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振国妻子:“刀枪在你手里,死活由你。”
日本鬼子小头目,说了一声“幺细,”对一个警防队士兵说:“你的电话的警防队的通知,他们的统统的警防队的回去;宪兵的宪兵队的回去。你的明白?”那个警防队说,明白,明白,死伤的警防队送到警防队,宪兵的尸体送到宪兵队。“幺细!”小头目手一挥,“统统的开路。”
节振国小儿子看见日本鬼子要把妈妈带走,哇的一声又大哭出来,抱住妈妈的腿,哭喊着:“妈妈不去,妈妈不去。”妈妈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亲,娘俩泪流满面。妈妈把孩子紧紧抱了抱,贴贴孩子的脸,把孩子交给大一点的姐姐。孩子死死抱着妈妈不松手,就好像一松手,妈妈就要没了似的。孩子拼命地哭,妈妈的眼泪一串串地流,向女儿说:“这是咱们家的根,你一定要看护好小弟弟。”两个女儿哭着说:“妈妈你放心吧。我们俩一定会把弟弟看护好的。”说着,两个女儿也嚎啕大哭起来。日本小头目喊叫:“开路开路的!”一个日本鬼子用枪托打了一下节振国妻子:“开路!”
节振国妻子被推到稍门外,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节振德,鲜血从身上向外流淌着,整个身体浸泡在血泊中。说了声,“大哥再见了,兄弟媳妇不能给大哥送行了,对不住大哥。”
她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押走了。院子里三个孩子撕肝裂肺的哭声和‘我要妈妈’‘我要妈妈’的呼喊声揪着妈妈的心,也揪着邻居们的心。妈妈听着孩子的哭喊声,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一步三回头,在刺刀的威逼下,一步步走远了,孩子的哭喊声渐渐变小了,听不见了。小雨淅淅,苍天也在哭泣。想到丈夫被打伤,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能不能逃出虎口,又想到大哥节振德被打死的惨像。节家两个顶梁柱男子汉,瞬间死的死,伤的伤。刚才还是好好的家庭,一转眼就家破人亡。如果丈夫死了,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死就死吧,宁可死,也不屈服,也不给丈夫丢脸。
天渐渐阴了,阴得沉沉的。突然一阵凉风吹来,几个大大的雨滴打在她脸上。她身上激灵一下,我为什么想到死呢?丈夫不会死的,他一定只是受了伤,梁凯和纪振生一定会把他救出去的。还有那三个年幼的孩子等着自己回来照看呢,自己死了,谁照看我的那三个孩子呀……。如今自己的命攥在人家手心里,死活由不了自己……我是节振国的妻子,节振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妻子也绝不是孬种。活,要活得坚强;死,要死得英勇。
穿腿治伤雨中告别
天越阴越沉,大白天,阴得就像傍晚一样。一阵凉风过后,劈里啪啦落下豆大的雨点子。
梁凯和纪振生搀扶着节振国,穿过几个院子,来到胡志发的家。胡志发见到节振国脸上和裤子上血迹斑斑,急忙问:“你这是伤了多少地方?快把衣服脱了躺到床上,让我看看。”说着赶紧打一盆水来,又让老伴找衣服。
节振国笑着说:“没事,不用躺下。”
纪振生从怀里掏出节振国的血衣,说:“你看看这个。”
胡志发一看,啊的一声,伤的这么重呀?
节振国笑了笑说:“只是腿上受了点伤。衣服上脸上的血都是敌人的血。”对纪振生说:“别看了,快把那件衣服塞到灶坑里烧了。”
纪振生把血衣塞到灶坑里点着了火。又要把节振国刚刚脱下来的裤子也要烧了。
节振国边洗脸边说:“那裤子不要烧。洗洗还能穿呢。那上衣已经补的不能补了。”
胡志发看着节振国换衣服,说:“刚才的枪声是从你们家方向来的,我就知道你家出事了。你没有被他们抓住,只是伤了腿,真是命大。孩子们和他婶子没有事吧?”
节振国说:“我出来的时候,鬼子还在院子里呢,不知道他们怎么样。我大哥让日本鬼子一机枪打死了。”
听了节振德节振国哥俩刀劈警防队和鬼子和节振德被机关枪打死的情形,胡志发夫妻又惊讶又沉痛。胡志发妻子红着眼圈说:“你也真是死里逃生,好险哪。”胡志发说:“节振德大兄弟多好的人哪。这仇一定要报。”
节振国说:“大哥死是死了。可是这回他们没有占到一点便宜。那十来个警防队,还有那两个鬼子,杀的真解恨。若不是日本鬼子有机关枪,院子外头那几个鬼子一个也剩不下,都得上西天。”
稍稍停了一下,都平缓了一下悲痛的心情,节振国说:“我得走。这次日本鬼子和警防队都吃了大亏,他们肯定还会来的。”
胡志发说:“对,我是这么想。要尽快离开赵各庄。你先坐到炕上,让我看看伤口。”
节振国坐到炕上,胡志发把酒瓶拿过来,“老节你可挺着点。”
节振国说:“没事。你就擦吧。”
胡志发用烧酒擦着伤口:“这伤口有两个眼,子弹一定没有留在里面。你还能走路,一定是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伤了肉。”对纪振生说:“你去到房后的柳树上,撅一根筷子粗细的柳条来,把枪眼里面清洁清洁。”
梁凯说:“二哥是命大之人,连敌人的子弹见了命大的人,也不敢伤筋动骨,只是在暄肉中过一下。”
胡志发:“你这个小梁凯,到这时候还说笑话。”
一小会儿工夫,纪振生撅回来一根柳条。胡志发说:“把柳条皮扒光。小心点,别把柳条芯弄脏。”又对节振国说:“老节,没有麻药,你能挺住吗?”
节振国说:“没事,疼算个啥。”
胡志发把柳条插进伤口,从这边插入进去,从另一边伸出来,然后拉动柳条来回清洁。伤口里先流出来的是黑色的血,渐渐流出了鲜红的血。节振国真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梁凯看着节振国如此坚强,十分激动,说:“好样的。古人关羽刮骨疗毒眉不皱,今朝二哥穿腿治伤气如常。”节振国笑了笑说,“哪有那么玄乎。我这里也是使劲挺着呢。”胡志发说:“老节是够刚强的。差不多的人,我这么来回一拉,都会叫妈的。”说着又用干净白布把伤口包扎起来。
这时候,胡志发看见妻子把开水泡饭端了进来,就说:“好了,你们现在赶紧吃两碗饭,让孩子叫个车来,你们赶紧走。”
节振国三人也不客气,端起碗来,夹一箸子咸菜就吃起来。
胡志发问:“你们要到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慢慢养伤。”
节振国说:“我想到曹庄子,孩子他姥姥那里去。”
胡志发说:“不是很好。敌人在赵各庄找不找你,如果打听到你的岳父在曹庄子,一定会到那里搜查你。”
梁凯说:“那就到我们家去。我们家在山沟,敌人想不到的。”
胡志发说:“也不妥。你爸爸现在也已经引起敌人的注意了,说不定哪天敌人就会搜查你们庄。那也不是个安全地方。”
节振国说:“还有个地方,韩家稍,我师父关清风那里。”
胡志发说:“韩家稍,行。那里人们不会注意的。你师父那人,我知道,为人正直,一身正气。”
天阴沉沉的,小雨稀稀拉拉地下了起来。雇的脚车来了。胡志发妻子拿来一个小筐来,里面装着几个玉米面饼子,还有几个咸鸡蛋,说:“这些,你们路上吃。”又拿来一把雨伞和一块雨布,递给梁凯。又把节振国的青龙宝剑擦净,用布包好,递给节振国。胡志发紧紧的握了握节振国的手说:“一路保重。一切都等你养好了伤,躲过这场风再说。这边有什么大事,我会派人给你稍信的。”
节振国热泪盈眶说:“胡大哥也要多加小心,敌人就像疯狗一样,谁都咬。工人俱乐部这边的事,大哥多操心了。”
胡志发对梁凯和纪振生说:“你们俩多机灵点。要把老节安全护送到,安置好再回来。”
“放心吧。”纪振生和梁凯齐声说。
车老板驾!的一声出发了。不大时间,车便消失在昏暗的雨雾中。胡志发久久伫立着,凝视着,任凭小雨淋着,眼泪簌簌流了下来,和着雨水,滴落下来。
赵各庄黑云压城
快亮天的时候,节振国、梁凯和纪振生来到韩家稍关清风师父的家。关清风师父以前也在赵各庄窑上做工,老了才回家种田。练武不止,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虽然不能说是鹤发童颜,但那银须胸前飘洒,两眼炯炯有神,也有几分仙风。
关师父看见自己的徒弟和两个后生到来,急忙迎进屋子里,脱下他们被雨淋湿的衣服,让老伴在灶坑前边烧火做饭边烤衣服。
听节振国三人讲说赵各庄发生的一切,老师父唏嘘不已,对节振国弟兄劈杀警防队和鬼子大加赞赏,为节振德的惨死感到悲痛,也觉得节振国能死里逃生是不幸中的大幸,更对日本鬼子和汉奸政权痛恨不已。
会武术的人,一般都会治疗跌打损伤。关清风这样武艺高强的人,这方面当然也不一般。他边说话边让节振国躺下,打开包扎的布条,查看节振国的伤势。还好,只是红肿,还没有发炎。节振国告诉师父,是胡志发大哥用烧酒消毒,柳条清洁了伤口。关师父说,胡志发这一手是在没有任何医疗条件下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说着,师父把伤口仔仔细细清洁了一遍,上了红伤药,又包扎起来了。
节振国说:“这一路上,我想了好多。现在想好了,先在师父这里养伤。过些天,伤好了就扯旗造反。现在不少地方都悄悄组建了抗日游击队,直接同日本鬼子干。弟兄们都希望我抻头扯旗,现在是时候了。听说八路军正在往冀东挺进,再过些天,也该到咱们这地方了。等我的伤养好了,回去就组建一只工人游击队,在赵各庄,在整个开滦煤矿,锄奸打日本。”
关师父说:“好。有志男儿就应当把国家救亡的大任放到自己的肩上。以后杀日本鬼子的时候,如果能用我这把老骨头,我就同你们年轻人一起去拼杀。人都是要死的,白白的在家里死了,我这么多年练的武功怪可惜的。如果死在同日本鬼子的拼杀中,自己这把老骨头换几条日本鬼子的命,死了也值了。”
梁凯说:“师父,有时间我们也跟师父多学几招。有什么绝招,狠招就教我们什么。对日本鬼子,越狠越解恨。招狠招绝,就能多杀死几个鬼子。”
关清风笑了,说:“对日本鬼子,不仅要出狠招绝招,还要有奇招破解敌人的进攻和和妙招保护好自己。不然,你出了狠招绝招,杀死了敌人,也同时被敌人杀掉了,那怎么行?练武,讲究杀敌与护己缺一不可。”
梁凯说:“对,对。师父说的话,同我爸爸说的话一样。有一会儿我爸爸在家里,悄悄给我们讲抗日的事,要做到消灭敌人又要保护自己。光知道消灭敌人,不知道保护自己,那是有勇无谋。光知道保护自己,不去消灭敌人,最后还是被敌人消灭,也保护不了自己。”
关清风说:“看来你爸爸也是抗日的。我见过他。那时候,我看他在赵各庄当车把式,赶大车,就跟别人不一样。”
梁凯说:“我早觉得他是抗日的。可是他只给我们讲抗日的道理,有时候也讲什么地方组织游击队,杀死了几个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怎么样屠杀老百姓,什么地方有几个同志牺牲了。他抗日的事,一点也不给我们讲。”
关清风说:“你这个小梁凯呀。抗日的事,有些是对谁也不能说的。对你说了,你一不留神,说出去了,传到汉奸耳朵里,哪还了得?”
梁凯说:“这我知道。我爸爸的事,我做儿子的,还能出去说去?”
纪振生说:“我说梁凯,你怎么一阵明白一阵糊涂呢。你明白的时候,比我还明白。这会儿怎么糊涂了呢?不是你有意说出去。怕的是你无意中把重要事情给说出去了。”
“好了。梁大爷肯定是对的,不该告诉你的就不能告诉你。该告诉你的,不问也会告诉你。咱们还是说点咱们的事吧。”节振国说,“我在师父这里养伤。过一会儿,你们俩就回去。回去后,照常上工。你们要留心物色可靠的又愿意抗日的人,至少要组织十几个人,我一回去就可以扯旗抗日了。韩家稍消息闭塞,你们得到什么重要消息,想办法给我送来。对了,梁凯,你和纪振生多交流一些抗日的道理和形势。梁大爷不是经常给你讲抗日的事吗?你就给纪振生讲讲。对物色的人选,你们也适当给他们讲一些抗日形势和道理。”
梁凯说:“二哥,你放心。我们俩会照你的话,把事情办好的。”
节振国说:“梁凯,我好久以来就有一个心愿,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心愿。”
梁凯说:“二哥,有话只管说。我梁凯对二哥的话从来是言听计从,不讲二话的。”
节振国说:“这么多年来,我交下不少好朋友。拜过几次把子,有不少生死弟兄。你也知道,现在在赵各庄的磕头弟兄中,只有纪振生和夏莲凤我们三人。有合适的机会,我也想同梁凯兄弟拜把子,结成生死弟兄,同生死,共患难,共同参加抗日大业。”
梁凯说:“能同节二哥这样的人结成生死弟兄,我当然求之不得。二哥看什么时候合适,我们就结拜。”
节振国拉着梁凯的手高兴地说:“兄弟愿意,哥哥就放心了。时机一到,我们就结拜。”又对纪振生说:“我们结拜弟兄中,又要多一个好兄弟了。”
梁凯和纪振生回到赵各庄后,先到胡志发那里把节振国安顿的情况和节振国要建立抗日游击队的事说了一遍。老胡告诉梁凯和纪振生,找人既要抓紧又要慎重。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日本鬼子和汉奸政府要抓节振国没有抓到,肯定会盯上别人的。也肯定会在工人中安插他们的人,监视大伙有没有活动。如果有抗日活动,正给他们抓节振国提供了把柄。节振国的住址特别要保密。他们肯定要到处打听节振国的踪迹的。梁凯说,胡大哥,我们都记住了。胡志发告诉他们俩,抽时间到节振德那里看看,告别一下吧。
梁凯和纪振生来到节振德家。一进院子就听见喇叭在哭,时而如抢天动地的嚎啕大哭,时而如哭干眼泪的悲绝抽泣。原来是同节振德平时要好的喜欢吹喇叭的两个工友在这里边哭边吹喇叭。节振德家里太穷,雇不起鼓乐。屋子里摆成了灵堂,节振德的遗体用白布盖着,停放在灵堂前。家里人各个披麻带孝,哭成了泪人。工友们陆陆续续前来吊唁,走时都红着眼睛。梁凯和纪振生进屋看见节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