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皱眉朝赵佑安望去,见他依旧与无双谈笑,未见不妥,这才放心,又笑着摇了摇头,华山诸人语音轻微,极是小心,也只张翠山,素素与殷梨亭三人内力均已有所成才听得只言片语,便是方影也未曾听见,何论一个没有任何内力的十岁孩子?
三人也未动声色,只做不知。
过得片刻,鲜于通便起身前来与张翠山等人告辞,带着门下匆匆离去。
张翠山望着鲜于通的背影,微微皱眉不语。
殷梨亭道:“五哥,咱们既然知道这鲜于掌门是那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徒,是不是应该去给华山二老提个醒?”
素素翻了翻白眼,道:“六弟也太过良善单纯了些!那胡青牛和他妹子是明教之人,本就为华山派所不屑,此事还不知华山二老知不知晓,若他们本就知晓,咱们岂不是枉做小人?若是不知,咱们也没有证据,人家是信得过咱们,还是信得过鲜于通?不定还以为咱们是恶意诋毁他们掌门呢?”
素素记得这鲜于通似乎还用金蚕蛊毒害死了自己的师兄,这才得了这掌门之位,只是,这两件事不论哪件,他们皆没有证据,再说,那鲜于通又害不到他们身上,何必去管这闲事,说不定还惹得一身骚。
张翠山肃道:“华山二老到底是一派宗师,为人刚正不阿,对此事定是不知道的,不然即便对方是明教之人也不会任由鲜于通坐在掌门之位上。
只是,素素说的也不错,咱们到底没有证据。何况,此事关系到华山派的声誉,咱们若是贸贸然揭穿了,华山派名声定然受损,到时怕也会影响了两派关系。
只是,六大派同气连枝,咱们也不能知情不报,任由鲜于通这小人毁了华山。”
殷梨亭为难道:“那咱们怎么办?”
张翠山叹道:“一切等回了武当,禀明了师父,再由师父做决定。”
二人就此议定,便不再提。待吃完了午饭,方影又兴致勃勃地带着无双和赵佑安往集市去,殷梨亭也只得无奈跟上。
苦恋
素素自与张翠山回房收拾行装,之前情形不明,自然不好动作。如今已过了两日,各方皆未见动静,且今日听得华山的私语,怕是大家都已信了赵家人皆已死了,既已尘埃落定,他们明日也可安心启程。
素素本以为依方影的性子怕是要等集市散了才会回来,可是,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得楼下一阵吵闹。
“殷梨亭!你什么意思?我待你这般好,你便这么不愿见到我,想赶我走吗?”
素素心中诧异,方才还好好的,怎地就吵起来了?
与张翠山一同下得楼来,便见方影站在一旁气闷不语,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人装扮的中年男子。
殷梨亭面色复杂,嗫嚅半天,才与方影道:“方姑娘,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年关将近,你出来也有许多时日了,家中亲人定然十分挂念,如今,你兄长既已派遣了人来接,你便同他一起回去吧。
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我……”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坚定地接着道:“能得你看中,我殷梨亭三生有幸,这些日子蒙你照顾,真心相待,我甚是感激。只是,我既无心,便不能这般误了你。你若愿意,咱们不妨结为兄妹,我自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方影本是好容易忍着没哭出来,如今听得此话,再忍不住,跺脚气道:“谁要做你妹妹,谁稀罕做你妹妹!”说完便撇过脸去,眼泪扑落落的掉了下来。
素素心中不免叹气,殷梨亭经了纪晓芙欺瞒一事,明白其中滋味,因此只想着既然自己无意,便尽早与方影说清道明,也免得她深陷其中,害了人家。这自是好心,只是,终究不懂女人。“结为兄妹”这般的话语或许在殷梨亭说来是真心,但于方影来说,非但不能舒其心,反到更添伤情。
素素走至方影身边,拿帕子为其拭了泪,望着一旁已不知所措的殷梨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与方影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儿的就哭了。可是谁欺负你?”说完,便拉了方影上楼。
回了房,没了旁人,方影再无顾忌,扑在素素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心中郁结得了释放,这才稍稍好过些,与素素道:“我到底哪里不如那纪晓芙,他偏偏就不喜欢我!”
“感情的事无法强求,均看彼此情意,哪里是谁不如谁。”
方影凄然一笑道:“我也知道不能强求,可是,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喜欢上了他。”
素素见她失落模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得叹气。
方影又续道:“姐姐,你不知道,当初我本是想去大都找你们的。可是,刚要进城,便看到他从城里奔出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连路走不稳,还摔了好几跤,那守城的蒙古人不让他走,为难与他,他居然也不还手,任他们打骂,要不是我,他怕是就要葬送在那几个三脚猫功夫的蒙古兵手里了。”
素素听得心下一紧,她知殷梨亭待纪晓芙的情意,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悲恸。
方影接道:“后来我救了他,他也不肯与我说话,只嘀咕着要去找纪晓芙。我担心他,便只能一路跟着。我们寻到了正要回山的灭绝师太,可灭绝师太说,纪晓芙向她禀告说要回纪家一趟,没和她们在一起。
我们就又去了汉阳,可是,纪家的人又说纪晓芙根本没回来。
他仍是不肯死心,偏要四处去找。索性,居然真的被我们碰到了纪晓芙。那时,纪晓芙手里还抱着个娃娃,那娃娃叫她‘妈妈’,六哥听了,脸色顿时大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那孩子叫什么,那孩子说,她叫不悔。六哥便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一样,连呼吸都不会了,只呢喃着不悔不悔,定定地看着纪晓芙。
我吓了一大跳,只想着纪晓芙骗骗他也好,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他便不必如此了。可是,纪晓芙却对六哥说:‘是我对不起你!’
六哥听了,哪里还受得住,一路狂奔出去。我好容易追上他,找到他时,他倒在地上已经晕了。
这一遭,他足足病了三天三夜,人事不醒,只一味叫着:‘晓芙,晓芙……’
我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般深情。”
方影说道此处,黯然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气愤道:“可恨那纪晓芙竟然不知道珍惜他。”
素素朝方影感激道:“六弟多亏你照顾,若不是有你在,六弟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方影摇头,羞涩道:“我喜欢他,自然愿意好好待他。你不必谢我的。”
素素笑着问道:“后来呢?你们这半年来都在一起?”
“后来他病好了,便又去找纪晓芙,和纪晓芙说,不怨她,也不会告诉旁人,叫她放心,还问她那男人是谁。可是,纪晓芙就是不肯说。六哥又不忍心逼她,便也只好做罢。
然后我看六哥心情不好,也没有就要回武当的意思,便诓他说我是出来游历的,如今为他浪费了大半时间,他得赔偿给我,就拉着他到处逛逛,变着法子哄他开心,只希望可以驱散他心中的不快。也想,也想……”方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半晌才又道,“也想多些时间,好好与他相处。”
“这一路上,你们一定很开心。”
“是啊!这一路,我们确实玩的很开心。”方影本欢快的神色瞬间又暗了下来,“可是,他还是不喜欢我。”
素素叹了口气,劝慰道:“虽然如此,但是,你们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他都会记得,也会知道你的好。这半年来,你处处为他着想,日日照顾他,你们这半年都在一起,你能够努力做的都已做到,这便够了。
六弟说的不错,如今快要过年了,你身子又不好,出门半年不回,你两位兄长定然十分挂念担心,你总要为他们着想,不可太过任性。
何况,两人若是在一起呆的久了,许多东西成了习惯,便难叫人感知自己心中真正的感情。不如,和六弟先分开一阵,或许,你走了,他才会发现,原来他的心中也是有你的。”
方影一喜:“真的吗?”
“我不知道。只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对身边的东西养成了习惯,便觉得当然,所以有些情感也容易被忽视。若他心中有你,你离开一阵子,或许反而好些。若他对你确实无男女之情,那么,你也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便不需后悔,这半年也是很美好的回忆。”
方影思量一阵,犹豫道:“可是,就算他心中还是没有我,我也不想就此放弃,只守着这半年的回忆。我,我……”
素素一笑,人心总是自私贪婪的,尤其对于情爱一道,这乃人之常情。方影与殷梨亭都十分单纯,均是赤子之心,这二人若能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方影能有这般的决心和执着,或许真的可以成功。
想及此,素素转而又道:“你是怕就这般回去了,以后便没了机会?”
方影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素素笑道:“难道你当我这个姐姐是白认的不成?我早便说过,你若是闷了,或者想我了,随时可来武当玩的。而且,你放心,若是你两个哥哥不放心你出来。我自会想办法叫六弟去襄阳找你。你只安心回去过年,好好在家等着便是。”
方影顿时大喜,一把抱紧了素素:“姐姐,你真好!”
素素笑着拧了帕子为其净面,方影一把抢过,胡乱擦了两下,便回房拿了包裹蹬蹬蹬地下楼,笑盈盈地与殷梨亭道:“六哥,我走了。你可别忘了,你欠我的茯苓糕和枣仁粥!”
殷梨亭十分惊讶,不知素素究竟与方影说了些什么,怎地方才还哭哭啼啼,硬是不肯离去的人如今却这般果断自行收拾了包袱,还满面春风的和他告别。
殷梨亭一时怔愣,竟没回过神来。
方影狡黠笑着凑近殷梨亭,在其耳边道:“六哥,我虽叫你六哥,但却绝不会做你妹妹的。你别想得逞。”
说完,又瞬间恢复原位,转头吩咐了那家人一声,便与其一同离去。
待得殷梨亭晃过神来,方影早已走了,自己竟连句话别之词也没机会说出口。望着方影渐行渐远的背影,殷梨亭竟有些呆了,过了许久,待方影的身影变成一个黑点,慢慢消失不见这才收了视线,默默叹了口气,微微皱眉,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何感觉似是突然间被抽了一块,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琐事
时值腊月,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湖北虽在南方,没有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武当山上,四面环空,凌霄直耸,却也很是寒冷。寒风呼啸着穿过武当山的山坳丛林,发出呜咽的声响。光秃秃的枯枝伸展着,一阵风出来,枝尖微微打了个颤抖。
紫霄大殿内,一片肃穆,众人尽皆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张三丰才开口道:“纵闻蝶谷医仙‘见死不救’之名,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这等因由。那胡青牛性子虽有些偏执,未免太过以偏概全,行为多有不妥,但人非圣贤,他经了此等事,如此做法也在情理之中。
江湖盛传他医术了得,无忌能得他看重,学其所授,也不失为一番际遇。若能有所成,自是极好。只是,我担心无忌与胡青牛待得久了,不免沾染他的习气,也变得孤僻偏激起来。”
张翠山忙起身道:“是弟子考虑不周!弟子这便去信给无忌,叫他回来!”
张三丰捋须笑道:“你既已经答应了胡青牛,让无忌做他七年药僮,如今怎可出尔反尔?好在无忌心胸宽广,厚德仁善,咱们也不必太过担忧。他是你儿子,你当信他才是。许是他感染了胡青牛也未可知。”
张翠山连连应是。
张三丰又皱眉道:“至于赵佑安……”
张翠山上前一步,躬身跪下请罪:“这孩子身份特殊,弟子未曾禀明师父便擅自收徒……”
话未说完,便被张三丰一手扶起:“你若当真顾忌他身份而不管不顾,那才是辜负了我这么多年的教导。”
张翠山听得,这才安心起身。
张三丰又问道:“他如今在哪?”
素素忙回道:“佑安这几日一直做噩梦,未曾睡好,今日一路奔波,许是实在累了,上山时方才睡过去。我便没吵醒他,叫清风带他回房安置了。我这便去叫他过来见过师父!”
张三丰摆手道:“不必了,也确实难为了这孩子。既已来了我武当山,便是我武当的人了。待择了日子,再行入门之礼便是。”
张翠山与素素躬身应了。
宋远桥又请示道:“那华山掌门之事,师父可有决断?”
张三丰皱了皱眉,转而舒开,叹气道:“此事咱们若是不知倒也罢了,既然知晓,便不能叫华山二老这般一直受人蒙蔽。我自当私信一封传于他们。若是他们信了,自由他们去搜寻证据以佐证,如何处理也自是他华山之事,若是他们不信,我们也总尽了心。此事你等以后便也不需再提。”
素素心中暗暗道好。以武当的行为处事和六大派的关系,武当既然知晓了此事,绝不至一声不吭,但若就此说出去,华山名声受损,也坏了两派关系。若是由她和张翠山,或是武当七侠中任意一人私底下去说,华山二老怕是不会相信,反倒会怪罪。
但张三丰却不同,武当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张三丰乃一派宗师,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与华山二老关系虽算不上甚是熟稔,但也算有些私交。张三丰的话,华山二老便是不信有这等是,怕是也会警醒一二,寻法查证。且又是以私人名义去信,也不会扯进两派关系。
七个弟子均躬身应是。
殷梨亭又跪下道:“师父,弟子有一事要禀明师父!”
张三丰道:“可是峨眉纪晓芙的事。”
“是!弟子想解除了这婚约,还望师父成全!弟子知道这般一来,武林中人不明就理,定然会谩骂我武当,武当名声必定会受影响。只是,晓芙出了这种事,若是由她与灭绝师太说,师太追问其缘由,到时,依师太的脾性,晓芙怕是,怕是……所以,弟子想先解除了这婚约,也免叫晓芙为难,还请师父成全!”
张翠山兄弟几人见得,也均跪下请求。
张三丰微笑道:“你们七兄弟倒是齐心。我早便教过你们,为人处世,行端坐正,不能以名利计,只求无愧于心。此事关乎梨亭一生,便是名声受损又如何,我怎会不应允。只是,梨亭,我需得问一句,你可是想清楚明白了?”
殷梨亭磕头道:“多谢师父!”
此举之意已不言而喻了。
张三丰示意众人起身,道:“好!我这便书信一封呈于峨眉掌门。”
殷梨亭得了此话,这才露了笑意,感激地朝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