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珍心里酸楚万分,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没怎么亏待,只有自己知道曾经差点发生过的事,这算是什么没亏待。
“父亲当真是觉得二太太没有大罪,那么桂姨娘同她肚里的孩子两条命该怎么算,八弟如今几岁了还懵懵懂懂,连人都见不得。就是我,若不是、、、”
若不是重来一世,自己如今的魂魄却不知道已经荡到哪里了。
许明武听出了这声声怨责的语气,不禁怒意勃发,紧皱着眉头道“这是哪里来的混账话,难道果真如他们所说,这些年你一直心怀怨恨,如今才生出了这事。”
许玉珍抬起眼,不惊不惧地问道“父亲觉得我不该怨恨?很多事情虽是在我小时发生的,可我心里隐约也都记得。就是这几年来,太太做了多少错事父亲不也清楚的吗?”
女儿竟还敢顶嘴,许明武想到此时已然闹成这样,王家也惊动了,老太太如今只怕是恨不得王氏立时死去,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再不决断也不行了。许玉珍挖了这么一个大坑,逼得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退路,王氏逃不过老太太那一关,王家同许家的姻亲关系势必也要受到影响,那么许玉妍同许华宏两人、、、“你就这么恨她?为了从前她待你的那点不尽心就弄出这么大的事,你可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你的弟弟妹妹们该当如何,你心里对他们也半点慈悲心也没有?”
许玉珍动了动嘴唇,许玉妍和许华宏两人是王氏这么多年的保障,也是许明武这些年来一次又一次放过王氏的原因。许玉珍心里不是不明白这些,可是这又如何。王氏母凭子贵,若不是早年早早地让她漏了陷,自己活不到今天。
许明武觉得双胞胎无辜,可是自己难道不是更无辜。
既然自己已经活了过来,难道还得忍气吞声、、、王氏瑟缩着蜷在床角,两手紧抓着床头的枕头,凌乱的头发散乱着披落着。连续两天滴水未进,此时王氏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
早上丫头送来的早饭早已凉了,自她被禁足以来饭食供应向来是不缺的,可是现在她却一口也不敢动了。
王氏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困难地咽了口水,却只觉得喉咙口干得难受。心中的惊恐却到了顶端,这几日除了许玉妍想尽办法送了几句话进来,其他的消息她是再也听不到了。如今只怕自己没等到王家的救援,就要先饿死了。
王氏想到这个几乎恨得要将牙齿咬落,一会儿想着刚嫁入许家时的风光,一会儿想到许华承许玉珍等人疏离,许明武的冷待,老太太的刁难、、、黑漆漆的屋子忽然射进来一书白光,来人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王氏猛地抬起头,看到来人后便如惊恐之鸟似的颤声道:“苗妈妈,你、、、“话未说完,人便晕了过去。
苗妈妈也不惊不惧,上前就死掐住王氏的人中,王氏一激灵又醒了过来。
“苗、、、”
不给王氏说话的机会,苗妈妈左右开工又将王氏狠狠扇了几个巴掌,王氏两日不进水米,身子本来就虚弱不堪,加上苗妈妈一顿巴掌,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只能张着嘴巴喘气。
苗妈妈冷着眼瞧了一眼,对旁边另一个婆子道“把那些先给灌下去。”
王氏看到婆子倒了一碗墨黑的水端到了自己嘴边,本能地想挣扎,苗妈妈反手将她制住,强张开她的嘴,王氏咕噜一声全咽了下去。
第二百零六章
许世兴隐在昏暗的灯后,手里的串珠被紧紧地握在掌中。
苗妈小心地走进屋内,越过了许明武上前轻轻地跪倒地上道“老奴喂了她点东西,如今安静了下来,搬到西北边去了。““这样就很好,你还得辛苦这几日,好好地看着那边。”
“老奴会照看好的。”
许明武看着苗妈又轻轻地退了出去,面上显出不忍之色。
许世兴起身道“听说你母亲将王家的夫人留在咱们家,你去一趟王家跟你丈人说清楚,去跟华仁说让她媳妇同王夫人去谈,她做事稳当。”
许明武知道父亲此时心中震怒,应下便悄悄退了出去。
出来吩咐了许华仁后先不急着往王家去,抬脚去了荣喜堂。
老太太躺在屋内的躺椅上一动也不动,坐在旁边小凳上的赖嬷嬷面显晦涩,时不时地探头给老太太擦拭,丫头们除杜鹃外都被赖嬷嬷赶了出去。
荣喜堂里也显出了不一样的衰败和颓废。许明武四周望了两眼,心内有些不忍。
李老太太却似看不到儿子进来一般,赖嬷嬷起身轻声提醒道“老太太,二老爷来了。”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才动了动,落到许明武身上。
许明武担心老太太年纪大了,被许世兴这一吓有个什么好歹。
“母亲不要过于忧虑,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老太太这才动了动嘴角 “你父亲”
看这样子是真被吓到了,老太太这么多年来仍是最怕老太爷本人的。
“父亲让我去王家做个说明,到时将岳母送回去,家里的事也有了安排。”
许明武见老太太眉宇间有些舒缓,补充道“父亲怕老大媳妇年轻不禁事。让苗妈跟着处理,家里的事母亲可放心,不会出什么乱子。”
许明武安抚完老太太,赖嬷嬷见人虽仍然有些惊恐,但好歹精神头是回来了,吩咐了杜鹃好好守着,自己则送许明武出去。
“一会儿让人去请太医来看看老太太,大太太或是几位孙媳妇来问安,老太太若是精神不济,不耐烦见人,吗,嬷嬷就给说好了,也免得老太太心烦。其他亲戚什么的一律都先拦了。”
赖嬷嬷忙应下,见许明武要出门了,急着道“苗妈那边让人将人带走了,老奴一直担心老太爷那里不好交代。”
她是老太太跟前的老人,许明武小时与她也有些情分,如今见她这样也觉得可怜。
“嬷嬷也一大把年纪了,怎的做事也这么糊涂。老太太一时气愤也就算了,嬷嬷怎么真能做出这毒害主子的行径。”
老太太有心除掉王氏,赖嬷嬷本人倒是死命拦阻,她想得透明,王氏当年谋害有孕妾室的事这么一抖落,加上这么多年做得一些事,被许华承许玉珍等人怨恨,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再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许玉妍曾经来找过她要她在老太太面前求情,可她哪里会做这种事,许华承两兄妹同王氏积怨已深,何况这事发生她也算瞧出了一点眉目,现在整个侯府都想凭借着宫里的贵妃娘娘再上一层楼,她哪里会这么不知道眼色去坏人家兄妹的筹谋,只叹王氏当初容不下人,落到这样倒也不算冤了她,因此只拿话来安慰许玉妍,其他的事却不肯做。
可是老太太却容不得王氏了,她拦也拦不住,最后老太太干脆避过她悄悄地命人给王氏送药,没想到这事早已惊动了老太爷,还没等动手人就直接栽在了苗妈手上。可是如今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
“都是老奴的罪过,侯爷想怎么处置老奴都没有怨言。可是老太太现在的样子二老爷也见着了,实实是怕侯爷怒了她,这一天都是担惊受怕的,这样下去老奴担心生生要给吓出病来。二太太的事不与老太太相关,都是老奴的错,二老爷可别因了这事与老太太生了嫌隙。”
许明武听到这一愣,觉得这赖嬷嬷是忠心不过的了,心内对她也有些敬意。本来料想着自己将这事推到她身上,她怎么着也要辩解一番,却不想她心心念念地还是老太太。
“嬷嬷回去陪着老太太吧,现如今若再没你在老太太身边,只怕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许明武没个准话,赖嬷嬷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想着合该是王氏命长,若是从前,悄无声息地也许就能了结了,怪只怪这回老太太这回太过张扬,引了王家的人来闹了一场。
但愿许明武待那王氏没多少情意了,老太太同许明武之间才不会闹僵思忖片刻,还是觉得只有一个等字可做。赖嬷嬷打定主意,决定这回要牢牢地盯住了老太太。
胡妈妈揪紧着心过了两日,眼看着府里的事态越来越诡异,许玉珍自被许明武叫去后回来整日的忧烦,便知道父女那日谈的不甚愉快。
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知道,有了什么都自己闷在心里,胡妈妈急得要命。许玉珍却像是对王氏的事再也不上心了似地,什么都不管不问了,只吩咐自己去同文氏讲明要保了柳儿、五儿两个的性命。
许玉珍凡事都不再管,锦华苑的众人也被胡嬷嬷管了起来,再不许乱串门子打听消息。
过了几日,苗妈来找许玉珍。
胡嬷嬷有些惊慌,忙领了她去见许玉珍,苗妈便说要单独问许玉珍几句话。
自王氏事出起,许玉珍便觉得自己在等这一日,也不害怕,遣了所有人出去。
丫头们知道是老太爷身边的人,本身就先有了敬畏,又见这样神神秘秘的,免不了聚在一块偷偷议论着。
胡嬷嬷强自镇定喝散了众人,丫头中小菊、蕙儿稳重,各自指派活计让小丫头们去做,免得小丫头们都堆在一处说闲话。
苗妈与许玉珍关在屋内说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胡嬷嬷本来一直候着,等人出来便忙着留客。
“老姐姐难得来出来一次,我那里有上好的烧酒,若是老姐姐无事就赏我个面子去我那里喝一盅。”
苗妈轻轻扯了嘴角道:“我那里还有事,等得闲了再来叨扰吧”
说完就去了,胡嬷嬷本也没想着能留下她,也算了。
蕙儿嘴快道“这老婆婆半点面子也不给人,真是好气势。”
自新皇登基,宫里贵妃娘娘生了皇子后,二房的地位早已不同,就是蕙儿等这些常年跟着主子的也颇有脸面,苗妈这样架势的自然就少见了。
胡嬷嬷有些不悦道“苗妈是老太爷那边派来的人,身份不同,六小姐见了尚且敬着她,丝毫不敢怠慢半分,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轻狂性。”
蕙儿一时失言,知道胡嬷嬷最是厌那些乘风起浪,作威作福的人,忙敛色认错。
赖嬷嬷着意敲打道:“这些日子府里有了多少事,你们是跟着小姐的人,便都该谨慎着些。跟着小姐的丫头自然是尊贵,你们就更该自重身份了。若是学了那些乖张轻狂的小蹄子们,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就算多得脸的丫头,我老婆子也是能将你们打出去的。”
小菊本就憨厚,听了这话倒没什么,蕙儿就有些心惊,忙连声应了。
许玉珍在外头都听见了这一番话,等到胡嬷嬷进来时便道“嬷嬷何必拿话吓唬她们,她们从小服侍着我,都是尽心尽力的,嬷嬷也别太拘着她们了。”
胡嬷嬷蹙着眉头道“姑娘不知道,这管自己人也得恩威并济才是。姑娘总想着她们服侍这么多年的好,凡事都轻拿轻放,这样纵了她们的性子,规矩全无,反倒不是为她们好了。我看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上心,要知道很多时候,坏事的根源就是在身边的人。姑娘身边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从前秀喜那丫头,若不是早早送了出去,只怕后来不知又会惹出多少事来、、、”
胡嬷嬷犹自数落着各个丫头的毛病,许玉珍打断道“眼下这事还不急,倒是苗妈这个人,我以前从未见过,也没听过,嬷嬷可知道吗?”
子孙辈中许玉珍也算得上常去老太爷处的,原本想着老太爷派来的人都是那些数得上号的,没想到是个不声不响的苗妈。
“老奴跟着二太太刚进门的时候,苗妈那时还在内院走动,因是老太爷那边的人,我那时特特留意了。听说苗妈在老太爷身边很多年了,是家生的丫头,年轻的时候不知怎的没有出嫁,一直呆在老太爷身边,却也一直是个粗使的丫头。二太太进门两三年后苗妈就很少见到了,说是荣休去了。”
说着压低声音道“这事那时候府里有人悄悄议论过,好像是同老太太有些关系。苗妈跟着老太爷的年岁很久,府里的奴才同主子们都不敢小看的。”
许玉珍见胡嬷嬷说着都带着一股敬畏,想着这个苗妈从前在侯府应该颇有一些事迹,至少是连老太太都忌三分的人的。
“眼下这事我看没几天也快完了,不知道二太太那边怎么样了?”
第二百零七章
王氏的消息自苗妈出现后就再也没有动静,连王夫人那边也是被悄无声息地送回了王家,许玉珍等了两日还没消息,索性便放开了。
许玉妍私自打听了数日,仍然没有半点消息,只能私下让许华宏去求老太太。
“老太太也病了,精神很不好,话也没能说上两句。”
许玉妍急道“你问了太太的事没有?”
许华宏睁着大眼委屈道“怎么没有?我刚问了,老太太看起来就很不高兴,赖嬷嬷也不让我呆了,送了我出来。过些天老爷就叫我去书院了,本来还想跟老太太说说。”
许玉妍气道“让你去求求老太太,你就什么也没问到。如今咱们可该怎么办呢?”
许华宏不明所以道“什么怎么办,不是都说太太病了吗,等病大好了姐姐便能见着了。”
二月一到,许华宏虽然千不愿万不愿,又以老太太王氏病重为理由,还是被许明武打包送去了白鹿书院,随身的只有四个小厮。
送行的时候许玉珍做了前程似锦的扇面送他,他便有些期许地扯着她衣角道“六姐姐,你同父亲求求情,我就在家里的书院读不行吗?”
气得旁边的许玉妍狠狠地拿眼剜他。
许玉珍只能安慰他道“父亲盼你能够用功些,要是在家里事事都要烦着你,你哪里能专心读书。你去了好好专心,过不了多久就要金蟾折桂了,这样父亲不知多欣喜。”
许玉妍在一旁骂道“你这样子小心父亲看到了打你。”
许华宏忙的松开,许玉妍便拉着许华宏去一边嘱咐。
许玉珍不以为意,同任氏说起许华孝春闱的事。
任氏有些不以为意道“你三哥也说了这次也只是去练练手,能中是不可能了。”
荣哥儿前些日子出了事,许华孝同任氏关系一度闹僵了,看来也没能好好看书。
“三哥哥现在怎么说也是举人了,我看父亲对他已经很满意了。”
甄氏在一旁附和道“咱们这边唯有三伯读书长进,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三嫂以后就等着凤冠霞帔。”
任氏笑道“我听说这进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些人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我如今倒是不图他这个了。”
许玉妍嘱咐完许华宏,便有来人催促许华宏动身,许华宏同内院的嫂子姐妹辞了行,又去老太太院里磕了头,方才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许明武因心里一直觉得许华宏太过娇弱,安心要送他去历练,便不见他,只敲打了跟他的几个人。
许华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