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传奇7午夜兰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楚留香传奇7午夜兰花-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每一阵尖锐的急风破空声,都是往他们身上飞掠而来的。
如果这真是厉鬼勾魂,目标也就是他们。

那不是厉鬼,而是急箭,却同样可以要人的命。

“那么,铁大爷发动的第一次攻击用的是这种法子?”
以弓箭取武林高手,听起来的确未免太轻忽,所以直到多年后,这个醉心于研究这一役战略的年轻人,仍然忍不住要怀疑。


“是的。”长者的答复却很明确:“他用的就是这种方法,用的就是普通的弓箭,只不过他在街道两旁,一共埋伏了一百零八把强弓,每人配带三十六根雕翎箭,弓箭手都是擅射“连珠”的专家,别人射出一箭时,他们已射出三箭!”
他又补充:“这一百零八人弯弓射箭,只发出“蓬”的一声。向,从这一点,你大概已经可以想见他们配合之密切,和他们反应之灵敏了!”
密令一发,弓弦齐响,一百零八人不差分毫,除了默契外,反应当然也要快。
少年沉默。过了很久才问:“铁大爷和丝路先生为什么不用他们早已埋伏好的那一支奇兵?”
“你说的是丝士?”
“是的。”
“这一点你应该能够想得到的。”长者说:“他们的这一支既然已埋伏在别人绝对想像不到的隐秘之处,不到必要时,为什么要把自己暴露出来?”
他凝视少年,表情严肃:“这一类的埋伏奇兵,不到生死胜负系于一发的时候,是万万不能用的。”
“可是,”少年犹疑着:“我还是觉得用那些弓箭手作第一次攻势的主力,未免太弱了些。”
“不弱。”长者说:“绝对不弱。”
他说得截钉断铁,但他却绝不是个强词夺理的人,所以他立刻就解释。
“用这批弓箭手作首次攻势,至少先占了三点优势。”
“哪三点?”
“第一,慕容他们一定也像我们一样,想不到对方会用弓箭手发动攻击,而且在双方还没有对面的时候,就已发动。”长者说:“现在我虽然看得比较清楚,只不过是事后的先见之明而已,当时他们一定会很意外。”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正是千古以来都颠扑不破的兵家至理,古往今来,每一位战略家,每一位大将军,都奉行不渝。
这个醉心于兵法的少年人,当然更不会有一点反对的意见。


“第二,弓弦一响,灯光立刻熄灭,表示他们的箭在射出时,就已瞄准了对象。”老者说:“可是被他们攻击的对象,却在一种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黑暗,就好像一下子就从亮如白昼的灯火辉煌处,落入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非但他的眼睛不能适应,他们的心态也不能应变。”
这两点虽然已足够,可是他还是要用第三点来补足:“这一百零八位弓箭手,本来至少要对付一百人的,现在却将攻击力全都集合到他们身上,何况在黑暗中闪避暗器总是比较困难,纵然有听风接箭的本事也未必有用。”
“因为他们要接的并不是三五根箭!”
“是的。”
“这么说来,铁大爷这一次攻击完全成功了?”少年问长者。
长者不回答,只淡淡的笑了笑。
“其实铁大爷并不是有勇无谋的人,他们要发动的第一次攻击,其实包括了三个独立的程序,弓箭作业,只不过是第一个程序而已。”
少年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不错,这一个程序,主要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要让对方的阵脚动乱。”
长者微笑:“说下去。”
“像丁子灵那样的高手,要避开这种弓箭绝非难事,也许在弓箭声响时,他们就已脱离了攻击区。”少年的神情很兴奋:“可是他们的阵脚一乱,在黑暗中闪跃躲避追捕追击,动乱间就难免会落人对方埋伏的陷阱里。”
他急切的问:“当时情况,是不是这样子的?”
长者笑得更愉快:“是的,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子的。”他带着微笑说:“令人想不到的是,第一个落入陷阱的人,居然是燕冲霄。”
少年对上一代的武林名人显然都非常熟悉,所以立刻就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娶了五个男伶做妾的燕子相公?”
“是的。”长者又笑:“当然就是他。”

燕冲霄,五十三岁,飞云提纵术和燕子飞云三绝手,都是江湖公认为第一流的。
第一流的轻功,第一流的暗器,第一流的高手。
他当然也是丝路先生所认定的第二组中的四位高手之一。

弓弦一响,灯光骤减,燕冲霄已冲天窜起。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鬼哭而是急箭,可是他也没想到射来的箭会有这么多。
射过一排箭,燕冲霄凌空翻身!新力未生,旧力将尽,黑暗中忽然又有箭风破空。
想不到燕冲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再以力借力横掠,越过屋脊。
可是这一次他身子再往下落时,就再也没有什么余力可使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胃在翻腾,头脑也开始在不停的晕眩。
近来他常会有这种现象,每当激烈的运用真力后,就会觉得虚脱而晕眩。
所以他已经开始在警告自己,有时候他也应该想法子去接近一些娇嫩可爱而又美丽温柔的女人,尤其是那些胸部比较平坦的。
不太正常的事,总是比较容易耗损体力。

他落下来的地方,是条阴暗而狭窄的小巷,经过的老鼠远比人要多得多,堆满了垃圾的角落里摆着个破旧的漆木马桶。
这个马桶居然是这条窄巷里最干净的地方。
燕冲霄虽然仍在晕眩,可是眼睛却习惯了黑暗,他很想找个地方坐下,他看见了这个马桶,这地方又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只不过他坐下的时候,仍然保持着警觉,他袖中的“燕子飞云三绝”随时都可以发动,他坐下的地方也正好在这条死巷的死角里,无论谁进来,都在他这种一筒十三发的致命暗器威力笼罩下。
他确信自己绝对是非常安全的,无论多可怕的敌手要来对付他,他都有把握先发制人。
所以他坐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很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懂得自求多福的人,不管在多恶劣的情况,都可以找到机会舒服一下子的。
燕冲霄对自己这一点专长一向觉得很满意。

想不到这一次他这口气刚叹出来,忽然间就变成了惨呼。
他的人忽然间就像是一条被人烧着了尾巴的猫一样,从马桶上直窜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尾巴,可是尾巴本来是长在什么地方的,那个地方他有。
他的人窜起来的时候,他的“那个地方”中间,赫然多了一把刀——也许只有半把刀,至少所看得见的只有半把。
另外半把,已经隐没在他身子里。
刀在一个人手上,这个人竟藏在这个绝对无法容人藏身的马桶里。
燕冲霄窜起,他也跟着窜起,刀锋在燕冲霄身子里,刀柄在他手里。
一个人的身体里如果有半截刀锋从某个地方插了进去,他有多么痛?那种痛苦恐怕不是任何一个别的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一个人痛极了的时候,什么力气都可以用出来了,何况燕冲霄本来就有一飞冲霄的轻功,所以他这一窜,速度一直不减。
握刀的人却觉得这一刀已经刺得够深了,所以身子已经开始往下落。
一个上窜之势不减,一个已在下坠,刀把犹在手,隐没的刀锋,立刻出现,随着握刀人的下坠而出现。
于是鲜血就忽然从刀锋出没处花雨般洒了出来。

燕冲霄死不瞑目。
他永远想不到有人能藏身在一个高不及三尺,直径不及尺半的马桶里。
他更想不到致他于死命的一刀,竟刺在他这一生最大的一个弱点上。

吕慎和吕密是兄弟,他们练的功夫是豹劈铁掌、开山铁斧这一类的外门硬功,可是他们的心思却绵密细致如抽丝。
他们是第二组的人,可是在江湖中,他们已经是第一流的好手。
他们听风辨位,辨出了一组箭射出的方向,闪避过这一遭箭雨后,他们立刻就乘隙飞扑到这里。
这里是个厨房,依照它的位置和方向推测,应该就是“盛记”的厨房。
“盛记”的生意一直做得很大,人手用得很多,人都要吃饭,他们的厨房当然很大,锅灶当然也很大。
可是现在“盛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一个人都没有,厨房里的大灶却还有火,灶火还烧很得旺,两个灶口上,一边一个大铁锅,一边一个大蒸笼。
——一个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大铁锅,和一个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大蒸笼。

吕氏兄弟对望一眼,眼角有笑,冷笑。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兄弟已经到了大灶前。一个人用左手掀大锅的锅盖,一个人用右手提蒸笼的笼盖。
——他们兄弟的掌力,一个练的是右手,一个练的是左手。
左手提锅盖,掌力在手,锅盖一起,右掌痛击,一击毙命。
不管藏在锅里是什么人都一样。左掌击下时,笼中人的命运当然也一样。
惟一遗憾的是,他们这一掌竟没有击下去,因为锅里没有人,笼中也没有。
人呢?
吕氏兄弟忽然惨呼如狼嚎,大灶里的火焰中,忽然刺出了两根通红的铁条,忽然间就已插入了他们的小肚子里。
这两根铁条无声无息的刺出,直到刺人他们的小腹后,才发出“嗤”的一声响。
一响之后,忽然又无声无息。
听见这一声响,吕氏兄弟才低下头,眼中立刻涌满了说不出的惊恐惧怕之色。
他们赫然发现他们的小肚子上在冒烟,而且还发出了一阵阵毛燎火焦的恶臭。
他们忍不住开始呕吐。
呕吐并不是太坏的事,只有活人才会呕吐,只可惜他们一开始呕吐,忽然间就吐不出了。
——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呕吐的死人?你有没有看见过死人呕吐?
大灶忽然崩裂,两个黑衣人在燃烧的火焰中翻飞而起,就好像刚从地狱中窜出来的一样,黑衣上还带着一星星一星星闪动的火花。

灯笼是用一种透明的桑皮纸糊成的,高高的挂在一排高檐下,轻飘飘的随风飘动。
如果说有人能够藏在这么样一个灯笼里,有谁会相信?
谁能一直轻飘飘的悬挂在高檐下,随着灯笼不停的摇晃?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何况灯笼是透明的,就算有一个精灵般的人能够把自己的身子如意缩小塞进灯笼悬挂在高檐,外面还是可以看得见。
所以慕容门下第二组中战绩最辉煌的虎丘五杰到了这里,戒备之心也减弱了。
因为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大行家,还不知道江湖中随时都会有一些不可能的事发生,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人、事、物。

有一种用很奇秘的方法制成的桑皮纸,其中甚至还混合着一些很珍贵的汞,这种纸就是从外面绝对看不到里面的,里面却可以看见外面。
有一种人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把自己悬挂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把自己的肌肉骨骼都缩小到人类所能忍受的极限。
这些人忍受痛苦和饥饿的耐力,几乎也已到了人类的极限。

虎丘五杰不能了解这些人的耐力,所以他们就死定了。
就在他们心情最放松的一瞬间,灯笼里已经有人破纸而出,人手一刀,刀光闪动,动如电击,在刀光一闪间就已操刀割下了他们的头颅。
这些人割头的动作虽然没有那个红衣小儿那样快,可是已经够快了。
被他们割下的头颅落地时,有的眼睛还在眨动,有的眼中还带着鲜明的恐惧之色,有的舌头刚吐出来,还来不及缩回去,有人身上的肌肉还在不停颤动。
那种颤动,居然还带着一种非常美的韵律,看来竟有些像是一个处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抱时那种震颤一样。
——在这种颤动下,处女很快就会变成不是处女,活人也很快就变成死人了。
为什么在生命中动得最美的一些韵律,总是不能久长?

每一个有人住的地方都有棺材铺,就正如那地方一定有房屋一样。
有人活,就有人死,人活着要住房屋。死人就要进棺材。
一个地方的房屋大不大,要看这个地方的人活得好不好。一户人家里的床铺大不大,就不一定要看这一家的男女主人是不是很恩爱了。
因为恩爱的比例和床铺的大小,并没有十分绝对的关系,有时候夫妻越恩爱,床铺反而越小。
可是一个地方的棺材铺大不大,就一定看这个地方死的人多不多了。

这个小镇上死的人显然还不够多,至少在今天晚上之前还不够多。
所以小镇上这家棺材铺里,除了卖棺材之外,还经营一些副业。
卖一点香烛锡箔纸钱库银,为死人修整一下门面,准备一些寿衣,替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绅士们,写几幅并不太通顺的对联,偶尔甚至穿起道衣拿起法器来作一场法事,画几张符咒。
如果运气好的话,而且刚好有这档子买主,一个死人身上还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赚钱的,有时候甚至连毛发牙齿都能换一点散碎银子。
可是他们最大的一宗生意,还是纸扎。

一个有钱人死了,他的子孙们生怕他到了阴世后不再有阳世的享受,不再有那些华美的居室器用车马奴仆,所以就用纸粘扎成一些纸屋纸器纸人纸马来焚化给他,让他在阴间也可以有同样的享受。
这只不过是后人们对逝去的父母叔伯祖先所表示的一点孝思而已,不管他们所祭祀的人是不是真的能享受得到都一样要做的,孝顺的人固然要做,不孝的人有时反而做得更好。
所以棺材店的生意就来了。
棺材店给人的感觉总是不会很愉快的,在棺材店做事的人,整天面对着一口口棺材,心情怎么会愉快得起来?
棺材店的老板见到有客人上门,就算明知有钱可赚,也不能露出一点高兴的样子,上门来的顾客,都是家里刚死了人的,如果你鲜蹦活跳,满脸堆欢的迎上去,你说像不像话?
来买棺材的人,就算明知死人一人士,就有巨万遗产可得,心里就算高兴得要命,也要先把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才对。
在棺材店里,笑,是不能存在的。可是现在却有一个人笑眯眯的进来了。
这个人叫程冻。

程冻今年虽然只有四十七,可是三十年前就已成名,成名之早,江湖少见。
可是江湖中人也知道,在三十年前他成名的那一战之后,他的心和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都已冷冻起来了。
——个人成名的一战,通常也是他伤心的一战,一战功成,心伤如死,在他以后活着的日子里,有时甚至会希望在那一战里死的不是他的仇敌而是他。
所以程冻早就不会笑了,可是他的脸看来却好像终年都在笑,甚至连他睡着了的时候都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