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临窗而立,窗外高大的树木张牙舞爪地展示着繁茂的枝丫,璀璨的阳光照耀下来,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影子。
素素脑中一直回响着殷天正说的话。
素素心中对燕回有疑虑,担忧他会对天鹰教不利,自然要将此事告诉自己爹爹,可是,谁知,殷天正对燕回早有防范。
想来也是,爹爹远见卓识,精明厉害远超于自己,何况又身为一教之主,教中何事能瞒得过他的法眼?
“岭南燕家本就不是等闲之辈,我虽不知他究竟是何居心,有何目的,但他以身份之便处处插手天鹰教之事,我如何会看不出他有野心?只是,燕回也却有几分本事,有些提议计谋我也愿意采用。
何况,那时,你和他……我本以为你们会在一起,那么他也便算是我天鹰教的人,又加之你母亲的关系,他在天鹰教中的一些小动作我便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并不介意他别有用心,只要他是真心待你,便是将整个天鹰教送与你做嫁妆又何妨?
只是,没想到,你最后却嫁给了翠山。
你既另有所属,我怎还会任他暗中谋夺天鹰教的势力,这方面,我早有防范,也有准备。你不需担心。我一直不说,只是不想你和你母亲担心难过罢了。”
素素心中感慨万千,五味陈杂,她从来都知爹爹极是疼爱自己,却没想到,只要自己能得幸福,爹爹连自己一手创建的天鹰教也可拱手相让。
只要他是真心待你,便是将整个天鹰教送与你做嫁妆又何妨?
想及此句,素素鼻子一酸,眼见便又要哭出来。
张翠山拿了件斗篷为素素披上,颇有些气恼道:“怎地站在窗前吹风,你的伤才刚好,自己得多注意些才是。”
素素安下心思,笑着理了理斗篷。
张翠山瞧着素素神色,拉了素素入怀,道:“我知道燕回和你情分不同寻常,你此时心里定是极不好过。不如这般,等你身子好了,我陪你一道去趟岭南,你亲口问问他,看他怎生回答。如今,咱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说便是他所为,若是误会了他,岂不伤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但若当真是他,他既能对无忌下手,那便也不能怨咱们还击了!”
素素心中一亮,张翠山说的不错,她如今在此百般纠结苦恼,还不如亲口去问个清楚明白,虽不知燕回是否会说实话,但她却不能就此只凭自己的零星猜测便定了他的罪,一旦把他摆在了对立的位子上,到时,燕回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和无力的了。
燕回在素素心中一直是温和的,至少对自己是。他从不会伤害自己,从不会对自己说谎。素素虽对燕回没有爱情,却有亲情。这么多年的相处,燕回在她心里早已成为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亲人的存在,就好似父母兄长一样。
所以,素素心底虽有猜忌,可在殷天正询问素素怎地会怀疑燕回,是否他做了什么的时候,素素犹豫了一会,终是没有将自己所知告诉殷天正。
或许可以说,素素心中还抱有希望。她希望是自己错了,这只是误会。
所以,她要去问清楚。如果不是燕回。那么一切都好。若是……
夫龙之为虫也,可犹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
是人皆有逆鳞!
倘若铜面人当真便是燕回,那么……
素素咬了咬嘴唇,双手紧握成拳。
白鸽扑腾着翅膀欢叫着停在窗棂之上,脚上用红绳系着一截竹管。
飞鸽红绳传书,是武当急件。张翠山一惊,忙扯下红绳,取出管中信件,顿时脸色大变!
素素微觉讶异,凑上去一看,是无忌的字迹。原来无忌到得少林,发现少林已经不知遭了何方的毒手,只罗汉神像的后面刻了十六个字:先诛少林,后灭武当,唯我明教,武林称王!
素素自然知道武当定不会有事,可却无法对张翠山说,只道:“五哥,既然无忌已经赶去了武当,便不会有事。你莫太担心。咱们这便启程回去便是。”
张翠山沉声点了点头。
敌方身份不明,且敌暗我明,少林如此大派都能遭了毒手,何况如今武当无人主事,自己兄弟七人都不在上下,张翠山岂能不担心。
素素见他面色,也只能叹息,来不及好生收拾,便慌忙跃上马匹,一路疾驰往东而行。
武当离昆仑路程遥远,二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用了近一月才到得湖北边境。这时又收到传信说武当之围已解。
张翠山这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望着素素微有些疲倦苍白的面色一阵自责。其实,张翠山自己也明了,武当昆仑千里之遥,若是武当当真有事,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便是再如何紧赶,也不是大鹏飞鸟,不可能及时赶回武当。可是,心中慌乱,便是知道如此却还是要赶回去的。只是累了素素。
张翠山扶了素素下马,拿了水囊递于素素,眼中满是关切担忧之意。
素素一笑,道:“五哥,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而已。”
张翠山仍不放心,到得城镇,寻了大夫相看,也只说不过是身子虚了些,多加休养无妨,张翠山这才作罢。
却再不敢赶路,二人一路慢悠悠的行着,本来几日的路程足花了半个月。待到得武当,宋远桥等人也均都回来了。无忌早已转程去了大都,巡查五大派之事。
无双是闲不住的性子,哪里热闹便往哪里跑,便也跟了去,宋青书自然只得相陪。而赵佑安却是担忧周芷若,也跟着一道去了。
素素见左右无事,便想着起身去岭南。只张翠山担心素素身子不允,强逼着素素在武当休养了一月,直闹的素素各种苦闷挠头,赌咒发誓自己身子早全好了,这才同意与素素一同启程。
岭南夏长冬短,终年不见霜雪。雨水充沛,因而树木繁盛,四季如春,百花争艳。且岭南曾经历多次地壳运动,受褶皱、断裂和岩浆活动的影响,山地、丘陵、台地、平原交错。自然风光婀娜多姿,既有气势磅礴的山峦,也有水网纵横的平原;既有岩溶洞穴,也有川峡险滩的奇景。
只是素素如今哪来得心思欣赏这一路风光?
跨过五岭,入得福建境内,便到了燕家地盘。
素素还是第一次来燕家庄,只见庄内亭台楼榭,曲殇流水,别有一番南方园林的清丽雅致。
素来只知姑苏慕容的燕子坞,却不知何时在岭南也有一处燕家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窟?
“素素,你还没来过岭南吧!这次来了,我带你四处去看看!”燕回的声音依旧这般温和,如春风拂面,又如小桥流水过境。还带了几分意外的惊喜,似是没料到素素会到得此处,只是,言语中总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张翠山。
张翠山也不在意,陪坐一旁。
有下人端了茶上来,素素望着浮在杯中的氤氲盛放的杭菊,一阵出神。她的喜好,他始终记着。
“五哥,我想和表哥单独谈谈!”
张翠山眉头微锁,望了望燕回,又瞧了瞧素素,张了张嘴,见素素面容坚定,只得闭了,点头转身出门。
燕回微感讶异,挥退了厅中下人,这才道:“素素,何事这般郑重?”
素素笑着道:“表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骗我去树上捉蝴蝶,结果我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
“当然记得,那时,你可把我吓坏了!”
“那表哥还记不记得,事后你答应过我什么?”
燕回一愣,怔怔的看着素素,不知她这是何意。
素素又接着道:“你答应我,以后都不会再骗我!不知这话如今还做不做得准?”
燕回心中一阵忐忑,拿着茶杯的手莫名地一抖,抿了抿唇,道:“自然做的准。”
“那好,表哥,如今我有件事要问你,还望你能诚实回答我!”素素在袖中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就是将无忌打下悬崖的铜面人?”
燕回听了,面色大变,突地从座上站起,衣袖拂过桌案,茶杯扫落下来,碎裂一地,滚烫的茶水润湿了燕回的大半个袖子,手臂瞬间烫红一片,碎裂的杯碟四溅,划破了他的衣服,可燕回却毫不自知,嘴唇颤抖着,一时竟发不出声音,眼中满是惊慌。
被困
素素凄然一笑,也不再等他开口回答,已不必再等他回答,燕回的这番反应却是已经承认了。
“果然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就是你!表哥,我多不希望这人是你!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无忌不过是个孩子,你竟连他也下得去手?难道你便不顾念我们半点情分?”
燕回嘴唇发白,颤抖着抓住素素的双肩,道:“素素,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我……”说到此处突觉胸口一滞,尖锐的利器插入心口,疼痛传来,燕回低头一看,正是一把匕首!
燕回惊恐的看着素素,满脸的不敢置信。
素素不过是想到无忌受的苦,若是无忌不是命大未死,若是那山崖下不是有平台洞穴,那么……心中不免愤恨,下意识的掏出袖中匕首插了进去,却没想到会这般容易便得了手,看着燕回胸前没至刀柄的匕首,素素呆了。
“你,你为何不躲?”
燕回望着素素,突然笑了,只是笑容凄惨,比哭还难看。
“阿荞说的对,我是想过如果没有了两个孩子,或许,你和张翠山之前便会少了一份牵绊,所以,我犹豫了,就是那么一刹那的犹豫,等我晃过神来想要就无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掉了下去。可是,素素,我之前真的没想要杀他,我后来是真的想要去救他的。”燕回见素素一直不说话,苦笑道,“素素,你还会信我吗?我……我……咳咳……”
那一刀虽未正中心脏,但却刺穿了肺叶,燕回说得这一段话,便再撑不住,一呼一吸间,胸口都隐隐作疼,肺部换气困难,半扶着桌角剧烈咳嗽起来。
张翠山心中不放心,便一直守在门外,此番听得动静,忙闯进来。只见燕回已瘫倒在地,而素素,站于一旁,却是一动不动,全然呆了。
张翠山走过去,拉着素素退后两步,唤道:“素素!”
素素脑中如被拧成了麻花,乱成一团,心中仓皇不安,不知所措。看着渐渐跪倒在地的燕回,有几分不忍,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想要查看一番燕回伤势,方说了一句“表哥”,手还未触到燕回,便被突然闯入的红衣女子推开:“不许你再碰他!”
素素一愣,是当初在树林中向她借火把的女子。素素想要问她是不是她给自己下的毒,可又觉得,不论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
阿荞也不再理会素素,慌忙点了燕回的穴道止血,又从怀中掏出药丸喂他吃了。过了片刻,伤口鲜血才算止住,只燕回却是已经昏厥过去。
素素看着阿荞眼中慌乱惊恐,见她触碰燕回伤口时的小心谨慎,莫非这就是那个在岭南一直深爱着燕回等着燕回的女子?素素从来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存在,却从未见过。
正神思不属间,只觉一道强风袭来,素素还未来得及反应,张翠山却已跃步至素素身前,将素素护在身后,与来人打了起来。
素素定睛一瞧,来人是个中年男子,正满脸怒气,破口大骂道:“敢伤我家庄主,我定叫你们有来无回!”边说边拧剑直披而来,招式并不算精妙,但却招招狠绝,每一式都刺向张翠山命门,不留一丝一毫余力。
剑风强劲,招式熟稔,挑,刺,劈,砍接连不断,往复而来,一气呵成。若非在此关头,素素怕要拍手叫声好。
此人武艺不低,在武林中也算是一流好手,但江湖上却未曾听闻这人名号,听他方才叫燕回为“庄主”,且言语中尽是护持之意,这般的人物,竟甘愿屈居于此为燕回所用。素素心中忽的想到慕容家的四大家臣,只不知这一个是谁?
来人武功虽不容小觑,但张翠山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这些年来,武当功夫早已烂熟于心,神门十三剑,绕指柔剑,行云流水剑顺手捏来,剑招剑意层出不穷,打了一炷香时间,竟都未曾用过重招,直叫对方越发摸不到套路,看得云里雾里,又过得百来招,便落了下风,败势立现。
阿荞见了,忙唤道:“风四哥,你打不过他的,快回来!我自有办法!”
风四本不愿就此下场,却怕误了大事,只得忍辱退下,羞愤道:“我风四何德何能,得主子看中,却半分不得用!”
阿荞劝慰道:“风四哥不必如此,这些年来,你帮他的可多了去了,只是人家是张三丰坐下得意弟子,你败了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你虽败了,但他们却也不会讨到好去!”
素素一惊,看着阿荞眼中的阴冷和怨愤,心底莫名的一颤,与张翠山对视一眼,均不知她想要作甚。却知道如今不宜再停留此地。转身方要逃离,却听得身后阿荞厉声道:“想跑,哪那么容易!既然来了,便多留些时日又何妨?”
话音刚落,素素与张翠山顿觉身子一软,颓然倒在地上,力道全失,动弹不得,二人大惊,尝试着运气逼毒,可体内空空如也,半分内息也无。
素素大骇,惊讶道:“你何时下的毒?”
阿荞也不答,只轻笑着走至素素原本的座位上,拿起茶杯,慢悠悠地转动着。
素素诧异:“你早在茶水中下了毒?可是,我并没有喝?”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又恍然大悟道:“你是将毒下在杯盖上!”
阿荞放下茶杯,拍手笑道:“殷素素啊殷素素,你果然聪明,只是,你虽猜中了,却还是为我所困!”
张翠山一直不语,极力积攒每一分力气想要做最后还击,却怎奈这毒十分霸道,每每运气,非但不能调节内息,倒觉五脏六腑,甚至全身骨肉血脉都似被万虫噬咬撕裂一般,几次努力均是未果。
阿荞冷笑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这可是我百越族的独门秘药,天下间,除了我,再不会有第二人会用,自然也不会有第二人会解!”
张翠山只得作罢,挪了几步,至素素身边,将同样已经瘫痪的素素搂紧怀里。只是,偏偏就是这几步,却好似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且每动一分,全身疼痛便深一分。
阿荞冷眼瞧着,道:“你们放心,这次虽厉害,但一时半会却死不了,只要你们不轻举妄动,便不会有碍。”
风四望了望地上躺着的燕回,有些顾虑道:“咱们这么做,若是庄主醒来,知道了怎么办?”
阿荞冷哼一声:“怎么办?殷素素差点杀了他,他还想怎么办?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殷素素害了他,毁了他!难道,风四哥想要看着他为一个女子误了这复国大业不成?”
风四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