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答应着,睡觉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了承灏一个人。今天的事,虽然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总让他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让他觉得不舒服。他并不了解女孩子,也许怎么想都没有答案。但如果他了解女孩子的话,也许他更加不能明白吧。
此心与东君同意,后不如今今非昔,两无言相对沧浪水,怀此恨,寄残醉。
(十一)月华清 (十一)月华清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月落红应满径。
一连数日,每天洛神都要去翦秋瞳找宣仪聊天什么的,当然话题总是离不开承灏。若慈烦不胜烦,索性搬到了远一点的丁香结去住。暗夜也因为有事所以提前回了影家。洛神不肯一起走说是舍不得宣仪,还要多呆两天,于是暗夜便一个人走了。后来泠儿笑问她干吗不搬来和宣仪一块儿的时候,洛神却又支吾着说不出个理由来。宣仪便猜到洛神的心其实并不在自己身上,觉得她未免心机太重,较之前几天便也冷落了一些。
这天洛神来的极早,连一向早起的宣仪都还没有梳洗完,正对着镜子梳妆。洛神便饶有兴致的研究起宣仪的首饰盒来,大部分都是一些精巧玲珑的款式,或雅致,或素净。打开了最下层,里面只有一只松绿色的锦盒,便好奇地拿出来看,却忍不住惊叫起来,
“好漂亮的玉钗啊,”洛神不由得由衷的感慨道,“每年到我家求亲的人那么多,奇珍异宝我见得多了,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钗。姐姐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呢?”
宣仪回头,看见洛神手中正拿着那支蝶恋花在把玩,一付爱不释手的表情。宣仪想着一时间也无法和她解释的清楚明白,便随口应道:“舍不得呗。”
“哦,我知道了,”洛神轻笑道,“一定是上次咱们说的那位寒辉哥哥送给你的对不对?”边说边把手中的钗插在了宣仪的发间,宣仪伸手要去拿,洛神急忙抢着拉过宣仪的手,
“戴着吧,多好看。瞧人家寒辉哥哥对你多好,洛神好羡慕啊。”说着洛神便跳起来,拉着宣仪就往外走,“难得今天我们那边也都起的早,姐姐就和我过去一块吃吧,也省得小仙姐再跑一趟了好不好?”
宣仪听她这样说,便和她一道去了疏帘淡月。小仙见宣仪来了,也乐得添一副碗筷,大家便坐下来一起吃饭。因洛神每天都去宣仪那儿,这几天宣仪也没有时间到外面走动,和承灏便也有几日不见了,因此略有生疏。大家刚刚拿起碗筷,洛神便说道:“承灏哥哥,你看宣仪姐姐的钗,漂亮吗?”
承灏不禁抬头去看宣仪,宣仪却忙把脸别了过去。承灏便简单答道:“嗯,很漂亮。”
“当然啦,”洛神一笑便像芙蓉花开般灵秀而脱俗,“这可是姐姐的心上人送的呢。”
承灏心里不由得一惊,便向宣仪看去。宣仪心里自然十分不悦,但想来也没有和他们解释的必要,便不做声,只是埋头吃饭。承灏因此只当洛神所言都是真的,心想自己也的确没有立场去过问她的生活,便也继续埋头吃饭。
洛神无视周围人的表情,倚着承灏的肩膀问道:“等他们成亲的时候我们也去观礼好不好?我可想见见这位哥哥呢,早先在家的时候就听说过,不管是人品相貌,还是学识交际,他可都算得上是万中挑一的人物呢,宣仪姐姐真是好福气。”
承灏的嘴角动了动,小仙已是看在了眼里,便故意用手肘把自己的茶杯碰掉在了地上,溅了承灏一身的茶渍,承灏便有了借口离席,只剩下了三个女孩子。承灏一走,宣仪便也站了起来,冷冷地道:“天下之大,你能防得住几个?”扔下这句话,只轻蔑的看了洛神一眼,便回自己的翦秋瞳去了。
“她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啊,”洛神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小仙,“真是个怪人。”
“怪的好像不是别人吧。”小仙也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一起成长的绝色女子居然渐渐陌生起来,便叹了口气,起身去找承灏了。
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洛神一个人大块朵颐起来,眼中都充满了胜利的光芒。
小仙上了楼,见承灏已经换上了一件绣了莲纹的象牙白丝绸长袍,只是冷冷的望着窗外,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想他从小便被母亲调教得孤高傲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动过心,外表温和内心却荒凉,这些年来连看到他的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都不容易。可是自从那日在集市上见了宣仪,他虽然仍旧每天都在笑,但其中不同,恐怕也只有小仙才能看得出来。他的感情一直内敛,从来没有大悲大喜,可是为了她,他却伤心了,在别人面前几乎无法掩饰了,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动情,对于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子,仍然是致命的伤口。
房间里的空气沉重,让小仙不得不说话,嘴唇动了几次,还是决定选择一个轻松的方式。第一次,小仙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安慰才是最有效的。
她拿起承灏换下来的衣服抱在胸前,笑道:“帮你解围还要帮你洗衣服,天底下到哪去找像我这么好的人啊。你怎么谢我啊?”
承灏却不说话,仍旧望着窗外。
小仙叹了口气,道:“大不了帮人帮到底,我去找她。”说罢转身就要下楼。
“别去。”承灏唤住了她,小仙好像没听懂似的看着他,眉头皱成一团。
“我说别去,”承灏的脸上仍旧看不到任何表情,“她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他的声音很冷,听不到任何的感情。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片断不断地浮现在眼前,他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的幻觉吗?”
晚上小仙没有去翦秋瞳,只是打发了一个小丫鬟把饭菜拿去了。小丫头回来的时候告诉小仙说,臻小姐说明天不用再送饭过去了,她明天就要到羽家去了。小仙点点头,心里居然也有痛心的感觉,她曾经多么希望宣仪能够成为她的少夫人啊,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空留下些遗憾而已。
只是她不知道,宣仪让那小丫头捎来的话却并不是这一句。洛神不是曾经说过吗,天下间的奇珍异宝她见得多了,随便一样也可以让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说一句谎话吧。
此时的宣仪和若慈正在收拾行李,想着明天到远一点的璧月阁去小住几天,那里是兰家为了消夏避暑所盖的别苑,也是若慈最喜欢的地方。宣仪告诉她明天以后洛神再也不会来了,若慈听了高兴得不得了,当晚便搬了回来。晚上若慈已经进入梦乡了,宣仪仍拿着手里的玉蜻蜓不断的摆弄着。
“这次一别,想来是没有机会再见了吧……”泪珠不断掉下来,悄无声息的打在被子上,消失不见。窗外怎么好像又下雨了?今年的雨水,似乎来得特别的早……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十二)燕归来 (十二)燕归来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倚,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雨下了半夜终于停了,早上的空气便格外清新。宣仪和若慈只带了两个婢女和四个家丁,少许的物品和一顶小车,便匆匆出发了。楼上的洛神看在眼里,依旧眉目如画,在那里浅浅的笑着。
这一天平静的过去了。所谓平静,就是说承灏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小仙只能多准备些平日里承灏喜欢的菜色,又在下人口中打听了一些新鲜事,也好给承灏说来听听。仔细留意着倒是听到了些传闻,最近人们似乎都在议论着岛上的山贼,好像闹得很凶的样子。
承灏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小仙也只好给他端进屋,一边摆着碗筷,一边随便地跟他讲起了山贼的事。
“山贼总在哪个方向出没?”承灏一直拿着一本书,小仙还以为他没在听,愣了一下,便笑道:“听说是南边,怎么了?”
“没事,”承灏头也不抬的回答着,“她们是往北走的。”
他一说话,小仙的心便痛了一下,上去抢了他的书,自己也掉下眼泪来:“拿本书有什么用,想她就去把她找回来啊。”承灏也不回答,随手又拿了一本出来,继续翻开看。小仙便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眼泪掉下来也顾不得去擦。
夜阑风静的晚上,最适合把酒赏月。这样想的就有一个人,那便是天上有名的文人雅士岚轩了。承灏当然没有那份心情,却被岚轩强行拉到了花园里。
“本来在家的时候,遇上这样的好天气,我和宣仪都会在花园里喝上几杯。不过今早她和七小姐去了璧月阁,不然的话有她在,对句吟诗她可都是行家呢。”说着岚轩便笑了起来。
一旁的小仙不禁诧异,因问道:“宣仪姑娘不是去了羽家吗?”
“怎么可能呢?”岚轩很是奇怪的说,“到羽家那么远,兰世伯怎么可能不为七小姐践行呢?”
刚刚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酒的承灏此刻像突然觉悟了什么似的,竟倏地站了起来,牵了一匹马便向南方狂奔而去。
尽管承灏拼命的祈祷宣仪能够平安无事,但几十里外,一场无情的厮杀早已经拉来了帷幕。
“姐姐,他们人太多,我们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若慈手里拿着一把千年寒冰铸成的寒剑,脚下已是尸骨遍地。带来的人已经只剩下了无极和泠儿,四个人正在抵抗着一波又一波的敌人。无论多么危险,无极一直挡在宣仪的前面。缘家曾经是掌管战争的战神,刚刚宣仪消耗了大量的真气打开了无极的奴隶印迹,恢复了他的功力,只当是可以多坚持一会儿,却不曾想过本来的无极居然是一个以一敌百的高手。
“这样不是办法,”宣仪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我们四人中只有泠儿功夫最浅。无极,你到马车上卸一匹马,护送泠儿冲出去,骑马她在行,让她回去请救兵。”
“不行,”无极的口气完全没有商量,“我活着就是为了保护你的。”
这句话虽然让宣仪动容,此刻的情况却不容她分心,“泠儿不走,我们都要死。”
四个人,被包围在一个点里。若慈虽然已经害怕地掉下眼泪来,还是顽强的抵抗着。宣仪死命的推走了无极二人,片刻后,便对若慈说道:“他们已经走了。一会儿我来挡着,你骑了另一匹马快跑,只要按原路往回走,跑得快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能走,”若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要走一起走。”
“你听我说,我们不一样的。”宣仪的真气消耗得很快,现在即使使用传音术也开始有些困难了,“我的真气平日里是聚在一起用来防止毒气攻心的,现在已经用去大半,今天即使逃了出去,也活不到明天了。你不一样,你还有家人,你的生命还长得很……”
若慈的眼泪有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掉下来。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经历生离死别,她本来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她的姐姐说,好多好多的事想要一起去做……
“别再犹豫了,快走吧。好好照顾寒辉,他是个很难得的人,”宣仪的眼神中透露出决绝,“见到他们,千万要和他们说,不要为我报仇。”
若慈咬紧了牙,将手中的寒剑交给了宣仪,也杀出一条路策马而去了。她不能回头,她只能往前走,就这样渐渐淡出了宣仪的视线。
宣仪的嘴角不禁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他们总算都走了,自己终于可以没有什么牵挂的死去了。她的嘴角渗出血来,盘踞在身体里多年的毒就要将她吞噬了罢。她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感觉,她倒下了,却倒在了一个人温暖的怀里。和初见他的时候一样,白衣似雪,温柔的对她笑。
她也笑了,她的声音已经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她说:“我刚刚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救我……”
他此刻突然不怕了,知道她的心意,已经比任何事都重要。“我会带你走的。”他这样说。抱起怀里的人,承灏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眼中的杀气浮了上来,以他的身手,自信不用双手也对付得了。
“你们都上来吧,今日我若不死,你们便都得死。”承灏的话字字有力,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玉兄,我来帮你。”承灏向外看去,只见岚轩已经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宣仪就拜托你了,这里就交给我。”承灏微微点头,抱紧怀中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凌空而去。那样的身形不但如飞燕般优美,更如苍鹰般迅速,瞬间已滑出了几十丈以外。岚轩不禁呆住了,心下叹道:“他日若与他为敌,只可智取而绝不能强攻啊。”
承灏施展轻功抱着宣仪已经走了很久,因小时候也到过兰家,承灏隐约记得璧月阁似乎离这里倒比回去的路近些,便带宣仪去了那里。璧月阁风景更胜于兰家本家,可此时的承灏怎么还能有心思去赏花品柳呢?将宣仪安置好,承灏便开始为宣仪把脉,结果却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宣仪已经气若游丝,脉搏也时有时无,忽高忽低,若说是重病,到更像是身中剧毒的症状。承灏已经一筹莫展,绝望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这也是他最后的办法。想起小时候吃过的火凤凰胆是可以治百病、解百毒的奇药,因它不易溶化,多年来便与自己的血液合为一体。想到这里,承灏拿出袖箭便朝自己的手腕割去,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承灏便扶着宣仪,喂她喝下了自己的血水。只片刻,鲜血便染红了两人的衣衫,承灏终于也感觉到体力不支,渐渐失去了知觉。
双鸳池沼水融融。桂堂东。又春风。今日看花,花胜去年红。把酒问花花不语,携手处,遍芳丛。留春且住莫匆匆。秉金笼。夜寒浓。沈醉插花,走马月明中。待得醒时君不见,不随水,即随风。
(十三)人月圆 (十三)人月圆 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汀洲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待承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