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直接问,没有幕府的日本会怎么样。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织田信长所做的是什么?是统一,是革|命。革|命是什么?革|命是推动事物发生根本变革,引起事物从旧质变为新质的的飞跃,是社会和政治改革,是变革天命,是改朝换代!
所以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隐藏的寓意很深,主要关注点在于三个词:“选贤”、“幕府”、“革|命”。
面对天人,幕府对内强硬对外妥协,国内硝烟四起,对抗天人的多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农工商和下层武士阶级,所谓的“贤”自然是攘夷志士。革|命自不用说,在主权领土受到侵犯的危急时刻,从前的社会制度政治体制早已不适合现如今的日本。
村塾的学生们早早就受过松阳老师的维新启蒙,自然明白松阳老师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大多数学生都是站在历史已有改革的角度上回答这个问题,类似于“选贤举能拥立贤主”和“从上至下缓慢改革”答案,松阳老师也认真负责的对他们的答案一一作了点评。
唯有两个人的回答比较“另类”。
一个是阿文选座位时那个目光很凶的紫发小孩。那回答极为简短,只有八个字:“根斩恶源,不破不立。”
松阳老师听到答案表情不变,只沉默了几秒,然后微微笑了笑:“刚极易折,强极则辱。晋助,再锋利的剑也是需要剑鞘隐藏锋芒的。”
“有老师就够了!”名为晋助的男孩红着脸大声说。
在学生们起哄的嘘声中,松阳微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个回答比较出彩的孩子,是坐在阿文身旁刚开始被她认成学姐的学长。
“我认为,信长统一全国后,首先改变的应该是法律。”黑发马尾男孩语气认真严肃。
“哦?为什么呢?”松阳老师感兴趣道。
“唔……既然是选贤举能的变革,那么必然触及中上层武士阶级利益,想要改革合法,必然要修改法律,至于怎么改,目前我还不知道,如果再给我几年,我应该能想出办法。”
“那我就期待小太郎的答案了。”松阳老师微笑着说,目光继而转向阿文:“那么阿文是什么想法呢?”
从前一直上家里蹲学校的阿文很快适应这种开放式教学,只是因为对时局的不算了解和第一次上松阳的课,她的思绪一时还没有反应到攘夷上。她只是站在历史制高点就题论题:“就算织田信长他统一全国,我认为现在的日本依旧不会有什么变化。”
“哼。”那个叫晋助的小孩嗤笑一声。阿文就是不明白她明明刚来这孩子怎么就跟她杠上了,一向好脾气的软包子阿文有点伤心。
“阿文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没有背叛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还会有今智光秀后智光秀,没有建立德川幕府的家康公,还会有其他公。历史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造就的,起到最大作用的,不应该是人民吗?”
虽然她没有审清题干,却回答的意外有道理。不谈改革革|命,用更有人情味的方式顺应历史。松阳倒是满意阿文的这个答案。阿文是一个性格温软的女孩子,他无意于把她培养成一名攘夷志士。
一个人的回答能看出他今后要走的路。
就像高杉晋助,他的思想激进,易走极端,所以松阳老师逝去后他便走了一条不破不立之路,就像桂小太郎,他目标专一,思维清晰,虽然可能会有一时迷茫,但走过弯路后必能重新找到正确的方向。而阿文,从某种角度上也很冷静,无论世界如何变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的大义,从来不在国家上。
如果此时坂田银时已经来到松下村塾,如果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或许是这样吧:
“革|命,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这个人只会比阿文更不关心这个国家。
下课后,阿文低头整理桌案,阳光一时被挡,她抬头,看见那个叫“晋助”的男孩一脸不爽的站在她桌前。
“就是因为你这家伙老师才半个月没上课?”
阿文是软包子,是脾气好,因为她从来不黑自己人,不过毕竟在黑道长到十八岁,见惯打打杀杀更见惯耍手腕用手段的弯弯道道,时间一长她也有点自己的心眼儿。想明白这孩子是个师控,在肚子里打好草稿,她抬起头,语气认真,笑得温温软软带点腼腆:“之前哥哥没回来的半个月是你打扫的村塾吗?”
“你怎么知道?!”
心说果然是他啊,衫文接着睁眼说瞎话:“哥哥之前跟我说,一定是晋助打扫了村塾,晋助真是个好孩子。”
面前的包子脸瞬间红了,他清咳一声,继续用很不爽的目光盯着阿文:“叫我高杉君,晋助是你能叫的吗!”
“呃……是,高杉君。”妈呀,这眼神太凶了吧。
“高杉君”红着脸大摇大摆走了。阿文开始犯愁,这孩子还小能让她糊弄过去,等过些年糊弄不过去该怎么办。
“阿文别理那个讨厌的家伙,他对所有接近老师的人都很凶,如果他欺负你你就来找我。”身旁的长发学姐……学长语气一如之前认真。
“谢谢学长,你是一个好人。”阿文也认真的发给桂一张好人卡。
“不是学长,是桂。”
“呃……”
第二天上完课,高杉晋助又一次出现在阿文桌前。
这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啊?阿文无奈的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总是挡她光的人。
“高杉君,不许你欺负阿文,阿文是老师的妹妹,你欺负她老师会讨厌你的。”这个看上去很呆萌的桂竟然也会借老师的势。
“谁要欺负她啊,你让开!”高杉顶着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推开桂,从衣袖里掏出一包东西。“我这里有城里带回来的糖果,如果你跟我保证不缠着松阳老师,我就把它给你。”
哈?衫文呆愣,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昨天是威逼,今天是利诱。这人为了独占老师真是煞费苦心。让阿文悲愤的是,如今她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小孩拿糖来诱惑。
阿文委实有些郁卒,桂却捅了捅她,小声说:“高杉家很有钱,他拿出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先答应他把东西拿着再说。”
阿文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对高杉点了点头。
等高杉走后,阿文拆开纸包,发现是一包不二家的草莓牛奶糖。忽然她的面前横现一只手,还听见桂义正言辞道:“见面分一半。”
感情原来是你想吃才怂恿我接下的啊魂淡!
衫文面无表情的看着桂那张看似好人的脸,默不作声的将糖分成两份。她再也不会说这些人是小孩了,有IQ和EQ这么高还能探讨国家大事的小孩吗?
“松阳先生——松阳先生在吗——”
有村民慌慌张张跑进村塾。
“出了什么事,慢慢说。”松阳淡定的微笑让村民冷静不少。“村外翻过那座山有一个旧战场,咱们有人发现那里有个吃尸体的鬼!吉田先生你是这个村子剑道最强的人,你看这食尸鬼离咱村子这么近……”
“我现在就去看看。”
松阳吩咐完学生们上自修便拿着剑离开村塾。阿文想了想,把高杉的话抛于脑后,像个小尾巴似的偷偷跟着松阳。
“出来吧。”松阳无奈回头。
“嘿嘿~~”阿文腆着笑脸,眼睛亮晶晶。
松阳无奈叹了口气。“枪带了吗,子弹还够吗?”话语中有妥协之意。
“嗯嗯,带了带了,子弹虽然不多,不过战场上有‘补给’不是吗。”阿文猛点头,生怕点轻了松阳不让她跟着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跟着一起去的冲动极为强烈,就像对于松阳微笑的熟稔一样,就像虽然高杉控师又凶巴巴桂一本正经的呆萌中偶尔坏心眼,但她还是想要靠近一样,有些事情是没有来由的,仿佛出自本能。
人和人的羁绊,是维系在比记忆更深的地方的。
记忆或许难能可贵,但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1、历史上的吉田松阴是勤皇攘夷派,他开设的松下村塾为寄宿制,上课时学生们各抒己见热烈讨论,老师种田时学生自修
2、奇兵队总督高杉晋作,作为坚定的倒幕派,本身就是一个激进的人,而且桃子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说是高杉晋作对革|命的态度原本就是可有可无,他参与倒幕只是为了支持久坂玄瑞和桂小五郎(或者只是桂?著名的三千世界鸦杀尽嘛【笑】)。当然这有可能只是野史,桃子是坚定的桂松派,几松的松
3、历史上的桂,也就是木户孝允主张日本修改法律,实行三权分立,历史上的他也是一个目标专一思维清晰的人,木户孝允善于抓大局,他知道这个国家应该在哪里改变,但是细节方面则不知道该如何做。且其性格有固执和歇斯底里(老妈子?)的一面,所以说空知创作角色时绝·对有认真了解历史呐~
☆、第十七训:你若不伤,岁月无恙
日光昏黄,黑鸦盘桓,尸山血海,这是阿文自前天起就见惯了的场景,就算她如今已经对此免疫,再次看见时还是觉得有种战栗从心尖传至全身。
两人遥遥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一头银色的天然卷在夕阳下显得极为明显,她扯了扯松阳衣袖,指着那个方向:“哥哥,那难道是个……孩子?”
“嗯,应该是名战场遗孤,我们过去看看,阿文把枪收起来吧,回村塾的路上你也见过不少流民,大多数警惕敏感,这孩子要是看到你拿着枪,说不定会发起攻击。”
“明白了头儿~”
松阳弯着眼睛轻笑,敲了敲阿文的脑袋瓜。
那个男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四处翻动战场上的尸体,不知从哪具尸体上翻出一个可能已经变质甚至还沾着血的饭团,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抱着一把从不离手比他身体还长的刀,另一只手大口大口把饭团往嘴里塞。
阿文忽然觉得心酸。
即使是旧战场,也有危机四伏,敌人的残部随时都有可能返回这片血地。有多艰难,又有多强烈的生存意识,才敢在死人堆里讨生活,才会翻找尸体上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维持生命?
这个看上去才七八岁的孩子,这么努力的活着,是有多珍惜生命的来之不易?
真了不起,这孩子,真了不起……
松阳渐渐靠近这孩子,手轻柔的放在了孩子打着旋毛茸茸的头顶。孩子似乎被吓了一跳,轻抽一口气,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松阳和他身后的阿文。
“听说有吃尸体的鬼,才来看看,就是你吗?真是相当可爱的鬼呢!”松阳颔首浅笑道。
孩子一把甩开松阳的手,快速后退几步,瞪着一双警惕的眼,把嘴角的米粒舔掉,缓缓把染着鲜血锈迹斑斑的刀从鞘中抽出。
“那个也是在尸体上拿来的吗?一个小孩利用尸体身上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靠这种方法来保护自己吗?真是了不起啊!”
阿文在后面使劲点了点头,未曾经历过大难也未曾饿过肚子的她觉得这孩子实在了不起。
看出面前人似乎不简单,孩子警惕的压低剑刃,做出一个防御动作。
“但是,那种剑,已经不需要了。害怕别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挥的剑,把他丢掉吧。”松阳摘下自己的佩刀,在他的手触碰到腰上佩刀时,阿文看到孩子咬着牙,似乎全身都紧绷住。松阳脚下不动,只是把佩刀连带着鞘一起扔给孩子。
“送给你,我的剑,如果想知道真正的用法,就跟我来吧。”在孩子睁大的懵懂双眼中,松阳转过身,缓缓向前走。“从现在开始就挥舞它吧,不是为了斩断敌人,而是为了斩断弱小的自己;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
见孩子还愣在原地,阿文急忙冲他招了招手。“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啊,三顿管饱,还不快求罩求包养?”
听了阿文的话,松阳哭笑不得。孩子动了动眼珠,没搭理阿文,倒是跟在了松阳身后。
“那个……你好”阿文搓着手有些生疏的跟孩子打着招呼,见这孩子不搭理她,她有点失落,不过也没在意,只是再接再厉的说:“我叫阿文,吉田文。那个给你剑的人是我哥,叫吉田松阳,以后你叫他松阳老师就行,村塾里的孩子都这么叫他。”
阿文才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一见面她就知道她会喜欢这孩子,无关男女之情,只因她敬佩所有珍惜、尊重生命之人。
“以后有我和哥哥罩着你,跟着我们你会看见不一样的风景呢!”阿文用之前松阳拐带她时说的话拐带这孩子。
孩子偏过头,明显无视了她的话。
阿文宽面条泪,为什么同样的嘴遁之术松阳说管用而她说就不管用?果然她没鸣人和松阳这个天赋是吗?阿文垂着脑袋,大受打击。
在尸海里绕来绕去,孩子一个不小心被残肢绊倒,在摔地之前,走在他身边的阿文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
“咕噜噜……”
孩子的肚子叫唤起来,传递着某种特征鲜明的生理信号。
怪不得会摔倒,原来是饿得没有力气了。衫文心说,忽然敲了下手心。“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东西。”她从和服袖子里掏出一把之前高杉给她的草莓牛奶糖,塞到孩子的手里。“碳水化合物是最快解除饥饿的东西,多吃点,吃完我这里还有。”
孩子疑惑的看着手心里的糖果,他眨了眨暗红色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吃。
“我没有下毒。”阿文有些失落,连眼底的光都淡了。在没有电视电脑游戏PSP的时代,平时看着这点不二家算是她对现实世界唯一的缅怀,难得她大方,这人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孩子偏头瞧了瞧身边的女孩,选了一块迅速扒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嘴里。
一股甜腻腻的味道在他的舌尖化开,草莓的清甜和牛奶的香醇迅速夺取了他所有的味蕾,把口腔里那些他好不容易找来、带着尸体腐臭气息和血液的食物味道清理干净,甜味还在扩大,从舌蔓延至全身,仿佛再也闻不到纵横尸海的血液腥气,如同身心被一同净化。
这甜甜的味道,是他活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松阳走到孩子身旁,蹲下身,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