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说送她去自己以前修行的地方,可实际竟是将惜春领到了郡主府。惜春下了车才发觉,想着许久未见黛玉很是想念便也就进来了。
黛玉想到此倒是有些欣慰,叹道:“好妹妹,这也算你的造化,说起来你还要感谢珍大哥将你除名呢。”
惜春撇了下嘴,不以为然道:“他还不是看我给他带不来好处。”黛玉摇摇头亦不愿多说,许多事情无须言明,终有个尘埃落定时。何况贾珍也没要过惜春去懂,他对惜春好怕也是因为那时可卿很喜欢这个对她不屑却本身极清白的四小姐,确切的说惜春是可卿的一个梦,一个纯粹洁净的梦。
黛玉看着惜春道:“我天天闷在家里孤单得很,一直盼着有个姐妹说话,四妹妹如不嫌弃不如就留在我这儿,咱们一起谈诗论画岂不好。”
惜春摇头,神色有些清冷道:“我说出家并不是一时逃避或是心血来潮,这些年该看的都看了,已是虔心向佛,这次离开不过是个契机罢了。今儿到了林姐姐家门口断没个过门不入的理,一会我就想走了,找个尼庵安身也就罢了。而且我虽离开了贾家,到底血缘上还是那府的人,他们若知道了定然觉得林姐姐还是念着与那府情分的,到时候不定又有多少花样出来,你虽不怕却也会烦恼的,何苦来哉。”
黛玉微叹一声,静静看着惜春良久才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我也不敢多劝妹妹,只是不知四妹妹是否真了悟了,世事纷繁可你从来只冷眼旁观,不曾入世又何谈出世。四妹妹倒不妨先学妙远姐姐那样先带发修行吧,与佛有没有缘分还要看造化呢。”
惜春默了半晌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里的蝇营狗苟你争我夺甚是可笑,真真了无意趣。古话说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可见红尘倒不如佛门清净无为的好。姐姐说得倒也有理,我这样食着他人血肉长大的人没准佛门也不留呢。”
看着惜春苦涩的面容,黛玉心里一阵揪痛,这个最小的姐妹总是那么孤寂的让人心疼,轻轻拥住惜春细语道:“好妹妹,你既说看惯了繁华该知道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一颗尘世不染心,你已有了最珍贵的东西何必自己禁锢了自己的心。出淤泥而不染,世上谁能说莲花污浊。”
惜春低低一叹,道:“我哪敢自比莲花,俗之又俗的人罢了。”
黛玉噗哧笑道:“现在又说俗人,既是红尘俗人还出家做什么。”
惜春也化悲为乐,瞪着黛玉道:“姐姐又把我绕进去了,我也说不过姐姐。不过如今我还是想先在庵里修行,等我想明白了自会去寻我的出路。”
黛玉颔首道:“也好,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到底不安全,依我说倒不如和妙玉去作伴。”
惜春原也不知去哪里,遂点头道:“也好,只是听说她现在是皇后替身,必定是在皇家寺院,我进得去吗?”
黛玉浅浅笑道:“这点忙我还是能帮上的。你只放心吧。”
惜春道:“那我一会就走吧。”
黛玉怔然:“这么快?”
惜春叹口气并未接话。黛玉无奈叫来红嫣交代她送惜春去皇觉寺,妙远自回了栊翠庵。
看着惜春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溶于天地间,仿佛一粒微尘,黛玉无端感觉鼻子有些酸,这个小妹妹总是一身的清冷,将自己紧紧缩在壳子里隔断了所有外界的目光。或许佛门的清净真能令她打开心结吧。
雪雁道:“姑娘怎么不留下四姑娘,难道真放任她去出家?”
黛玉轻轻一叹:“她就是孤介不回的性子,我再劝也没用的,她的心里有个结,等那个结解了再看她会选择什么吧。如今她这样逃避估计佛门也不容呢,就像妙玉当年不也是因为难了红尘而不得出家吗,佛门可不是人逃避的地方。不过四妹妹和妙玉不同,希望她解开心结后能从新入世吧,其实若能修心何处不清净呢。”
雪雁摸摸头道:“好复杂啊。要我说哪有那么多麻烦,哼,我看就是书读太多了。”
黛玉推了雪雁一下道:“我读的书也不少呢,我看你就是给自己不好学找借口。”
春纤接口笑道:“雪雁妹妹那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心自然是宽的。”
雪雁眼眉倒竖,嚷道:“你又编排我,看我二指神功。”说着伸手去弹春纤脑门,春纤忙撒腿跑开。二人就在院子里施展轻功穿花拂柳闹了起来,惹得黛玉月华露清和那些小丫头大笑不已。
半晌月华才道:“听四姑娘的话那宝二爷倒像悟了呢。”露清冷笑道:“那与咱们什么关系,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罢了,就是佛祖都得嫌弃他。”露清对那个花容月貌的公子哥是厌恶到了极点。黛玉默然,或许宝玉真悟了也未可知,他其实也是个有些灵气的。
院子里正热闹就听院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个清脆却焦急的声音:“林姐姐不好了,表哥遇刺了。”而后馨悦通红着小脸双眼转泪跑了进来。
黛玉只觉得心一痛,犹如被尖针狠狠刺中,巴掌大的小脸立时血色尽褪苍白如雪,月华忙一把扶住黛玉摇摇欲坠的身子。黛玉定了定神,颤声道:“怎么回事,他不是送你们出城这吗,怎么会遇刺。哥哥怎么样?”
原来馨悦一家今儿要回兖州去,黛玉本来要去相送,可水溶着实怕她再出去受了委屈或危险,说什么不让,黛玉知是水溶太过紧张自己,心里甜蜜便把那不快消尽了,只在昨天治了酒席饯别。今儿就由水溶和逸飞亲自送馨悦一家离开。再没想只出个城竟真出事了。
馨悦见黛玉神色恍然,身子摇摇欲坠,吓得忙道:“姐姐你别急,表哥不会有事的。”嘴上说着可神色却泄露了心底的恐慌。黛玉心中冰寒,眼神幽黑地望着馨悦道:“好妹妹等会再说吧,雪雁备车去。”
雪雁看姑娘那焦灼的样子不敢不听,忙出去叫人备车,月华忙推出去吩咐侍卫和暗卫小心准备着。
车子风驰电掣一般往北静王府驶去,车内馨悦开始叙说经过。
第一百章 虚惊一场
黛玉听着馨悦说起经过,烟眉越发紧紧蹙起,身子微颤如风中竹叶,竟是前所未有的荏弱,此时馨悦才开始后悔不该自作主张告诉了黛玉。
原来今日逸飞和水溶送孟氏一家出去,才行到城外林边的长亭处水溶和逸飞便觉气息不对。蓝的无边无际的天空却仿佛潜藏着暗流的湖面,树林随着微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太安静了,仿佛那幽幽的树林里正蛰伏着什么猛兽。水溶和逸飞不觉提高了警惕,悄悄打个手势令侍卫们严阵以待。
果然他们队形还没摆好树林里便窜出三十多个白衣蒙面人。虽是六月的午后,可那些蒙面人身上散发的寒气依然让人感受到了九幽般的森冷气息。
那些人显然是专职杀手,并不多言,直接上来和水溶等战做一团。辅国公是战场老将,只是他擅长的是马上功夫,这轻功之类实不擅长,孟国公夫人却是半点功夫不会,馨悦的功夫也只能勉力支撑,再加上几个不会武功的家人,一时之间倒场面对水溶等倒有些不利。好在水溶他们带的人也不少,暂时还能支撑。
久战不下那些蒙面人也有些急,一会来了援兵就不好办了,因此他们改变了策略,他们今日主要是要杀逸飞和水溶,此时竟是主攻孟氏一家。本来杀手也是有自己的职业规范的,那就是轻易不杀非是目标的人, 可眼下这样显然是对此行志在必得。
最后暗卫见不好亦现身,总算水溶等人技高一筹大部分刺客被剿灭,剩余的都服毒自杀。等一切都平静了众人才发现水溶脸色不对,他竟是后背中了极长的一刀,他不愿分众人心便一直硬挺着,知道刺客都伏诛了才昏倒。
馨悦等自然走不了了,匆忙送水溶回王府,馨悦想着表哥这样定极需要黛玉在眼前的,又看水溶那样子可怕,就冲进来找黛玉了。
黛玉听馨悦说得简单,却可以想见当时的刀光剑影何等的惊心动魄,听馨悦的意思也不知水溶受了多重的伤,她早已心急如焚了。
进了王府黛玉明显发觉今日气愤不同,虽然仍然各司其职,可那些下人们脸上的焦急不是假的,迎他们进府的是水溶的乳母韵嬷嬷。黛玉看她神色有些憔悴,心更一时沉到了湖底,拉住韵嬷嬷道:“嬷嬷,溶哥哥到底怎么样了。”
韵嬷嬷勉强笑了一下,慈爱拉着黛玉的手温和道:“好郡主,你别怕,那伤只看着吓人,其实不怕的。”
黛玉芙面如雪,泪光盈睫,恍若滴露清荷,惹人怜惜,她再张口时声音里已带上浓浓鼻音,道:“嬷嬷可不许骗我,我要亲自去看看。”
韵嬷嬷叹口气道:“王爷在自己卧房呢,偏不让我们这些下人去,只太王太妃、太医和林大人在呢。”
黛玉眉心轻拢,这话好没道理,水溶受伤了怎么能不用下人伺候,总不能事事让太妃等人亲自动手吧。
韵嬷嬷和馨悦等见黛玉神色有些恍惚,心中焦急,见黛玉长眉几乎搅在一处,眼神微凝似有疑惑,又不敢打扰。半晌黛玉轻轻呼出一口气,神色微微沉静了一些,只脸色依然苍白,轻轻道:“我去看看吧。”
说着也不用人扶,急匆匆往水溶院子走去。雪雁等看她衣带翩跹如玉蝶轻舞,窈窕轻盈,没由来心慌忙追了上去。
水溶的院子静悄悄的,下人们远远在院门处守着,看黛玉进来忙都施礼,黛玉此时心绪烦乱哪里顾得上,头一次仅摆摆手径自来到门口。门口却有两个侍卫守着,见黛玉来了,忙施礼道:“郡主来了。”
黛玉道:“我要进去。”
“这,”那两个侍卫有些为难沉吟了一下道:“郡主稍等,容属下禀报一声。”
黛玉微一顿足,不觉撅起了小嘴。
片刻那侍卫出来道:“郡主请进。”放了黛玉进去却把其他人都拦在了门外。雪雁等越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在门口打转。
黛玉一直走到里间却见水溶斜倚在床上,脸色虽有些白却并无憔悴疲乏之态,而太妃太王和逸飞正坐在桌子边说话,另有一个太医模样的人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逸飞见黛玉进来笑吟吟道:“妹妹来得好快,倒是我们忽略了馨悦郡主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了。”
此时屋内境况一目了然,黛玉聪慧如厮早知道自己被蒙了,看太王太妃满面笑容的样子有些窘迫,忙上前逐一施过礼才沉着小脸坐下。
逸飞看妹妹气鼓鼓地便冲水溶呲了一下牙,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道:“溶弟可要好好保重啊。”
太妃亦笑盈盈道:“就是,不然可就枉了玉儿的一番赤诚了。”
说完几人一瞬间逃了个干干净净,留下欲怒不怒的水溶和羞恼交加的黛玉。
屋子里静的让水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忐忑不安的看着黛玉,斟酌着字句。可没等他开口黛玉却轻轻道:“溶哥哥真的没事吗?”
水溶再想不到她酝酿了半晌的气却还是先迸出这么句话来,看黛玉的眼神微有些茫然不禁心中一痛,自己真的把她吓着了。忙下床来拥黛玉入怀,轻声道:“好黛儿我没事,真的,你看我手多暖和。”
黛玉握住水溶的手听着水溶强劲的心跳这才全放下心来。担忧没了,气自然顿时回来了。惊觉眼下的状况黛玉又羞又恼,使劲挣脱了水溶地怀抱坐得远远的,鼓起桃腮,竖起似蹙非蹙的罥烟眉,瞪起似睁非睁的含露目,清灵的声音里也惹上了薄薄怒气:“溶哥哥为什么要骗人,还不让下人来伺候,害得我害得我……”
水溶摸摸鼻子,看着黛玉恼怒的样子轻叹一声,又坐到黛玉身边,将黛玉的小手笼进大掌中道:“黛儿别气,本来也是要告诉你的,哪知一个没防备让馨悦跑了,这丫头!”
黛玉减了些怒气没再挣脱水溶的手,咕哝道:“不许转移话题。”
水溶有些好笑,忙正了神色道:“好好,黛儿听我道来。自忠顺王那儿子得了怪病,忠顺王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最气的是明知道妙玉最有下毒的嫌疑,皇上却不处罚妙玉。他一生只得了这一个儿子,若陆靖远一直这么下去他岂不是后继无人了,就是这股火让他加快了谋反的步伐。最近几个月他的手下在京城活动颇为频繁呢,连南安王爷都被他拉拢过去了,京畿的军队中亦被他安插进了人,其实这倒好办,只他那八百金甲死士一直没有踪影倒是个问题。而且那陆浩天是个谨慎的,虽活动频繁似乎并没有尽快动手的迹象,所以皇上想再给他加把火。京城内他最为提防的就是我、太子、和你哥哥,那些文武百官他倒没太放在眼里。陆浩天一直想着怎么除去我,可我行动皆有人跟随且从不出闹市之地,他也没办法公然行动。”
“所以你们就给他制造了这个机会?”黛玉反问道。
水溶微笑点头道:“可不是。只是没想到陆浩天真舍得下手,竟将自己麾下杀手精锐尽处,咱们到底是费了些劲。不过这也好,起码他手下高手去了一半。我装作受伤的样子,那馨悦不明就里,竟是第一个想起给你打招呼,我们要做出忙乱的样子,竟是没法太顾这急脾气的小妮子,结果就让你知道了。”
黛玉哼了一声,撇嘴道:“那你们也不和我说一声。”
水溶笑道:“你这不也知道了吗。我们也不想你担惊受怕的。”
黛玉不满道:“是啊,不想我担惊受怕,结果不却让我更害怕了。”说着抽出手捶了一下水溶的胳膊。
水溶一咧嘴,脸色微变却仍是抬胳膊拥住黛玉劝慰。黛玉不敢动,急道:“怎么了。”
对上黛玉关切的目光,水溶心里暖如春阳满满,忙笑道:“不防事,不过为了逼真真受了些小伤,看着流血了其实伤口很浅。”
黛玉心一紧,见水溶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气又疼,没好声气道:“那还不赶紧歇着,还只这么没顾及。”
水溶微笑道:“好黛儿别气了,平时练武常有磕着碰着的,哪有那么脆弱。看见你生气我更把这点子事早忘了,只要你说声不气,这伤马上就会好的。”
黛玉气笑了,嗔道:“何时你这外人眼中的冷面王爷这么油嘴滑舌了,真要不得了。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呢?”
水溶看黛玉没推开自己,心下喜悦,道:“眼看天越来越热了,偏听说萧妃有孕了,且胎息不稳,皇上打算去避暑呢。只是我受了伤是不能陪去了。”
黛玉闻言默了一下道:“看来你们要给忠顺王制造机会了,只是皇上出去了岂不更危险?”
水溶笑道:“不妨,有暗卫中的精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