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一伸,白霜剑“呛”的一声离鞘,一剑直削双轮。伏虎大王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手握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接上了自己,又正是刚才一手齐发两粒银莲子的后生,心中更怒,双轮一展反扑上来。
罗雁秋却是满不经意,剑随身走,避开双轮,伏虎大王猛的向后一退,接着又向前一补,双轮招数突变,只见轮影纵横,着着逼进,迅厉无比的一轮猛攻。
罗雁秋真被逼得有些发火,剑眉轩动,俊目放光剑法一变,立展师门绝技“五行太乙剑法”,只见一道寒光矫若长虹,片片冷芒映日生辉,剑花错落,锐风四起,倏而似匹练绕体,倏而似瑞雪飘舞。
正当六人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忽闻长空传来一声雕鸣,跟着远处峰上,又响起一种类似怒猿的清啸,声震四野,摄人魂魄,伏虎大王一闻此声,忽把双轮一收,荡开剑影,斜退一丈多远。
伏虎大王苦笑一下道:“小娃娃,果然好剑法,但我绝非怕你,刚才奉到主人令召,不便在此久留,来日再决一胜负吧。”
话说完头也不回,纵身跨上虎背,那虎一声厉吼,四足如风飞驶而去,那一矮一瘦俩人也一路疾退下去。
三人走后罗雁秋笑道:“这个伏虎大王双轮的招术真还神奇,初动手时小弟真被他逼得有点手忙脚乱。”
欧阳鹤接道:“那一矮一瘦两个判官小鬼样的家伙,双锤单刀还不错,我和四弟全力对付,二十多回合还找不到他们的空隙哩。”
肖俊静听俩人说完后,正色道:“这大巴山中,可真是武家荟萃之地,我们入山遇到的几乎是无一弱手。那个伏虎大王幸是和秋弟动手,换个人还真要落败,不过他们走的时候,招数并未散乱,那一声雕鸣猿啸也来得突兀,三人似是闻到那声音后即退去,听他说出奉什么主人令召,自己好像还是人家的奴仆口气,果真如此,那个主人又不知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但看样子他们和愁云崖贼党真没有什么关系,雪山、崆峒竟能在自己秘巢之旁容其立足,自然不是一件平常的事,说不定贼党对他们真还有三分敬畏呢?看他们三人本领虽都不错,但还不致于使愁云崖贼党望而止步,这不得不使人推想到他所说的主人是个如何的人物了。”
梁文龙笑道:“大哥这一说,我倒想起了,那大汉自称伏虎大王,行动时又带着一只老虎,看样子也许真有一套伏虎的本领,刚才动手时,他们听到雕鸣兽啸,即称主人令召,急急退去,由此可知那个主人不但能伏兽且能伏禽,一定是个什么禽兽大王了。”
这一说引得大家哄然大笑起来。
七人正在笑的热闹当儿,忽听梁文龙“哎哟”一声,众人忙回头一看,只见他腮边红肿有胡桃大小一块,痛得“哇哇”直嚷,肖俊低头在地上一找,果然梁文龙脚旁有一个碎成小块的松子,来人的功力可想而知。
罗雁秋双脚一点飞出两大多远,凝目四射朗声说道:“何方鼠辈竟使暗算,有胆的亮出相来。”
但日光映山,四野寂寂,任你雁秋叫破喉咙,仍无半点回音,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众人无不惊异,连久经大敌的肖俊,也觉变生肘腋,有点慌张失措。
众人惊愕未定之际,突闻两声厉啸起自对面峰上,一黑一白两点影子有如陨星,自千丈悬崖上飞奔而来,晃眼工夫已落崖底,竟是高可及人的两只庞大猩猿,双目怒张,纵跃如飞,快速已极,尚未看清,已近众人。
那白猿动作犹快,长臂一伸,直扑梁文龙。
肖俊一声断喝,一拳已向那白猿前胸打去,哪知白猿如懂武技,左臂一伸竞直迎过来,肖俊收拳不及迎个正着,“砰”的一声如击铁石,只震得左臂又麻又痛,心中一惊,忙退身拉剑,剑未出鞘黑猿又到,两只猩猿一扑一长,那只黑猿竟把梁文龙活活的抱住,往肋下一挟转头便跑,一黑一白两点光影快逾电闪,一跃之间便是五丈开外,一起一落已近崖下,手脚并用攀登而上,待众人拔出兵刃,两只白猿已登数十丈高!
肖俊见那千丈悬崖犹如刀削,只有一些山石矮松杂出其间,无论多好的轻功,要想攀登均非易事,但那两个猩猿肋下挟人竟纵跃而上,肖俊见事已急,再也顾不得危险,百此时罗雁秋已仗剑冒险追上,众人也纷纷跟来,刚近峰崖,忽闻一声雕鸣,半空中一只巨大青雕竟直向众人头上扑下,各人见状纷纷打出暗器,一时之间镖箭纷飞,齐向那大雕射去,那大雕铁翅一展纷纷将暗器击落,接着雕身向下一旋,双翅一展一合,呼的卷起一阵强大劲风,头上一株矮松被那大雕铁翅钢羽一撞,碗口粗细的松干竟一折两截,众人也被这劲风打退七尺远近,幸好尚未伤人,那大雕却又一声长鸣,长颈一抬,直线上升,瞬间没入云层,再抬头看时,那两个猩猿已快登峰顶,只看出两点极小的黑白影子。
罗雁秋这时还在仗剑登石向上追赶,肖俊忙喊一声:“秋弟不可涉险,快下来从长计议。”
雁秋只得回身下崖,紧皱剑眉道:“那两个畜生好快的身法,三哥跃入险途,咱们总得弄个水落石出才行呀。”
肖俊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人也太心狠手辣了,三弟一时失言,打一松子难道还不算示警吗?还要派了猿雕,闹出这种恶作剧来,这三个怪物似都是异兽异禽一类,此人既能使用这样的异禽异兽,分明是位隐侠仙人,怎的还是这大火气!”
罗雁秋听后怒道:“大哥,你不要只管如此捧他,此人未必就有你想像的那样本领,否则,何不亮出相来,一刀一剑和我们决个胜负,不知在哪里弄到这两只大猴、一只老雕却来害人,真是可恶至极。”
肖俊见雁秋星目射光满面怒容,却仍带着一份稚气,又怕他这一回再出麻烦,只好笑道:“秋弟不要过急,我们好歹总要寻到三弟再说。”
众人虽都心急,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绕到斜度较大的地方,向峰上寻去,好一阵工夫才登上峰顶,罗雁秋目如冷电,一眼便见一株巨松上用葛藤吊着一人,大家近前一看,正是梁文龙。
肖俊跳上松树,挥剑断去葛藤,放下梁文龙,却见他胸前放有一张白色纸笺,写着“出言伤人略示薄惩”八个字,下面并未署名。
肖俊随手藏入怀内,再看梁文龙面色苍白,已被人点了穴道,幸得肖俊是个中能手,且那人手法极有分寸,忙用推宫过穴之法活了穴道,始见梁文龙悠悠醒来,一见众人似乎羞得无地自容,面色飞红。
肖俊忙安慰道:“三弟不必过分在意,大家都是自己兄弟,快把经过说出。”
梁文龙被肖俊一逼,只好叹口气道:“小弟自学艺以来,不想会遭人如此戏弄,不但羞辱师门,实无颜再偷生人世了。”
说来虎目含泪,不胜悲凄,大家慌忙劝慰一阵,梁文龙始继续说道:“小弟自被那个白毛怪物挟持峰顶放下,正想活动一下血脉,拔刀和这两个怪物一拼,哪知心念初动,忽间身后风声飒然,未及回头已被人点了穴道,此后的事小弟也不知了,可恨枉学武技十年,竟被人如此捉弄,连对方面貌也未看清。”
罗雁秋忙道:“三哥不要伤心,这人不知是什么怪物,自己不敢露出却指使禽兽害人。”
罗雁秋这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连梁文龙也不觉失笑出声,肖俊一旁急道:“五弟不要乱说。”
罗雁秋却把玉牙一咬,继续道:“我可不怕他这些飞禽走兽,如再敢现身,正好让他尝尝我白霜剑是否锋利。”
肖俊知这个五弟心高性傲,如再劝他,不知又要惹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了,遂不再说,不过在肖俊心里,却浮起了一些疑问:罗雁秋的失马,通江城的异人暗助,雕鸣猿啸唤走了伏虎大王和自己兄弟的决斗,这都是一人所为吗?这都是些扑朔迷离而无法理解的秘密,只有闷在心里去想,也许大巴山之行的成败,和这人有着极深的关系……
肖俊等七人,自入大巴山后,连遇怪人异事,心中都起了戒备,且山势愈走愈险,为免失散复合一处,沿途留心四顾,唯恐误中贼人狡计。在那千峰重叠大山丛中走了数日夜,用尽携带干粮仍难找到愁云崖入口,幸得七人全是能手,沿途用暗器飞石打了些飞禽走兽,燃上松枝枯木烧熟充饥。
这天中午,来到一个孤峰崖旁,肖俊举目四望,忽见乱石之中飞起两只白色信鸽,肖俊心中一动,忙对众人道:“乱山丛岭忽起信鸽,我等速向对面搜进,也许能有所获。”
肖俊说完,首先展开身法,一路飞越松石,疾趋而进,片刻工夫已抵对面,凝目望去,尽是枯草杂木,嶙峋怪石,竟找不出信鸽起飞的地方。罗雁秋等均已赶到,肖俊说道:“我们分明又受贼人愚弄,他们略施狡计故布疑阵,把我们引得满山乱闯,刚才起飞信鸽分明有人在此施放,为何急急赶来又无所见,我来时已留心四周,也未见有人逃走。我不信愁云崖上的哨卡喽罗一个个都怀有飞行绝迹的功夫,我们不妨分头搜寻一下,以此为中心,二弟四弟可从左侧搜进,小兄由右侧绕寻,三弟、五弟、苹妹、李福可由正中直登峰顶,此山不大,周围不过数里,且站在峰顶足可俯瞰四野,不论何人如见警兆立即追寻,再用冲天火炮报警,大家如闻炮声即住一处会合。”
肖俊说完,从袋内取出十枚硫磺火炮分散给各人,然后首先纵起身形向右面跃去,欧阳鹤、玉虎儿也向左侧绕进,罗雁秋等四人取中路直登峰顶。
肖俊边走边注意身旁山石枯草,凡觉可以隐人的所在,均详细搜寻,不觉之间已走出二三里路。正是个两山衔接的地方,两边都是斜坡,数十株巨松杂陈乱石之中,肖俊正想施展身法飞登松顶一观形势,忽闻身侧不远处松叶一响,心中一惊霍地退身,右手扣好钱镖,沉声喝道:“何方朋友,再不现身勿怪肖某失礼了。”
语尚未住,忽听“嗤”的一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应道:“肖相公,数日不见,就忘了我这苦命的女子吗?”
声落身现,松叶一分飞落下一个娇美的少女来,肖俊一看,正是在入山初夜交手的梅影仙,今天装束又是不同,娥眉淡扫,脂粉轻匀,头上紫帕抹额,身披紫色风衣,贴身仍是一套玄色密扣短装,后肩隐隐透出剑把,一见肖俊嘴角含春,笑意中似带一分娇羞,瞪着一双似水的秀目,直看肖俊,好像是几天不见,生怕有人把铁书生吃去一点似的。
肖俊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对之词,结巴半晌才道:“梅姑娘近日好吧。”
哪晓得此语一出,那梅姑娘眼圈一红,苦笑道:“好吧!好不……”
一语未完,在那白里透红的粉颊上,像挂了两串珍珠,眼泪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这一哭,把一个纵横江湖,机智绝伦的铁书生,闹得没了主意,只好急急躬身赔礼道:“梅姑娘……你不要哭,我的心被你哭得乱极了。”
说完后急得团团转。
梅影仙见肖俊的慌急样子,似责似怨的横了他一眼,不由嗤的一声破啼为笑,伸手一双粉白的玉手,拉着铁书生的袖角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吧!”
这一拉,肖俊好像中了邪似的,不由自主地跟在梅姑娘身后,向一排松林中走去。
梅影仙走到一个山脚崖下,一指一块大青石示意肖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他身旁,此时俩人相距也不过半尺远近,一阵山风吹来,肖俊只闻到一股幽香袭来,熏人欲醉,痴痴静坐着说不出话来,梅影仙一回头见他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一双星目直瞧着自己,娇嗔道:
“怎么啦?看你吓得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不能吃了你,怕什么!”
肖俊经此一叱,好像情醒过来,问道:“姑娘把肖某引到此地,可有什么教言吗?”
梅影仙并不即时回答,两道秋波却盯住了肖俊,好一阵才道:“难道我一定要有教言,才能把你引到此地吗?这样看来,你早已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我这几天茶饭难进,深恐你们陷身危境,想不到我这一片痴情全白费了。肖相公,我梅影仙不过是一个女流,形同草芥,可以说俯拾皆是,你把我忘了吧。我这苦命的女子也不配鸡入鹤群,肖相公,你走吧,免得耽误了你的行程。”
说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梅影仙这一哭一说,如同撒下了万层情网,铁书生即刻成了网中之鱼,只觉意醉神痴、又甜蜜、又酸辛,不知如何是好,急急央求道:“姑娘,又是我的错了,可是你叫我怎么说呢,我知道姑娘对我肖某是情似海深,我内心也感激至深,自从一见姑娘……”
说到此处,梅影仙倏的抬起一双莹莹泪光的妙目,娇喊一声,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眼泪却像断线珍珠般纷纷落下,肖俊被她哭昏了头,不自觉的伸出两手扶着她两个秀肩,凄然说道:“仙妹!我确有千言万语,但一时又无从说起,我们原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谁让皇天硬把我们拉到一起,你说相见不如不见,真使人听来柔肠寸断。我肖俊飘泊江湖也不算短,所见女子何止千万,虽有不少绝代红颜,但均不在我肖俊心目之中,不想会在蜀东荒山之夜,遇见姑娘,竟自心动神摇,不克自制,我也知我们站在敌对立场,这无疑是镜花水月,到头来也不过平添无限相思罢了。”
肖俊讲话时,梅影仙一对妙目,睁得大大地注视着他,眼内泪光莹莹,也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悲,等他说完话,梅影仙才娇喊一声:“俊哥。”立时纵体入怀,两臂一伸紧紧抱住肖俊的项颈,玉体乱颤,呜咽有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肖俊只觉梅影仙吐气如兰,使人欲醉,不由得愈抱愈紧,浑成一片,似悲还喜,似梦却真,眼前的大山乱石刹时无踪,只有一团精气,紧紧的裹着两颗火热的心,只有一刻工夫,影仙抬起两只泪光汪汪的秀目,两臂一紧,把两片醉人的樱唇送到肖俊嘴边……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两人才松开手臂。肖俊道:“愁云崖真难找啊!”
梅影仙道:“其实你们一入大巴山,行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