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那算命先生的摊子。自己便顺势以身心受了打击为名从此专心闭门读书,一路考到京城。
这次的表妹,也是她家里不愿她嫁到京里,又有怕高嫁了受委屈,便不太愿意。再者听说这表妹也是个软性子,父母担心她拿捏不住前途无量的丈夫,这才下决心婉言回绝了的,虽是一片爱女之心,倒是把以为亲事十拿九稳的母亲气得够呛。其实莫说母亲,就是自己也觉得这亲事女方应该觉得无可挑剔,没想到居然被拒,这心中不忿可不是一点半点。那之后好几日,家里人除了母亲妹子见了他都是绕着走的。
待父亲病情稳定,母亲便打发他上路,唯恐怕他误了事。姜景星见母亲再三催促也就应了,且在父亲的要求下把妹妹也带了回去。原来还有姨娘偷偷求到父亲跟前,让他带着庶兄弟去京城见见世面,提携提携,被母亲一口回绝了,亲妹子带上也就罢了,哪里轮到这些不相干的人!姜景星的妹妹已经十一了,想去京里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求个好亲。而这些不贴心的庶子庶女去了就只能添乱。
姜景星带了妹子便就启程。途径扬州的时候,想起赶考时遇见那个女子。心思萌动,便着便装悄悄去了那旧时楼阁。原想此次就可以为她赎了身,充作良家女谁知道已是换了新人。老鸨告诉他,苏意娘于半年前已被人赎身了去。姜景星于那馨香依旧的闺室中默立良久,只能叹息一声慢慢离开。半年前,他还在京中忙于结识同年,斗酒塞诗赏花,忙于准备考试,满心期望留馆。不是没有想过那个女子,只是跟眼前的事情比起来,她还是没那么重要。如今佳人芳踪难寻,纵然心中微悔也只能罢了。
他从来不是沉迷于儿女私情无法自拔的男子,在前程和家族之后,他才会有享受这些闲情逸致的可能。
姜景星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看着贾琏笑道:“姻缘从来难强求,我如今才二十又一,还不算太晚。”贾琏点点头,笑着拍着他的肩道:“放心,等会儿见了你嫂子,叫她给你物色物色。怎么也得说个品貌俱全的好媳妇给你!”
待至中午,凤姐儿回来,见了姜景星也是惊讶,听说他已经重新回翰林院做编修也为他放下心。凤姐儿见姜景星对自己有言语态度间有不自在之意,不由好奇心起,问明缘由便打趣起他来,直说要给他好好挑挑媳妇。
姜景星直到目送凤姐儿带着一群媳妇丫鬟下了厨房去了后才松了口气,贾琏哈哈笑着拉他去了外间。此时正值金秋,庭院里两株高大魁梧的枫树嫣红如火,绚烂似霞,贾琏命人就在树下摆了桌凳,将小宴设在此处。二人小酌了几杯,皆是觉得甚是惬意。贾琏看了看,笑道:“这金鱼鸭掌和汽锅鸡是你嫂子最拿手的,平日里难得见她下过厨,这俩个你得好好尝尝。”姜景星笑着应了,待看时,那道金鱼鸭掌原来是以鸭蹼作鱼尾,蹶鱼肉砸成肉泥,加调料塑成鱼身置鸭蹼上,并以豌豆作眼,发菜作鱼须,蒸熟后置于油炸的油菜上,浇上熟鸡油即成。色泽悦目,香味四溢。那汽锅鸡则是把整只鸡放至汽锅里蒸熟,原锅上席。姜景星夹了一筷入口,果然味极醇厚,鸡肉软烂。
姜景星还待去尝尝金鱼鸭掌时,忽听见旁边不远的回廊处有鸟类扑翅声响动,接着两声鸟叫,忽又有一声极低的叹息声传来,只听见一个堪比黄莺的女声念道:“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扣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姜景星不由得身子一僵,心中一震,手中酒杯险些跌落桌面,喃喃道:“……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好诗!……莫非是她”最后四个字语音极低,几不可闻,但姜景星心里却在下一刻将这四句诗与心中一个模糊的影子联系了起来,一个念头越来越明晰。
下意识地,他转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加快情节进展~满意吗?
☆、64一场乌龙
但见回廊上微风轻过;空无一人,唯闻隐隐有鸣廊之声,吹动两旁的丹桂树枝叶摆动,叶色墨绿;花色橙红,当真开得声势正盛,一阵阵甜香扑鼻而来,沁香入脾,丝丝缕缕让人的五脏六腑都舒适起来。姜景星心头茫然,停杯投箸,哪里又有什么女子在附近
贾琏发现姜景星似有异样;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姜景星醒过神来,见贾琏发问,不由脸上一热,伸手握住酒杯,低声道:“没什么。” 贾琏见了,知道他不想说,便笑着劝酒。姜景星又和贾琏喝了几杯,渐渐到了闲谈得投机之时,但之前想要询问的心思还是在心里翻滚不停,斟酌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方才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吟诗的声音我那时听得清清楚楚的,因而有些分神了。”
贾琏微微一愣,想了想道:“没有啊,可能是我一时疏忽,没留意罢。你真的听见了”姜景星点点头道:“是听见了,那诗似是吟的是菊花,我……我应该没听错。”贾琏看着姜景星微低着头,垂下眼睛,不由暗自思忖,抬手招来个丫鬟问道:“刚才可有什么人来过这里侍奉的是哪几个”那丫鬟答道:“回二爷话,除了两个婆子并几个小丫头在此处洒扫庭院等候听用以外,这里没人过来。侍奉的细雨和冬雪姐姐还在厨房帮忙呢。二爷原说了不要人来,所以这里旁人并不敢来。”
姜景星一听,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方才那声音明明是个少女的,怎么听也不会把她和年老的婆子和未留头的小丫鬟搞混了。贾琏也不说什么了,挥手让那丫鬟退下了,刚要和姜景星说什么,忽然听见有人说道:“紫鹃,紫鹃!快来添些食水!”声音娇嫩,像是个少女。顾不上去看姜景星忽然变亮的双眼,贾琏一下子站了起来,举目四顾,提起声音道:“是谁谁在那里”
没有声音应答,贾琏又问了两声也回应。贾琏有些尴尬,一面举杯朝姜景星笑笑道:“家里约束不严,叫贤弟你看笑话了。”一面叫来方才的丫鬟,让她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不一会儿那丫鬟便又回来了,姜景星只留神听着脚步声,是以马上抬起头来,却看见那丫鬟提着一个金丝小笼,上边站着一只左顾右盼的大绯胸鹦鹉,正快步走来。
贾琏也看见了,心中明白了七八分,笑道:“竟是这个东西在作怪不成哪里来的说得像是真的一样,调,教的倒好,我们这儿断是不会作劳什子诗让它念得。”丫鬟答道:“正是这鹦鹉方才说话呢。这是林姑娘院子里养的,前几天说是不肯吃食,有些病歪模样,便叫人带出院子去着人看看。昨儿才送回来,晚上准备给林姑娘送回去呢。这鹦鹉原是挂在桂树后面架子上的,为的就是怕它吵着人。”
贾琏见事情解决了,便让丫鬟把鹦鹉带去园子里,交与原先主人。姜景星在一旁一直用心听着,心里已开始决定回去就去打听这贾府中的林姑娘是什么人。贾琏重新举杯,对姜景星笑笑道:“家里表妹养的小玩意,倒还有那么几分稀奇。”姜景星见贾琏提起,心内一动,搭话道:“能教的鹦鹉背诗,也真是兰心蕙质了。”贾琏顿了顿,笑道:“罢了,说这个干什么,呵呵,喝酒喝酒!”看贾琏不愿再说,姜景星一笑也就罢了。
待到傍晚,姜景星方才告辞了回去,两人也算是尽欢而散。贾琏回到屋里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醒酒汤,便换了家常衣裳倚在炕上。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说笑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并佩环声响起。贾琏向门口望去,见帘子被掀起,平儿笑吟吟地让进来,凤姐儿和尤氏跟着出现。身后跟着好几个丫鬟,都捧着包袱。
贾琏便坐起来笑道:“怎么珍大嫂子也来了,还真是稀客。”说着便让丫鬟上茶果。尤氏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不是为了事儿才来的,没事儿我可不会不识趣地打扰你们小两口。老太太说马上要到凤哥儿生日,因着素日喜欢她,便灵机一动想出个凑份子给她过生日的妙法子。这不,从老太太到太太姑娘们,再到媳妇丫鬟们,每人都出了份子钱。这下积了有一二百两,我正和凤哥儿商议怎么办呢。”贾琏看凤姐儿时,见她脸上也是笑意满满,眉梢眼角掩不住得色,笑着推尤氏道:“我又没叫你来你怕操心,你这会子就回老太太去,再派一个就是了。”
贾琏见状笑道:“你们慢慢说吧。有什么能搭上手的就说,老太太如此看中你,倒没我什么事了,我正愁呢。”凤姐儿斜睇他一眼道:“我觉得银子不怎么够呢,怎么办”贾琏从袖中取出二百两一张的银票给她道:“看中什么就去花用,难得一次生日,该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凤姐儿立刻伸手抽走银票,扬眉一笑道:“贺礼另算,别以为这点儿银子就能打发人!”尤氏笑道:“你这不饶人的,真是亏谁都亏不了你。”
凤姐儿和尤氏倒是没为办生日的事情烦恼,一切听贾母的就好。临别时,尤氏特意提出会为凤姐儿集齐东府的银子,凤姐儿笑着领了她这个人情。贾琏看着凤姐儿兀自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笑道:“看把你乐的。老太太也真疼你,我们这几个爷们也没有这样的。”凤姐儿笑道:“没想到这倒是醋了你,我和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常在一处,就是有什么好事先想到了我倒是正常。”贾琏看她坐到梳妆台前,拿出个檀木匣子,便说道:“这不是林表妹送你的么,怎么,生日那日决定要戴了”
凤姐儿手里轻轻捻起一支翡翠簪花,细看了一会儿,笑道:“不行么这林丫头送的很合我意呢,心意从这礼物上就看出真不真了。我戴去既有了面子,又不辜负她的情,有什么不好了。”贾琏点点头道:“这也是。不过你这样做了,让太太看见了,心里又不舒服了。林表妹那个率真性子,也定是不去顾忌的。”凤姐儿听了微微冷笑道:“理她呢!最烦这种暗地里看谁都不顺眼的人,贪心不足什么捞不够的,一双眼睛直盯别人不顾自己。当初林丫头那一半嫁妆带了过来交与老太太管着,你没看见她眼睛亮的!就想去掌了库房。亏得老太太被林妹妹那一番哭诉软了心肠,亲自把钥匙交给鸳鸯,太太当时差点就把帕子揉烂了。如今看见没办法了,明里暗里使了不少小绊子给林丫头,也亏得她想得出做得出,虽说有我们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好歹也恶心人。林丫头现下也明白了些,倒也沉得住气,不拘怎样有人给她做主。她虽心不甘,到底也不很敢如何。我只是担心林丫头还对宝玉有心思,将来可如何是好。这样的婆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好好地在她手下过活的。”
贾琏听了心里不禁失笑,暗想你原来不也手伸地长么,幸好有我这个未卜先知的好夫君及时拦下,不然你们这一对姑侄还不像到了骨子里去。当然,贾琏很识时务地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道:“好了好了,别抱怨了,好歹还是长辈。林表妹近几个月倒是有了极大改变,我看她待人接物比以前更上心了些,那几个丫鬟果然都是好的。有了人在旁边提点,她那么聪明细心的一个小姑娘会做的更好。至于宝玉,你却是想的远了些,他们年纪小呢,起码再过个几年再说。到时候在看着吧。横竖有老太太做主,怎么也不会委屈了林表妹。”
说到这个,贾琏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黛玉的婚事也只能由贾母做主,她父族已经没多少可以帮衬的上的人了。好在京中青年俊彦也多,只要黛玉慢慢收了对宝玉的心,凭她的条件有什么好的挑不上的。说起来,他并不看好宝黛恋了。渐渐成长起来的黛玉不会一直等着守着拒绝长大满脑子幼稚想头的宝玉的。他相信这个聪慧的女孩最终明白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要接待来访的父母,所以拖到如今才更~
☆、65又不着调
次日;平儿服侍凤姐儿梳洗了,贾琏已然去过一次官衙,交付了差事便赶回来了,见凤姐儿装扮一新;正倚在炕上笑盈盈地看着,忽地想起一事,便笑说道:“是了,虽说府里上下都为你的生辰出了银子,但总要分个亲疏远近,那些有手紧的不妨悄悄地还了罢了,领了心意就好。别为了这个又起什么抱怨不平来;没得以后你行事时给你膈应。”凤姐儿刚画好了眉毛,听了这话扶了扶头上的双喜双福如意长簪;便飞了个眼儿给他道:“打肿脸充胖子,以为我稀罕!早想到这遭儿了,等会便叫平儿找了珍大嫂子去商量这事儿了,横竖要不了多少,别让别人以为我连这几个钱也捏着不放呢。”贾琏无奈笑笑,起身过去捏捏她脸道:“这张嘴还是那么不饶人。”
少时,便有奶娘抱着穿戴整齐的贾芝过来了,贾芝一身杏红祥云纹的小袍,罩着鹅黄镶水波边的外褂,戴着嵌有白玉的小锦帽儿,穿着登云藕丝小靴,越发衬着皮色如奶油一般,圆圆鼓鼓的小脸蛋上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眼珠子如墨点的一样,转来转去看个不停。见到贾琏,忙叫了一声爹爹,伸出双手要抱。
贾琏从奶娘手中接过儿子,伸出手指点了点贾芝的脸颊,笑问道:“今儿早上的书都念好了么”贾芝嘟起嘴巴,晃晃脑袋,想躲开父亲的手指,一边扭着小身子一边道:“念好了,已经念到‘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了。”贾琏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先生说了没”贾芝眼睛也不眨,便回答道:“一个有志于学的人,一开始就要打好基础。‘文字学’过了关,掌握了字形、字音、字义,才可以读‘四书’。”
贾琏之前挑挑捡捡了好一阵,才找到一个久居京中困顿举子,姓周名世明的,请他坐馆。那周举子在家乡也是有名望的,心气也高,书画皆是有一手的,因着两次考进士不中,觉着没脸回乡,便借住寺院里。京中原无亲友,他又不肯求人,以卖字画为生,加上领着银米,日子也过得去。只是他家里人口多,开支也大,经营得也不怎样,每次得了钱倒有一大半寄回了家,于是手头也紧起来了。无奈便起了坐馆的念头。
周世明性子有些古怪,不爱搭理人,便是同乡同年也难得听得他几句中意的好话,好在都知道他学问是有的,只是时机未到,不得跃得龙门而已。姜景星知道贾琏寻摸先生,便为两人搭线,那周世明原是不肯的,说是自己好歹一个举人,居然沦落到要去哄娃娃,加之贾府豪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