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抱起来的,但已经迟了。
只见庄英男双目紧闭,脸上隐隐和笼罩着一层黑气。一探她的鼻息,虽然还能够呼吸,
却已是气若游丝!
齐勒铭一掌劈开窗门,那个偷施暗算的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当然,他也无暇去追凶
手。
他连忙取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塞入庄英男口中。这颗药丸是天山剑客白英奇所赠,用
天山特产的雪莲制炼的碧灵丹,功能祛除百毒。
齐勒铭助她咽下了碧灵丹之后,呼吸似乎稍为畅顺一些,但仍是昏迷不醒。脸上的黑气
也还是一般浓淡。
碧灵丹能法除百毒,但这是“百毒”之外的剧毒,碧灵丹并非对症解药,只能暂时保住
庄英男的性命。
毒性这样厉害的暗器,齐勒铭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知道一个时辰之内,若然设法替庄
英男解毒,庄英男必死无疑!
悔恨莫及,怪只怪自己太过粗心,他只道来的是楚劲松,哪知却是存心来杀害庄英男的
凶手。
凶手当然不会是楚劲松。那是谁呢?毒性这样厉害的暗器,当然是出于擅于使毒的名
家。他们也如不同宗派的武学名家一样,各有各的独门手法、独门暗器、独门毒物的。
齐勒铭不是使毒的大行家,但由于他与穆氏双狐中的“银狐”穆娟娟同居多年,对有关
使毒这一门的常识,他也略知。
第一步必须知道是哪一家的毒药暗器,方始有线索可寻。有了线索,方始能判断是何种
毒药,这种毒药对人体造成的损害又是在什么地方等等,然后才能设法解毒(假如找不到对
症解药的话)。后面几个步骤是超乎齐勒铭的能力范围之外的,但他已是不能放弃思索,纵
然仅仅知道是哪一家的暗器,也总比不知道好些。
擅于使毒的大名家寥寥无几。
蓦地里他想起来了,他虽然没有见过毒性这样厉害的暗器,但中毒后相同的症状他是见
过的。
大约在六七年前,那时他还在深山养伤、行动不便。穆娟娟与他作陪,做他的看护。有
一日来了一个要杀害他的仇家,穆娟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但好在穆娟娟新炼成一种毒针,
毒性十分厉害,在紧急关头,穆娟娟用毒针杀了此人。
不过穆娟娟的毒针,也还没有此际庄英男所中的毒这样厉害。那个人在中毒之后,述能
够破口大驾,过了大半天方始死亡。不错,那个人的内功相当深厚,但据齐勒铭所知,庄英
男的内功是只有在那个人之上,决不在那个人之下的。
如今,庄英男一中毒便即昏迷,而且凭他的经验判断,一个时辰之内,若然设法替决英
男解毒,庄英男必死无疑!
这样厉害的剧毒,比起穆娟娟当年所用的毒针更加厉害十倍!
不过毒性虽然更加厉害,中毒的症状却是相同。
莫非庄英男所中的暗器就是这种毒针?而凶手不是别人,也正就是他的情妇穆娟娟?
脑海中闪过穆娟娟当年为了救护他而用毒针杀人的这幕往事,齐勒铭很快得出这个推论。
但立即又发现了疑点,那个人的轻功高明之极,比起当年的穆娟娟,恐怕最少也要高明
一倍。
所谓“当年”,不过是七年之前。
不错,有七年的时间,穆娟娟的毒针是可以“精益求精”,令得毒性强十倍的;但轻功
的基础,则必须是在年轻时候打好的,一般来说,过了三十岁的人,轻功很难再有长进的。
七前之前,穆娟娟已经有三十岁了,按常理推断,不可能练成这样高明的轻功!
而且才不过一个月前,齐勒铭也曾见过穆娟娟的,那时所见的穆娟娟的轻功和七年前她
的轻功一样。虽然她可以弄假,有意在他的面前隐瞒自己的功夫,但相差太远,凭着他的武
学造诣,穆娟娟纵然装虚弄假,也决计瞒不过他的眼睛。
因此,他可以判断,庄英男所中的暗器,就是穆娟娟当年所用的这种毒针。但凶手是
谁,他可就不敢断定是穆娟娟无疑了。
时间急迫,他已无暇寻思凶手是谁。
他知道这种毒针,留在身体内是可以继续发挥毒力的,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必须把这口
毒针先找出来!
他随身携带有可吸暗器的磁石,为难的是,毒针比绣花针还小,要在庄英男的身体上找
寻针孔,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剔亮油灯,想要在庄英男的上衣仔细找寻裂缝,然后对准部位,就可以在她的身体找
到针孔。
虽然他不会解毒,但只要把毒针吸出来,凭着他深湛的内功把真气输入庄英男体内,庄
英男就可以避免死亡,最少也可以多活几年。
还未找到衣裳上的裂缝,已是有人冲进这间屋子了。
时间更为急迫,他无暇思索,唯有撕破庄英男的上衣!
在洁白光滑的肌肤上找寻针孔,当然比在衣裳上找寻容易得多,要是有一丝血迹,那就
更容易找了。毒针是从窗口射进来的,只能射着她的上身。
但他刚刚撕破庄英男的上衣,还未来得及仔细找寻针孔,楚劲松已是冲进卧房。
※ ※ ※
楚劲松一见,几乎气炸心肺,大怒喝道:“你干什么?放开她!”
齐勒铭冷冷说道:“我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瞧见了么?我不过把她抱在怀中罢了,你知
道我是谁吗?”
楚劲松双手握着判官笔,指着齐勒铭道:“我知道你是齐勒铭,你要对我报复,只该冲
着我来,岂能做出如此卑鄙的事?”
齐勒铭一肚皮闷气,他也要令楚劲松受气,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她是我的妻子,我
一天没写休书与她,她就仍然是我的妻子。丈夫抱着妻子,有何卑鄙可言?”
楚劲松想不到他会这样回答,倒是不觉呆了一呆。
跟在楚劲松背后上楼的玉虚子也想不到房间里会出现这样情景,他在门口一张,赶忙转
过脸,不好意思立即跟着楚劲松进去。
但此际双方已是如箭在弦,一触即发。他深知齐勒铭的厉害,要是自己不与楚劲松联
手,只怕楚劲松一交手就要吃亏。他把道袍脱下,反手抛进房中,喝道:“是好汉子出来与
我决一死战!”
道袍飞进房中,向庄英男的身体罩下。齐勒铭心想道:“十多年不见,这牛鼻子臭道上
的功夫,倒是颇有长进,不可太过小觑他了。”当下轻轻一掌拍出,道袍登时卷作一团,倒
飞回去。这手功夫,内力的运用更见奇妙。五虚子觉劲风袭来,知道厉害,赶快避开。
齐勒铭淡淡说道:“原来玉虚道长也来了么,我正要和你们武当五老算帐,但此际我可
没功夫出去,你进来吧!”
楚劲松沉声喝道:“齐勒铭,你不要脸也不该这样糟蹋英男!你站起来,我和你单打独
斗!”齐勒铭如是站起来打,当然是不能不放开庄英男了。
齐勒铭道:“我不理会你怎样想,总之我不能放开我的妻子。但你也无须顾忌,我决不
会把自己的妻子当作盾牌的,你的判官笔尽管向我身上招呼!”
说话之际,他把庄英男的身体翻转过来,平放膝上,口中说话,一双眼睛却是眼角儿也
不瞟向楚劲松,只顾低下来头,在庄英男的身上找寻针孔。
楚劲松怎知他是为了救庄英男的性命,眼见自己心爱的妻子受人如此“狎弄”,是可忍
孰不可忍,他怒不可遏,陡地一声大喝:“无耻淫魔,我与你拼了!”一双判官笔立即向齐
勒铭插去!
楚家的惊神笔法天下无双,楚劲松虽在盛怒之中,认穴亦是不差毫厘,双笔交叉,一招
之内,疾点齐勒铭上半身的阳维、阴维、任脉、督脉的八个穴道!
齐勒铭冷笑道:“岂有此理,我不骂你勾引有夫之妇,你反而骂我!”冷笑声中,伸指
疾弹,瞬息之间,连弹四下。楚劲松双笔给他弹开,虎口发热。楚劲松暗暗吃惊,心里想
道:“可惜我的功力尚未恢复,否则这一招至不济也可点着他一处穴道,大不了与他拼个同
归于尽。”要知判官笔不过二尺八寸,和高手的近身相搏也差不多。碰上功力高过自己的敌
人出仗着笔法的精妙,纵然可以点着对方穴道,但在笔尖与对方的身体接触之际,自己也必
须力贯笔尖,方始能够令对方难以运功防御,立收点穴之效。但虽然是瞬息的胶着,自己既
已全力贯注笔尖,亦是难以逃避对方运功的掌力了。
齐勒铭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哼了一声,说道:“我忘记你还有一个多时辰,功力方始能
够完全恢复,用力大了点儿。但你的功力虽然只是八成,我也只是用一半功力对付你,不算
占你的便宜。”
他说的非但不是假话,实际用来对付楚劲松的还不到五成。因为他在急切之间,找不到
庄英男身七的针孔,生怕毒针留在体内,庄英男受毒更深,是以只能腾出左手,按着庄英男
的胸膛,为她推血过宫,阻止毒气侵入心房。
楚劲松一面恨他傲慢狂恣,二面也看出了他的确是不会把自己的妻子当作盾牌,当下去
了顾忌,狠起心肠,暗自想道:“纵然误伤英男,只要能够与这魔头同归于尽,那也值得
了。”双笔暴风骤雨般的向齐勒铭猛攻。但在猛攻之中,却也恢复了他平日对敌的那份冷静
沉着。猛而不躁,俨如靖蜒点水,笔笔指向对方的要害穴道,笔法之妙,无以复加。
齐勒铭赞道:“扬州楚家的惊神笔法号称武林一绝,双笔点四脉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你碰上齐某!”说到最后两个字,他把左掌从庄英男的胸膛移开,左手一招,右手中
指使出“弹指神通”,蓬的一声,把楚劲松的一支判官笔弹得出手坠地。
玉虚子在他们一开始交手的时候,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背靠房门,以耳代目,听他
们的战况。
此时他听得判官笔铛的一声坠地,情知不妙,若再避忌,只怕非但报不了仇,楚劲松亦
将性命不保。
人急智生,他背靠房门,反手一掌,以劈空掌力,打灭了房中灯火。灯火一灭,他就可
以避免看见楚夫人的赤身luoti(被禁止),使自己难为情了。
武功高明之士,大都懂得听声辨器的功夫,玉虚子尤其是个中高手。
房中黑漆一团,伸手几乎不辨五指,但敌人的一对眼珠,在黑暗中却是最容易辨认的目
标。玉虚子一进房中,唰的一剑就向齐勒铭的眼睛刺去。
这十多年来,他为了报仇,苦练剑法,心中积愤,全部发泄在这一招之中,其狠辣可想
而知!
只听得嗤的一声,齐勒铭的衣袖被割开一道裂缝,但玉虚子手中的长剑也还是给他的衣
袖轻轻一拂,就拂开了。
齐勒铭骂道:“你瞎了眼睛,你以为用这种下流的剑法就可以杀到我么!”
玉虚子面上一红,回骂他道:“遇文王兴礼乐,遇粱纣动刀兵,我的剑法是因人而施
的。对付你这等下流贼子,难道我还要和你讲究什么文雅的打法吗?哼,你不下流,那你就
放开楚夫人,咱们出外面打!”口中说话,手上的剑却是丝毫不缓。
齐勒铭冷笑道:“你们懂得什么,你们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不屑对你们解
释。”
楚劲松不觉心中一动,想道:“是啊,打了这许多时候,他并没有利用英男来使我投鼠
忌器,我固然害怕误伤英男,他也好像我一样,害怕误伤英男,好几招我本来已是甚为不利
的,他没有进击,那自是为了不肯放开英男的原故。他挟持英男对他毫无好处,那他为什么
要这样做呢?难道只是为了气我的原故,不惜冒着性命的危险?”
不过,他虽然找不出可以替对方解释因何要这样做的理由,但妻子抱在别人怀里,无论
如何,他总是难以忍受的,一得到玉虚子助他减轻了对方的压力,他攻得更加狠猛了。
他只剩下一支判官笔,掌中夹笔,打法又有不同。点穴的功夫虽然减了几分,但单笔点
穴,力道则是比前更大。而且他还可以用掌力替玉虚子抵挡齐勒铭的袖风,让玉虚子的剑法
可以加倍发挥。
灯火熄灭,齐勒铭只能用手在庄英男的身上触摸,凭触觉找寻那一毒针。
他刚刚替庄英男推血过宫,阻止毒气上升,侵入她的心房,此时已是稍稍见效,庄英男
的呼吸比前稍为顺场了。但这点功效,亦已耗了他不少真气。
凭触觉去找寻毒针,非得心神专注不可,虽然不籍功力,却也大耗精神。在激斗之中,
两者比较,后者的影响可能更大。
高手搏斗,不能精神专注,危险可想而知。齐勒铭一个疏忽,右臂中了一剑,幸而他有
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功夫,剑尖触着他的身体,便即滑过一边。结果只最挑破他的衣裳,皮肉
也没伤着。不过玉虚子由于这招得手,却是大为兴奋,越打越精神了。
激斗中玉虚子又出绝招,一招“白虹贯日”,欺身进扑,剑尖直指齐勒铭的咽喉。
齐勒铭使出大挪移手法,两根指头轻轻一拨,把楚劲松的判官笔拨过来抵挡玉虚子的长
剑。大挪移手法是齐家独创的借力打力功夫,齐勒铭使得出神入化,若在平时,对付第一流
高手也可见功,但此际却是冒着极大的危险。
此际,他功力只及平时的一半,且又不能全神贯注,结果他虽然能够把楚劲松的判官笔
引过去格开玉虚子的长剑,但却未能完全卸去楚劲松这一招的劲道,楚劲松余力未衰,格开
长剑之后,笔尖向外一指,“卜”的一声响,刺中了他的肩头。只差少许,几乎就要在他的
琵琶骨刺个正着。
没刺着琵琶骨,虽然是不幸中之幸,但伤了肩胛骨,这个伤也不能算轻了。
楚劲松喝道:“你苦想要性命,快快把英男放开。我念在你曾助我复原的份上,可以让
你养好了伤再打。否则你死期就在目前!”
忽听得齐勒铭一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