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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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影-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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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气起来。却不料随着那强有力的节奏一步步逼近,海面上的浓雾居然开始有了消散的端倪,无极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就连眉心也拧在了一起。
眼看着浩荡的船队渐渐逼近,终于有人大喊了一声“前面有人”。话音未落,漫天箭雨已经铺天盖地般砸了过来。好在无极早有预料,竹箭尚在弦上,他便已揽过紫心,蜻蜓点水般飞了出去。转瞬间小船已经变成了筛网,无声沉入海底。
眼前的形式紧迫,无极还带着重伤在身的紫心,在茫茫无际的海面上根本无所遁形,连行动都被人尽收眼底。不过片刻工夫,无极的肩、背、四肢都已经身中数箭,行动就越发的迟缓起来。这样的景象居然让紫心都忘了两人敌对的立场,眼中已有薄雾涌动。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紫心伸出右手,在空中挽过一个虚幻的剑花,却见海面上顿时升腾起三尺海浪,将那呼啸箭雨都隔在了厚厚的水帘之外。这一招虽然有效,但却让紫心的伤口迅速裂开来,大片的献血喷薄而出,瞬间就溢了满身。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两人迅速往海平面坠了下去。四目相交的瞬间,紫心看到无极的眼中竟饱含了歉意,自己也没由来的一阵心酸,然而转瞬间意识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于是陷入一片黑暗。
海浪落下的瞬间,整个海域也随着归于平静。不知何时,为首的船只上已缓缓走出了一位风华绝代的妇人,不消说,也知道她正是玉家的掌家夫人玉霜华。然而此时一向波澜不惊的她脸上居然也写满了震惊与无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战神剑吗……”她看着两人跌落的海面已经染出了大片的殷红,也只有轻声的叹息着,“就要这样埋葬在深海中了吗?神域所要面临的果然是一场劫数啊……”
然而话音刚落,却只见一道白光在眼前一晃而过,仿佛海鸟的惊鸿一瞥,让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便已消失在那粼粼波光之中。海面上居然霎那间升起了一片由水汽凝结而成的屏障,闪动着七色的光华,叫人意乱神迷。而屏障的那一面,那一袭白衣已经将满身是血的两个人救了起来,脚尖轻轻踮在水面上,华服也不见沾染到丝毫污垢,风云盈袖,长发飞扬。远远看去依稀可见清澈的眉目,却有轻纱掩面,因而看不真切。玉夫人还在发愣的瞬间,那白衣已经揽起二人,转身向着云海的深处疾速隐去,竟如同海市蜃楼般不可思议。
待得玉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再回头看了看蓄势待发的全军将士,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叹道:“再多的人也没用,那是三百年前的影神回来了啊……”虽然说着话,眼神却依旧望着白衣隐去的方向,似乎在若有所思着什么。
……
云海的深处隐藏着一处极小的岛屿,上面开满了一种名唤夜合花的白色钟形花朵,只在白天绽放,到了晚上便收敛起花瓣来,故而得名。又因为花瓣比普通的花朵更厚些,所以可以用来作喝水的容器。此时的紫心便捧着一朵,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宣仪,而旁边的无极则依然还在昏迷中。
“你觉得好些了吗?”宣仪微微拭了下头上的汗水,将六芒星重新放回额间,便对着紫心笑道,“方才你用战神剑激起了那样的剑花,一定耗费了很大的力气吧。”
“你的六芒星我见过的,族中的长老说那就是庇佑我们凤家的星辰。你就是传说中我们纳兰家的先祖吗?”紫心却不回答,只是直直的盯着宣仪。宣仪苦笑,只得点了点头。却不料紫心却不顾自己的伤势,当即跪了下来,大颗的眼泪掉落下来,仿佛终于在那以为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中看见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纳兰支第一百一十八代掌家紫心见过影神大人……”紫心几乎已经泣不成声,话语中却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恳切,“求影神大人慈悲,救万千族人于水火之中!”
宣仪叹气,忙将紫心扶起,“我会的,你放心……”
紫心的眼神中迅速绽放出希望的色彩来,再度抖动手腕,一片清光中渐渐显现出了一柄古老而厚重的长剑。剑身雕刻了万字花纹和睚眦神兽,剑柄上也镶嵌了七枚血红色的宝石,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并会随着星空的变换而改变方位。消失了三百年的上古神剑,终于再度回到了神域,这难道也预示了宿命最终的无法避免吗?宣仪叹息着那剑上居然隐隐散发出那么多的忧郁和悲伤,仿佛在倾诉着曾经的那些沧海桑田。
“紫心终于可以将这把剑亲手交给影神大人了,”紫心终于展现出了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纯真笑容,在泪痕尚未擦干的脸上绽放的那样美好,宣仪见了居然是一阵的心疼,又转身看了看无极,便嘱咐她道:“现在这样的乱世,你的族人需要你,回到他们身边去吧。等会他醒了,也许就走不了了……”
“嗯,紫心明白。”紫心将脸上泪痕擦干,便站了起来。方才宣仪的治疗已经让她的伤口恢复了大半,此时已经可以随意行动了。宣仪轻笑,无声的咒语在唇边滑出,一瞬间的风起云涌,紫心已然不知去向。
“她已经走了,你还不起来吗?”宣仪转身看着无极,笑容中包含着赞赏,“既然想要放她走,为什么又不想让她知道呢?”
石洞中昏迷的人果然嘴角轻扬,缓缓坐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小姐。”
“紫心是个好女孩,是值得你这样对她的,”宣仪笑笑,便走过来为无极诊脉,“流了好多的血呢,要好好调养啊……”说着便出去为无极舀水来喝,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你真的变成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了……”
然而无极的眼中却突然流露出了一丝的落寞,看着宣仪憔悴的背影,忍不住叹息起来,“什么时候你才能看到我的心呢?我虽然放过了她,只不过是我已经得到了我想知道的线索。我保护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和我一样,都在默默的为了一个人的幸福,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罢了……”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落花已逐回风去。花本无心莺自诉。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
(三十四) 玉阑干 (三十四) 玉阑干 天涯倦旅,此时心事良苦。只愁重洒西州泪,问杜曲人家在否?恐翠袖天寒,犹倚梅花那树。
乌云叠聚,天色宛如泼墨,仿佛一股看不见的压力要将人逼到窒息。
远方的海域上空一片灰色弥漫,映在宣仪的褐色瞳仁中,就好像平添了许多化不开的悲伤,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她背对着无极,因为动用了太多的力气去救人,内息已经变得零乱不堪。没有人会知道,那个本来早就该消失不见的结界之所以还能够存留到现在,都是宣仪不惜消耗有限的生命去动用神祗最至高无上的力量才得以保全。宣仪摇头,她明白力量正在悄悄的从自己的身上逃离,然而她没有时间去在意。
“无极你看,玉家的船队很快就要靠岸了,等待着南乡子的会是什么呢?”
“死亡!”无极的回答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早已了然于心。然而宣仪却点点头,出乎意料的冷静倒让无极感到讶异。
“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明白,所以我会阻止你。”无极的口吻就好似在说着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你难道不愿让神域安宁,百姓富庶吗?”宣仪不可思议的看着无极,却见他已经在活动着右手。那个看似平常的动作,却可以在任何一个光电火石的瞬间攻向自己。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无极,那个曾经同生共死的伙伴,早已融入了自己的全新角色,他们再也算不上朋友。
“唯有战争,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这道理再浅显不过,大小姐理应明白。”无极的右手突然疾速向着宣仪面门罩来,那一掌的力道,已经足以开山劈石。宣仪满头长发顺风飞扬,发帘中那一颗六芒星突然乍现,耀眼的光芒直直的穿透无极的整个手臂,宛如无数利剑在四面八方同时插入。顿时,鲜血飞溅,那刺痛居然直至心底。
瞬间的僵持,时间凝固。献血一点一点的自无极的骨骼中渗透出来,悄无声息的染红了那绣着金丝的黛青色戎装。宣仪深深皱眉,虽然犹豫片刻,但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为他疗伤。无极轻轻摇头,左手只用三分力气轻轻一掌,宣仪便应声倒地。
“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为自己想想呢?”无极将宣仪揽入怀中,笑容惨淡,却掩饰不住疼惜,“如果不先假意偷袭,我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会伤到你……”撕开衣襟勉强包裹住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无极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有如此,南乡子的劫数,才会成为真正的历史载入丹册。再没有人能够拯救那些无辜的人了,无极叹息着,然而一抹近乎残酷的微笑仍然在嘴角绽放了开来。我没有说错,唯有战争,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
“玉家的南征大军已经包围了南乡子,”寒天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凝重,眉心紧蹙的仰望着天际那一抹流动的浮云,“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三弟,我们都该正视了。”
寒辉低头,只是不语。手中拨弄着一只九连环,那是不论怎样也打不开的结,死结。
“千百年来一直庇佑着我们的结界即将溃散,我们该用什么方法来阻止这场浩劫?”寒天的目光不曾收回,却无时无刻不让寒辉感觉到那双凝重的眼睛正在紧逼着自己,仿佛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知道寒天说得不错,世外桃源般的南乡子,几百年来不曾有过烧杀抢掠的事件,那些淳朴而善良的人民怎么还可以拿起刀枪去将敌人斩杀于马前?即使是为了守卫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流转的时光早已让他们遗忘了暴戾和杀戮,却同样失去了守护的本能。
“三弟……”寒天觉得自己那一瞬间的犹豫居然好像千百年一样的漫长,眉心那一条深深的皱纹宛如利刃划过的伤痕,使得原本封神骏朗的男子突然变得苍老而忧郁,“你所承受的实在太多了,那原本都该是我的责任。”
“不,大哥,是我没用,”寒辉低着头,手中仍旧摆弄那只九连环,然而寒天却能够感觉到他内心那样强烈的惊涛骇浪,“其实我原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但是我却没有。你说,我为什么没有呢,我真的恨死了自己……”
“你说什么……”寒天大骇,居然一下子惊飞了窗外树枝上的一对北雁。
“是岚轩,只有他才可以,”寒辉叹息的声音犹如破碎的水纹,一字一句都能让人感觉到整颗心正在片片碎裂,“我知道他一开始就在策划着一个惊天的计划,然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做……大哥,我居然真的以为他能够救得了宣仪,我真是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看着失神般喃喃自语的寒辉,寒天心疼的走过去,轻轻抱住了这个自己从小就最爱护的弟弟,“别这样,你对宣仪的感情我们怎么会不明白?没有人会怪你……”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哥,你知道吗?我总是能够听见那些冤魂在哭泣的声音,怎么都躲不掉……当我踏上月照梨花屿的那一刻,终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是我的纵容才让若慈现在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死在那片火光之中?她还那么小,那么单纯,什么都还不懂……我好想保护她,即使耗尽了我的一生,可是我的任性却再度为更多的人带来了无法弥补的灾难,哥,我该怎么办……”
“你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们生在了这个乱世,”寒天只是长叹一声,而后阖上眼帘,“生死有命,那是强求不来的……”
寒天的目光柔和,却看得寒辉一阵心痛,几乎要泪如雨下。想要开口说话,但声音几乎哽咽,便只有狼狈的逃离现场。然而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止不住泪雨滂沱的竟是那个一向稳重而含蓄的寒天。
“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经历这场生离死别……”寒天绝望的摇头,那是二十年前就已经预言了的结果,只不过一定要由一个人来实现而已。是谁又有什么差别?谁还能够改变什么?二十年了,即使曾经拼命的想去扭转这场太过悲凉的宿命,如今的结果还是早就注定。那是星的轨迹,即便是神祗也无法改变。
然而来不及收敛悲伤的情绪,一阵冷笑声已经穿透了寒天的耳膜,居然是那样彻骨的寒意。向外望去,却看见若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书房的门口,那么方才的那些对话,她应该都已经听到了吧。寒辉的眼神复杂,那是愧疚与心疼交织的奇异光线,落在若慈此刻苍白而剔透的脸庞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一呈现,叫人无处遁形。
“你……你们……都是一样的,”若慈几乎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本来轻灵的脸上正痛苦的扭曲着,“骗我……都骗我……为什么你知道了我的仇人是谁却不肯告诉我,连你也怕我连累了你吗?”
看着若慈伏下身子,大颗的眼泪滴落在青青的石板路上,寒辉的心便也如同刀绞一般的难过。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痛哭一场,却不知为什么,手臂仿佛有巨大的压力在前方阻挡着,他居然无法抬手,无法讲话。看着她那样撕心裂肺的哭泣,一直到血色的夕阳将白昼吞没。
次日的朝阳初升,一切如故,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玉家的进程。只有尚未完全消散的结界,那是南乡子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然而不切实际的希望永远都好像朝雾里花瓣上的清浅露水,稍纵即逝,并将永远不再复返。
花园中,若慈正用镶了宝石的金匕首一点一点的刺着一株水仙花的球茎。一刀一刀的刺下去,就好像从中获得了某种释放一般,让她的心里都轻松起来。满手水仙花的汁液,若慈将双手摊开在阳光下,任凭那些汁液升腾成为水汽,那种味道还能够停留在手上,那是属于生命的味道啊,多么的邪恶而诱惑……若慈那样的陶醉其中,仿佛再也看不见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寒辉哥哥,那双昔日明眸善睐的褐色瞳仁,也已经变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若慈,其实如果可以放下仇恨,你会幸福的多。”沉默良久之后,寒辉终于勉强开口,“我会照顾你,一直到死为止,请你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好吗?”
一直到死吗……
仿佛有所动摇般,若慈终于缓缓抬头,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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