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算什么事啊!
好半天衫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恍恍惚惚的问猥琐和尚:“那……银桑他这样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再也回不去……家了?”
那个世界曾有过吉田松阳,有JOY4,有登势,还有未来的新八神乐以及形形□□和他有关系的人;那个江户被他这个无名英雄保护了无数次;那个江户还有万事屋……可不就是他的家。
“危险倒是没有,不过他很有可能一直在裂缝里迷路,永远回不到他的世界……”
猥琐和尚迟疑几秒,本来想胡诌一句以减轻他的罪行,看到衫文的眼睛时他还是乖乖回答了问题。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他忽然觉得说谎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就像你不想对一个懵懂不谙世事的孩童说这个世界的潜规则,不想跟一个做梦都想当明星的人一遍一遍重复娱乐圈那点事儿,不想看到柯【哔——】和房【哔——】竟然吸毒……
啊,对不起歪楼了。其实猥琐和尚就是不忍心说假话,因为此时衫文眼里,铺天盖地的全都是关心和在意。
“那有什么办法能送他回去?”
“办法是有一个,不过有点风险,需要有个人去裂缝踹他一脚,把他踹到原先正确的轨道。”猥琐和尚动了鬼心思,其实明明推一把就行,想到这次受这么大惊吓,他决定要报复一下那个连脸都没见过的始作俑者。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尤其是心眼就针尖那点点大的小人。
“我去!”衫文斩钉截铁,连点犹豫都没有。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我说过这个方法有风险,风险就是这个人随机进入一个轨道,再也回不来。”
衫文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爸爸,表情时如此的……绝望与悲伤。
她终究要做一个和之前一样的选择题,只是面对这次的选择题,她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有需要对不起的人……都是时臣的错。
下章阿文扑倒银桑。
☆、第十四训:听你怀抱的暖,蔓延过时光
“文文,咱们衫家,也是有借有还的人。”仿佛意识被抽离,衫文爸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
衫文抬头,惊得嘴都合不拢。她看着她爸爸,想说点什么,却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爸,我……”
“爸爸知道。”衫文爸上前几步,揉乱了衫文一头短毛。“爸爸去准备准备,你走时总得和大伙打个招呼吧。”
衫文爸说着迅速转身离开,刚转过身眼圈就红了。
“爸!!!”衫文喊道。
“文文。”衫文爸停住脚步,语气缓慢甚至有些严厉,仿佛压抑着什么深刻的感情:“我曾教过你吧,黑道绝不能失了仁义,我们不欠别人恩情,借几分便还几分。”说罢,便匆匆离去。
那一晚正值年关前夕,天上飘起了雪花。原本衫组里尽是即将过年的气氛,在得到松田告知后,所有人都知道小boss要去一个很远很远再也回不来的地方。所有人都去和衫文交了杯,衫文酒量从小就好,千杯不倒越喝越清醒。所有人都顶着红了的眼圈,脸上却带着笑,一杯一杯的灌衫文酒。
或许所有人都带着微小的希望,灌醉了,便也走不了了。
时值年关,歌舞伎町几乎所有店铺都关了门,只有溶溶月光倾洒,在雪色的反射中愈发明澈。衫文爸牵着阿文,边走边唠叨。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逞强,知道吗?”
“嗯。爸爸你也是。”
“遇事不可以惊慌,要像我之前教你的一样,利用一切有利条件。如果你到的是一个有枪的世界,那么枪法也不要荒废。”
“嗯。”
“要是有了新的爸爸妈妈,要把他们当做真正的家人,不要觉得对不起爸爸,爸爸一直都希望文文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嗯。”
“如果可以上学,爸爸还是希望文文能考一个好的学校,有一个好文凭,可以跟同龄的正常人家孩子做一样的事情。”
“嗯,我会的。”
“找男朋友的时候眼睛要擦亮,太穷的头发不直的不要找。”
“这个……好像不能有……”
“这个可以有。”衫文爸正儿八经的强调。
“好吧我尽量。”
“如果以后结婚有了孩子,而丈夫对你不够好,虽然很多父母都会劝儿女为了孩子能将就过下去就将就,不过爸爸还是不希望你将就。”
“那孩子不是很可怜吗?”
“就算是为了我的外孙,爸爸也不愿意看到文文将就。而且我相信文文的孩子一定和文文一样,就算只有妈妈,也不会长歪。”
“…_…|||爸你想太多了。”
“不过如果文文足够幸运,能再次遇见那个银色天然卷,虽然爸爸始终觉得他配不上我家的珍宝,不过至少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
“好了,爸爸就送到这里,剩下的路,没有爸爸,你自己,好好走。”
高高的石阶仿佛一直垒到天际,上一次来歌舞伎町的神社仿佛是上辈子的事。衫文忽然觉得脚很沉很沉,连爬楼梯都变得困难。
“爸,我……走了。”
“走吧走吧。”衫文爸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说什么也不肯将脸面对她。
“爸,以后女儿不在,您……自己保重……”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而她,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猥琐和尚站在神社祈愿树下等着衫文,一阵东风将树上绑住的时运签吹的“哗啦哗啦”响。他从石阶尽头看衫文一步一步沉重的踏过阶梯,忽然觉得,那一步一步踏过的,是她十八年未艾的人生。
“不用我告诉你怎么做,去之后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带那个卷毛走出裂缝。不过之后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就相当于死了,随机的世界并不固定,你不一定会遇到那个人,而且身为外来者,你的记忆会有缺失,至于忘记什么我也不能保证,也许是忘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就算运气好真在一个世界你也不会记得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衫文语气淡淡。“我相信人和人的羁绊维系在比记忆更深的地方。”衫文微微回头,强扯出一丝笑容,语气却是诚恳而认真:“猥琐和尚,多谢。”
她闭上眼睛,想起在歌舞伎町沟猫组的小白楼时,银时破门而入,微笑着对她说的那句“我来接你回家”。
银时,这一次,就由我来接你回家。
“不是猥琐,是为桫。”猥琐和尚将白米一把洒出,米粒自成规矩的圆形,衫文走到树下,一脚就要跨进米阵中——
“文文——”
她的爸爸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神社,将她揽进怀里。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你看她渐渐长大,看她慢慢成熟,看她嫁娶生子,看她渐渐白头。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你耗费一生心血,耗尽整个青春,用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人际关系,只为给她打造一个坚实的壁垒,擦她泪,护她身,免她痛。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在闭上眼前,你庆幸她一生长寿,你能走在她的前头。
衫文爸一生爱过两个女人,一个受他所累命丧黄泉,一个亦因为他失去母亲和童年。
他悲伤于那场事故夺走他的妻子,却庆幸于幸好上天没带走他视若珍宝的女儿。
他看着他的珍宝从五十厘米长到一米六五,他看着他的珍宝学射击背俳句看名著,他看着他的珍宝摇头晃脑笑意殷然的哼着难听的歌。他以为他会继续看着她嫁人生子,会看着她直到岁月老去,直到生命尽头。
可如今,他要看她渐渐走远,走到他伸臂不及的远方,看不见甚至无法开口挽留。
他人生四十年,总是在看所爱之人渐渐走远的背影。
衫文终于忍不住,她哭泣着回抱住她的爸爸,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一遍一遍说着“爸爸我爱你”。
如果真有神明,请不要剥夺她对父亲的记忆,就让她永远记住,有这样一个人,辛苦将她养大,却被她无情抛弃;就让她永远愧疚,有这样一个人,她亏欠了一辈子。
这个世界有这样一个人,爱她比爱自己更甚;这个世界有这样一个人,排在所有人的前面,比她珍重的珍重,是她最爱的最爱。
新年烟火“嘭——”的一声在歌舞伎町上空绽放,天空传来一阵阵轰鸣,五颜六色的华光下,衫文再也不会看到,她的爸爸跪在冰凉的地面,抱着她毫无声息的身体,把呜咽声埋在了衣领里。
衫文在白色的光芒里看见了那头银色的短毛。
他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副找时光机的怂样。
衫文“噗——”的笑出声来,眼泪却流的更欢。银时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衫文后,有一瞬间的错愕,紧接着,便是一脸生气的严肃表情。
她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连在动漫里都没见过,真是新鲜的紧。
“你怎么能到这……”他皱着眉一副想要教训她的样子,见这姑娘满脸的泪水,话语忽然噎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衫文一头扎进银时怀里,银时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呆愣中被衫文扑倒了。
衫文就这样趴在银时身上,哭的酣畅淋漓。
银时躺在白光里,他耷拉着死鱼眼,没有说话。良久,他伸出双臂,将阿文圈在怀里。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他缓缓轻声道,双臂收紧。
……
衫文终于知道,猥琐和尚的“你知道该怎么做”是什么意思。
时空裂缝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而她,相当于人形GPS。她拉住银时的手,像当初他拉住她爬神社的石梯一般。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阿文站在所谓的轨道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可……别死了。”银时看着面前静默而立的女孩,眼前忽然涌起从前血色一般的记忆,他的瞳孔微缩,想说注意安全,想说离如他这般的危险人物远点,想说别为了救别人让自己陷入险地,想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来,想说……可话到嘴边,却汇成一句简练到不太动听的关心。
——你可,别死了。
“嗯,我还是挺怕死的。”阿文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一个位置说:“你站在这里,我好送你走。”
阿文这姑娘是个听话的好姑娘。所有人的建议她都会认真地考虑,尤其对于大事,她更是加倍小心。所以猥琐和尚说的“踹他一脚”她百分百的执行了。
她在失去意识前,只听见某人“嗷——”的一声惨叫划过耳际,消失于天边。
第一卷·现世安好·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银桑……都是时臣的错。
☆、番外: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攘夷战争结束四年后的一个冬日,长州荻城东郊松本村只剩下断瓦残垣的松下村塾遗址,先后迎来两位故人。
坂田银时整理了一下红色的围巾,走在铺满大雪的路上。在一路“咯吱咯吱”的声音里他就在想,会不会碰到哪个老同学。高杉不必考虑,以他控师的扭曲程度和看到老师头颅时那种狠劲,是绝对不会回来的。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四年没回来看过。若不是发生之前那个事,他很可能这次也不会回来。
那个人因他而开始了一生的劫难,他没能阻止命轮的拨动,但总应该在坟前上一炷香。
石阶上,银时遥遥看到一个坐在地上面对两座神龛的身影,长发,浅色羽织和服,若不是那人头发是黑色的,他还以为看见老师显灵了呢。
咦?墓碑怎么多了一个……假发这家伙头发又长了啊。他耷拉着死鱼眼,有一搭没一搭想着。
听见不远处传来雪被踩过的“咯吱”声,桂小太郎转头,看见了意外的来客。
“银时?”
“呦假发,四年不见你越来越人|妻了啊。”
“不是假发是桂。”桂认真严肃地强调。“这头发是按照老师生前的发型留的。”
“怎样都好啦。”银时漫不经心道,在坟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里之前不是只有阿文的墓吗,老师的墓什么时候移回来的?”
“你不知道吗,今年长州藩开始公然反抗幕府。是高杉亲自把老师接了回来。或许他希望老师能够看见这个场景吧。不过我倒是没能看见他,听说他在长洲下关重新组织了鬼兵队,和从前一样,无论身份皆可入队,收了不少农工商和下层武士,目的很可能是……破坏这个国家。”
“是吗?”银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还以为那家伙也没回来过,没想到最后一个回来的人倒是银桑我。”
“银时,你如今在做什么?”
“我?不过在混日子罢了。”
“我正在重新聚集攘夷队伍,等我再次建立起强大的势力后,你愿意和我一起迎来这个国家的黎明吗?”
银时沉默,他耷拉着死鱼眼,没精神的慢慢靠近松阳老师墓旁另一座小小的墓碑。
这个坟是个衣冠冢,墓碑上刻着几个字,能把楷书写得如此随性,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出自银时之手。
坂田银时妻阿文之墓。
墓碑后还刻了两行字,第一行字迹周正清秀,内容却让人哭笑不得:UNO三缺一,等着我们下去再找你凑一桌。第二行字迹狂乱不羁,带有明显的个人特色:代我向老师问好。
银时将手放在墓碑顶,轻轻摸了摸。
像是隔着血色过往和泛黄记忆,在交错的时光里,揉乱了他的小姑娘那一头柔软的短发。
他想起这个墓的主人,被他葬在了那个满是牺牲战友刀剑冢的寺庙里。听说一年前幕府推倒了那座寺庙,重新建起了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日本有些墓地建在寺庙里,而神社属于净地,不允许葬人)
真正的,尸骨无存。
他已经,不想再看见任何同伴死去。
“那种麻烦的事情,我才不想参与。”银时拒绝了桂。
“等攘夷队伍真正成规模后,我还会去找你。”
“随你便,那你也得能找到。”
桂看着银时抚摸墓碑的动作,暗暗叹了口气。“银时,你现在还在愧疚?都说过了那不是你的错。战场上,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