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祝堡主叙旧的人。”黑影的嗓音中气充沛,字字震耳:“房舍太多,你们每个人都不点灯,真不容易找,快叫他出来见见老朋友。”
各处房客一阵骚动,片刻便有人抓了兵刃抢出。
“朋友,先亮名号。”大汉相当沉着,不急于留客先探口风:“看值不值得祝堡主迎接阁下的大驾,并不是每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随随便便,求见位高辈尊大人物的,你该知道规矩。”
“禹秋田。”
“什么?禹秋田?”两个大汉大吃—惊。
“对,禹秋田。祝堡主从庐州安福园,逃来此地招兵买马,要大索天下报毁堡之仇,所以我来了,免得你们走遍天下胞断狗腿。”
“你下来呢!抑或要在下去请你?”
“好,下来了!”
人像个无重量的幽灵,轻飘飘地悠然下降。
有二间客房的人最先抢出,二个人不约而同跃入院子。
“真是禹小狗,小心……”一个中年人大叫,已听清楚是禹秋田的口音。
“他是我的!”打交道的大汉傲然沉喝,挥剑一跃而上,招发乱洒星罗,洒出劲烈的剑网。
其实,沉喝声一发,左手已悄然发射出三枚连珠镖,跃上出招只是吸引注意的虚着,致命的是快逾雷电的连珠镖,黑夜令根本不可能发现镖的形影。
禹秋田的身形刚飘落实地,镖已挟风雷而至。
他下降的身躯并没因脚沾地而站稳,继续向下沉,但速度加快了,竟然像是沉没在地下。
三枚透风镖连续掠顶而过,他的身躯也隐没在地下形影俱消。
大汉到了,剑网连虚影也没罩住。
“咦!”大汉骇然惊叫,随即打一冷战,只感到毛发直立,浑身绽起鸡皮疙瘩,感到寒生丹田。
院子是大青砖铺设的,人怎么可能没入地中?
没入处一无所有,大青砖一目了然。
“有鬼!”随后到达的另名警戒大汉,更是惊得毛骨悚然,发出不像人声的尖叫,扭头便跑,怕鬼的神情可怜又复可笑。
跃出院子的三个人,有两个是天长堡的重要爪牙,因此能分辨出禹秋田的熟悉嗓音,所以发声警告,叫声末落,禹秋田的身影已向下隐没了。
“恐怕真是他的鬼魂!”这位仁兄不进反退,惊恐万状向后退。
这句话把陆续抢出的人吓了一大跳,怕鬼的人究不少,有人急急向后转。
祝堡主十分机警,始终不见现身。
“桀桀桀桀……”怪笑声刺耳,声源似是发自四面八方,不知到底有多少无形的人在发笑。
恐怖的气氛,吓走了更多的人。
“小子,你在弄巧反拙。”屋顶出现北人屠的身影:“把他们吓得全往房里躲,哪能浪费时问逐房搜索?让我北人屠下去,一刀一个砍了再说。”
禹秋田幻现在发抖的大汉身旁,一把便扣住了大汉的脖子向下撤。
“不能在客店杀人,杀祝老狗例外。”禹秋田叫,一脚将大汉踢翻:“祝堡主,你由来!出来!我禹秋田等你还债。”
灯火全无,人都躲起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禹秋田三个字,把天长堡的好汉们吓破了胆。
祝堡主目下的人手,比天长堡毁灭时少十倍。这次请来高手,数不出几个,这些人怎敢逞匹夫之勇,奋不顾身上前拼老命?
“天杀的!我真的弄巧成拙啦!”禹秋田站在院子里跺脚大骂:“祝堡主,你这混蛋不是怕鬼的人,更不是胆小鬼,为何龟缩不出?你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我一定要把你这杂种打入地狱,你必须欠债还钱。”
他的确不能在客店公然杀人,也不愿冒险黑夜中进入房舍搜寻。
同来的人中,有夏家梅家的侠义名门子弟,在客店公然夜袭杀人的事传出江湖,岂不有玷夏梅两家的声誉?因此他拒绝让北人屠下来挥刀。
他其不该装鬼的,更不该太早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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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找到踪迹了!”八表狂生兴奋地欢呼起来。这里是镇东北的一处荒野,草地上留下清晰的踏草痕迹。
“两个人的足迹,快靴。”另一名任职土地的大汉说:“昨晚袭击福星客栈,把天长堡的人吓惨了,那两个混蛋自称禹秋田和北人屠,是从这里潜入镇上的,没错,就是这两个人留下的足迹。”
这一队九个人,由八表狂生率领,在各处寻踪觅进,他们都是追踪的专家。
昨晚禹秋田也把鹰扬会的人搅得鸡飞狗跳,那时八表狂生在外搜踪还没返镇,他当然不相信是真的禹秋田,禹秋田应该仍然是一个活死人。
他对龙虎大法邱与黄山邪怪有信心,认为两人的奇毒天下无双十分可靠,如无对症的独门解药,大罗天仙也难逃成为行尸走肉的噩运。
他却不知道,禹秋田在庐州已获得大崩阎王散的解药。更没料到禹秋田精明机警,仅嗅入些少羽化膏从灯火焚发的毒空气。
佛门的易筋洗髓,玄门的功参造化修炼术,都具有强化体质排除异物的功能,参修的火候可以决定功能的强弱,排除与重生的功能有快有慢而已。
人体的本身,先天上也具有这种功能。
禽兽也具有这种功能,甚至比人类的功能更强盛。
他根本不了解禹秋田的来历底细,武断地认为必定在两种奇毒下成为活死人。
“杨奇。”他向一名大汉发令:“回去禀报会主,我这就循踪追寻,何时返回不得而知,其他的行动不必等我了。”
“副会主真……真的愿意替祝堡主尽力?”大汉杨奇显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本会的事岂不更……更为重要些?让祝堡主自己处理吧!我们再耽搁下去,就……就来不及赶上会主的行动计划了。”
“你不懂。”他不悦地说:“我继续寻踪,就是不想让祝堡主知道我们已获线索,让祝堡主事先一无所知,才能使他死心塌地替本会出死力。如果让他的人找到线索,他就会带了所有的人独自行动,懂了吧?”
“哦!原来副会主另有妙着。”大汉杨奇总算明白了,欣然动身走了。
“毁掉痕迹。”八表狂生一面踏草灭迹一面说:“别让祝堡主的眼线发现。”
他真走运,带了人继续寻踪,失去随同会主行动的机会,也无意中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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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会人才济济,眼线的人选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栖霞幽园的人远在十余里外落脚,以为十分隐秘安全,鹰扬会的眼线不会派出十余里外活动,也无此必要,所以天亮了仍在歇息。
昨晚远至江宁镇骚扰,辛苦了大半夜;回来已是五更天,天亮仍在歇息是极为正常的事。
当第一批高手接近农舍的南端竹林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南面的树林前,一群人已准备停当。
“这简真是攻城屠村的强盗作为,比咱们山西的盗匪更大胆。”祝堡主摇头苦笑:“狄会主,你其了不起,在南京近郊,你居然敢扮强盗,我算是服了你。在天长堡,偶或我也会摆出强盗态势,但那是边地穷荒,扮强盗无伤大雅。但在这里……老天爷!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祝老兄,南京与边疆,并无多少不同。”狄会主傲然地说:“只要你做得漂亮,做得干净俐落,没有后患,扮强盗平常得很。老兄,为了名利,做什么事与怎么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如果顾虑太多,什么事也干不成了,你天长堡也不是一天便建造起来的。”
“高论,高论。”祝堡主不胜羡慕:“贵会在短短的五年中,便荣登江南第一大帮会,难怪名震天下,有此成就决非偶然。”
“夸奖夸奖。”狄会主沾沾白喜,大豪的气概暴露无边:“我办事冲劲十足,任何事全力以赴,知道如何利用众多的人手来达到目的,人多势众是任何帮会一致公认的最住手段,无往而不利的妙策。”
“可是……。”
“可是什么?”
“人多不一定可稳操胜算。”祝堡主迟疑地说。
“那是你的看法,也是你不懂运用的技巧。”
“栖霞幽园的人,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
“那又怎样?他们只有几个人?”
“你需要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
“本会有的是人。”
“可是……你用这些弟兄的命,换取对方几个人,未免太……”
“哈哈!你不懂,老兄。”
“我不懂?”
“不懂这些侠义名门的人英雄心理。”
“这个……”
“人潮一涌,他们就会乖乖回避,回避就在气势上输了一着,让咱们抬高身价。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今天咱们杀不了他们几个人,而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栖霞幽园被鹰扬会杀得落水的事故,必将在江湖轰传,鹰扬会的声威身价,必定提升至天下大帮会的地位,不至于停留在江南第一帮会的地区性豪强地位上了。”
祝堡主也是地区性的豪强,是山西的豪霸,在中原,天长堡的地位始终难以提升,这是事实,这与祝堡主缺乏进取心有关。
“我好羡慕你的成就和才华。”祝堡主由衷地说,羡妒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祝兄,你我都是枭雄中的枭雄,在追逐权势名利上,间或手段与方法小有差异,但目的是一样的,成就也就各有千秋了。你我正当壮年,真该好好携手合作,创建更辉煌的局面,会成功的。”
“但愿如此。”祝堡主兴奋莫名:“呵呵!咱们已经携手合作了,不是吗?”
“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彼此彼此。哦!咱们把重要的人手布置在外围,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哈哈!你不懂。”狄会主得意地说。
“我又不懂了?”
“人潮杀入,栖霞幽园的人必定不敢滥杀二流人物,必定无可奈何地撤出,撤出不可能走在一起。”
“有此可能。”
“咱们在外围的高手,便可分别歼除他们了。”
“高明高明。”
“你等着隙,可以先预祝咱们成功。”狄会主神采飞扬,得意已极:“成功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我付得起。而且,今天我保证所付的代价一定不多,哈哈哈哈……”
如果他知道农台中,真有生龙活虎似的禹秋田在内,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里面还有一个杀人如屠狗的北人屠,还有一个杀人不择手段的千幻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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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喊声震天,攻击发动了。
刚启门外出的九州游龙与夏冰千幻夜叉两女,看到从四面八方冲来的人潮,大吃一惊心中发冷。
“老天爷!他们在干什么?”九州游龙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大叫。
“他们在攻城掠地,迫咱们逃走。”千幻夜叉说,扭头急奔。
门窗紧闭,人都上了屋。
栖霞幽园五个人,走不了啦!然而禹秋田三个人不走,来人便登上瓦面气涌如山。
“哈哈哈哈……”禹秋田仰天狂笑,声震九霄:“来得好,禹秋田恭候小鬼送上门。”
“哈哈哈……”北人屠更是血液沸腾,眼都红了:“北人屠不嫌人多,送上门挨刀的人多多益善,今天看我的屠刀利否。小霍,不要争我的人!杀!”
千幻夜叉抢先奔向第一个跃上瓦面的人,却被北人屠飞身超越,一刀便砍飞了那人的脑袋,人化狂风飞旋,第二刀有如雷电霹雷,拦腰将后续跃上的人劈成两段,洒了一天血雨。
禹秋田的剑,比刀更为凶狠,狂笑声中,先后在三间房舍的屋顶飞腾旋舞,似乎在眨眼间,使有廿余具尸体骨碌碌连续下滚,瓦面上血流如小溪。
九州游龙已别无抉择,四个人保护着也红了眼的夏冰小姑娘,追东逐西剑下绝情,在这种场合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任何心理上的慈悲念头波动,皆足以付出生命作代价。
屋顶地面,成了血肉屠场。
百六七十名高手,成了砧上肉。
禹秋田八个人,都是超绝高手中的高手,自然而然地成为操刀的屠夫,交叉搏杀指东打西,招招致命有如虎入羊群。
超绝高手对一般高手,人多派不上用场。
好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农舍成了战场。
当人死掉一大半时,攻击者的气势终于一蹶不起。
“天啊……”一名大汉发狂似的奔过尸堆,奔过血泊,狂号着向外狂奔,似乎灵智已经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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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围潜伏等侯截击外逃的人,共分为四队,远在百步外跃然若动,准备四方同时截杀突围的漏网之鱼,人人充满希望,这—仗赢定了。
合围已成而对方仍然不曾发现,便已成功了一半啦!
农舍被茂林修竹所围绕,外围的人事实上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当第一个往外逃的人被看到时,外围的人还以为是栖霞幽园的人呢!
杀声与呐喊声,突然中止了,代之而起的却是惨号和求救的惊呼。
能逃的人,从四面八方逃命。
禹秋田一马当先,从农舍的北面,追逐七名亡命而逃的人,狂狮以的向外围的这一队人冲去。
这一队的指挥者,正是龙虎大法师,共有廿八人之多,正不安地现身相候,也有意接应逃来的七个同伴,还不知道里面的同件快要被屠光了。
禹秋田后面紧跟着千幻夜叉,半途奋身超越,一剑刺穿那位逃在最后的大汉背心,说狠真狠。
禹秋田再次超越,一剑砍掉第二名大汉的脑袋。
“那穿红袍的妖道是我的。”禹秋田大叫,又劈了一名大汉:“赶尽杀绝,决不留情。杀!”
又一名大汉倒了,逃命时以背向敌,怎能不倒?
八人左右一分,狂野地冲阵。
北人屠人刀一体,像一团光环滚入人丛,一滚之下,断手断脚洒了一地。
夏冰小姑娘冲向迎出的缥缈仙子,她找到轻功相当的劲敌了,刚冲出,右侧的千幻夜叉已向她移近,准备超越抢先一步。
“她是我的。”千幻夜叉说,“绕过后面去,堵住她逃走的退路。”
缥缈仙子看出千幻夜叉的身份,吃了一惊,一声娇叱,大袖一抖,缥缈异香化雾涌腾。
千幻夜叉不敢冒险,向侧一跃丈外,娇叱声中,无影神针破雾影飞射,却失去缥缈仙子的形影,一针落空。
如火燎原,如汤泼雪;惨烈的屠杀故事重演,这里又成了可怖的血肉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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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大法师自以为了得,玄功盖世,道木通玄,是对付栖霞幽园的主力,鹰扬会的靠山,也是怂恿狄会主向栖霞幽园大动干戈的人,他对字内双仙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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