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伯母说,四房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靠着长房生活,”叶睐娘思忖着这桩婚事的可行性,她不指望在这种闭塞的时代,女子几个月才能出趟门的情况下,能遇到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能这样打听清楚,看清楚是长是扁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说是当初四房把家里败的差不多了,最后什么都没有分到,连现在住的院子他那个败家的爹都抵了出去,”张氏摇摇头,“你若嫁过去,可是背上了大包袱。”
苏璃已经听的目瞪口呆,“这怎么行,睐娘,这样的人家咱们还是离的远些好,若真是过去了,还不是全凭你的嫁妆过活?”叶睐娘有多少嫁妆她不知道,但想来也不会多到哪去。
“这话还有另一说,”叶书夏抿了口茶道,“若是睐娘嫁过去后他们分出去,这家里以后可是咱们姑娘说了算了,那贾连城好歹也是个七品的官身,养家的能力还是有的,日子又什么过不得的?今天看他母亲那作派,也是个没主意的。”小姑子又是一副怯懦的样子,想来也不敢为难长嫂。
叶睐娘冲着姐姐一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她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嫁个大户人家每天小心翼翼的熬人,还不如直接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婆婆和小姑,嫁到谁家都是脱不了的,“其实二姐姐说的有理。”
“不知姐妹和哥哥对贾连城评价如何?”这男人还得男人来看,这道理叶睐娘还是叶蕊时已经明白了。
叶志恒是早就知道此行的目的的,因此十分上心,回来的路上就与妻子通了气,“你哥哥说贾公子人不错,话虽然少点,但看上去挺可靠的,”苏璃说着脸一红,“他还旁敲侧击的问了,贾公子对那些灯红酒绿之地也不沾惹。”
这点叶睐娘相信,听张氏说的情况,怕是他也拮据的很,那些地方也不是没钱人能去的。
说到这儿苏璃不禁看向叶睐娘,就像睐娘曾与自己说过的一样,没有哪个女子愿意自己未来的夫婿喜欢出去寻花问柳,这个贾连城起码这一点上,没有那些风流习气。
张氏点点头,“贾家算不上大户,尤其在这燕京城里,只是咱们…”
叶睐娘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张氏现在已经与牛氏成了好友,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没有了子女的拖累,分外珍惜友情,她一定希望两人能成为亲家,但贾家四房的条件除了儿子还能看外其他的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了,张氏怕也是极其犹豫。
“伯母的意思睐娘明白,”叶睐娘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跟姐姐说实话,”叶书夏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妹妹的婚事,“看那贾家几个女儿,怕并不像她家夫人说的那样,怕只怕空壳子的可能性大点儿。”
“人家并没有瞒咱们啊,四房岂不就是一无所有?”叶睐娘淡淡一笑,只要贾连城是个正干的,有道是莫欺少年穷,贾连城也算是个凤凰男了。她现在担心的只是这人与席明月的关系。
“那你是愿意了?”叶书夏真心觉得贾连城那样的配不上自己妹妹。
“这个么,”叶睐娘有些不好意思,鼓足勇气道,“你能不能让姐夫拐弯打听下他房里的事,可有丫头什么的没有?”
送走叶书夏后叶睐娘便没有让人值夜,自己躺在床上想心事,其实贾连城算是个经济适用男了,有正当工作,这工作算是个公安了吧?还是个小干部,人长得不错,想想他今天眨眼间就上了房顶,叶睐娘满心艳羡,自己上不了,老公行也成,若再无不良嗜好,与自己也算是比较合适了。
叶睐娘从来没希望过嫁入高门,在自己洛阳的叶家,媳妇之间也是谁娘家有人谁说话声大,何况在这处处讲出身讲门第的京城?难道为了嫁个人人称羡的人家,就去做填房做姨娘?叶睐娘翻了个身,她可真没有那金钢钻在深宅大院里险恶求生,就看看烟秋月,那日子过得,啧啧~
几天之后叶书夏带回来消息,据贾家老五贾连云说,他这个三哥是个木讷性子,房里从不用丫头服侍,出入也只有一个小厮跟着,说到这里,叶书夏想起张如彬跟她说这些时愣愣的看着自己只摇头的样子,怕是自己家里这样的规矩吓着他了吧,这样也好,起码让他知道自己为了家里的和睦做了多大的让步。
“二姐,听说那个贾连城就管着咱们那条大街?”叶睐娘道。
“是,你还想再看看他?”叶书夏是珠玉满堂的总管事,平日到铺子里的机会多些,“那天你不是都见了么?若论长相,比你姐夫也强不到哪里去,”她掩唇一笑,“咱们叶家人还真是比张家的长的强些。”
你就吹牛吧,叶睐娘瞟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芙娘和圢哥儿都像你了?”芙娘倒是有一双叶书夏那样的大眼睛,尤其是长在小姑娘脸上,楚楚可怜惹人爱。
“难道不是?”叶书夏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眼一横道,“万幸芙娘随了我,圢哥儿么,将来读书好就成。”
是啊,男人要那么帅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没准还再招些狂蜂乱蝶回来惹你生气,叶睐娘自觉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当然,她现在的样子比前世还是强多了,至于贾连城,在现代也算的上是阳光青年了,自己还有什么可挑的?真等着天上掉馅饼被什么世家夫人看上,破格提拔为儿媳妇?
一百四十六、你的心
贾连城例行公事在城西转了一遍,现在天下太平,就算有宵小鼠辈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做案,因此他除了带着手下的百余尖哨每日训练和分班巡逻,也没有太多的公务,刚嘱咐完接岗的小队,回头却看到叶睐娘带了一个侍女正站在他的面前。
“贾公子,”叶睐娘行了个半礼,“未想到在这儿竟然遇到公子。”其实她是打听好了贾连城每日的路线,已经暗中观察了贾连城几天,几天下来,发现他每日老实值勤,手下对他也很是敬服,也没有欺行霸市,调戏民女的行径,所以才下了决心特特在这儿装作“偶遇”的。
“呃,”贾连城也没有想到叶睐娘会从车上下来与自己打招呼,不由面上一红,这些日子他凡是经过珠玉满堂的大门处,必会下意识的多看两眼,此刻在这里碰到叶睐娘,竟然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小姐是要到铺子里去?”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叶家的珠玉满堂,“这时间店里好像人挺多~”大家小姐实在不宜在人前抛头露面。
“嗯,闲时做了些新样子,送到铺子里试试,”叶睐娘看到贾连城微黄的面颊上有一丝可疑的红云,心里有些高兴,“不知贾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年轻男女站在大街上说话着实惹人注目了些。
这是特意来找自己?贾连城更觉紧张,叶家的婚事他心里掂量了许久,也斗争了多日,叶睐娘命硬之说他一个武夫自然是不会在意,而且叶睐娘的容貌上佳,性情看上去和婉安分,确实是男子梦寐以求的闺秀,但他太清楚自己的事情,这样的女子若是跟了自己,一辈子算是完了,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忍心,也思量着到伯母那里推了这门亲事,可是每次走到伯母院前,他都下不了决心,就像牛氏所说,以四房现在的情况,根本找不到像样的人家,能求到叶睐娘这样的女子,也是看在牛氏与张氏交情不错,而叶家根本就是外姓人,对贾家的事知道的并不清楚,贾连城进了兵马司,也有同袍与他提过亲事,但说的多是根本不能一提的人家,他实在不想随便娶了那样的女子,回来只会被其它几房看笑话。
贾连城心如飞电,人却不由自住的跟着叶睐娘向路边走去。三人就近找了一家茶肆坐下,叶睐娘待小二上过茶后,笑着从桃子手里捧着的一摞锦盒里拿过一个,打了开来递到他的面前,“那日见到四小姐,觉得十分投契,这只垂珠簪是我试的新样子,想送与四小姐试戴。”这是叶睐娘想到的新花式,打造首饰她不会,就与一间门面不大但手工不错的金铺尝试着合作了一把,其实东西出来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叶睐娘只是想抢个先机挣上一笔再说。
这要送贾莲碧的发簪不过是纯银打造,胜在那簪头下垂的不是传统的金丝流苏,而是用颜色深浅各异的碎玉串成了一朵意态舒展的莲花为簪头,自那莲花之下,颤巍巍的垂下几络米粒珠吊着的小小莲蓬,贾连城虽然对女人的东西一窍不通,但最起码看得出来。这发簪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这太贵重了,莲碧她断然不能收的。”
“我家小姐很喜欢四小姐安静的性子,才特意选了这支发簪,贾公子莫要推托了,”一旁的桃子说着话打开最上面的另一只锦盒,“您一看这个就知道那支簪子并不值得什么,”她将一条镶了硕大明珠的项链拿了出来,那项链只用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珠子周围用蓝水晶层层烘托,“我家小姐串这条链子时就说最衬贵府的表小姐了,可惜这是我们家表少奶奶指定的样子,珠子也是千里挑一的,不然小姐定会送给席小姐了。”
桃子说的话是叶睐娘一早就教好的,所以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观察贾连城听到席明月三个字时的反应,尤其是桃子将那项链举到他眼前说这样的东西最配席明月时他的反应。
若是贾连城真的对席明月有意,甚至像席明月的丫头所说,只盼着席明月嫁不出去好落到他的手中,那他必然会想着要讨席明月的欢心,这种所谓的“最衬”席明月的首饰他必然会多看两眼,更有甚者会买下来以博佳人一笑。
可是,叶睐娘心里一阵轻松,他根本没有多看那项链,而是把目光聚焦在自己手里那支发簪上,似乎在犹疑该不该收下这份礼物。
“公子不必客气,这碧莲簪原也是我见到令妹时才有的设想,你且拿回去,若是四小姐不喜欢,直接送到我铺子里就行,若是四小姐中意,以后出门时多戴几次,我们珠玉满堂就万分感谢了,”叶睐娘笑微微的看着贾连城,还不错,这男人不是个贪小的。
贾连城心里确实十分犹疑,叶睐娘明显的示好他还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赶的这么巧就恰恰做好了这么一支适合妹妹的簪子就遇到自己,想到衣着俭朴,一年也添不上几身新衣,就算是得了新衣也必是几房挑剩下的妹妹,贾连城心里一阵黯然,他自从进了兵马司,每年的俸禄悉数交给了贾夫人,求得就是个心安理得,也希望以此让伯母对母亲和妹妹和气一些,实在无力再为妹妹添置这些女儿家喜爱的脂粉钗环,而妹妹为此也没少被几个姐妹嘲笑。
现在这么一支精美的发簪摆在眼前,贾连城都能想的到妹妹看到时高兴的样子,但,他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叶睐娘,她只是含笑看着自己,仿佛相交多年的熟人一般,也没有女子们通常那种羞涩拘谨,这样一个女子,无论家世相貌,自己都是高攀了,她若真心愿意嫁给自己,应该会对母亲和妹妹好吧?而自己,以后好好对待她就是了,只要是对母亲和妹妹好,就算是百依百顺也不是不可以,“连城就代妹妹谢谢叶小姐了,”贾连城接过锦盒,冲叶睐娘一抱拳。
“贾公子可知道议亲的事,”看贾连城准备起身,叶睐娘忽然问道。
“啊?”与叶睐娘坐在这人来人往的茶肆中颇为不妥,贾连城拿了礼物准备借口告辞,却被叶睐娘这出人意表的话定在那里,“叶小姐?”怎么这么问自己,她送妹妹发簪,应该不会讨厌这门婚事才是。
“婚姻虽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当事人不情不愿,好事怕也会变成坏事的,”叶睐娘静静盯着贾连城,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所以小女才会来此一问,贾公子只管坦承相告对此事的看法。”
依四房在贾家的地位,这桩亲事怕是没有发言权的,叶睐娘不指望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但至少对与自己成亲不抵触,并且愿意携手一生,这样两人的日子才能过的和顺。
“小姐,”桃子也被叶睐娘吓到了,不是说来试探下这贾公子与席明月的事么?怎么连这种话都问了,简直是羞人,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咱们快走吧,晴雪还在店里等着呢~”
“小姐真是高看我了,其实只要小姐不嫌弃…”贾连城已经被叶睐娘盯得抬不起头来,特意来询问自己的意思,真是不寻常人家的女儿家能做出来的,可见她对这桩婚事也是很重视的,“连城不忘小姐大恩~”
看着贾连城满脸通红的离去,叶睐娘有些发傻的立在茶肆,自己只不过是想知道贾连城是不是对这桩婚事心甘情愿,哪里就扯上什么“大恩”了,不过这说明他是愿意娶自己的,男人木讷些也不是坏事。
“小姐,您怎么看,”桃子也是好耐性,待她们从珠玉满堂出来上了自己家的马车,才忍不住问道,她其实更想问的是“你发什么疯,那种话都敢说出来?!”
“我以你怎么也要等到了家里才问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叶睐娘心情不错,你情我愿的婚姻已经是万幸了。
桃子与叶睐娘自小长在一处,虽名为主仆,实则与姐妹一般,知道叶睐娘这是在逗她,扬起虎虎生威的眉毛回敬道,“奴婢原想不问的,又怕小姐没个人说说,才特特问了句,谁晓得还白落了埋怨,”说着自己先咯咯笑起来,“好小姐,快跟奴婢讲讲吧,我可是看那贾公子根本就不看那串珍珠链子。”
桃子与自己一齐看到席明月和丫头们打听叶志恒,自然也知道她们说贾连城暗恋自己主子的事,叶睐娘淡淡笑道,“那席小姐倒是自恋的很,想来是觉得家里数她生的最好吧。”其实贾莲碧遗传了母亲的好基因,只是为人太不自信,气质上差了许多。
叶家送来消息允了亲事,贾夫人高兴之余又开始为下面的事情为难。
她一直在叶夫人面前做出的是贤惠大度对四房很是优厚的模样,现在两家议亲这聘礼就让她踌躇起来,有面子的聘礼不是她拿不出,而是拿出来了就等于是白扔给四房了,但若是真办的太寒碜,自己几十年辛苦得来的名声不说,恐怕将叶家也得罪了,那张氏看上去好说话,但一个寡妇能带大三个孩子,还将日子过的风生水起,与刘阁老烟阁老都攀上关系,怕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但真要将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贴那个混帐东西生的儿子,牛氏肝儿都是疼的,她恨恨的看着直撅撅站在堂前的温氏,这贱人不满自己给她儿子说的亲事,连着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