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朗接过来,发现上面并没有写得多复杂,只是简单地列了几条。不过只看了第一条,于朗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向高旭,问:“薛沐说把他所有的财产都交给我?”
“对,不过还有下面的几条。”高旭一边大口地吃着牛肉饭一边说。
于朗压抑住心底的震惊继续看下去,第二条是要求于朗帮他选一块风景好的墓地,第三条是要求把他最喜欢的那张叫作《城堡》的专辑给他陪葬。
看到这一条的时候于朗有些发愣,前一条关于墓地的还好说,可是为了一张专辑单独列了一条放在遗嘱当中,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况且薛沐既不是音乐迷也不是发烧友。于朗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放弃。薛沐自始至终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家伙,或许只有这样的不靠谱的遗嘱才契合他的脾气。
那张叫作《城堡》的专辑于朗确实有印象,据薛沐说是北欧的一个乐队出的唯一一张专辑,发行量很小,国内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薛沐之所以能够有这张专辑还是拜身在国外的一个书迷所赐,那家伙非要说这张专辑里面的音乐非常适合配他的小说,然后就邮寄过来送给他。薛沐自然没法拒绝,千恩万谢一番,但在他听完这张专辑之后却蹦出两个字:扯淡。
对于如此一张扯淡的专辑,薛沐却堂而皇之地写进遗嘱,这不能不让于朗觉得费解。
“看完了吗?”高旭总算将一碗牛肉饭吃完,拿着一张餐巾纸抹嘴巴。
一共也就三条,于朗翻来覆去已经看了好几遍。
“看完了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签个字吧,然后走一下法律程序就可以了。”
“薛沐没有和你说过别的话吗?”于朗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什么话?”高旭皱了皱眉头,不解地反问。
“比如说类似于他参加过什么组织,什么项目,或者其他的一些你觉得可疑的话。还有,他应该说立遗嘱的原因了吧,你能和我说说他当时的情况吗?”
“除了询问了一些立遗嘱和执行方面的问题之外,并没有说太多,不过薛先生当时似乎很着急。”高旭皱着眉回想,“另外,除了迫切外还有一些别的情绪,虽然他掩饰得挺好,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神情中有些恐惧,他说出这个遗嘱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因为薛先生实在是既年轻又健康。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遗嘱上只有两条,第三条是在薛先生死之前的前一天晚上,打电话通知我加上的。”
“第三条是后加上的?”于朗神色一变。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些疑惑的话,那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张《城堡》绝对有问题。
“对,是在立完遗嘱的第二天。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已经是凌晨,薛先生硬生生地把我从床上叫了起来。”高旭点着头说道,“于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那就和我回所里走一下程序吧!”
于朗一怔,立刻拒绝道:“可能不行,我下午有一件比较紧急的事情,这个不是很急的吧?”
“哦,这个不急。”高旭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您最好这几天能抽出时间办理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于朗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高旭对薛沐的事情所知有限,于朗自然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问清了办理遗嘱要走的程序后,于朗就站起身来,向高旭伸出手:“那就先这样吧,我明天上午去你的律师事务所。”
“好的,那咱们明天上午见。”高旭笑着握住于朗的手。
同高旭分开之后,于朗就直接打车奔向薛沐的公寓,能否解开薛沐的死亡谜团,关键就在于那张专辑。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越早拿到越好,但当于朗到达阳光苑的时候却被社区的管理者拦住。
于朗原本是有门卡和钥匙的,但糟糕的是二者都在上次遭袭之后丢失了,或者是被潘明拿去了,并没有还给他。于朗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加上对方一点都不通融,如此一来,于朗只能白来一趟。
薛沐的证件等遗物应该还在公安局,相关的证明材料似乎高旭那边也能提供。看来也只能等到办完遗嘱,将薛沐的遗体领出来之后再来找那张专辑了。
站在小区门口徘徊了片刻,看看时间尚早,于朗再次打车回到杂志社。编辑部里冷冷清清的,小胡是第一个发现他进来的,一脸错愕:“朗哥,你出来了?”
于朗无奈地笑了一下,心说什么叫“出来了”,说得好像被羁押了一样,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老总在吗?”
“不在,出去了。”小胡回答,尴尬地笑了笑,“听说你的事儿了,你的东西我早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的脸怎么了?”
“哦,受了点伤。”于朗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的伤口,心里却有些疑惑:难道自己挨打住院的消息已经有人知道了?
环顾了一圈,终于看到他的一些物品都已经被乱七八糟地放在一个纸盒子里。他走过去,一边拿起箱子一边偏着头朝里面的办公室看了看,那里原来是他的位置,不过现在正坐着一名陌生面孔的中年男子。
“新来的主编,据说带过来一批很有名气的作者。”
“嗯,不错,至少比我强多了。”于朗笑得有些发苦。
“朗哥,”小胡突然放低了声音,“你没事了吧?”
“没事啊!”于朗看着小胡诡秘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我应该有事吗?”
“都说你杀人,然后畏罪潜逃了。”小胡支支吾吾地说。
于朗立刻目瞪口呆了,心说:这他妈的是谁造的谣啊?
“没有的事,前几天我出了点事住了几天院,手机什么的也丢了,就没往回打电话。”
“哦,我就说嘛,这也有点太不靠谱了。”小胡立刻变了脸色,义愤填膺地替于朗叫屈。
于朗心底冷笑,别看这家伙脸色拿捏得精彩,其实这谣言多半就是出自他的口。毕竟共事了半年多,对方什么品性,于朗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几天老总一直都说你的好,其实很不想让你走,可是你非走不可,他也就不留你了。对了,工资什么的都已经让财务结清,打到你的卡里了。”
小胡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不过这笑容却让于朗觉得恶心。老板真是够缺德的,分明是想要辞退他,却非要摆出一副求才若渴、极力挽留的虚伪嘴脸。
其实于朗知道老总在办公室,只是不想见他而已,因为刚刚在楼下的停车场他看到那浑蛋的车子了。小胡一直都是老总的狗腿子,恐怕他也知道要是让于朗闯进老总的办公室会让老总很尴尬,所以才编出老总不在的谎话。于朗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所以也就不打算去揭穿他了。
“行,那我先走了,以后常联系吧。”于朗笑着说,心里却把对方骂了个通透。
回到租住的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窗子一直开着,屋里面落了一层灰尘。于朗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琢磨着薛沐的遗嘱,蓦然想起潘明说过薛沐的账户中有超过三百万的巨款。一瞬间,于朗觉得有些心神恍惚,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呆,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眉间的愁绪又加深了许多。骤然成为百万富翁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惊喜,反而愈发地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诡异。天上不会掉馅饼,世间也没有平白享用的午餐。说实话,于朗没有那么高尚,这么多钱放在面前说不心动那是骗人,不过他也很清楚地了解得到这笔钱之后的风险。
夜里的时候,于朗失眠了,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都是苏真的影子。由于失眠,所以第二天于朗起得有些晚,在路边的一家餐馆胡乱吃了一顿早餐,便赶往高旭的律师事务所。
虽然昨天高旭说得轻松,但于朗还是花了大约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把薛沐遗嘱的事情办完。
扣完一些遗产税等杂七杂八的费用,高旭说他能拿到二百多万的巨款,这还不包括薛沐的那市值超过百万的房产。
高旭正在翻看着文件做最后的检查。他的办公室宽敞且明亮,于朗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
东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字,似乎是草书,于朗只能认出其中的七个字。正想开口问,高旭却在翻动文件的时候,不小心将一个面向他的相框碰倒了。于朗伸手去扶起,眼睛扫到相片上的人物时,惊讶得几乎跳起来。
那是一个美丽女人的侧身像,时间应该是深秋的黄昏。女人穿着一件长款的白色风衣,站在一株火红的枫树下,眼睛望向远方。
于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在胸腔里一抽抽地痛。
“很漂亮,你女友?”他勉强地笑着问。
“哦,不是女友,”高旭笑了笑,伸手接过相框,放到一处不易碰到的地方,“是未婚妻。”
于朗一听此话简直要背过气去,不过高旭随后的一句话却又救了他。
“不过现在也不是了,我想我这辈子的命里没有做她老公的缘分。”高旭眼神一黯,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想到苏母的话,和两天前高旭出现在医院的事情,于朗总算弄清楚原来高旭就是差点娶走苏真的家伙。说实话,高旭真是不错,虽然说不上多么帅气,但绝对称得上俊朗,谈吐也文雅,品性似乎也不错。反正,于朗觉得对方要比自己强上不止一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搅黄了苏真和高旭的婚事。于朗有些讪讪地想着,如果是苏父的原因,高旭这么出色的女婿都看不上,那自己岂不是更没戏?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原本于朗想请高旭吃顿饭,毕竟办理遗产的过程中高旭帮了他很多。但高旭却非常委婉地拒绝了。没有办法,于朗只好一个人在路边随便找了个餐馆吃饭。他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肯定要先去公安局一趟,不仅要领取薛沐的一些遗物,还要将薛沐的遗体送到市殡仪馆,并预约火化和下葬的日期。除此之外,还要为薛沐选一块墓地。似乎每一件事情都挺复杂的,不过好在于朗现在手头比较宽绰,有了钱,一些事情就变得容易了很多。
第一站自然是市公安局,在出示了一些资料和证明之后,于朗总算取得了公安局的证明信。然后他就打车直奔阳光苑。
有了公安局的证明,于朗很容易就从管理员那里拿到了薛沐房间的备用钥匙。再次回到薛沐的房子,虽然时隔不过一周,但却恍如隔世一般。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灰尘多了些,地板上已经落了一层浮灰。因为有一扇窗户开着,所以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异味,而且依然存着淡淡的绿茶香气。于朗有些发怔,这味道他自然不会陌生,不过这屋子已经空了一周多,绿茶香气却萦绕不散,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薛沐的CD都放在客厅中一个小型的书架上。和书房的书柜不同,这个架子是镶嵌在墙壁中的,高度只有一米,分为三层,横竖交错,形成棋盘格的形状。每个格子都放着一些东西,有的是陶瓷玩偶,有的是经常翻阅的几本书,还有的是一些杂志,不过其中最多的是CD。那些盒装的CD大约摆满了其中的四个格子。
于朗走过去,逐个查找,在查到第三个格子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那张叫作《城堡》的专辑。名字自然是英文的,只不过上面贴着汉字的标签。于朗小心地把那张专辑抽出来,然后打开,里面除了一张CD并没有什么东西。他反复看了无数次,包括用各种方式检查盒子上的包装,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难道在CD里面?于朗皱着眉头想,片刻后他带着CD走出房间。他打算找一个CD播放器去听听里面的内容。
出了小区,于朗站在路边拦车,远远地就看到一辆白色的奥迪A4开了过来,然后“咯吱”一声停在他面前。
于朗以为对方要问路,看着副驾驶的车窗缓缓打开,正准备应对提问,结果却看到一张让他既熟悉又震惊的面孔。
“小严?”于朗目瞪口呆地看着面目清秀的小护士。
“干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上车,有事情要和你说。”小护士横了他一眼,偏了偏头命令道。
于朗拉开车门坐进去,心里却嘀咕起来:很明显面前这个容貌可爱的小丫头不是一般人,不是说身份不一般,而是指心机不一般。试想一个能开得起几十万元豪车的女孩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实习护士,除非她抱着什么目的,或者面前这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小严。想到这儿,潘明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又翻涌出来。难道那个隐于幕后的神秘组织已经找到他头上了吗?
“你应该不叫严潇吧?”于朗斜着眼睛打量正在开车的女孩。
女孩听于朗如此问,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当然叫严潇,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于朗一听对方的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看似无辜的女孩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便立刻冷冷地追问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杀害薛沐?”
“我想你是搞错了。我是国安局的,并不是信力会的成员。”叫作严潇的女孩笑着回答,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夹递给于朗。
于朗将信将疑地接过来,里面是一张身份证一样的卡片,印着严潇的名字和头像,还有数字的编码,最顶头是一行黑字:中国国家安全局。
“你真是国安局的?”于朗有些无法相信。
“我骗你干吗?上面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严潇撇了撇嘴。
“那可不一定,现在什么不能伪造啊?”于朗嘀咕道。
严潇登时为之气结,一把抢过证件夹,恶狠狠地道:“我要是假的早就弄死你了,还让你活到现在啊。”
于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们找我干吗?我也没做什么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对了,你刚刚说的信力会是什么意思?”
“你先别着急,等到了地方我会详细和你说的。”说完严潇就沉默下来,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对方已经这么说了,于朗自然也不好再问什么,而且看严潇的样子也不想继续和他说话,于是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车窗外的景物上,心里却惴惴不安地揣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车子的座椅很舒服,但于朗却如坐针毡。他今天穿的是休闲裤,大腿外侧有一个很宽大的口袋,那张刚刚从薛沐家里取出来的CD就放在里面,此刻,那盒子的边角正顶着他的腿。如果对方真的是国安局的,是不是要把这个CD和遗嘱的事情告诉给他们?
“你应该在薛沐家发现了一些东西吧?”严潇突然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于朗心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