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里面色铁青,正自吩咐众人散开,不要围攻两人。
田海旺心中一动:“难道这人竟拿图里为质,来要挟瓦刺军,放我们走?”
只听那瓦刺兵沙哑的声音道:“田将军,你会说番话,麻烦你稍晚些走,帮我验证一下,这图里将军有没有胡乱下令。”
田海旺点点头,看了乐晓晨一眼。乐晓晨见机不可失,也不客气,施展开身法,掉头便离去了。
那士兵沉声道:“图里,你下令,三军集合,向火焰山冲锋别留一个活口。”
这话一出,再由旁人翻译出来,众人都是大惊。原本这士兵既然偷袭图里,放走敌人, 分明是和瓦刺为敌,多半还是明朝的人。可是倘若瓦刺军强行冲入火焰山,固然损兵折将,但他们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终究还是会屠灭所有明军。军中就有不少人希望以此法早日杀尽明军,避免吐蕃支援,只是图里老成持重,未曾决定。
田海旺心道:“此刻强行冲山,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这人是哪一国的人物,却想来收这渔翁之利?难道是吐蕃?没可能啊,我们在这里怎么打,吐蕃都拿不到好处。若说是满清,那就更不对了。满清与瓦刺刚刚结盟,瓦刺一共不过二十万骑兵,这一次就派出五万,可见两方联盟之牢靠。那人若是满清的,断无削弱瓦刺军力的道理。这人究竟是谁呢?”想到那句“别留一个活口”以及之前询问断臂瘫痪的国旭,田海旺眼睛忽然亮了,心中暗道:“原来是他不错,就是他。也只有他有这等武功,也只有他既要削弱瓦刺兵力,也要借瓦刺人之手,除掉阴魔。”
图里依着那人的意思,说了一遍。士兵问道:“田将军,他说的可对吗?”眼中满是嘲弄。若是以往,田海旺见那人下令屠灭明军,自然要好好捣乱一番,可如今自己和月颖遭人抛弃,气愤难平,便点头道:“半点不错。”
图里也没必要使坏。时间越拖越久,只怕吐蕃援军就要到了。倘若再不采取行动,只怕山内明军会跑得一个不剩。一声令下,瓦刺两万多人,浩浩荡荡地杀进了山去。
那士兵对着田海旺道:“田将军,你可以走了。”田海旺看了怀中兀自紧张害怕的月颖,冲她微微一笑,又朗声道:“陈兄,多谢了。”此刻瓦刺军都往山内冲去,田海旺身遭无人,便大步流星,向火焰山走去。
那士兵看着田海旺的眼神锐芒一闪,随即收敛,对着图里道:“将军,我来送您上路。”原先他所施展武艺着实不凡,瓦刺最重勇士,别的军士早对他万分敬服。眼下他陪在图里身旁,也无人怀疑,何况图里所下命令,也不算莫名其妙。因此,图里身边除了几名大将外,竟剩不到十个亲兵,以及一名翻译官。
图里自知死期不远,命翻译官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士兵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叫陈谦卫。”一股股血箭飙起,地上已无半个活人。
吐鲁番城。田海旺带着月颖,翻山涉水,总算穿过了火焰山,到达吐鲁番城外。火焰山只山外一段酷热难熬,真正入了山谷内的盆地,那便是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两人便如游山玩水一般,四处闲逛,打猎钓鱼,采花捉虫,当真是无忧无虑。
田海旺记挂与乐晓晨的约会,虽然玩乐,脚程也不慢,几日功夫,已到吐鲁番城门口。乐晓晨毕竟孤身一人,来得快多了,看他抱膝拿剑,靠在城门外大树上,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田海旺笑着上去致谢,乐晓晨只是微微点头,也拒绝了田海旺邀他喝酒的好意,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似乎行色匆匆。月颖奇道:“这位乐大哥,赶着有事吗?”
田海旺沉吟道:“依我看,他多半在这里发现了陈谦卫的行踪。甚至,这行踪还是阴魔查知,告诉他的。”
月颖更加奇怪了:“他和陈大哥有仇吗?”
田海旺笑笑道:“还不是为一个女人。走,我们不管他,自己去城里好好吃一顿,然后和阴魔会和。”
月颖问道:“田大哥,你不是说阴魔出卖了我们,你不想和他来往了吗?”
田海旺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如今公主在五万瓦刺军围攻下成功到达吐蕃,回到京城,我作为护嫁大将军,一定大有赏赐。然后我再趁机拉拢党羽,才能在朝廷中组建势力,成为一方霸主。否则即便我能打败阴魔,也不见得斗得过东林党。等会儿我们去见阴魔,如今阴魔武功已经剩不了几分,我带他到无人处,解决了他,那阴魔的所有部下,自然而然,也就是我的人了。”
月颖听得秀眉紧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吐鲁番城外。
一轮皎洁明月缓缓升起,又慢慢落下。仍是微凉天气,天边云儿中隐隐藏着月亮,但云层下方,已看见了两分淡黄色的阳光。露珠在叶片上轻手轻脚地走动,似乎深怕惊醒了树下熟睡的人。
“嗒”、“嗒”、“嗒”,万籁俱寂,却传来了一人的脚步声。熟睡的人猛然惊醒,死死盯着来人。
来人也停住了脚步,缓缓看着他。
一人白衣胜雪,面如冠玉,身材修长,好一副俊俏公子哥模样,自然是乐晓晨。另一人中等身材,眼神颓然却又不失神光,身披铠甲,却是陈谦卫了。
乐晓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缓手拔出了腰间的剑,心中只是想着阴魔的话:“我曾经从五毒教手中拿回过一瓶金蚕驱毒蛊。等陈谦卫死了,我便把这世上仅存的金蚕蛊送于你。”
只要陈谦卫死了,琴妹就会得救,还会回心转意不说往日那些仇怨,便是为了这件事,陈谦卫也非死不可
乐晓晨手中透亮的长剑,映着日光月光,轻轻闪耀。陈谦卫也无半点惧色,横起单刀。
忽听一人大呼道:“且慢动手”只见一条黑影快逾奔马,急匆匆赶了过来。
陈谦卫看了一眼,惊道:“文辛雨?你何时也来了吐鲁番?”
文辛雨拿出一封信,道:“这是一个路边孩童给两人的,你们要打,请看完在打。”
乐晓晨冷冷道:“你编一封信,便想骗走陈谦卫的性命吗?”杀气分毫不减,长剑仍然指定了陈谦卫。
文辛雨冷笑道:“乐晓晨,你以一敌二,不知有几成胜算?若是你看完这封信,还有心要战,那我也不阻拦,便请两位尽管战个痛快。”
乐晓晨微微狐疑,陈谦卫已放下刀,接了信。只见信上写着:
“陈兄,多谢瓦刺军中救命之恩。如今妖羽不知何故离去,此人易容术出神入化,很可能会对王雯琴不利。乐兄,李铭圣身份可疑,你莫受奸人之欺,千万珍重”
陈谦卫脸色一变,将信扔给了乐晓晨。乐晓晨从头看完,斥道:“一派胡言。文辛雨,你假编一封信,便想骗我去无色庵走一趟吗?这封信没头没脑,连是谁写的也不知道,我会相信?”
陈谦卫摇头道:“这是田海旺的笔迹。我一对一尚且不怕你,何况我们这里有两人?若是怕了你,何须大费周章,在这里两人联手,杀了你便是了。”
乐晓晨听得这话,不由略有迟疑。他见了陈谦卫这套铠甲,已隐隐猜到他就是那名瓦刺士兵,此刻看到田海旺这么一说,更加确信,想到当日乱军从中,若非陈谦卫挟持图里,只怕大军围攻下,自己难逃一死。田海旺感谢陈谦卫救命之恩,自己难不成还要恩将仇报?
陈谦卫道:“我们三人,立即启程,去无色庵探个究竟。到无色庵后,文辛雨保护王雯琴,你我再依约比武。”
乐晓晨沉思片刻,恨恨看了陈谦卫一眼,点头应了。
却说田海旺写下此信前,也知了一个大秘密。
他秘密返回吐鲁番城,在一个僻静的旅社安置了月颖,接着乔装打扮,在吐鲁番城内转了一大圈,偷了些银子。眼见准备妥当,便去ji院,带出一名身材体型与月颖相似的ji女,用大衣将她裹住,带她在吐鲁番城内闲逛。
那ji女多遇一些中年商贾,都是形貌猥琐,出手吝啬。两人见面,哪会陪她聊天逛街,都是谈妥了价格便上床。如今田海旺虽不算英俊潇洒,但总是个年轻公子,加上花别人的钱,出手格外阔绰,颇得ji女欢心。两人在街上东走西跑,几乎逛遍了吐鲁番城,田海旺便将她带入间豪华客栈,点了穴道,锁上屋门,大刺刺出来,见阴魔去了。
这样一番动作,想必阴魔一定将那ji女当做了月颖。到时候即便想抓月颖为质,也会被蒙骗,误入歧途。田海旺心中微微放心,便轻轻敲开了阴魔的房门。
当日瓦刺军冲入火焰山,结果大将军图里、兀全等全数死于陈谦卫之手,瓦刺军人数虽多,却群龙无首,被阴魔所布陷阱处处痛击。之后吐蕃援军赶到,瓦刺被迫退军,阴魔也安全到了吐鲁番,享受上宾待遇。
护嫁大将军田海旺失踪,本是件大事,但妖羽这些日子乔装打扮,倒也无人知晓真相。田海旺施展轻功,躲过巡查之人,轻敲阴魔房门,接着推门而入。
阴魔一人在房中,拿着毛笔,正自写书法。田海旺虽然满心怨气,但眼见他写的龙飞凤舞,气势十足,还是感慨道:“好字”
阴魔看了看田海旺,点头道:“回来了?可以出去走走吗?”
田海旺心中狂喜:“我还不知怎么骗你出去,好,好,当真是天助我也。”什么话也没说,便与阴魔出了去。
两人边走边谈,田海旺始终引着阴魔往僻静地方行走。阴魔一路上说着自己的雄图霸业,以及对往后事业的打算。田海旺虽然有心杀他,其实内心对此人的智谋还是颇为敬服,便也认真听了。只是阴魔绝口不提当日在火焰山中抛弃他和月颖之事,似乎有意避开。田海旺猜到真相,自然也不会询问,以免惊动阴魔。
两人也不知说了多少,田海旺越听越惊,只觉眼前之人学识渊博,心思缜密,当真是自己生平所仅见。眼看这里已到吐鲁番城内一处僻静树林里,料得五灵散人不会跟来,便道:“如今我回来了,不知那妖羽怎么办?我是躲着,让妖羽假扮我,还是送走妖羽?”
阴魔想都没想,道:“既然你亲自来了,武功也基本恢复,何必再让妖羽假扮你。我明天吩咐妖羽,速回京城。我还需要他办事除掉陈谦卫呢。”
田海旺心道:“除掉陈谦卫?以妖羽的武功,绝不可能杀陈谦卫的。如今与陈谦卫有仇的只有乐晓晨,可是乐晓晨不会与人联手的。难道,是妖羽假扮成什么人来刺杀陈谦卫?不对,陈谦卫朋友不多,想要扮作什么人骗他,不大可能。莫非,是妖羽去杀王雯琴,以坚乐晓晨之决心?此事不可不防,我待会杀了阴魔,便去通知陈谦卫,也算报他救命之恩。”
想了良久,忽听阴魔道:“想什么,如此出神?”
田海旺勉强一笑,道:“我在想,你武功如此厉害,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
阴魔哈哈笑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武功很是好奇。我想,当你知道我身份的时候,应该就明白了。当世知道我身份的,只有五灵散人与魔教护法。如今你也是我最信任的人,那么告诉你也无妨。”
田海旺心道:“告诉我?天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难道阴魔已经知道我要杀他,想用这些话来蒙混过关?哼,你不摘下面具,我又怎么会信你?”
只见阴魔抬起手,已经缓缓取下了面具。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伤残国旭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伤残国旭
田海旺心中狂跳:“阴魔究竟是何许人?他若以真面目示于我,那就代表他对我尚有信任,我是不是不该下手杀他?”
阴魔面具下的脸颇见粗豪,几条隐隐的刀疤,更加显得凶悍。他淡淡道:“我们早就见过一面,只是你未必记得了。”
田海旺看他面孔,似乎有几分熟悉,决计在哪里见过,忍不住沉思起来。忽地,田海旺惊起,道:“我想起来了,我们没见过面,但是我在江湖人物画册上看过你的模样,你是魔教教主贾伟和”
阴魔摇头道:“我们见过。记得百望山的山洞中,你们刑部密探曾倾巢而出,与一个神秘人大战吗?”
田海旺沉吟道:“确有此事。我与陈谦卫、国旭联手,将那人杀了。”
阴魔淡淡一笑,道:“你们没能杀掉他,只是一掌拍散了他的天魔功。如今这人,还好端端站在你眼前。”
田海旺努力回忆,只记得那人满面虬髯,当时山洞中火光又暗,哪里看清他容貌?阴魔这么一说,似乎那人确实与阴魔样貌很有相似。
阴魔道:“五年前,我与谷烈比武,将百无禁忌与天魔功两大绝学用到极致,仍是落败。之后五灵散人找上我,要我帮忙杀掉谷烈。我当然一口答应,等天意道长与少林武当的高手离开后,便率人杀出来。五灵散人里应外合,当时在场的人,除了谷烈,所有人都死在我们手上。可是,我没想到,谷烈的武功居然如此厉害,他的妻儿死后,我们几十人还奈何不得一个重伤的谷烈,反倒落了个全军覆没。之后谷烈便一人下山了。此后他究竟人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田海旺心中震撼:“果然,这才是天山大战的真相国旭当日也曾说出,两人说话内容没有半点区别。看来,眼前这个贾伟和倒没有骗我。”
贾伟和叹了口气,道:“这么些年了,我武功离大成总是相差一步。罢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田海旺看阴魔走路姿势,似乎脚步虚浮,看来剩不下多少武功。倘若现在下手,胜算极高。可是阴魔之前总算对自己有几分信任,此刻翻脸,未必能得到多少好处。万一阴魔逃了,则万事俱休。田海旺心中摇摆不定,树影在他脸上摇晃,使他脸色多了几分阴鸷。两人默默无言,不多时,已走到行馆。
阴魔道:“你带着月颖住回来吧。这里有人服侍,比客栈好。”
田海旺心知难以下手。听阴魔说话语气,不像是要立即除掉自己。既然自己也要仰仗他对付东林党,扶持魏忠贤,那也不忙杀他。
无色庵。
陈谦卫、文辛雨、乐晓晨三人风尘仆仆,从西域,又返回了无色庵。这一路上,乐晓晨闷闷不乐,陈谦卫虽与文辛雨一路插科打诨,其实心中也极是焦虑。三人买了六匹马,日夜兼程从西疆奔了回来。
到了无色庵,三人急忙忙走进庵中。心静师太见乐晓晨到了,似乎颇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