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只是心血来潮。不过,考虑到妻子难得有贴补家用的心思,他也不好太打击她的积极性,于是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你要真想干,就去试试,不行了再回来,反正我养的起你。”矿区的厨娘不比宅院里的女仆,干的全是重体力活,相当于大半个男劳力,从业者清一色都是四五十几岁的大妈大婶,身体强壮性格彪悍,等他娇滴滴的妻子吃到了苦头,就该感念他的好了。
“你放心吧,我绝对会坚持下来的。”易明兰得了杰森的许可,难得地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心里暗暗谋划:接下来,只要摆平钱安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食堂
拉上窗帘,斗室陷入昏暗。
钱安点上烟,静静看着星火在指尖明明灭灭,清爽的烟草气息中,混杂着奢靡X乱的□□味道。
能把美国人迷地神魂颠倒的女人果然有几分手段。回想方才情热时的激爽,钱安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如果杰森发现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睡了之后,会作何反应呢?像他那种块头大脾气直的一根筋,可不好对付。
方才是这个克里斯汀自己送上门来的,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没有将投怀送抱的艳遇往外推的道理,所以也就半推半就地笑纳了。可是,克里斯汀如果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让丈夫吃上热饭就以身相许,那可真是笑话了。至于真正的原因,她既然不肯直言相告,钱安也就懒得细问。他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有自信的,虽称不上玉树临风,但胜在眉眼干净,身材挺拔,自带一股子英气,很招女人们的喜欢,与五大三粗的杰森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钱安从河北时期就跟着陈耀曦,凭着忠心和些许小聪明努力升到黑龙帮心腹成员的位置,因为各种原因爬他床的娘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克里斯汀这点欲露还羞的小伎俩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过。也就是到了美国之后白手起家,周围又全是金发碧眼的洋女人才素地狠了,不然像克里斯汀这样的女人他还不屑于招惹。她要是个寡妇,他或许还有长久的兴趣,但考虑到单体战斗力彪悍的杰森以及暴露后的后果,这笔买卖就不怎么划算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情我愿的偷情是情趣,因为偷嘴惹上麻烦可就成了笑话。
绕是如此,想到克里斯汀认识他不过一月就自荐枕席的行径,他还是在心中不齿。杰森虽然长得有碍观瞻,但既没断了妻子的吃食也没在外面拈花惹草,相反据他所知他还是个爱儿子宠老婆的好男人,两相对比之下,红杏出墙的克里斯汀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
钱安轻柔地撩起被子盖在克里斯汀□□的皮肤上,心中已经决定这种事可一不可再。但受用了人家的孝敬,不给点儿甜头也说不过去。陈氏招收后勤女工的首要条件就是力气大能干活,毕竟食堂里那些超大号的锅碗瓢盆没些个力气可搬不动,倘若完全秉公办理,克里斯汀绝对会被挡在录用的大门之外。不过,克里斯汀是中国人,又是矿工家属,招收进来也没什么,算是报答了这段露水情缘,想来苏雪倩和陈耀曦也会乐意给同胞一些优待。
至于克里斯汀能不能抗住高强度的体力劳动?那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事实上,苏雪倩自从来到美国后忙得晕头转向,原本是想不到设立员工食堂这样的小事的。由于矿工需要步行半个多小时、深入地下数百米才能挖到煤,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只在傍晚收工时才会回到地面上来,午餐就仅仅啃几块干面包,就着凉水送下肚了事。所有矿区的工人都这样过日子,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从来没人觉得这有这么不对。
可是易明兰为了报仇,绞尽脑汁拿午餐的事作筏:“矿工们每天这么吃,夏天还能凑合,冬天连口热汤都喝不上也太可怜了,作为妻子我很担心呐。”她挑唆着杰森和吉姆几个熟悉的矿工去向管理层提意见,希望陈氏能允许家属给矿工们送饭,这样她就可以借机混入矿区,方便行事。谁知苏雪倩听到建议后,本着“以人为本”的人性化管理精神,竟然批准在公司内增设一个后勤保障部门:“不仅仅是解决午饭问题,天热的时候还可以熬点儿凉茶,冬天送些姜汤。遇上员工生病、家里有人生孩子什么的,后勤部派人代表公司去送点营养品,探望探望。矿工的工作比较繁重辛苦,尽量让他们工作地舒心一些。”对自己的员工,苏雪倩还是很爱护的。
钱安迟疑道:“那得花不少钱,我们还欠着奥哈拉女士几百万……”
“多雇几个人而已,花不了多少。”苏雪倩不以为意。自从争取到斯嘉丽的低息贷款之后,很多人都对她的好运气艳羡不已。由于拒绝向慈善组织捐款,斯嘉丽在纳康均的名声并不好,她冷酷精明的“老巫婆”形象深入人心。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苏雪倩能得她青眼,不免对她们两人的关系有所猜疑。很多市民都理所当然地以为苏雪倩很讨斯嘉丽的欢心,要不是苏雪倩来自中国,而斯嘉丽是根正苗红的欧洲血统,恐怕都会有人传言她是斯嘉丽的私生女了。
但真正的事实是,斯嘉丽借款给苏雪倩并非因为喜爱,而是因为忌惮。苏雪倩不仅知道几十年前斯嘉丽与她的丈夫瑞德之间的过往,还调查出了一年前她背井离乡搬来纳康均的原因。
“奥哈拉女士的钱不急着还。”苏雪倩把公司财务报表放到一边,在还款建议上打了一个巨大的叉,“她不会来催我们还款的。”苏雪倩极有信心地挑眉,计划用这笔闲置资金购买一批苏联产地雷,填充陈耀曦的武器库。
“塔拉是北佐治亚最大的农场,春耕快要结束的时候,湿润的土地饥饿似的等待着人们把它翻开并撒上棉籽,它在犁沟的顶上显出是淡红色,在沟道两旁的地方则呈现出猩红和栗色来。那一片土地红得耀眼,雨后更红得像鲜血一般……(摘自《乱世佳人》)”当斯嘉丽从苏雪倩的来信中读到关于家乡的描述的时候,对于她故意拖延还款期限的愤怒奇迹般地被抚平了。“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即使恨地牙痒痒,斯嘉丽也不得不承认苏雪倩算准了自己的脾气。苏雪倩特意从记忆中翻找出学生时代背过的《乱世佳人》原文,就是为了讨斯嘉丽的欢心。
斯嘉丽热爱塔拉。她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保全塔拉的完好而陷入万夫所指的境地,却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当她得知瑞德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海底,灵魂无从归宿的时候,她毅然做出了卖掉塔拉的决定。
她此生最后的梦想,不是长眠于故乡的农场,而是使瑞德安息。
作者有话要说:
☆、旧事
“1921年4月10日,号称‘永不沉没的邮轮’的泰坦尼克号从英国南安普顿出发开往美国纽约,你与瑞德都在头等舱的客人名单上。”几个月前,苏雪倩平静地叙述着费尽心思调查得来的结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斯嘉丽的反应,“但是,最后核定的遇难者中却没有你的名字,只有瑞德巴特勒,而深谙水性的他本该是最有可能获得幸存机会的人。”
瑞德是靠海运起家的。曾经有谣传说,巴特勒船长是南方最出色的水手,他熟悉海岸边的每一个小港小湾、沙洲和岸礁,同时对水域也了如指掌。(摘自《乱世佳人》)他水性了得,天赋异禀,能够在冰冷的海水里憋气十分钟而不窒息。因此,当他把救生船上的最后一个座位让给斯嘉丽,请她回岸上等待与他团聚的时候,斯嘉丽并没有想到这会是永远的诀别。
“他说他懂得怎么与海水打交道。他很喜欢潜水,这次去英国旅游正好买了整套的英国产最新款连体干式潜水服,就放在他的其中一个行李箱里,他打算回房间去拿,顺便找一块合适的漂浮板——木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轮船沉没卷起巨大漩涡前逃到安全区域等待救援。”斯嘉丽的视线落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那里正是轮船失事的方向,“我相信了他,但他最终失约了。”
“人们告诉我北冰洋冰冷的海水会把人冻僵,所以他也许还没来得及等到救援就已经丢了命。但我不相信。”斯嘉丽的嘴角勾起冷笑,“他们休想骗我。瑞德跟大海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在冰水中保命。有三百多个人是被救援队从海里捞上来死里逃生的,既然别的人可以,为什么瑞德不行?他比其他人更懂得该怎样保存体力!”
事故发生后的最初几个月,斯嘉丽怀着渺茫的希望,期待有一天挚爱能够从天而降。“当时我觉得,他也许被洋流送到了附近的某座孤岛,无法与陆地取得联系,就像《鲁滨逊漂流记》中写的一样。”但她迟迟没能等到。因为海难当日有人趁瑞德回房寻找逃生工具的时机将他反锁在了船舱里,使他葬身于几千米深的海底。
“那是一场蓄意的谋杀。”斯嘉丽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因为不相信瑞德会遇难,斯嘉丽每天都会去海岸边等消息,负责海难善后事宜的灾难处理小组成员对她充满同情,主动提供幸存者名单帮助她调查瑞德的去向。由于没有电话,斯嘉丽只能按照名单列表逐一走访幸存者,终于在九十多天之后听到了瑞德的消息。
有一个乘客告诉她,曾经有一个穿着蓝色干式潜水服的人爬上救生艇逃生。“但是那个人不叫瑞德巴特勒,他说他是萨姆里斯,是一个地产经纪师。”乘客遗憾地说。
“我核对了铁达尼号的乘客名单,根本没有叫萨姆里斯的人!”斯嘉丽怒不可遏,“那位好心的乘客回忆了萨姆的相貌,说他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皮肤较黑,似乎有南欧血统。我马上就知道了是谁——盖伦克特,帮瑞德打理潜水服的男仆。他抢走了瑞德的潜水服,可是怕我找他算账,所以上岸后就逃走了,伪装成遇难失踪的模样!
斯嘉丽锲而不舍地寻找了盖伦二十几年。直到她派出的私家侦探在遥远的印度发现盖伦的踪迹,瑞德的死因才真正浮出水面。
“我住在三等舱,救生船没我的份,轮船公司的员工总是优先让头等舱的客人上船,他们的命要比我的值钱的多。我没有办法,只好去打潜水服的主意。”盖伦对曾经的罪行供认不讳,“我看到船长往回走,就猜到他肯定是去找衣服。当时我已经拿到了行李箱,他并没有发现我,但我想着绝对不能让他活,否则他一定能猜到是我拿走了衣服,我就死定了。于是我趁他不注意打晕了他,拖进房间,反锁了门。”
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加入了印度国籍,按照当地法律,刑事案件追溯时间最长为15年,即法院不再受理从犯罪之日起计算超过15年的案件,因此盖伦有恃无恐。“哪怕法院接受你的开庭请求,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盖伦得意地说,“你根本没有证据。”时隔二十余年,当年在救生艇上见过他的幸存者已经过世,斯嘉丽失去了重要的人证。
“他是一个狡猾、卑鄙、无耻的人渣,但我会让他为曾经的行为付出代价。”斯嘉丽卖掉了塔拉,选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将子弹射入盖伦的胸膛,将尸体火化后带回美国,洒在了瑞德长眠的那片海域,“盖伦靠贩卖茶叶在印度赚了不少钱,他的死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是我不怕。等到印度警方怀疑到我身上,联系美国警察协助抓捕我的时候,我已经卖掉了塔拉,来到纳康均隐姓埋名。”
斯嘉丽并不是个罕见的名字,在美国随便找一条街,都能从里面找出十几二十个斯嘉丽来。奥哈拉则是她娘家的姓氏,自她出嫁后就再也没人叫过,知道这段历史的人也早已故去,因此她改名为斯嘉丽奥哈拉,打算有始有终,带着这个名字进入坟墓。谁知,竟然会遇到苏雪倩这个异类,居然仅仅凭借一个名字就调查出了她的过往,还以此为砝码要求斯嘉丽借钱给她。
斯嘉丽答应了她的借款请求,但她强调说:“我不是怕你,我已经活的够久了,所以哪怕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只希望警察能早点找到我,这样瑞德的死因就能大白于天下。人们会知道,瑞德有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妻子,在法律无法给予他公道的情况下亲手送他的仇人归了西。”
“我理解。”苏雪倩点点头,“如果你真的害怕警察上门,就不会买下纳康均最贵的一座别墅,这太引人注目了。”
“人迟早会死的,我不怕死,死了就能跟瑞德团聚了。”斯嘉丽喃喃道。策划谋杀的时候,她把一切都计划地很周密,因此才能逃离警方的追捕。可是,当她真正离开塔拉之后,她突然觉得活着也了无生趣了。这么多年来,追查瑞德的死因是支撑着她努力生活的唯一执念,它支撑着她活过了百岁高龄。但是等肇事者得到应有报应之后,牵扯着她精神的那根线骤然崩断了。好几回午夜梦醒,她甚至后悔离乡背井。也许她应该呆在塔拉的家中,平静地等待警察上门宣判。
“你知道吗?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我和瑞德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吵吵闹闹,我们分手过也复合过,邦尼死后还离过婚,我眼睁睁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恨得几乎想开枪打死他。后来他的‘第二任妻子’死了,我们又复婚,但仍旧隔三差五地争吵。期间,我无数次地咒骂他不懂得体谅我的感受,巴不得他马上下地狱,但是等他真的走了的时候,我完全记不得他的坏处了,只觉得心如刀绞。”当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跟他吵闹呢?她竟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来到纳康均的斯嘉丽将心埋在了北冰洋的最深处,成了一个有着尖窄下巴和四方牙床骨的平凡老人,平静地等待死神的召唤。
作者有话要说:
☆、复仇
每一场谋杀的开始都源于疯狂的歇斯底里。
夜深人静,易明兰静静地坐在房间的角落,灯光如同鬼火一般幽暗,耳边寂静无声,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喜欢这种死一般的安静,仿佛能够听见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燃烧的低语。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