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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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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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暗夜的面容瞬间消失在面前,原来这也是一种幻术吗?承灏痛心的叹息着,母亲、爱人、朋友、兄弟,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竟然一个都保护不了,他们受伤、心碎的时候,为什么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做?心好痛,难以言表的痛彻心扉……这时,那低沉悠远的箫声再度自耳边升起,宣仪眼中的泪水悄然滑落,“承灏,你定要坚强起来,岚轩他不是那样的人,不要让暗夜怀着那样悲哀的误会去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楚嫣会伤心的……”
承灏点点头,还要说什么,只见那幻术凝结的竹林瞬间消弭于无形,前面到处是司徒家和唐家的人,还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正愁无处扬名于天下的二三流剑客,身后却是万丈深渊,让人无从逃脱。他们是要来复仇的吗?承灏突然明白过来,是否宣仪一早感悟到的其实竟是他们?那么,她的箫声是为了引来他们吗?
“为什么?”承灏不解的看着宣仪。
“司徒老先生说得没错,天下的苍生也都是无辜的性命,”宣仪放下洞箫,终于勉强支撑着自己缓缓站了起来,“我们可以一走了之,那下界的安危又有谁来顾及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承灏你怎么会不懂呢?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你一定要记得,去找寒辉,你们一定可以解开这几百年来的毒咒,还世人一个太平天下。所有的人,都要靠你们来救赎,到时候,我定然也能够含笑九泉……”
“宣仪……”
“来人都听着,”宣仪别过脸去不再看着承灏,而是向着面前的人高声说道,那来人里居然也有唐剑和司徒老先生,“诸事皆因我而起,今日便也由我一并了结了罢。从此以后你们也再没了厮杀的理由,便请各位好自为之吧……”
语罢,纵身飞向了身后的千尺绝壁。承灏还要伸手去拉她,但是已经太迟……她看到自己的眼泪向上飞去了……这样,便是飞天、坠地了吧……
“承灏,你千万不要为我伤心,轮回之后我定然还会与你邂逅,你会等我吧……”最后的微笑面容瞬间隐去,那清泠的声音仍旧回荡在山谷中,从此,竟是天人永隔了……
承灏身后的人全部呆住,时间似乎静止般叫人窒息。人们似乎还沉溺在那女子的决绝神情中,半晌回不过神来。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啊,居然也成就了武林中一个千年传唱的传奇吗?
“如果我从此再不追逐什么光环,你还能回来吗?”唐剑的声音有若蚊蝇,自言自语般,然后转身离去,却不忘补上一句;“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蜀中唐门和月浓山庄从此再无瓜葛,各自生死吧……”
天下的劫就这样解了吗?只见人群散去,依然有个身影不曾动过半分,饱经风霜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嘶哑的声音还在召唤着随风而逝的女子,在寒风中竟显得格外苍凉;“枫儿,枫儿啊……”
承灏的心终于也随着那风中坠落的云朵死去了,从此再没有欢笑、泪水,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吧……
然,她临终时的肯求是不能消逝的,承灏站起来,仍旧一身白衣似雪,却再不会有那样耀眼的光芒,“属于我的星辰,一定也随着你一起黯了。等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以后,即使踏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你。这一次,我决然不再食言……”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还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二十八)淡红绡 (二十八)淡红绡 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耳畔呼啸的风声渐渐微弱,意识也跟着开始涣散。一声沉闷的钝响将身体和魂魄硬生生的分离开来,宣仪看到那个女子的身体支离破碎,再也不复当日的如花姣颜。那一霎那间的灰飞烟灭,便是生命的终结吗?属于自己的这一场轮回已然终结,是缘于自私吧,留下的人还在承担着那样的重担,自己却已经急着想要超脱……“真的很对不起,不能陪你走到最后……”宣仪闭上眼睛,不忍去看那几近透明的自己将怎样溃散在这绚丽的浮华尘世中。然而紧闭的双眼却突然间一片空明,眼前瞬时升腾起一片烟花火般的光芒,明灭之间竟映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浮沉在耀眼的碧海晴天之中,四周烟雾缭绕,有紫色鸢鸟在其中流光般旋转飞舞,叫人欲罢不能。忽然有雨打落花的滴水声由远而近,循声望去,竟见一位绝色女子在那流光中倚着一只雪白的独角兽款款而来,而那清泉般流淌的水声竟是来自她发间的一支丁冬作响的玉簪。一身白衣似雪,那是用冰鲛绡制成的绝美华服,上面用凝水珠绣出了鸢鸟和番莲纹的图案,雪白的长发在风中飘浮不定,宛若蛟龙腾空。流海儿细碎而轻盈,一颗镶有钻石坠角的寒晶石镂空六芒星,在额间散发出可比日月的耀眼光芒。宣仪竟看得痴了,十八年来,不管上天入地,她还从未见过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那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吧,整个神域的女子加在一起,竟也比不上她的一分一毫。是海市蜃楼吗?为何在自己临死前,竟会看到这样绝美的画面呢?那样熟悉的空气的味道,仿佛伸手就可触及的紫鸢那华丽柔软的羽毛,还有曾经无比眷恋的温暖的怀抱……不是就要经历轮回了吗?意识都已经消散了,为何不知不觉中竟还是会泪流满面……
白衣的女子走上前来,将她置于殿前软榻上,挽起她的手,无限怜惜的慨叹着,“本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谁知道竟还是逃不过这场宿命……”
“你是谁……”宣仪想开口问她,身体却不由自主,只好就这样看着她。然而白衣的女子却好像能明白她的心似的,又叹了口气,才悠悠说道:“我是你的前世啊,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十八年来你是幸福的……”
“前世?”宣仪的脑海中划过无数问号,却无法开口。
“我们是同一个人,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白衣女子轻轻一笑,便有如瞬间绽放的优昙花,那才是真正的清丽绝伦,举世无双,“让我为你解开这些谜题吧,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十八年,想不到一切居然还是要回到起点……”说罢便将右手食指抵上额间六芒星,瞬间时光流转,一切竟回到了三百年前的倾国之乱中……
宣仪的眼前有影像在飞快的流动,白衣的男子月下吹箫、黑衣的男子羽扇纶巾、红衣的女子对镜梳妆,却转眼白了满头青丝……回首往事,竟是斩不断、理还乱,怪苍天无情太捉弄……
“珑儿……”仿佛又听到这样的深情低唤,那是几百年都消不去的心头一点微弱的光芒。那样的恨,如同镌刻在骨髓中,竟是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而那样的爱,又太过于激烈汹涌,轮回了几个世纪却还是念念不忘……
纳兰璎珑,那个困扰在无数人心中的祸水红颜,那个三百年前引起倾国之乱的千古罪人,就是眼前双眉微蹙、神情疏离的女子吗?宣仪不禁开始明白,面对着这样的女子,即使是百炼钢,也要化作绕指柔吧……原来当年那样不可一世的战神,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子,竟甘心让那所有的富贵荣华都作了烟消云散啊……
“珑儿,你真美……”轻轻为她挽上一支雨打落花簪,玄色衣衫的男子轻吻她的雪白发丝。他的唇角轻扬,犀利的眉目中竟有柔情无限,“此生若能为你梳头到老,便也无憾了……”
“别说下去,聿扬……”她低下头去,刘海儿遮住了眼睛,便看不出她的表情,“我本该恨你的……”
“你若想杀我,我决然不会还手,”他苦笑,“可是你却不忍,对吗?”
话音刚落,女子竟光电火石般拔下发间玉簪,对准了男子的胸口直刺而去。那男子却果然不避开,一簪下去,女子满手的血迹,却也同样泪流满面。
“你该恨我的,”男子将她揽在怀中,鲜血溢满了她的白衣,而他却无动于衷,只说道,“若不是我,你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就是整个神域的传说中,视杀人如无物、狂暴嗜血的一代君王——战神聿扬呢?只有她一个人明白,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但不就是因为她,世人才对那样的传说深信不疑了吗?他爱她最深,却也伤她最重……而如今,她别无选择,竟也把他向着那深不见底的泥潭踉跄推去……
五年了,人世间都是沧海桑田了,长生殿里却依旧如昔,甚至那栏前的垂丝海棠都不见丝毫生长的痕迹。人们说那是因为战神的戾气压制住了天地间的灵气,于是个个小心翼翼,就连飞舞的紫鸢也从不开口鸣叫,帝都就这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她都习惯了,也已经很少去回忆从前了,偶尔还能记起那个最爱在月下吹箫的白衣公子,那个她曾经以为永远忘不了的人,居然也连面容都不那么清晰了……
五年前,刚过了及笄之年的她曾经欢天喜地的准备嫁妆,每日里计算日子数着她的翊翎哥哥前来迎娶她的日子。他的温柔体贴、潇洒从容,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各族的长老们甚至在暗暗的希望着他可以带领着大家推翻暴政,建立一个理想中的王朝。而他,空有一身那样举世无双的才华,却只想与她一起归隐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只有她,才能够让他全心全意、不辞辛苦的去守护。于是,她便成了他们的筹码之一,在那样周密而万无一失的计划面前,她和他都是全然不知,只是一心一意的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幸福当中。主婚的大祭祀下了拜贴,请战神前来观礼。大婚之日,聿扬果然如约而至。早就洞悉了即将到来的动乱,聿扬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对手究竟是怎样的与众不同,居然被那么多的人赋予了那样的希翼。烟火燃放的时候,璎珑像只小鹿般兴高采烈,那是聿扬唯一一次看到她的笑颜。就是那样宿命般的邂逅,那一霎那的四目相对,从此天下便再没了安宁。那一天聿扬为了璎珑血溅婚礼,她的父母兄弟悉数被他手刃当场,只有一个人,却全然不将那些如云的高手看在眼里,就连翊翎也无法不承认,他杀人时的华丽手法,竟会让人觉得是一种享受。而她经历过那一刻,瞬间就在心里结成了永世不忘的恨。被带回他寝宫的当晚,她便被粗暴的占有,一夜间满头青丝竟成雪白。从此即使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享受无上荣光,她却也再没有展露过一丝笑容。
然而千万个日日夜夜的两厢厮守,却不仅仅是磨灭了那刻骨铭心的恨。千百年来流传中的战神不是璎珑所见到的聿扬,从前的他不懂得如何去爱,但那并不是他的错。多少个日夜,璎珑看着他全心批阅公文的身影,看他修身养性,看他治国平天下,看他羽扇纶巾中笑傲疆场,竟然也会在心里升腾起别样的微妙感觉。然而,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满地的血流成河,便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忘记了国仇家恨。欲爱不能,欲很又不成,璎珑只觉无所适从,却又在内心深处希望不要有人来破坏了这样的生活。然而那场婚礼上的惨剧经过了太多人的以讹传讹之后,人们终于也开始相信了这个即位不过几年的年轻君主一样只懂得杀戮,被榨干了最后一点血泪的人们便再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稳定,一心只想覆灭了这样的王朝。再加上长老们料定了翊翎为了夺回心爱的女子,必然同意起兵攻入帝都,于是一时间起义大军竟所向披靡,屡战不败。
文武百官几次联名上书请求赐死璎珑,却无一不被聿扬重罚,甚至诛其九族,还要曝尸城外,以儆效尤。如此在朝廷内外尽失人心,几百年来本就苛酷的王朝几乎一夕之间岌岌可危。聿扬却也不以为意,依旧如往常一般,尽心尽力治理国事,闲下来也会目不转睛的看着璎珑,他叫她“珑儿……珑儿……”,如同招魂术一般,时间久了,她的魂魄居然不愿离开他左右……
终于,一夕破城,他端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手中握着那把拥有无上神力的战神剑。他看着翊翎缓缓走上红毯,却依旧笑得波澜不惊。两个人,一场空前的对决已然蓄势待发,却突然冲出了一位一袭红衣的女子,拦在了两人中间。他们同时向站在中间的璎珑伸出手来,她迟疑片刻,而后笑魇如花,直奔聿扬而去,时隔五年再次见她展露笑颜,他竟呆了,缓过神来时,仍是那支玉簪,因为力道的不同,这次竟真的贯穿了他的心脏。他震惊,却转而笑了起来:“……你终于为你的家人报了仇了,这下我们扯平,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相爱了……”
想要抚上她柔软的发丝,却已经力不从心。他苦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烟火吧……珑儿……”
待他闭上眼睛,她才明白有些事情竟然真的会变。原以为自己活着,只是为了要亲手了解这个梦魇的源头,却不想原来那些安稳的美梦竟也同样因他而生。
“来世吧,来世我们不要再做敌人,就让我们好好的相爱一场。到那时,我定然陪你终老……”说罢,双手举起聿扬的战神剑架在颈间,瞬间香消玉陨,魂魄也追随爱人而去。留在原地的翊翎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不曾忘记的已然背叛、想要挽救的再找不回来,一瞬间的心痛涌上心头,竟也当即呕血身亡。而当时的大祭祀为了封印转世后依然强大的战神力量,竟当即许下毒咒,要三人生生世世为情所苦,不得善终……
“多么恶毒的诅咒……”白衣的女子摇摇头,“翊翎哥哥是那么好的人,却用来作为牵制聿扬的手段……”
“所以你的魂魄始终不肯轮回,就是为了要让他们都少受一点苦吗?”宣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过来,竟然可以开口说话了。
却不料女子竟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轮回,那不是我的能力可以控制的,而是因为当日我居然没有死,而是永远留在了长生殿内,也随着它一起成为了一个幻境,那是聿扬留下了他的力量来保护我的……”
“三百年来我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终于聿扬的力量也不再足以庇佑我,转世之后的我便是如今的你。可是那些刻骨的记忆却始终盘踞在这里,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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