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爹与另一位中年人,从楼上降梯而下。
“我们出去吧!”姨爹说:“他们的人快要到齐了。”
“我们的人走了?”
“走了。哦!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说话的口气,而且也说出楼内藏药的事。”梅姑娘指指健仆:“为防万一,所以我断然作主应变。”
“你作得对,稍慢分秒,就无可挽救了。”姨爹拉起健仆,与中年人架了往外走:“出去吧!”
门外有二十二个人列阵相候,似在等候追逐的人转回,为首的八表狂生,脸上有忧虑的表情。
“你们追不上我们撤走的两个人。”梅姑娘沉静地说:“要不了多久,栖霞幽园的人,就会在庐州展开无情的报复,逸园郑家很可能鸡犬不留。”
侧方站着郑振国、郑云英兄妹,听得毛骨依然。
八表狂生虽然是为首的人,但真正主事的,是一个面目阴沉,年约五十出头的青衫佩剑人,身后有两个保镖模样的骠悍大汉,腰间佩了狭锋刀。
“嘿嘿嘿……”青衫人得意地阴笑:“有你们四个栖霞幽园的重要人物在咱们手中,就算幽虚子来了,也得乖乖听咱们摆布,嘿嘿嘿……你们已注定了是大输家,认命吧!”
“在下还没打算认输呢!”姨爹丢下健仆,缓缓拔剑出鞘:“栖霞幽园出来的人,从不认命。”
“当你的内功一动,气机立散。”青衫人冷冷一笑:“用普通的力道运剑,阁下连一个三流混混也应付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在下知道你是何来路了。”姨爹脸色一变。
“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谁不知道我黄山邪怪的来路?”青衫人做然一笑:“论拳剑,栖霞幽因出来的人;在江湖有慑人的声威,在武林获树一帜地位崇高。但其他方面比我这种江湖特殊人物差远了,略施小计,你们四个足以翻江倒海的超绝高手,便成了任我宰割的俎上肉。虽则走掉了两个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等贵园的人从太湖赶来,该是一月以后的事了。”
“贵会场州的山门,敝园的人找得到的。”
“哈哈!再告诉你,我黄山邪怪从不介意威胁,鹰扬会也有实力称霸江湖,非常欢迎贵园前往挑战;本会有幸和字内双仙分庭抗礼,话一传出去,声威必定可以提高三倍。现在丢剑跟咱们走。”
“你以为你的大崩阎王散;一定可以控制在下的气血?”
“那是一定的。”黄山邪怪傲然地说,“即使是毒王王腾蛟在此也束手无策。地行仙吸入一丝一缕,数一百下之后,也无力自救了。如无在下的独门解药,这辈子你们将缠绵床席,永远成为废人。认输咆!乖乖认命丢剑受制,我不希望你们作困兽之斗,气机一动就手脚瘫痪,得派人抬你,麻烦得很。”
“在下……”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千万不可聚气行功;哦!阁下贵姓大名?幽虚子是你什么人?”’
“罗涛,江湖的成名人物,对在下也不算陌生。”
“咱们非常幸运,诸位。”黄山邪怪打一冷战,向同伴悚然地说:“剑术与武林十一高手,排名第一的狂剑荣昌齐名,但少在江湖走动的霸剑罗祷,让咱们无意中楼上了。假使不是用计谋摆乎他,咱们最少有一大半的人被他摆平在这里。”
“真的好险。”八表狂生狂不起来了,脸上变色:“陈护法,得赶快把他藏好。”
“对,须防走脱了的两个人带了党羽前来营救。”黄山邪怪当然同意:“有他们在我们手中,栖霞幽园即使倾巢而至,也得乖乖就范。把人赶快带走!”
霸剑罗涛冷笑一声,突然举剑直上。
黄山邪怪对自己的奇毒深具信心,屹立在原地冷笑。
三步、五步……霸剑罗涛神色不变,沉静地一步步向前接近。
二十余个人中,有一半沉不住气依然向后退。
黄山邪怪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又一步。
霸剑罗持已逼近第九步,眼神突然一变,嗯了一声,迈出的第十步半途踏下,身形一晃。
“你以为我黄山邪怪用虚声恫吓唬人?”黄山邪怪大喜过望,自信心恢复了,狂喜地说:“大崩阎王散不能速效,但经过一百下的时限,药力渗入心室,一被诱发,大罗天仙也劫数难逃。倒也。”
霸剑罗涛双膝一软,失手坠剑扭身摔倒。
“小冰,不可妄动!”梅姑娘喝住了要奔出抢救的少女夏冰:“不可聚气行功,保持冷静!”
少女夏冰绝望地将剑一丢,喟然长叹。
“姨,我……我好后悔。”她咬着银牙说。
“应该怪我大意。”梅姨也将剑一丢:“那个人的神情太过逼真,我们也太过自信了。”
上来了五个人,两个人抬起了急怒交加,却又浑身虚脱反抗无力的霸剑罗涛,另三人一人押一个,直赴另一栋小楼。
押解少女夏冰的大汉,穿了郑家打手的装束,先拾起她的剑缴了剑鞘带上,再摘下她的百宝囊,突然对她眨眨眼,嘴角有调侃的笑意,拖了她便走。
她起初以为打手对她轻薄调戏,本想开口大骂,接着心中一动,留心查看打手的双目,然后驯顺地任由对方拖定。
由于她曾经神动意动,想冲上抢救霸剑罗涛,本能地神动气行,因此受到药力波及,双脚已有点发虚,即使她想反抗,也无能为力了。
***
北人屠与千幻夜叉,隐身在逸困的北端。
“里面人声隐隐。”北人屠是老江湖,观察入微估计相当正确:“显然有事故发生了。”
“会是郎家的人去而复回吗?”千幻夜叉又说:“似乎里面有不少人,与往昔大为不同。”
“老实说,郎家没有与郑家为了不相关的事,而反脸交恶的理由。”北人屠以行家的口吻分析:“怕八表狂生带来灾祸的理由极为牵强,理字上根本站不住脚。如果郎家的人真的去而复来,一定群雄毕集施加重压,而里面并没有多少人,也不像动手相搏,可知不会是郎家的人前来驱逐八表狂生。”
“要不要进去看看?”
“青天白日,无处可以隐身,去不得。小霍,你在耽心小禹进去了,白耽心,他不会介入对他毫无好处的事,别胡思乱想啦!”
正在谈论,突然发现两个青衫中年人,从右侧不远处的树林飞掠而走,身法快如星跳丸掷。
“是栖霞幽园的人。”千幻夜叉低声说:“他们一而再进进出出,未免欺人大甚了。”
“是被追逐的。”北人屠也尽量躲得稳稳地:“后面有人狂追,难怪里面有动静。”
“能将栖霞幽园的入逐走,可知逸园已有超拔的高手隐藏。”千幻夜叉有点心惊:“幸好咱们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如果被卷入就不妙了。”
共有七个人追出,一个个轻功将臻化境,速度比栖霞幽园的两个青衫人相差不远,一看便知是高手名家,难怪两个青衫人被迫得拼命飞遁。
“小禹一定不在里面浑水摸鱼,他的身份不宜参予这种寻仇事故。走吧!到城里打听他主仆俩的下落,在这里枯候毫无用处。”
两人不再逗留,俏然撤走。
***
七个高手追不上两个栖霞幽园的人,大白天也将人追丢了。
人都集中在逸园最幽雅的万花楼中,这是郑老太爷郑定远安顿女眷游园的住处。
八表狂生一群鹰扬会的人,共有十八个高手弟兄。名义上,八表狂生是副会主,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地位高高在上。但黄山邪怪是该会的护法,地位超然,等于是礼聘的保镖,连副会主也不能向护法下命令。
这种外聘的护法制度,是鹰扬会与众不同的特殊会规之一。礼聘的护法甚至有不会武功的人,而是地方有财有势的名流,可以帮助该会向官府打点交通,或者是地方掌理刑名的小吏,负责替该会打官司。
其他的黑道组合,护法通常由自己人充任,当然是元老级的主要人物,名义上仍由会主副会主指挥,不会聘请外人担任。
鹰扬会是半公开性的组合,所以有礼聘护法保护该会的特殊制度,有如各地的寺庙,聘请王公贵绅作为护法檀越。
因此,目下实际的指挥者,是黄山邪怪而不是八表狂生。
另一半人,是郑家的打手护院,由郑振国、郑云英兄妹指挥,接待鹰扬会的宾客,听候差遣替宾客出力奔走助威,兄妹俩表现得十分热心。
万花楼四面花棚花架花圃围绕,楼上楼下也遍摆花卉盆栽,的确是名实相符的万花楼,郑家也以此楼自豪,自称是庐州独一无二的名楼。
外围警卫森严,由鹰扬会配合郑家的打手负责,严防走脱了的栖霞幽园两个高手去而复来,所以内部的警卫也由两方的人组成。至于负责接待的琐事,就必须由郑家的人负责了。
楼下的密室中,几个重要主事人一面品茗,一面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走脱了两个人,把原订的计划打乱了。
最感不安的人,是郑振国兄妹。
鹰扬会的人可以一走了之,但郑家怎能走?怎能对付栖霞幽园大举前来兴师问罪?
“你们竟然留不下两个人,消息传出,毫无疑问地,日后必定群雄毕集。”郑振国显得坐立不安,忧形于色:“老天!我该怎样向家父解释?”
“你放一万个心。”八表狂生神情十分兴奋,大赢家的嘴脸暴露无遗:“栖霞幽园号称正道人士的代表,不会胡作非为,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会到场州找我理论。如果他们来找你,你可以利用官府的力量干预,无凭无据他们能怎样?保证他们次头上脸而走。”
“我们晚上就带人离开,赶回扬州布下陷阱等侯栖霞幽园的人。”黄山邪怪的目光,凌厉的落在八表狂生身上:“江副会主,沿途你得规矩些。”
“咦!陈护法意何所指?”八表狂生脸色一变。
“你心里明白。”黄山邪怪冷冷一笑:“走脱了两个人,乱了咱们的章法。也就是说,留下了后患。在栖霞幽园到场州问罪的事不曾解决之前,这四个人如果发生意外,想想看,后果如何?”
“这……”
“我知道你恨不得找碗水,连那个小姑娘一口吞下肚。”黄山邪怪鹰目中冷电森森:“我警告你,一旦发生冲突,首当其冲的人是我,他们是我的护身符,也是本会的护身符,你明白,是不是?”
“这个……”八表狂生脸红耳赤。
“为大局着想,你最好设法克制自己。”黄山邪怪不理会他的难堪,继续警告:“我不许出任何意外,否则唯你是问。今晚咱们必须秘密离开,为免走漏风声,郑公子,希望贵园的人也不要出园走动。”
“我会管束所有的人。”郑振国不敢不遵。
“很好。哦!郎家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他们完全不理会了。”郑振国说:“只是,两家的交情,恐怕再也无法恢复了。”
“樊姑娘负责接应,准备妥当了吗?”黄山邪怪转向八表狂生问。
“小舟已备妥,直下巢湖。”八表狂生极不情愿地回答:“她骠示如果我不在船上,带人走陆路吸引可能追踪的人,她希望船交给你们使用,跟我走陆路。”
“届时再说。”黄山邪怪不置可否:“你们走陆路,路程近速度也可以加快,所以必须加快到达南京等候。如果发现双仙的朋友跟踪,立即返回扬州应变。”
“好的。”八表狂生冷冷地说:“看来,我得冒最大的风险了。”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不是吗?”黄山邪怪冷笑,意思是说:好汉做事好汉当,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八表狂生并非埋怨,而是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将一个令他心跳的美女弄到手,却到眼不到手,到口不入喉,委实不是滋味。
他不能全怪黄山邪怪不够意思,走脱两个人不是黄山邪怪的错。只慢发动一步,也没料到梅姑娘发现情势不妙,断然发信号给同伴紧急撤离,留下了后患,黄山邪怪投鼠忌器理由充足,他想反对也力不从心。
他不死心,口中不便反对,暗中另打主意,他实在舍不得把小美女让黄山邪怪秘密带走。
其实他心中明白,小美女四个人,确是胁迫栖霞幽园的重要护符。一旦人质出了意外,栖霞幽园必定在愤怒之下,不顾一切群起而攻,鹰扬会必定死伤惨重,很可能在极短时问从江湖除名,黄山邪怪当然知道利害,禁止他任意胡为理直气壮。
本来,他的人离开蚌埠集,便离开车队兼程赶赴凤阳求援,恰好碰上黄山邪怪带了一群会中弟兄,便急急赶回庐州,同行的当然有他的情妇虹剑电梭。
原来订定的计划,是悄悄杀掉栖霞幽园的人,怎么杀如何杀都预定好了,当然他要求留下小美女,享受过后再杀人灭口。举目天下,敢明目张胆与栖霞幽园为敌的人少之又少,鹰扬会虽则高手如云。但同样不敢冒大不讳与栖霞幽因为敌,悄然秘密处决,是最稳当安全的办法。
但是走掉了两个人,麻烦大了。
黄山邪怪的确有护法的才华,决定改变计划,将人押回扬州鹰扬会的山门所在地,等候栖霞幽园的人谈条件,有人质在手,胜算在握。
一旦栖霞幽园的人屈服;鹰扬会的声威必定骤然升上三十三夫。
不管黄山邪怪的如意算盘是否打得如意,这毕竟是最佳的策略。
但对八表狂生来说,他的小美人就不可能属于他的了,愈想愈不甘,想起小美人就心痒难熬,口中不敢不听黄山邪怪的计策,心中却恨得要死。
同时,他心中雪亮。黄山邪怪是有名的色鬼,见到少女夏冰之后,改变计划事出有因,显然也在转两个女人的恶毒念头,所以要分为明暗两路回扬州,自己带了俘虏乘船远走高飞。
“事情固然是我惹出来的,但也是为了本会的威望而惹起这场风波。”八表狂生不甘心的分辩:“当然,我会担负成败的责任。如果大家乘船一起秘密离开,成功的希望岂不更浓厚几分?”
他仍想与小美人走在一起,沿途他还有兴风作浪的机会,至少也可以监视黄山邪怪,防止邪怪先吃天鹅肉。
“不,分两路走安全些;”黄山邪怪断然拒绝:“这件事已决定了,大家好好歇息,提防那两个人前来走险,天一黑咱们就动身。”’
不等他有所异议,黄山邪怪已推椅而起出室走了。
黄山邪怪有六位亲信,早就知道主人的打算,因此派了两个人严密看守囚禁在地下室的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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