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看法,倒是跟莫堂主不谋而合。
李玉麟道:“真相究竟如何,等明天早上见过老郡主之后,应该就能知道了。”
姑娘道:“我觉得不大对,听说,德瑾格格当年是让老郡主逼死的,怎么单她的陵寝闹鬼,而这鬼又跟李姑娘被劫掳失踪的事,扯得上关联。”
李玉麟道:“这就不知道了——”
姑娘道:“老郡主当年逼死德瑾格格,跟李家有关,是不是?”
李玉麟迟疑了一下,点了头:“不错。”
“那么除非是真有鬼,德瑾格格阴魂不散,做了鬼还记恨,是她——”
李玉麟道:“姑娘,我不信世上真有鬼,再说,劫掳我妹妹的,明明是人,明明是允祯的主使。”
姑娘眉锋一皱道:“这我就想不通了。”
李玉麟道:“应该不难明白,鬼也好、人也好,总是允祯的主使就对了。”
“可是——”
“姑娘病刚好,不要为这事伤神了,等明天见过老郡主之后,应该多少能理出个头绪,琢磨出个端倪来。”
姑娘头微低,道:“我的病也好、伤也好,都不要紧,我总希望能早一天救回李姑娘来,也总希望能尽一份心力为爹跟二叔赎点罪。”
听姑娘提起杜氏兄弟,李玉麟的心头不由为之一震,忙道:“姑娘坐太久了,会不会累?”
姑娘道:“不要紧,我早已经下床走动了。”
“已经全好了么?”
姑娘抬头凝日,道:“不要紧,现在提起爹跟二叔,我心里已经好多了,我只是替他们两位可惜。”
一语道破用心,李玉麟为之心头再震,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你不愿意我提,我就不提了,对了——”姑娘道:“你能不能跟‘穷家帮’的卫分舵主说一声,让他准石清进城来看看妹妹。”
李玉麟一怔:“怎么,站娘是说——”
姑娘道:“我看妹妹心里是真有了石清,有时候看她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虽然她没说,可是我知道。”
李玉麟道:“让卫分舵主准石清进城来容易,我只一句话,他一定点头,只是,这时候让石清进城来,尤其是上这儿来合适么?”
“你是说——”
“石清进城来,是冒杀身之险,老往这儿跑,会给莫大爷惹来麻烦。”
姑娘呆了一呆,道:“这倒是——”
“姑娘得空跟二姑娘说说,只要她心里真有石清,日后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那我就找机会跟她说说。”
两个人就这么单独相处,就这么说着话,虽然没说什么顶要紧的,可是对姑娘来说,心里已经很安慰了。
其实,就算是什么都不说,能看见,能在—块儿,也就很够很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妞来叫吃饭了。
尽管黑妞只是来叫他们吃饭的,可是也让姑娘杜凤仪清瘦的娇靥上增添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李玉麟来的时候,庙里只四个人,可是到了这吃饭的时候,却多了一个人。
宫海波来了,而且是早来了,只是没敢上禅房招呼,没敢去打扰罢了。
莫堂主、宫海波、黑妞、还有姑娘杜凤仪的事,李玉麟他也亲口对人家做过承诺。
可是一想到那位情多、义也够重的兰珠格格,李玉麟的一颗心,总不免为之一沉。
庙里吃饭,当然是斋。
可是黑妞的手艺真不赖,把几样素菜做得可口的不得了。
李玉麟是多少日子没吃着家常饭了,这一顿,不免多吃了点儿。
做饭的没有不喜欢人家多吃的,黑妞高兴,大家都高兴,当然最高兴的还数姑娘杜凤仪了。
其实,她也多吃了。
她这—多吃,招来了宫海波的话:“李少爷,我看往后你最好还是少来两趟。”
他一本正经,股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几个人都听怔了!
就在几个人都听怔的当儿,他接着又是—句:“莫堂主这儿,香火少,你要是多来两趟,像大妞这种吃法,只怕粮食要不够。”
黑妞头一个笑了。
莫堂主更是哈哈大笑。
姑娘杜凤仪红着一张娇靥,低下了头。
李玉麟,他也觉得脸上一阵奇热。
时候不早了,真不早了,李玉麟不忍说,可却不能不说该走了。
莫堂主、宫海波、黑妞只送出了禅房。
姑娘杜凤仪却送到了后门口。
到了后门口,姑娘微低着头,轻声道:“什么时候再来?”
李玉麟迟疑了一下,道:“我不敢说。”
姑娘没说话。
李玉麟忙道:“真的,我真不敢说,就跟这一趟来一样,事先我根本不知道能有空来看看。”
只听姑娘道:“我知道。”
李玉麟道:“只要得空,我一定来。”
姑娘道:“也别勉强,办正事儿要紧,你,你要多小心,多保重。”
李玉麟道:“我知道。”
姑娘道:“那——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李玉麟吸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走了。
姑娘这时候才抬起了头,站在后门口,一双美目里,泛起了闪亮的泪光。
口口口
不知道为什么,李玉麟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其实,他明知道是为什么。
回到了外馆,兰珠一个人独坐灯下,显得很无聊,一见李玉麟回来,她立即有了精神,忙站了起来道:“怎么一去这么久,这时候才回来?”
李玉麟道:“说话耽误了。”
“吃了没有,要没吃我让他们马上给做。”
要是姑娘杜凤仪,就是自己下厨亲手做了。
这就是兰珠与杜凤仪很多不同地方里的一个。
李玉麟感觉到了,也想到了。
但是他也感觉到了,想到了另一点,那就是兰珠跟杜凤仪有一点是相同的,两个人对他的心。
尽管表现的方式不同,对他的心,绝对是相同的。
就因为感觉到了,想到了这一点,李玉麟原本已经沉甸甸的心头,更沉了。
“怎么了?”
兰珠显然看出来了。
李玉麟忙掩饰:“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兰珠娇靥微沉,小嘴儿一噘:“人家一个人闷了大半天,只指望你回来说说话,哪知道你一回来却说累了。”
李玉麟微一笑,笑得有点歉疚,道:“累是累了点儿,可是说话的精神还有。”
春风解冻,兰珠的娇靥不沉了,小嘴儿也不噘了:“那就陪我说说话。”
兰珠她贵为和硕格格,尽管娇宠纵惯,毕竟有她成熟、有她有担当的一面,拿她面对老郡主时之能言善辩,说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件事,就是个绝佳例证。
可是,一旦她面对李玉麟时,却又变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令人不能不慨叹情之神奇、玄妙。
就在他们两个人灯下对坐说话的时候。
远在西山,坐落着巨冢的那处山坳里,清冷的月光之下,缓缓的走进了个人来,是老郡主。
只老郡主一个人,没见她带任何人,也没见胖总管齐禄。
她缓缓走进山坳,缓缓走到那座巨冢前站正,面对独生爱女的埋骨处、她脸上居然连一点悲凄之色都没有。
不但没有悲凄之色,笼罩在她脸上的,反而是一片逼人的冷峻之色。
这还不算怪,怪的是,只见她探手入怀,从怀里摸出根半尺短长,黑忽忽的棒子,在那座巨冢前连敲了三下。
一长两短,居然还很有节奏。
棒子在巨冢上连敲三下,巨冢上当然是连响三下,而那棒子本身,也似因震动发出一种极具尖锐的嗡嗡之声。
敲是敲了,巨冢是响了,棒子也发出了尖锐的嗡嗡声,但是,这两种声音很快的就趋于寂静。
只不知老郡主的用意何在。
两种声音归于寂静,老郡主的脸上浮现了诧异之色,拿起那根棒子,又连续的再敲了三下。
依然是一长两短,很有节奏。
那两种声音,再度很快的趋于寂静。
老郡主的用意究竟何在?
老郡主脸上的诧异之色增添了三分,只见她很快的绕到巨冢之后,手里棒子往巨冢上一点,巨冢立即石块移动,现出了一个宽约二尺,一人多高的门户,门里,一道石梯直通往下。
老郡主很快的走了进去,门户又自合上。
老郡主居然知道如何开启这座巨冢的秘道?
这座巨冢,当年是由老郡主亲自监造的,她知道巨冢的机关秘道,应该是不足为奇。
但,她刚才用那根棒子在巨冢上,有节奏的连敲三下,又是什么意思?
显然,那是一种联结信号,其用意是告诉冢中人,她来了,让冢中人开启秘道。
那么,这应该表示,老郡主她知道冢中人,她的独生爱女——德瑾格格,当年并没有死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德瑾格格不是被老郡主逼得服毒自尽了么?
这,恐怕只有问老郡主自己了!
没多大工夫,巨冢上门户再度开启,老郡主从巨冢里出来了,脸色更见冷峻,也多了几分阴沉。
她很快的关闭了巨冢上的门户,很快的绕到巨冢前往山坳外行去,步履之间,快逾常人一倍。
显然,这么多年来,老郡主她还是没把一身武功放下。
老郡主很快的出了山坳。
山坳里,又恢复了寂静。
生似,这儿没有任何人来过,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口D口
一太早,兰珠就跟李玉麟双双赶到了“福王府”。
早不怕,老郡主做早课,有早起的习惯。
这次,李玉麟可以名正言顺的进“福王府”了。
但,进了“福王府”,碰见的是胖总管齐禄,他给兰珠见过礼后却这么说:“格格,老郡主病了,不能见您们两位了!”
兰珠跟李玉麟都一怔。
兰珠忙道:“怎么,伦奶奶病了,什么病?”
齐禄道:“不知道,大夫还没看出来。”
“这怎么会,昨天不还好好的么?”
“是啊!谁知道会突然得了病,昨儿晚上发了高烧,当时就把几位御医请来连夜诊治,可是他们几位居然连什么病都没看出来。”
“这,这怎么会——她老人家病得很重么?”
“当然很重了,要不然怎么会连你们二位都不见呢9”
“真要命,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
李玉麟突然道:“格格,咱们走吧!”
“走?”
“老郡主病了,不能见咱们,咱们不走还等什么?”
“可是——”
李玉麟转望齐禄,道:“请齐总管代为问候,并请代为转奉,李家人不是不明事理,知道她老人家的不得已。”
齐禄一怔。
兰珠也一怔:“你怎么说,伦奶奶是——”
李玉麟没多说,只道:“格格,走吧!”
“等一等!”兰珠急道:“你把话说清楚。”
李玉麟道:“格格冰雪聪明,何必非让我说清楚不可,当今的满朝文武,哪一个不爱这个,又哪—个不知道明哲保身之道。”
“我明白了!”兰珠秀眉双扬,霍地转望齐禄:“是么?齐禄。”
齐禄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好,道:“这,不——”
兰珠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敢让伦奶奶为难了,只是我很失望,没想到我一向敬爱的伦奶奶,反而不如我兰珠———”
霍地又转回脸:“求人不如求自己,咱们走!”
两个人这里刚要走。
那里,后院方向,传来了老郡主的冷喝:“站住!”
两个人还没动。
只听老郡主又道:“齐禄,让他们进来。”
齐禄忙道:“老郡主——”
“我没变了主意,让他们进来!”
齐禄答应了一声,回转身,哈了腰:“两位请。”
兰珠望李玉麟,李玉麟有点犹豫。
只听老郡主沉喝道:“不要意气用事,否则你永远找不到,救不回你妹妹。”
李玉麟心头一震,忙扬声道:“再晚不敢!”
兰珠没说什么,却当先急步行了进去。
李玉麟迈步就跟。
在那个小院子里的佛堂里,老郡主肃穆盘坐。
李玉麟跟兰珠来到,双双见礼。
只听老郡主冷然道:“我所以改变了主意见你们,是要让你们知道,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可是我还是当年的我。当年我无视于权势,如今我照样天不怕,地不怕,何况我已经入土半截,就是现在死,也不算夭折。”
李玉麟跟兰珠都没说话,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有!”老郡主接着道:“我要告诉你们,我所以改变主意要见你们,是为了当年的铁鹰王,不是为现在你们李家。”
李玉麟说了话:“无论如何,李家都会感激您老人家。”
老郡主道:“我并不是要李家感激,直说一句,也不稀罕,如果你李家早知道感激我,也不会有如今这种事了。”
李玉麟听出了话中有话,不由一怔。
兰珠忍不住道:“伦奶奶——”
老郡主冷然截口:“不要急,我马上就会说正题了。”
兰珠道:“我不是催您老人家,我是——”
“不管你催不催,反正我既然改变了主意要见你们,我就一定会说。”
老郡主今天早上的脾气很大,兰珠没敢再吭气。
其实,她不知道,李玉麟也不知道,老郡主有一大半是因为伤心难过。
只听老郡主道:“昨天夜里,我上西山去过了——”
李玉麟、兰珠双双一怔。
兰珠道:“怎么说,您老人家亲自去了西山?”
老郡主道:“不去看个究竟,我怎么给你们答复?”
李玉麟道:“还劳累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西山,再晚很不安。”
老郡主像没听见,道:“我也到墓里去过了——”
兰珠叫道:“怎么说,您——”
“不进去看,又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玉麟道:“再晚没有想到,那座冢还可以进去。”
老郡主看也没有看李玉麟,冷然道:“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说话不老实,以你们俩头一天晚上的所见,不是分明知道那座冢有秘道可以进出么?”
李玉麟只觉脸上一热,没说话。
兰珠道:“您老人家知道那座冢的秘道?”
“当年是我监工督造的,秘道甚至是我设计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李玉麟跟兰珠都听得一怔。
兰珠忍不住又道:“您老人家为什么要在那座冢里设计秘道?”
老郡主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抽搐,道:“因为我的女儿德瑾当年并没有死,我留下了她一条命——”
李玉麟又猛一怔。
兰珠脱口叫道:“什么,瑾姨当年没有死,是您——”
“她总是我的女儿,我总是她的娘。”
李玉麟道:“再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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