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剪草为马,撒豆成兵这些山术与之类似,但是也需要施术者本人在场,程姑娘邪术的离奇地方就在于她画的恶鬼从纸上下来之后,竟可以离开她本人奔袭十数里!
这又是什么道理?
我看了看江灵、木仙、阿秀、表哥、望月,他们也都默不作声,可见是谁也没听说过这种怪闻奇谈。
我只好又问店老板道:“这位程姑娘还有别的本事吗?”
“有,当然有!”店老板道:“更厉害的是,她能跟神仙说上话!”
“这又是扯淡了!”表哥冷笑道:“跟神仙说上话……是她见过神仙?还是你们见过神仙?”
“是真的!”店老板焦急道:“我亲眼看见的!”
江灵也忍不住挖苦道:“哦?那你说说神仙长什么样子?”
“神仙就是纯阳老祖吕洞宾!”店老板道:“我就姓吕,和吕老祖是本家!也是为了图个吉利平安,我这店里大厅正中央就挂了一副吕老祖的画像,你们进来的时候应该都能看见!”
我点头道:“是,确实有一副吕洞宾的画像。”
店老板道:“程姑娘第一次来我这里,站在吕老祖的画像前,拜了几拜,又祷告了许久,最后说‘请吕祖赐我神丹妙药’,你们猜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别卖关子!”木仙踹了他一脚。
店老板赶紧道:“我看见画上的吕老祖动了!他朝着程姑娘笑了笑,然后用手拿着自己身上的葫芦——就跟这位年轻大师腰上挂的葫芦差不多——拧开了盖子,然后倒出来了三颗红丸,放到了程姑娘的手里!”
我们一下子目瞪口呆,屋子里登时静的可怕。
片刻后,木仙瞪眼骂道:“老东西编故事调戏我们呢吧?”
“不是,不是!”店老板忙不迭摇头摆手道:“我哪里敢!当时可不止是我一个人看见的,还有我店里的阿龙(服务员)也在场,不信你们把他叫过来对质!”
江灵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那个程姑娘不是一般的邪魔外道,而是极有来头!如果咱们真要管这闲事,我看确实是悬。”
阿秀道:“摸不透敌人的底细,最是可怕。”
表哥也赞同道:“我还是感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来是对付血金乌之宫的高手的,而且还要找朔月尸身,没必要多添一个强敌,给自己找不自在。”
店老板趁机附和道:“是啊,是啊!要不我说我是被迫的!你们想她那么大本事,我怎么敢不听她的话?”
我道:“那她戏弄死尸,不让都老板走,是为什么?”
店老板道:“为了让都老板给劳老板买寿衣。”
“啊?”我被这答案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搞这么大动静就为买一件寿衣?还有,那个都老板宁愿被死尸困着,也不愿意买寿衣?”
店老板道:“这寿衣必须得从程姑娘那里买。”
“她开寿衣店的啊!”木仙啐了一口道。
我也是一怔,随即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钱!是为了钱!程姑娘卖的寿衣恐怕和世面上的寿衣不一个价钱吧?”
店老板咽了口吐沫,朝我竖起大拇指,道:“您真神了!程姑娘的寿衣……一万块一件。”
“什么!”表哥大吃一惊道:“一万块!我的天!卖一件寿衣就成万元户了!那寿衣金子做的?”
“不是,是布做的……”店老板嚅嗫道:“就是普通的寿衣,而且就在我的店里,只要都老板交了钱,我就把寿衣给他,他就能走了。”
我冷笑道:“驱鬼画仙,我原本当她真是神仙……哼!若是为了钱,这闲事就有管头了!”
第四一六章 劳先生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生常谈,至理名言,人尽皆知,却都参不透,看不破。
听那店老板所说,这个程姑娘的本事不但诡异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果与之为敌,我并无十分把握,但是钱却泄了她的底。
一个为了钱而布局设术的人,足以说明她的道行还未精纯高明到极致。
就在此时,那屋子里的哭声似乎戛然而止。
我看向表哥道:“现在是十二点了么?”
表哥翻了翻手腕,点了点头,道:“正好是夜里十二点。”
我道:“这时候,那个劳先生该起来跟都先生聊天了,咱们过去看看。”
店老板脸色一变,道:“大师,你们真要管这闲事?”
“我不是大师。”我笑道:“而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店老板急道:“我真没有骗你们!那个程姑娘不是一般人!如果和她作对,她就会派鬼来勾走你们的魂!”
江灵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惯了的,也是最爱管闲事的主,而且她虽无十分的本事,却有十二分的胆子,当即冷哼一声,道:“我就是专门抓鬼的人!就怕她不派鬼来!不过,元方哥,还是我去看看吧,你就别去了。”
阿秀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去拜会拜会那个程姑娘,就当是术界中人,初来此地,打个招呼,拜拜码头而已,这是术界规矩,也是江湖礼节,想必对方也不会不给面子不见。这样一来,咱们能面对面探探她的底细,如果不敌,此事就作罢,如果不惧,再动手也不迟。”
我想了想,暗道:“与灵儿相比,毕竟还是阿秀的心眼儿多些,做事谨慎,也圆滑。”
于是我问店老板道:“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那个程姑娘?”
店老板摇头道:“我约不到,一直都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了,她就突然出现来找我,从来不允许我找她。我跟人家根本搭不上线。”
我道:“那你知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店老板又摇头道:“也不知道。程姑娘神秘的很,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
我无奈的笑道:“不是咱们礼数不到,而是拜码头也找不到码头,没有办法,只能逼对方自己现身了。”
众人也确实想不来更好的办法,只能依着我。
我们一行人悄然行至那个房间的窗下,先是听里面的动静,只听一个僵硬机械沉闷的声音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买寿衣?”
要寿衣,说话这人想必就是那个死了的劳先生了。
接着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凄惨道:“劳大哥,你也知道兄弟的底细,我现在往哪里给你凑一万块买那寿衣啊?”这个想必就是都先生了。
劳先生厉声道:“那你是打算不买了?”
“不,不,不是……”都先生颤声道:“我买,我肯定买,但是得先凑够钱……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让他们帮我凑钱,这几天就能汇过来……”
“你要快点!”劳先生不满的哼了一声,接下来又开始絮絮叨叨说开了废话,都先生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应着。
江灵、木仙她们已经开始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了。
我也忍不住抬头透过窗户往里面探看了一眼,只见二十多平米大小的房间里置放着一张六尺长、五尺宽的双人床,床中央直挺挺地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脸色发青,双目无神,两腮凹陷,嘴唇斑白,瞳孔都散的无影无踪了,就算我此时此刻没有慧眼、灵眼,相不出他的神和气来,却也能看得出,他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死人!
他的相别无出奇之处,除了一双眉毛。那眉毛又短又宽,又黄又绒,遮不住眼睛,却又偏偏松松散散,状若斑斑点点,正是相书里所说的典型的“黄薄眉”。
《义山公录?相篇?相形章》中有批语:“眉促黄绒不遮目,盛年有财终虚无,宽阔松散斑又秃,客死异地乡难顾。”
这几句批语,现在用到这劳先生身上,真是分毫不差!
再看那都先生,只见他神情惨淡,正魂不守舍地蜷缩在床尾的一张椅子里。
我仔细看了看此人的形容,但见其一张脸上,两只眼睛重叠双皮,眼尾狭长,眼中又圆又大,晶黑剔透,这正是相书中所说的大富大贵之目相——伏羲眼!
伏羲眼在《义山公录?相篇?相形章》中又被称作是“权势眼”,大抵生有这种眼睛的人多能身居高位,掌握权势。只不过,想要成就这种命,还需要其他部位相配合,比如说要长着一颗大脑袋,要长着一双浓眉。
清末民国期间的中国第一人袁世凯便是伏羲眼、大脑袋外加一双浓眉,而其生前的权势盖压整个清廷以及革命党,又为朝鲜人、日本人、俄国人所深恨,生前无人能制衡,死后留下遍地枭雄,真不愧为我朝太祖所评“中国近代四大伟人第一”之批语。
言归正传,眼前这位都先生虽然长了一双伏羲眼,却偏偏生了一颗小脑袋,细眉毛,衰气盖住了伏羲眼所带来的福气,以至于霉运多于吉利,真可谓是福薄之人生不得福相。
不过,我看来看去,也没发现那个劳先生身上有“邪”。
法眼相邪,断然不会有失,我既然没看出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劳先生身上没有“邪”,他就是一个纯粹的死人,而没有成为变尸。
那么他能动,能扑人,还能说话,显然就是那个所谓的程姑娘在暗中捣鬼作怪无疑!
要不要我拿出轩辕八宝鉴照照?
正想之间,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开门之音,我急忙扭头去看,却见江灵早推门而入!
我吃了一惊,连忙喊道:“灵儿,且住!”
却是已然来不及了,江灵早跳进屋里去,冲着那劳先生大喝一声道:“尸魔,给我下来!”
这一下,不但是在外面偷窥的木仙、阿秀、表哥有些目瞪口呆,里面的都先生更是吓得一个哆嗦,竟倒栽葱似的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坐在床上的劳先生也是一愣,随即阴}的看了江灵一眼,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我要收了你!”江灵话音未落,人早已化成一团黄影,一阵风似的朝那劳先生扑了过去。
她连金木双锋也没有抽出来,我只看见她在盛放符箓、丹药的皮囊中摸了一把,显见是要用“镇尸符”。
关键是这个劳先生不是变尸,那“镇尸符”文不对题,哪里能镇的住!
“望月!”
我喊了一声,但见白光一闪,望月早闪身入内。
我也紧跟着跑了进去,后面木仙和表哥都跟着,却只是到了门口,就没动了,他们守着门户,而阿秀则继续守在窗下。
江灵手里的纸符,就在此时此刻一把贴在了那劳先生的额上!
劳先生登时鼓着一双眼睛不动了。
我诧异的“咦”了一声,难道先前估计错了?这镇尸符能镇得住他?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蹦出来,我就看见那个劳先生动了!
他伸手一把拽掉额上的纸符,撕了个粉碎,然后瞪着江灵,身子似弹簧般一跃而起,嘴里嘶声喝道:“小妮子要死!”
江灵本来正站在床上,与那劳先生相距极近,镇尸符贴上之后,见劳先生没有动静,正自得意,要扭头跟我说话,哪里还来得及提防这突然的变故!
等到风声起,劳先生突施辣手时,江灵大吃一惊,急忙退后出手抽剑,那边望月却挺身往前,白衣飘飘之际,四只眸子左右上下错动,嘴里淡淡喝道:“大执空——阴山锁魂!”
此术是望月所修行的阴阳大执空术里专门对付阴灵邪祟的一招,当初为我招魂时便用上了,极其厉害!
那劳先生在半空中的身子像是在半空中失去了动力,猛然一滞,就在我以为望月成功了的时候,那劳先生却又恢复了灵动!
望月登时一愣,居然连阴阳大执空术也不起作用!
这却在我的意料之内!
劳先生既然不是变尸,既然是那程姑娘用术所控,那阴阳大执空术之阴山锁魂必然无效。
阴山锁魂可以锁住阴灵邪祟,却锁不住法术本身。
所以那劳先生只是一滞,随即便被法术继续带动。
但是刚才那一滞,却为江灵争取了时间。
江灵早已金木双锋在手,袖手一剑,疾刺而去!
那劳先生却毫不避闪,右手霍的探出,在金木双锋上铿然一弹,剑锋偏转,已不能伤敌。
而这时候,我已经走到了近前,拉着江灵向后。
江灵回头看时,那劳先生已经如跗骨之蛆般尾随而至,望月正要上前护住我和江灵,我却早将手往前一攥,魂鞭在握,“刷”的抡圆挥出,“啪”一声的打在劳先生身上!
那劳先生登时从空中跌落在地,挣扎着又扑了起来,我喝道:“挺你的尸去吧!”又是一鞭挥去,那劳先生两眼一翻,如一截木头似的,直挺挺的往后便倒,半晌,再也没有站起来。
众人已是看呆了。
第四一七章 敌暗我明
这是我第二次祭起伍子魂鞭,用于实战。
第一次在御风台上时,望月受伤昏迷,而木仙、阿秀、表哥均未在场,所以众人之中,除了江灵见过我用伍子魂鞭击溃了翟家兄弟,余者尚是首次目睹魂鞭的实战威力。
着实是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因为望月的实力他们都是知道的,血金乌九大长老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在刚才对付劳先生尸扑的时候尚且落空,我居然只用了两鞭便解决了问题。
此时此刻,伍子魂鞭已经被我收起,正安安静静的缠绕在我的右臂上,毫不起眼。
望月盯着它,一声不吭。
木仙和表哥都走了进来,木仙道:“怪不得能电到我,原来这般厉害!”
表哥吸着气,啧啧赞叹不已。
阿秀也过来道:“劳先生现在是不能动了吧?”
江灵蹬了那劳先生的尸体好几脚,然后道:“僵硬了,确实不会动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的镇尸符对他一点作用都不起?”
江灵最后两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道:“镇尸符的作用是锁镇变尸基于自身道行而产生的灵力,对于不是变尸自身道行而产生的灵力,基本上不会起任何作用。”
江灵醒悟道:“元方哥,你已经确定了这不是变尸?”
我点了点头道:“确定。不过更准确的说法是,这具尸体能动能扑人能打斗的灵力并非来自于他自身,而是别人的法术,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程姑娘的法术。因此镇尸符不起作用,因为镇尸符锁镇不住法术,望月的大执空术之所以落空,也是这个缘故。”
我看了望月一眼,继续说道:“至于我的伍子魂鞭,最能鞭尸,无论这尸体是变尸或非变尸,不论能动还是不能动,也不论他的灵力来自本身还是外力,一概逃不出伍子魂鞭的挞伐。”
“那个程姑娘到底是怎么控制这具尸体呢?”表哥皱眉思索道。
我想了想,说:“应当是借用魂力一类的山术,而且我猜她应该就在附近。以术操纵他物,不管是人还是尸,耗费不小,而且隔得越远越费功力……”
“唉……叫你们别管闲事,你们非要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