慕容沣终于回转了身!亚琴在心里嘀咕,还以为你被钉在那儿了呢!见林静还站在那儿不动,亚琴赶紧介绍:“督军,这就是我们系的林静老师,哎,林静,这位就是……。”
“朱小姐,我们不需要喝茶了,您可以暂且回避一下吗?”沈副官发话了。
朱亚琴正不想侍候了呢,于是乐滋滋施礼告退。经过静琬跟前时,不忘用口型说了一句“小心”。
沈副官随后也走了出去。
时间仿佛停止了,他不动,她也不动。两人就在这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里,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他太熟悉这样的场面了,有多少个睡梦里,她就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里,幽怨地看着他。他刚一开口,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他本能地不愿开口。他试图看进她的眼睛,那里居然是比幽怨还让他害怕的东西:冷漠。幽怨还能让他相信她是因为爱所以恨,可冷漠却让他害怕他在她的心里不再有任何位置。
……
他终于迈步向她走来。
他终于抓住了她的肩膀。
“静琬,是你吗?真得是你吗?”
“是我。”她想甩开他的双手,可他却抓得更紧。
“你放开我!”
“我不放开,我怕我一放开,你就会消失!然后我发现这竟然又是一场梦!”
“这不是梦,你放开,我不会消失。”静琬最终挣脱了他的怀抱,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下意识地拿出一本教案,摊开在面前。
“静琬,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冷淡?你还在怪我是不是?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慕容沣紧跟上来,双手撑在桌面上。
“我早就不怪你了,也无谓原谅不原谅的。”
“你还是在怪我!”
“四少,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当初,没人逼我,是我自愿悔婚离家奔赴你的,我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你,也有自己的责任和苦衷。如果说当年我有怨有气,那都是真的。可是现在,我真得想通了,我不会再去怪你。”静琬认真地看向慕容沣。
“静琬,对不起!我当年真得是该死!不应该那样对你!我现在,我现在真得是痛不欲生、悔不当初。你今天应该也有听我的演讲对不对?你知道吗?我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满脑子想得都是你。我慕容沣活到现在,做的最大的违背内心的事,就是当年对你……”
“四少,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再听。”
“不,你必须听!我错了,大错特错!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在全国各地寻找你,连国外我都派人去了,可我就是找不到你。我以为我们这辈子的缘份真的尽了。好在老天爷怜悯,终于让我今天碰到了你。静琬,我已经跟程谨之提出了离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弥补,好吗?”慕容沣越说越激动,几乎声泪俱下。
有那么几秒,静琬有着隐隐的心痛,可她努力强压了下去。她必须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
“沛林,放手吧。你知道吗?五年前,你派那么多官兵在承州、铁路沿线大搜捕,幸亏我逃脱了,要不然,你找到的一定会是一具尸体。你不要再逼我。”沛林,当年我奔向你时,开口叫得就是这个名字,今天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慕容沣一下子站直了身体,静琬这不清不重的一句话,让他不寒而栗。当年以爱的名义进行的大搜捕,在她看来却是催命符。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良久未动。
……
“孩子呢?”咬咬牙,他终于问出了这个他害怕听到答案的问题。
“我以前说过什么话,慕容四少不会不记得了吧?”
是啊,她曾经说过,如果不是他堂堂正正的妻子,那个孩子她是不会留下的!她果真如此决绝!
“你、你可真狠!”慕容沣猛得将静琬从椅子上揪起来,四目相对,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目若喷火。
他不明白,纵使她因为对自己恨之入骨、万般绝望才舍弃那个孩子,可那也是她的骨肉啊!她怎么可以如此的轻描淡写、无动于衷呢!难道曾经的相爱都是假的吗!他受不了!受不了她这份冷若冰霜!受不了她这种无动于衷!她可以恨他,虐他!却不可以这样对他!
砰!静琬的身体被猛地推倒在地,身后的椅子也被撞倒到一旁。腰间的疼痛硬生生地逼出她几滴眼泪,抬头的一瞬,慕容沣已拔出了腰间的佩枪,指向自己。惊诧,紧接着是璨然一笑,她做梦也想不到慕容沣的枪口有一天会对着自己,是的,他曾经连让她全家都跟着陪葬的狠话都说过,可她相信,那只是狠话,他做不出。可今天,前一秒,他还在祈求复合,后一秒,就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自己信错了吗?好吧,如果我尹静琬千方百计却终究逃不出你慕容沣的魔障,那么,就让我们做一个永远的了断吧!
静琬忍着腰间的巨痛,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慕容沣!
慕容沣握着枪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拔出枪,他满脑子都是静琬决绝的话,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静琬倒地的一瞬让他心疼,可那璨然的一笑却让他心碎!他恨这样的她!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悲愤、痛苦和怜惜之中,热泪盈眶而不自知……
静琬握住了他举枪的手,她要干什么?她的眼神、她的笑容让他害怕。果然,她将枪口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命令他开枪。她这是在逼他,而他,真得要被逼疯了!
“啊!”
枪响了,家平和门外的众侍卫一涌而入,看到的却是:尹小姐静静地站在那里,慕容沣颓废地瘫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方痛苦地支撑着额头,墙上的相框碎了一地。
校长和一些老师都跑了过来,却都被侍卫挡在了外面。
良久,沈副官走了出来,告诉大家刚才督军在给林小姐看枪时,枪不小心走了火,都没事,请大家放心,都散了。可大家怎么放心就这么散了?家平看到了朱亚琴,又说林小姐受了点惊吓,请朱小姐扶林小姐去休息。
大家在看到亚琴扶着安然无恙的林静出来时,才放心地慢慢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展鹏跟着亚琴一起将静琬送到宿舍。亚琴一到宿舍便噼哩叭啦盘问起来。
“沈副官说你要看督军的枪,才不小心走火。我看不是吧,你没事干会去看督军的枪?”
“是真的啊!”
“那怎么那子弹好巧不巧刚好打到我们的相框上?”
“就是被你说中了,他一看我不是他的什么同学,就生气,一怒之下就灭了那张骗人的相片了。”
“照你这样说,那就是他慕容沣自己主动开枪,不是你看枪走火!林静,你到底你哪句真哪句假!”
“哎呀,亚琴,你就饶了我吧,我刚才真得是被吓死了。这可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枪。不行,我得睡会儿,压压惊。”说完,也顾不得展鹏在场,直接就倒在了床上。
“那林静,你就放心地休息吧,一切不用担心。”展鹏插进一句话,说完偷偷冲静琬眨了下眼睛。一语双关,静琬懂。
“好了,我想睡会儿,你们都回去吧。对了,亚琴,跟校长说不用担心,真没发生什么事。”
“好咧,我们走了。”
下午放学后,亚琴回到宿舍发现林静居然还躺在床上,不由地纳闷:“都放学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觉得全身没劲儿,不知道是不是要生病。刚才一睡就做恶梦,估计真是被那枪声给吓到了。”
“你中午吃饭了吗?”
“没有。”
“那估计是饿了吧?”
“你帮我去买点饭。”
“你要在这里吃?那你家里那两个小家伙呢?你不会吓得连自己上有老下有小都不记得了吧!”
“他们有李妈照顾。”
“行,那等你吃了饭就早点回去,天一会儿就黑了。”
“我今天跟你睡。”静琬冲亚琴眨眨眼。
“你要在这里住?”
“对呀!”
亚琴不解地看着静琬。
“我怕我万一真是生病,传染给了孩子不好。再说,一直在做恶梦,不想回家影响孩子睡觉。你就收留我吧!”静琬转着眼珠瞎编着理由,说完不忘用无辜的眼神直盯盯地看着亚琴。
“打住,打住,不要盗用悦悦公主的专有眼神!”亚琴撇撇嘴一脸嫌弃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这两天,静琬几乎天天满满的课,忙得不亦乐乎。第三天快放学时,三个人才在办公室碰了个头。平时只要有朱亚琴在,那办公室必定是热火朝天的,就连隔壁的也会过来串门。可是今天,大家都出奇的安静,朱亚琴更是唉声连连。
展鹏看了眼静琬,试探地问亚琴:“你这两天怎么了?”
“前天校长跟我说视察推迟到昨天,让我准备好;昨天又说可能推迟到今天,让我准备好;今天又说了,督军的副官打电话说督军今天不舒服。视察时间另行通知。”亚琴接着发起牢骚,“都说好人好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尊佛你说他居然停这儿不动了,这不是要急死人嘛?我想早死早超生都不行!能不烦吗?”
“你要向林静学习,枪响了都没把她吓倒,这两天不是照样正常上课,不急不躁。”
“你还让我向她学习!她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昨天又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我看一夜都没睡着,对不对,静姐?”
静琬抬头看看他们,默笑不语。
亚琴继续发难:“对了,林静,之前忘了问你。我那天进来扶你时,除了看到相框碎了,还看到你的椅子也倒在地上。那又是怎么回事?你可别跟我说那子弹先打翻了椅子再打碎了相框。”
“难道不许督军一脚踢翻椅子一手开枪,那些个军人哪个不是那么粗鲁。”展鹏的一句解围,还真让亚琴没了词儿。
“好了,我先回家了,你们也早点儿去吃饭了。”
“静姐,你今天还不准备回家吗?”
静琬还没来得及开口,展鹏抢了先。
“对了,林静,我差点忘了问你,这几天锐锐跟悦悦因为你不回家,那个高兴啊,跟牛牛一起都玩疯了!你平时是不是把他们管得太严了?”
“是吗?我自己都没有发觉。”静琬看向展鹏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肯定是!我劝你还是多在这里住几天,让孩子们继续自由几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连州如园。
客厅里的狼藉已不是能用“一片”二字来形容,就连慕容沣现在坐着的沙发也在摇摇晃晃,显然这几天不知被某人踹过多少次。侍卫们全部被慕容沣赶得远远的,只有家平一个人硬着头皮杵在那里。
“家平,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找不到她,每一次听你汇报,我都心恢意冷,可宿醉醒来之后却又常常踌躇满志。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只要找到她我就有希望。可是现在,我却发现,我们,可能再无机会了。”
“四少,我想尹小姐应该还在气头上,原谅您只是时间的问题。我这两天派人去监视过了,尹小姐一直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说明她应该还是单身。”
慕容沣无力地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半天,嘴唇微动:“她让我不要逼她。”
良久,沈家平又听到一句:“那个孩子,没了。”
“我们的孩子没了。”慕容沣蓦地弯下腰,双手覆在了脸上。家平隐约地听到了低沉的啜泣声。
翌日早上,家平小心翼翼地问,巡视是直接取消还是继续推迟。没想到慕容沣回答得很干脆:“备车,去学校!”
那是去巡视呢还是……?家平想再追问,转念一想,何必多此一举呢?他到哪儿自己不都得跟着。
校长没料到慕容沣今天会来个突然袭击!马上怀疑他前几天的病痛是装的,消磨对方的意志,打乱对方的计划,放松对方的警惕,最后再来个突然袭击!战场上的作派都用到这儿了!争取政府的拨款和支持可真不容易啊!马上派人把亚琴从课堂上抓了过来,好一番耳提面命:全程跟随慕容沣,端茶倒水,活跃气氛,一刻也不能松懈。李处长更是把亚琴叫到一边偷偷叮嘱:尽量让督军少碰到林静!亚琴在心底更加确定,林静绝对是得罪了慕容沣!
其实视察也很快,这不,一上午功夫就搞定了,再在学校小食堂吃个体察民情的工作午餐,督军也该打道回府了。因此,陪着督军、校长吃饭的时候,亚琴在心里偷着直乐。
随知,酒足饭饱之后,督军一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沈副官交待说,督军想随意在校园走走,大家都各忙各的,不需要作陪。可校长哪放心,说端茶倒水的人总要有吧,死活让亚琴跟着,沈副官也没有坚持推却,亚琴只有自叹命苦。
刚才李处长叮嘱的啥?尽量让林静规避慕容沣!可是好巧不巧,督军逛着逛着就逛进了他们外文系办公室!好巧不巧,前几天林静差不多都长在了教室里,今天下午她偏偏就没课,这不,正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备课呢!
除了再一次抱怨自己命苦,亚琴再也想不到其他词儿了。更让亚琴忐忑的是,林静看到他们进来,居然连招呼也不打,继续备她的课!亚琴偷眼看看慕容沣,发现对方似乎跟刚才没两样,似乎也并没有因为林静的不礼貌而生气。
“督军,请问您是要在这里歇会儿,还是继续逛其他地方?”
“督军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吧,烦劳朱小姐帮忙砌壶茶来。”沈副官开了口。
“好,那请督军和副官坐在这儿稍等片刻。”亚琴一溜烟跑了出去,她可得快去快回,免得等下再听到一声枪响!
沈副官也踱到了门口。
他开了口:“静琬,那天你没被吓到吧?”
“没事,谢谢督军关心。听说督军上午也巡视完了,应该不日可以起程回承州了吧。”
督军,这个称呼由她叫出,真让他不舒服,但他不想再惹怒她,他想抓紧一切机会跟她多说些话。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想我快点走?”
“督军,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就彼此放过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