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只是一把刀……我好像得找刀的主人复仇,你说是不是?”白凤的目光适才落到章邯身上,右边唇角邪魅一勾,笑容阴冷如冰。
“……”章邯举起的手,迟疑着无法落下。哀兵必胜,这时候激怒一个一流高手,己方必然损失惨重。
“怎么了?你竟怕了我不成?”白凤咬着牙齿笑道。他扶着赤练慢慢站起来,右手一翻,羽刃迅速划断长矛的木柄。更令章邯吃惊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一意求死,合腕巨力一推,不仅使剩下的兵锋穿透赤练的身体,还挺胸上前,让折断的长矛没入自己体内!
“你……”章邯看着这个创口致命,却哼都没有哼一声的男人,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这样的人,他觉得恐怖。
“没有人,可以从我的手中夺走你!”白凤凑近赤练的耳朵,轻轻说道。
他回头瞟了眼章邯,微提声量,好友一般呼喝道:“你再不拦着我,我就要走了!”
他已经不在乎生死,不在乎得失,不在乎这世间一切的一切。反正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父亲也死了,他现在就算知道了身世也不会伤心了。
白凤抽出怀里那张卷轴,甩到空中。卷轴展开了,画里有荧光在闪烁,是两只翩翩飞舞的化蝶。一蓝,一紫,相互萦绕,梦幻一样美丽。
“这是什么?”士兵们望着空中,窃窃私语。
白凤冷笑,一挥赤练剑将她缚在背上,手底开始聚气。山谷里的风声全部呼啸过来,人群中央的两人,长发如魔鬼般狂舞。天边一线雷电,照亮了他们的身影。这诡异的红光一瞥,让高坡上这一生一死的两人,有种说不出的邪魅。
章邯觉得有些不对,手摸向了腰间的长剑。
“章邯,你不是我的对手。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活着,回去跟始皇帝复、命!”白凤声音都变了,凛然而嘶哑,跟卫庄倒有几分相似。
不知世上是否真的有超越生死界限的爱恋,那一刻,身体已然僵硬的赤练忽然开口:“庄……”
血液跟着她冰冷了的白凤,蓦然落下两滴眼泪。他不敢置信,头微微往后偏,哑声问:“赤练?”后面却再无声响,只是,她的呼吸忽然温热起来。
她是活着的,她居然活过来了……白凤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多么憎恨她对卫庄的眷恋,然而,然而……这样的痴恋,最后居然又救了她一命!
白凤仰天一声清鸣,就像树林里的那次一样,不仅万鸟朝宗,山林里的树木和生灵也都被吸引过来,聚成一只巨大的青鸟。
士兵被这疯狂的巨禽冲的七零八落,虽然有溃散,但很快又组成一个队形。后续支援的人源源不断,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此刻,白凤心中只有一个呼唤:赤练,赤练,你一定不能有事,不能!
没有犹豫和保留,他聚集所有的气力,又施展出自己终极的绝技——凤舞九天。一只青鸟立刻分散成九只小青鸟,然后青鸟一点点膨大,一点点凶残。
秦兵在九只巨鸟的围攻下,尸叠如山,最后倒下的尸体,也成为青鸟的一部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竟能将这整个山谷扫荡一空!
百人幸一人存!秦兵全部惊破了胆,慌慌张张往函谷的方向撤退。撤退,撤退,白凤望着这重墨色褪去,仓惶一笑,一膝跪倒在地。
不需要有人来杀他,他严重透支了凤凰的力量,就要了死了。
他乏力的双手,依然稳稳地要将她解下来。只可惜绑的太紧,赤练剑的豁口已经夹入两人的血肉中,他怎么都分散拔不下来。
或许冥冥当中有注定,白凤于是不再去管它,将赤练的双臂紧紧箍住自己的脖子,就一个挣扎,两人叠在一起滚下山坡。
“赤练,我们今世就同穴而眠,来世我们再做夫妻,好吗?”白凤无声地吞吐这几个字,也沉沉闭上了眼。
他们昏睡过去,天地忽然一阵震动,山上的巨石密雨一样砸下!生命在无望地哭喊着,再也吵不醒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六
【二十六】
函谷内的厮杀正酣。
帝国的死士,和为金钱而来的剑客并不多。不多,却都是严格刷选下来的精锐。二流的高手,都是天明、石兰、少羽等人对付不了的角色。
只可惜,只是二流高手而已……生死混战之际,星魂明显已经处于下风,他的招式已经用穷,必败无疑之际,他嘴角却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团黄绿的气体凭空出现,那是月神新近用来麻痹敌手的术法,叫做“夜深沉”。他完全可以凭借这个,让对手无声无息被杀掉。这世界,剩者为王。死了的人,没有资格说别人卑鄙的。
只是在此同时,不知从哪里蹿出数十条黑色的身影。他们影子一样忽前忽后,忽近忽远。
“影卫!”盖聂立即往后退去,卫庄撤手跟了过去。他不解,什么样的人能够让盖聂这样吃惊。
“你们帝国谁来了?”
“扶苏公子!”赵高尖细的声音已经揭示了来人是谁。
“公子何必以身犯险?”星魂貌似恭敬,实则是嘲讽,“再等一刻,我和赵高就可以将这些余孽一网打尽了。”
“难得诸子齐聚一堂,如此盛会,扶苏再不来,只怕余生都没有机会了。”扶苏气度儒雅,做派高风亮节。他回头,居然唤出一个人——
“玲珑。”
霎时,气氛无比的诡异。
“公子这是要在函谷辩论一番?”赵高阴阳怪气道。
“小女子公孙玲珑,见过诸位。”公孙玲珑的矫揉做派不改,只是眼神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尖锐。
不是已经将我当小丑吗?你们知道罗网的阴谋吗?要不是我,你们这些人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面的婢女仆从已经端出桌案坐席。衣香鬓影,一番利落的打扫后,化蝶谷已不复简陋。
盖聂从剑拔弩张的人群中信步走出,“公子想要出什么辩题?”
“宿命。”扶苏温眼望着这些人,道出一个奇怪的词。
“宿命?”
“昨日,有人告诉扶苏,星辰异象,今晚会有很多人在此陨落,包括我自己。我来问一问,诸位可知道,怎么逃过这宿命?”
“星辰?宿命?”
“公子是不是被人骗了?”这是端木蓉今晚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冰寒如剑,一剑直指问题真伪。
“不,这是卦命!”扶苏目光扫视在场的每一位,眼神清透悲悯,“命有千种,每一种都可以改变。卦命,就是用结果来影响过程,改变寻常的命格,变升为星辰定位的紫薇格。”
公孙玲珑看了眼晦暗的天色,矫作接口,“阴阳家出身钦天监,星魂国师法力无穷,是否可以替公子看看这星辰运数的真伪?”
“自古以来,改变天下运数的大人物,都伴随着星辰变化出生,和死亡。这倒是真的。”卫庄首先点头。
“天下这盘棋,真正决定局势的,只有寥寥几个关键棋子。”扶苏接口轻声叹惋。
“不对!”天明忽然出口打断,“天下有那么多人,几个关键人根本就不成局。”
“虽然几只棋形成不了势,但是是不可替代的。其他的棋子,即使改变了,也会有相似的人替代上来,改变不了这个天下命数。”扶苏看向张良。
张良只得出头,拱手行礼:“公子说笑了。良以为,并没有所谓的宿命,星辰之说,不过是后来的牵强附会!”
“牵强附会?后人赘述?小圣贤庄三当家,看待问题的角度确实不凡。”扶苏躬身称谢。
张良回礼,转向公孙玲珑,继续阐述自己的理论,“张良记得,名家有一个理论,叫‘山渊平,齐秦袭’。意思是说,如果视野足够高远,那么看到的山峰和深渊,都是等平的,东边的齐国和西边的秦国,其实近在咫尺。天命并不是身在局中的凡人可以窥破的。”
“道家逍遥子,同一个问题,扶苏斗胆请问老先生。”
“天人感应,天地为一体。星象之说,玄之又玄,道家一向是信奉的,可惜研读并不深入。”
“不知星魂大人有何说辞?”
星魂冷笑,“公子不妨直接说出此来用意吧!”
同一时刻,所有的眼睛都盯在扶苏身上。
“天象显示,有人要害秦国,泱天下!扶苏请诸位为我杀了他。”扶苏抬头,目光逡巡,定定落在某一个方位上。空无一人,立即,扶苏脸色煞白。
这么多的高手在此,赵高居然不知不觉、消失不见!好快!
“杀赵高?”盖聂低眸沉思。
“果真,天命不可违。”扶苏对着北方渐渐显现的启明星,长身一拜,回首对众人笑了,“我注定死于此人之手,诸位,在此别过。”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巨石群飞,小小的函谷还是被“炸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七
【二十七】
“没有人,可以从我的手中夺走你。
白凤第九次从梦魇中醒来。猝然睁开双眼,他轻易就找到了那个艳红的、宛在水中央的女子身影。
她,就在他的床畔。
他满意而疲惫地笑了。真好,他们不必一起死在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他又带她回到了鬼谷。今天,她就要醒来。
“白凤,我还活着?”
“嗯。”白凤换下素白的羽衣,月白的衫子飘飘摆摆,虽然看的不习惯,但赤练并不否认,他这样也好看的很。
赤练扭了扭身体,动不了。
“我……”
“你要好好休息,你答应过我的。”
赤练不说话了。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以为白凤一定做不到,一定不可能掘开丈余深的积土;而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自己,也一定会死。可是,她还是太低估白凤了。
“就这几天,几天过后你伤疤就会好了。”白凤说着,端起药,喂了起来。
赤练认真地看着他,乖乖地一小口一小口咽着。就最后一口,赤练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咬住了汤匙。白凤联想到那一日的旖旎,霎时脸色绯红,魂不守舍地别过头来。
“你想不想知道,你脸上有什么不对劲?”赤练松开,咬着下唇笑。脸色苍白,弱不胜衣,憔悴让她有种别样的风情,笑容又给她添加了一点动荡的媚意。
已完全褪去少女的青涩,还没有老去,她像一朵轰轰烈烈盛开,正散发着极致迷幻浓香的夜香花。二十七岁的年纪,多么美丽,再不把握一些东西,就要永远失去了。
“终于肯告诉我了么?”那一日,你在我脸上画过什么?
“嗯,”赤练点头,柔声道,“解开我吧。我答应过你的,就不会离开了。”
白凤望着她的脸,殊无笑意,久久,勾唇一笑:“好!”随手解开了穴道。赤练挣扎着要起来,可惜力气不够。
“白凤。”
“嗯?”
“你靠近一点。”
白凤脸上轻红未退,又添深红,摇摆不定很久,最后还是往前凑了凑。
“我很累,够不着那么远的。”赤练疲惫地笑,不知道是说笑话还是吐真言。白凤挪到咫尺处,双手拄着床沿,她才没有再为难,只是伸手覆在他额头上。
“看看,这是我当日为了捉弄你,画的一只大乌龟。用了遮疤的药,把它保留下来了。”赤练有气无力地说着,白凤没有生气,也没有羞赧,更没有将目光移开一瞬。
“我喜欢。”白凤正正经经说道。
很意外。赤练看着他,浅浅的一个笑容显了显,“别说傻话了,当时是我太不懂事。”
“我是真的喜欢。”白凤深深看着她,坚定无比、真实无比,眼底有宠溺的笑意。
赤练用力去擦,白凤没有如她的意,修长的手,抓住了那双纤瘦的腕。眼神平静而专注,他带着她抚摸着自己脸部的轮廓。
“赤练,我长得好看吗?”
“嗯。”
“你喜欢吗?”
得到肯定答复,白凤再不犹豫,低头张嘴一含一抿,轻轻咬着她的食指。四下俱静,室内只听得到轻微的含咬声。
只觉得气氛很销魂,赤练颤颤的不安,可是她并没有拒绝。白凤的鼻息越来越重,眼神幽深,那是微染□□的动情表现。
果然,他已经不满足于当初的绮想,微仰着下颚,双唇欲张未张,欺身向赤练压了过来。
“呃,白凤……”赤练话没有说完,一个意乱情迷的吻已经覆了过来。“闭上眼,不许说话。”因为压抑而颤抖的声音传来,赤练心跳急速跳动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她知道,白凤应该是想做点什么。
她很恐惧,隐隐又在期待着。所以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吻部。好像在不久前,他们也这样四唇交接过,赤练当时来不及感受那一刻的美好。
现在不说非常期待,但至少不排斥。
很久之后,白凤的动作依然只止于摩擦与噬咬。赤练犹疑地睁开眼,看了他半晌,轻轻离开他的唇,她觉得好笑,“白凤,这是你第二次接吻。”
没有疑问,第一次是跟她,第二次也是和她。他倒是忠贞。
赤练嫁过一回,虽然一国公主不至于要习床笫秘事以取悦自己的夫君,但是基本的男女之事,她还是懂的。像白凤这样青涩冲动,满怀的激情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渴望的少年,她不忍捉弄,也害怕伤到他的自尊。
白凤清亮的眼睛定定看着她,还是以一幅我是征服者的姿态揽着。
赤练有点好笑,仰头吻了吻他的眼睛。她嘴唇湿湿的,不过,好像有什么更湿润的东西侵入进
来了。
“白凤,你……”
白凤没有再让她看自己的眼睛,只小心翼翼抱住她。细密的亲吻从发梢,一直往上,往上,虔诚而怜惜。这个比她还小四岁的少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计代价,可以为她抛弃一切的人,这点……无需置疑。
这一瞬,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承诺,也是一种报答。
赤练将头搁在他肩上,紧紧回搂住他,急促问道:“白凤,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赤练。”
“有多爱?”她想要弄明白,他是否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