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丝岚微微垂首把着脉,皱了好看的眉头,盈盈双眼中似是有所不解:“燥热之气仍是未去。”
聂丝岚抬头对上孟流年的眼,不知是想到什么竟是双颊浮起一丝嫣红。孟流年忙别转了眼神,只听聂丝岚不大自然的声音传进耳中:“今天的推拿和针灸暂且停了。”
聂丝岚收拾起东西本已是转身欲走,却又是停了下来,侧脸对孟流年道:“还有……那个……或许晚间你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自己留心一些,若是,若是…………”
聂丝岚结结巴巴的若是了半天也没个下文,事实上她也不知该怎么说,正在为难间便听得孟流年平淡的声音说道:“我自会解决。”
“那就好。”聂丝岚长出了口气,再不敢逗留片刻,忙不迭的便退出了房间,似是生怕身后的人会叫住自己一般。
孟流年的眼神一动不动的黏在聂丝岚的背影上,他倒是很想告诉聂丝岚,根本不用等到晚间,此刻便已是难受直至。
晚间的汤药聂丝岚没有再亲自送来,秧子端着药碗进屋还没对上孟流年的眼神已经是急急的避开,一副心中有愧的样子真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事实上秧子自那日听了聂丝岚说萧穆要随她去泸州后,心里便一直不能踏实,偶尔见到孟流年也总是不大自在,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般。
孟流年虽是察觉了秧子的怪异但却并未开口相问,倒是孟青从一旁伸手截住送完药便想离开的秧子:“秧子,我看你这几日可是怪的很,心里藏什么事儿了?”
“没,没怎么呀。”秧子不会说谎,眼神闪烁结结巴巴的不敢看孟青。孟青那里知道秧子此刻心里的矛盾。
秧子虽然觉得萧穆不错,对自己小姐也是真上心。但她一个局外人却是比许多人都看得清楚,秧子清楚的看到孟流年对聂丝岚也是情愫未断,若是可能秧子自然是更愿意看到聂丝岚同孟流年重修旧好。
但聂丝岚却似乎根本未有过这样的打算。况且萧穆也并不知道孟流年同聂丝岚的关系,若是知道了不知又会做何想,总之这些事情一件件绕的秧子是心神不宁,反观聂丝岚倒似还比她轻松不少,这倒是当真印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19
19、第19章 。。。
聂丝岚得了半日闲与秧子出门采买些女儿家用的物件,虽是隔了千年物资贫乏,但有些东西却是聂丝岚在以前从未见过的。所以短短的一条街市,聂丝岚仍是逛的津津有味,反倒是秧子平日里多在市集走动见惯了这些,兴致并不似聂丝岚那般高。
“小姐,那几个人像是一直跟着我们。”
“是吗?”聂丝岚顺着秧子手指看到离着不远,一处绸缎庄外站着几个妇人。那些人一见聂丝岚望去立时收了眼神装作是挑选布料的样子,里面并没聂丝岚认得的人也不像是那日到医馆闹事的那几个。
“你多疑了吧,我们又不是什么富贾豪绅,盯我们干嘛。”
见聂丝岚不上心,秧子有些着急:“小姐不是我多疑,我这几日上街也是时常被人跟着,而且我还听到过那些人口中尽是说些,说些…………”
聂丝岚见秧子吞吞吐吐,接了话问道:“说些什么?”
秧子咬咬牙似是极难出口,终究也只是含混的说道:“反正竟是些不堪的话,而且都是冲着小姐来的,还……还提到了少爷。”
聂丝岚正拿着银钗的手上一顿,看了秧子一眼。秧子虽然说的不详,但聂丝岚也能大概猜到会说些什么,反正是绝不会有什么好话。
聂丝岚伸手往秧子肩膀上一搭,对着这个满脸焦愁的小姑娘宽慰道:“嘴长在旁人身上我们也是封不住,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才是真。”
可是,这次聂丝岚却是想错了,自己的日子未必就只是自己过。
不知从何时起,江安县城里渐渐生出一派留言,都说那萧氏医馆里的聂姑娘根本就不是什么姑娘,而是被休出门的弃妇,在自己老家待不下去了这次隐姓埋名的到了这江安县来。
聂丝岚自然也是听说了,但并不太在意,一来这是事实,再则不用想她也能知道这流言是从何而来,除了韩佩月在这江安县城没有谁会再对她聂丝岚如此上心。
可聂丝岚自己能不去管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如此。
流言四起,往日里对聂丝岚都还带了几分敬重的伙计都是渐渐的避而远之了,时不时的还会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几句。
廖东古更是眼神泛光,只差没有同聂丝岚说上一句:“你也有今天!”
近日里除了来医馆看病拿药的人还多了一路什么都不做进得门来便是东张西望,一旦发现聂丝岚便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刚开始聂丝岚还能当作视而不见,但渐渐心内也是烦躁了起来,因为这些留言看来已经并不是你不理便会自行消没的了,而是已经实实在在的影响到了聂丝岚身旁的人,当然也包括萧穆。
萧穆虽是什么都没问,但明显停留在聂丝岚身上的眼神中多出来一丝探寻。聂丝岚并没想过要对萧穆隐瞒什么,只是还没等到她与萧穆说起外间的流言已经是快了一步。
“丝岚,这几日你便在后堂多歇息歇息。”萧穆终于还是开口了,聂丝岚抬起头静静的望了他一眼,终究只是浅浅一笑应了声:“好。”
聂丝岚转身往后堂,一路碰上店里的伙计都是避着她走,再没往日的亲近与笑闹。聂丝岚心内不觉冷笑一声,这眼皮一眨之间她这只眼见便要飞上枝头的凤凰又变做了落毛鸡,世态炎凉转瞬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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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话不是我传的。”
“嗯?”正在给孟流年把脉的聂丝岚突然听到孟流年说了这么一句,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自嘲的笑了笑,不甚在意的回了句:“我知道。”
聂丝岚的平静有些出乎孟流年的预料,那没有半分不安与焦躁的眼神更是让孟流年看不清聂丝岚心里倒底是做何想。
“我们的事你可曾同他提及过。”
聂丝岚刚要说话,客舍的门自外被人推开。聂丝岚见推门而入的是韩佩月,心中升起不悦,冷脸道:“韩小姐,这进屋敲门的礼仪你都是不懂了吗?”
“敲门?”韩佩月不请自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屋里的两人,鄙夷道:“若是敲门了怎还能看到这景儿?聂姑娘是恼我扰了你与前夫叙旧吧。”
聂丝岚一惊,韩佩月这一句话里透露出太多的信息,迎着韩佩月那冷冽如刀的眼神聂丝岚不觉有些背脊发凉,眼前这个女人看来是不把自己撵走是绝不会罢休了。
韩佩月将聂丝岚吃惊的脸色收到眼底,满意的一笑:“聂丝岚,我今天就为跟你说句敞亮话。”
也不用屋里的人相请,韩佩月自在聂丝岚与孟流年对面坐下,看着聂丝岚的眼神不过是视她如自己手中蝼蚁一般轻贱:“聂丝岚,现如今我还为你留了几分颜面,但我的耐性有限,你也最好识趣些,不要真等了千人唾弃万人骂那天才灰溜溜的卷了行头。”
显然韩佩月知道的比市井间流传的要多的多,就见她这边与聂丝岚说完转脸对一旁的沉默不语的孟流年道:“孟公子,说来我们家与你们孟家还算是有些交情,孟公子到了江阳地界照说我们韩家是该尽些地主之谊才是,但眼下公子显然并不方便,我也就不回禀家父了。等过些日子那些污秽之人自去后,我再寻处干净地方招呼公子。”韩佩月嘴中虽是对孟流年说着邀约的话,姿态却是绝对不低。
“不必了。”韩佩月张狂,孟流年也是不差。
只听孟流年话语间也是毫不客气:“我只与韩老爷有几分交情,至于韩家其他人却是一概不识。”
韩佩月眼神一缩,脸色只是稍有变化,在她看来这孟流年既已休了聂丝岚便不该再会为其出头。韩佩月以为孟流年即便不是与自己同船也应该是袖手旁观才是,倒是没想到孟流年对自己竟会是这般态度:“既如此那也就不强求了。”
见韩佩月说完话就要走人,孟流年却是出声将人唤住:“韩小姐,我有一言忠告。”
“请说。”
“事不可做绝,话不可说尽,凡事与人留条后路也是给自己留个生门。”孟流年的话里含了些许警告的意味。这个韩佩月争胜之心太切,聂丝岚那样心性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孟流年也是实在看不惯韩佩月在自己眼前如此欺人。
“哼!”韩佩月看了看孟流年又看了看一旁的聂丝岚,讥讽的一笑:“看来孟公子这个前夫对自己的出墙妻还很是照拂嘛。”
目送气势凌人的韩佩月离开,孟流年对着一旁表情木然的聂丝岚问道:“你准备如何办?”
聂丝岚摇摇头:“不知道,我得想想。”
20
20、第20章 。。。
聂丝岚辗转反侧无法成眠,窗外照进的月色光让她能看到熟睡中的秧子似乎也是极不安稳,隐隐皱着眉头,看来这小丫头平日里虽是什么也不说心里却是忧愁不少。
“唉!”聂丝岚低叹了口气。聂丝岚批好衣服起身来到院中,见到书房内还亮着灯,心头第一次升起无奈感,看来她可以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但看来身旁之人却是不能,秧子如此,萧穆也是一般。
“丝岚。”萧穆的纠结的眉头不及打开眼神便已迎上了推门而入的聂丝岚。
“还没歇息?”聂丝岚报以一个还算轻松的微笑。
“坐。”萧穆拉了聂丝岚的手在身旁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丝岚,我让你这些日子先在后堂走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望着聂丝岚一双明了的眼萧穆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无能为力。
“丝岚,我只是……只是心疼你,真的心疼。”萧穆的嘴唇微微有些发抖,见聂丝岚久不说话,眼里不觉升起失望之色:“算了…………”
萧穆的话还没说完,聂丝岚已经圈住萧穆的脖子双唇柔柔的贴了上去,她想吻去萧穆的为难,想吻去他的无奈,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带给他的。
聂丝岚抵住萧穆的额头缓缓的说道:“萧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
聂丝岚的话说完书房顿时又陷入了安静,能听到屋外“沙沙”的雨落下。两人的心绪都是有些沉闷。
聂丝岚双眼眺向窗外,一颗心似早跟着雨丝飘啊飘的不知飘向了何处。
聂丝岚长长吐出一口气,把眼神收回落到萧穆的脸上,清凉凉,冷冰冰的说道:“都是真的,韩佩月没有捏造,你听到的那些都是真的。”聂丝岚说完笑了,并没有多少愤怒,再前世见多了那些前一刻还浓情蜜意下一刻便是说不爱就不爱的情侣,对眼前的一幕并不觉得奇怪。更何况人言的确可畏,就这点来说韩佩月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萧穆眼中有不可置信的诧异,显然他听到了应该要比市井流言更多。
“萧穆你不用为难。”聂丝岚替萧穆说出了他无法出口的话:“你是想我今晚就离开还是明天。”
萧穆眼神痛苦的看着聂丝岚,他不敢相信聂丝岚这样轻飘飘的语气是在说着她自己的事,是在决定着两人的未来。
萧穆的纠结摆在脸上,却还是开了口:“丝岚,我没有要让你离开。”
“不离开又能怎样,萧穆你敢跟我说你没有犹豫,没有顾忌,可以丝毫不在乎那些背后的风言风语,指指点点?”萧穆没有说话,聂丝岚的眼神一亮,但触到萧穆隆起的眉心却又是随即暗下。
聂丝岚虽然与萧穆相处日短,但也是了解了他的为人,也知道萧穆的底线在哪里。
如果这件事没有被韩佩月爆出来,没有高调曝光到整个江安县城人人皆知,那么即便是日后萧穆自己知道了,他也能轻易的原谅聂丝岚,因为那只是他和聂丝岚两个人的事。
可现在…………很显然韩佩月便是拿准了萧穆这一点才如此费心的挖出了聂丝岚的过往。
萧穆或许可以不去深究聂丝岚的过去,但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去深究。聂丝岚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选择了留下,用不了多少时日韩佩月将自己是因何被孟流年所休传遍整个江安县城,到时只怕不是聂丝岚走人便能化解了。
聂丝岚早就已经领略过舆论的力量,现在这股力量就掌握在韩佩月手中,要知道何谓流言,那本就是个不需要确切证据的说法,扑风捉影,无中生有,只要舆论被掀起,那本是清的都能被妄说成浊,更何况之前的聂丝岚还实在担不上一个清字。
萧穆紧抿了唇不发一言,聂丝岚知道萧穆是个从不撒谎的人。聂丝岚低头解下绑在腰间的玉佩递到萧穆手里:“萧穆,我不想等到你无法忍受那天再离开,所以现在就走对大家都是好事。”
“丝岚…………”萧穆眼中的难以割舍是那么明显,明显到聂丝岚竟是有些不敢直视。
萧穆舍不得却也知道聂丝岚分析在理,所说也是句句是真,况且她比聂丝岚更清楚,如今的聂丝岚已经是扎在韩佩月肉中的一根刺,不拔了出来,韩佩月永远不会罢手。萧穆知道只要是在江安县这个地方自己便是不能留也是留不起聂丝岚,除非…………
“丝岚,我可以随你一起往泸州,我们换个地方…………”萧穆最后的一点挣扎被聂丝岚轻轻抬起的手封住。
聂丝岚软软地看着萧穆,轻轻的摇了摇头:“萧穆,我没那么好,值不得你为了我背井离乡,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虽没了家人却也是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萧穆,是我配不上你。”
萧穆难得出现在聂丝岚生命中合适的时候,可两人间的爱却太少或是太弱,经不得一点风雨。本就只是过客,聂丝岚却一度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落脚的依靠,到头来不过是更加清晰的明白自己这个过客的身份,她本就是孤伶伶的来,自也该孤伶伶的去,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奢想罢了。
聂丝岚走出书房,卸下了心头的担子一身轻松的站在院子中央,突然似有心灵感应般回头一望便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拄着拐杖的孟流年。
此时的天空中又飘起了绵绵细雨,院子两旁的草木都在漫漫雨雾中渐渐失了轮廓,远山的轮廓也渐渐模糊。这让聂丝岚想起了自己以前住的那座城市,每到冬天便是如此,无休无止的小雨,永远阴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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