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确有惊人业绩,李铭圣收了小觑之心,拱手问道:“阁下尊姓大名?”那人喝了一大口酒,淡淡道:“老子叫陈谦卫。”李铭圣“哦”了一声,道:“阁下也是来角逐泰山武林大会之魁的吗?”
陈谦卫收了酒葫芦,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李铭圣奇道:“找我?有何贵干?”陈谦卫懒懒道:“你剑下亡魂太多,为人太狂,剑法已入了歧途,我来指点你。”李铭圣冷笑道:“指点?怕你还没这份本事吧。”陈谦卫轻抚长剑,淡淡道:“口说无凭,试过便知。”李铭圣长剑一挺,冷哼一声:“正和我意。”陈谦卫点了点头,道:“我若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我胜了,我要你从此不可妄杀一人,你能做到吗?”李铭圣嘴角撇了撇,道:“好大的口气,我和你赌了!”两人互望一眼,各挺长剑,同时走下场中。
陈谦卫见李铭圣杀气腾腾,微笑道:“剑王李铭圣,在你心中,剑是什么!”
李铭圣双目精光暴射而出,傲然道:“王道之剑,我即剑王!举凡天下万物,无一不臣服于我手中长剑!”说话间举剑在胸,正是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
陈谦卫点了点头,道:“好狂!可惜,那是你手中的剑,不是心中的。”
李铭圣目中有怒火闪过,森然道:“却不知阁下以为心中剑是什么?”
陈谦卫耸了耸肩,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指尖轻轻划过剑鞘,道:“我只知道,我的剑意,便是天意。”
这一番对决,场上站着的是当时最为知名的两大剑客,一个是人称“剑王”的岭南高手,出道年余便即名动天下;一个是公认天下第一高手天意道长的得意门生,与当年谷烈尚可拆到百余招,这一场好斗,堪称惊天动地,震古铄今。
李铭圣见眼前的陈谦卫似乎气势磅礴,却又了无痕迹,却有天下一人的气派,寻思道:“此人习练天意剑诀已久,却不知他剑法究竟高妙到什么境界?”想到其师天意道长的威名,心下不禁微有惧意,但转念一想,胸中豪气斗生:“想我李铭圣生平会过多少高手?便是谷烈复生,天意道长亲至,也要败在我的剑下,这陈谦卫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能有多高的功力?杀了他,我明日便少了一个对手!”心念于此,自信必胜,拱手便道:“有僭了!”
刷的一声,剑雨洒落,如同水瀑飞泉,剑光闪耀,宛若狂风暴雨,直朝陈谦卫身前杀去,这一招,是李铭圣生平绝技“天罗地网”,攻守兼备,密不透风,他知道陈谦卫了得,一出手便是杀着。
然而陈谦卫在惊天动地的剑雨来到面前的刹那,竟已翻手抬腕,轻巧巧地刺出一剑。这剑妙到巅毫,正在招式衔接不畅之际发出,后发先至,立时将李铭圣迫退。
李铭圣脸色铁青,更不打话,迳自提剑走向陈谦卫,刹那间剑光一闪,长剑便如开山斧一般劈去。这剑势大力沉,以剑风呜呜然,所含真力强绝,摧金断玉也不在话下。
陈谦卫眼望前方,带李铭圣长剑即将加身之际,忽然斜了斜兵刃,剑尖便指着李铭圣手腕。陈谦卫以逸待劳,李铭圣若不收手,剑刃尚未触及,手腕便先断了。
李铭圣应对神速,手腕一振,剑尖立时由下往上疾刺,指向陈谦卫的喉头,这剑去势不快,但剑尖颤动,陈谦卫上半身所有要害都已受制,叫人摸不清究竟目标在哪。
便在此时,陈谦卫左手提起,一拳劈出,右手使剑却毫无气势,李铭圣见这一招似无意义,便挺剑而前,不料手腕一痛,竟已中剑,慌忙跳开,大见狼狈。
李铭圣晕头转向,当下凝了凝神,怒喝一声,又挥剑来攻,一时各路剑法纷纷使动,几十种截然不同甚至大相径庭的剑法混杂使来,竟是毫无刀削斧凿痕迹,真如行云流水,叫人目不暇接。但陈谦卫却几乎足不动,手不抬,长剑似乎乱挡乱架,却是曲尽其妙,轻描淡写的将李铭圣凌厉剑招化解了。
过得百招,李铭圣大怒欲狂,心道:“我若还叫他这般轻松的压服我,还凭什么称霸天下?”想到今日若是敌不过陈谦卫,明日武林大会自也轮不到自己出头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真气,催动身上内家罡气,呼的一剑,当头直劈。陈谦卫一剑撩开,李铭圣圈转长剑,身形快如疾电,霎时绕到陈谦卫背后,长剑反撩,疾刺他后心。
此剑风声萧然,这一剑是李铭圣毕生功力所聚,端的是气势逼人,不知陈谦卫要如何抵挡。
猛听李铭圣大喝两声“嘿”、“嘿”,迅速的退开了一步。
一阵山风吹过,李铭圣的衣袖落下了一片。这搏命一剑已然分出胜负了。
陈谦卫分毫不带狂傲之色,只轻声道:“你败了。”
李铭圣茫然道:“为何?为何我会败?”
陈谦卫淡淡道:“你剑法杀气太重,必败无疑。不过李铭圣你不必伤心,我此刻虽然胜过你,但我内力不如你,剑术也不如你,所长者,不过是因为你剑法走了邪路,没有一颗平静的心,倒不是武功真的比你高。”
李铭圣心知,陈谦卫所说不过是安慰之言,自己剑道的造诣,确实和陈谦卫差了一截,他知道陈谦卫所凭借的,是料敌先机之法,若非对剑法有极深的研究,又身经百战,绝无今日成就,在剑招上,当世确实无人能练到陈谦卫这般境界。
李铭圣面色惨淡,叹道:“罢了,今日是我败了。我不是九州剑王……愿赌服输,我这就弃剑归隐。”说罢转身朝山下走去。
陈谦卫道:“李兄不必如此,在下无心要你封剑,只是要你少做杀戮而已。明日泰山武林大会,李兄何不在天下人面前一显神威?”
李铭圣摇头道:“我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若不能杀人,如何使动?这就告辞了吧!”语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树林中。
这一番思绪,带过了三年。
天亮了,沉沉的一夜,过去了。
京城外,竹林中。
以丐帮为首的众多帮派,出动了百余好手,已然到齐了,就连受伤的神拳门掌门马冲扬,此刻也已到场。
然而,群豪的希望,今日与国旭大战的主角,李铭圣,却还没来。
简彰不由着急了起来,四下问道:“李铭圣呢?”一名丐帮弟子附耳道:“帮主,昨晚有一人进了李铭圣的房间,与他谈了一会,之后李大侠好像就有些不对头,不住在屋中使剑,还说什么‘天意剑诀,名不虚传’,会不会他怕了,逃走了?”
简彰奇道:“国旭又不是天意剑派的人,和天意剑诀有什么关系?这话真是莫名其妙!”忽见远方一名乞丐奔来,神情慌张,正是自己派去请李铭圣的丐帮弟子。
简彰心中暗叫不好,果然那人一凑上来,便惶然道:“帮主,不好了,我早上去请李大侠,李大侠不在屋子里,连行李也不在了!”简彰万没想到李铭圣真会临阵脱逃,又惊又怒,大骂道:“什么李铭圣,还自称剑王,连比武也会逃跑,什么东西!”身旁众人听得李铭圣居然不告而别,也是惊诧万分,想到约期将至,国旭将来,又觉惶恐。
却听杨强爽朗笑声远远传了来,众人本就恼怒,想到杨强和李铭圣相熟,都有心向他质问一番,当下纷纷向笑声处走去。正当众人口中爷爷奶奶,操爹干娘之际,竹林间,杨强却和李铭圣并肩走了来,众人语气一塞,都是长舒一口气,随即堆了笑脸迎上去,问长问短。
正自嘈杂,猛听得头顶清啸冷冷,有人朗声说道:“诸位约我在此相会,可有什么指教吗?”正是国旭到了。
只见国旭牵着宫长王崎,立于前方山头,初阳下,两人衣袂飘飘,姿神端严,宛如神仙中人。众人见得两人这般神俊,顿时自惭形秽。
简彰踏上一步,高声道:“国旭,我丐帮今日请了岭南剑王李铭圣出手,阁下若是有心回头,不妨交出那个女子,我们五派的人命,也不要阁下血债血偿,只消在灵位下磕上几个响头,便一笔勾销,否则剑王出手,大家怕是要伤了和气!”此刻他自信李铭圣在旁,口气也比往昔大了不少。
国旭放开了宫长王崎的纤手,淡淡道:“李铭圣,请了!”群雄见他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都是哗然。李铭圣冲国旭拱了拱手,拔剑出鞘,斜指上方,国旭却无动作,只是冷眼而观。
李铭圣见国旭不从上跃下,颇有轻慢之意,心头微怒,沉喝一声,飞身而起,眨眼已到国旭面前,抬手一剑刺出。众人见李铭圣这等轻功,都是轰然叫好。
国旭也未料到李铭圣竟然来的如此快法,眉头微皱,剑不出鞘,迎了上去。二人疾若闪电,纠缠不定,清晨旭日中,两道人影越来越淡。蓦然间,剑光一亮,李铭圣厉声大喝,只听“叮!”、“叮!”、“叮!”三声巨响,李铭圣仿佛一叶纸鸢,飘出丈余,落回杨强身旁。
国旭剑不出鞘,已占上风,群豪都是面色惨淡,有人已生了围攻的念头,李铭圣仰望国旭,淡淡道:“好剑法,可有名号?”
国旭举起手中长剑,道:“最末的三连招,与此剑同名,曰‘天外飞仙’!”
李铭圣点了点头,道:“好一招‘天外飞仙’,好个天意剑诀!原来阁下也是天意剑派的高手,失敬,失敬!”
国旭淡淡道:“我不算是天意剑派的弟子,阁下莫要敬错了。”
李铭圣摆手道:“我和陈谦卫交过手,怎会连这天意剑诀都认不出?”说罢回身冲着杨强道:“我答应过一人,若非大奸大恶,绝不动手杀人,眼下国旭不是奸恶之徒,恕我无能为力,一万两银子还你。”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在杨强手中,接着又冲国旭拱了拱手,足尖一动,居然快步离去了。
群雄闻言大愕,待得反应过来,李铭圣早已去得远了,正待要追赶,忽觉眼前一花,国旭已然牵着宫长王崎,到了眼前。
简彰是群雄之首,自觉不能太失颜面,忙道:“国旭,你放下那女子,咱们不与你为难!”可是声音微微发颤,哪有半点威势?
国旭理也不理,拉着宫长王崎,自群豪面前走过,众人有心阻拦,可谁也没这般胆量,都是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宫长王崎随着国旭,眼见情郎威震天下,心头似乎甚是喜悦,脚下蹦蹦跳跳,如同个豆蔻年纪的小女孩。马冲扬虽也心中畏惧,但眼见宫长王崎美色,一双眼睛不住得在她身上打转。蓦地,宫长王崎脑袋一侧,对着马冲扬妩媚一笑。这一笑背对国旭,众人又低着头,是以除了马冲扬,谁也没看见。
马冲扬脑门一热,心道:“她为什么对我笑?难道她对我有意思?她不是已经有国旭了吗?”忽地灵光一闪,暗叫道:“原来如此,宫长王崎一定是被国旭强行抓走的,不是自愿的,她刚才那个眼神,就是暗示我救她!我要救了她,她又对我有意思,还不嫁给我吗?”此念一生,色胆包天,不顾身上有伤,跨上一步,一掌推向了国旭。
群雄万没料到,马冲扬居然如此“血性”,竟然带头出手挑战,都是“啊”的一声惊呼。国旭见他出手又慢又轻,浑不放在眼中,长剑连着剑鞘一抬,便指向了马冲扬胸口。岂料身旁宫长王崎脚步一晃,不知是踩到了什么,居然向马冲扬跌去。眼见情势危殆,然国旭并无杀人之意,当下一把拉住宫长王崎,退后一步,手中长剑也垂了下来。
这招意在避敌,国旭手下留情,便是示意马冲扬退开,然而马冲扬已失了理智,只知宫长王崎美色当前,哪有知难而退之心?随国旭一步迈上,拉住了宫长王崎手臂。
宫长王崎一声低呼,身子向国旭怀中靠去,马冲扬手下不知轻重,“咔嚓”一声,已将宫长王崎手臂拉脱臼。宫长王崎痛得脸色惨白,眼泪也流了出来,国旭心头恚怒,手掌按在宫长王崎肩上,真力传去,登时将马冲扬震开。宫长王崎受了惊吓,一脱困便缩在了国旭怀中,未受伤的手臂便揽住了国旭腰身,大见亲密。
马冲扬见此情景,心头生了醋意,骂道:“臭婊子,原来你是诳我的!你还是要跟这狗贼在一起!”愤怒下一拳向她打去。国旭见马冲扬招招进逼,却都向宫长王崎打去,终于动了真怒,抬了抬手,长剑一起,剑鞘便重重点在了马冲扬胸口。
这一招携有国旭浑厚内力,但国旭不愿杀人,此剑也未出全力,岂料马冲扬前几日被李铭圣所伤,内力未曾恢复,再受了这一下,顿时口喷鲜血,倒在地上。
神拳门众人见此情景,都慌了神,有人抢上前去,扶起马冲扬,然而探他鼻息,已是断了气了。
群豪大怒,纷纷围了上来,有的戟指大骂,有的拔出了兵刃,看来马冲扬的死,已激起了群雄的血性。
只听得“叮叮”声响,无数兵刃递了过来,国旭长剑挡架,但众人知道国旭厉害,兵刃大多都朝宫长王崎刺去,国旭武功虽高,此刻却也难以抵挡。
国旭长剑一舞,剑上真力发动,将众人迫退一步,高声道:“且慢,我有话说!”
杨强抬手止住众人,问道:“阁下有何话要交代?”
国缓缓道:“香山下,各位的门人,不是我杀的。国某人从不打诳语,请众位相信。”
群雄听得此话,都道国旭已生惧意,纷纷骂道:“狡辩什么!老子今日就是杀定你了!”“知道怕了?怎么之前这么嚣张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杨强也道:“国旭,你先下求饶,不嫌太迟了吗?”
国旭慢慢握紧了长剑,森然道:“我国旭从不知求饶为何物,也不愿轻作杀业,盼各位莫要苦苦相逼。”
众人听他这般说话,更是知道国旭在讨饶了,此刻众人已生了战意,前仇新怨纷至沓来,国旭便是跪地磕头,怕也难逃一死,何况这般说话?况且国旭此言一出,众人对他最后的半点畏惧也消去了,哪还有片刻犹疑,纷纷大呼小叫,冲了上来。
国旭面无惧色,手腕一抖,拔剑出鞘,高声吟道:“剑神一出血汪洋,屠尽世间阎罗将!”
耀眼剑光冲天而起。
正文 第十章 柔情蜜意
香山之困既解,田海旺自京城中请了数位名医,月颖将养几日,身体渐复,下床行走虽还艰难,但已可自行进食,无大碍了。陈谦卫则住在了文心酒楼,日日与美酒为伴,甚是逍遥自在。
国旭下落不明,田海旺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