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释空和尚笑了笑,道:“师父正在闭关,不能出来见客,还请两位施主见谅。”
守成和尚闭关了?我心中一阵失望,道:“主持大师要闭关多长时间?”
“这个贫僧也说不准。多则一二月,少则三五天吧。”
我更加失望,当即默然无语,心中盘算着,待会儿吃了斋饭还是赶紧走吧,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同时我在心中暗暗埋怨晦极,也不知道他鼓捣着要我来这里干嘛。
郁闷之际,我们已经走到寺中的一溜居室旁,恍惚中一眼看去,最左处居室有一扇木门紧紧闭上,窗户也被皮纸所糊,跟其他屋子的形容大相径庭。
我诧异之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无意中启了灵眼,竟看见那里一股青气从屋中冲天而起,一闪而逝!
我登时大吃一惊。
虽然那气已经散了,但是我刚才以灵眼捕捉的清清楚楚!
那是极其纯正的青气,半点杂色也无,更兼气势恢宏,如虹飞天外!
这气,绝非常人所能散发出。
即便是术界高手,也无法纯正恢宏到如此地步。
张熙岳、曾子仲尚且达不到这般境界,在我所见过的人中,除了阿南达、青冢生、梅双清、万籁寂、晦极、老爸等有限的几人之外,再无他人。
但阿南达的气,势虽然达到,度却不纯;青冢生因为一辈子研究尸体,所以沾染了祟气,青气之中还有一丝斑驳陆离之色;梅双清一辈子精研奇毒,青气之中也有杂色丛生;万籁寂的气倒是纯正,但是却过于平和,没有如此恢宏;晦极的气纯正,不平和,但是却过于圆滑,就仿佛一团棉花中藏着一根针,不似这股气如此大器。还有老爸,其气纯正,却低和,仿佛一座大山,沉稳有余,霸气不足。
至于武藏三太夫、柳生左右卫门、雾隠才蔵、猿飞佐助这几人,其气虽然也惊人,但比起以上人等,还略逊一筹。
这股气仿佛沙漠瀚海,完全摊开了,一望无际,浩浩无涯,令我叹为观止。
究竟是什么人有这般气质?
守成和尚我见过,他绝非是能散发出如此之气的人。
天下间,恐怕只有昔年的五行六极诵中人才能达到。
会是谁?
五行六极诵中人,我还有三人没见过,半神陈天默,老怪曾天养,女魅血玲珑。
血玲珑不会出现在这里,气质也不会如此纯正,那便有可能是陈天默和曾天养中的一人。
当然,十大杳人也有可能,但是十大杳人的行踪,连五大队、九大队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陈施主,怎么了?”
释空和尚突然问了我一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心神,收回目光,道:“敢问监寺大师,这间屋子里所居何人?”
“是主持师父的朋友。”
“能否一见?”
“抱歉。”释空和尚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位客人脾气古怪,除了师父,其他人等一概不见,就连贫僧也是不敢叨扰。”
“哦……”我仍不死心,道:“敢问他的名讳?”
“再次抱歉。”释空和尚道:“不得客人允许,贫僧不敢多嘴妄言。”
“那他什么时候会出门?”
“不知道。”释空和尚道:“他和师父一样,也在闭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在修持。”
“哦……”我沮丧地点了点头,道:“那咱们走吧。”
话音刚落,正待要走,只听“吱呀”一声,那一扇木门忽然就开了!
我赶紧停住脚步,打眼去看那屋子。
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耄耋老者,伸了一下腰身,然后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前,看着我们。
那个老人应该很老了,但是到底有多老,我实在说不准,他满头白发,根根如阴针,眼皮和脸颊上的肉都耷拉了下来,这说明他年纪很大了,但是他精神十分好,好的就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
他那满头的白发,扎成了个髻,插了根簪子,全身上下穿的是一件蓝色夹软纱长道袍,衣袖飘飘!
这是一个和尚庙里的道士。
我盯着他,呆住了。
他看见我,却笑了。
江灵一时间也吃惊地忘了说话。
释空和尚急忙上期,朝那老道士行了一礼道:“道长怎么出关了?”
道长朗声道:“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机缘到了。”
“机缘到了?”释空和尚茫然不解。
那位道士看我们了许久,然后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他看着我道:“好小子!终于等到你了!”
我俯身跪倒,磕头道:“终于又见到您了!”
“不错,不错,臭小子本事又高了许多!”老道士感慨道:“后生可畏,吾衰矣!”
“您一点也不衰。”我仰起头,笑嘻嘻说道。
江灵也赶紧要拜,那老道士却一把拉住她,上下略一打量,道:“小丫头也进益不少,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释空和尚完全呆住了,半天才喃喃道:“你们,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老道士指着我和江灵,道:“释空小和尚,来来来,我跟你说,这就是我的重孙陈元方,这是茅山一竹的徒孙小江灵!我说的机缘就是他们,他们来了,我这不死老道的机缘也就到了,闭关也就结束了。”
、第五三三章 灯下之黑
直到现在为止,我才算是彻底明白了晦极的意思。
他口中所说的我想要见的,极其重要的人,并不是守成和尚,而是我太爷爷,不死老道陈天佑!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
也根本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前,太爷爷相伴身边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启灵眼,不能相气,所以刚才望见那气,着实是惊诧不已。
待看到太爷爷本尊出现时,才告恍然,原来如此。
太爷爷也正配的上这纯正浩瀚之气!
只不过,我的心中也稍稍有些失望,若此中的人,不是二太爷爷,而是嫡亲的太爷爷陈天默,那该是什么光景?
不过这也是想想罢了,陈天默究竟是活着还是没活着,又有谁能确定?
释空和尚却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许久才道:“这就是名满天下的神相令主陈元方?”
“在下即是陈元方,如假包换。”我笑道:“不过,名满天下,却是不敢当的,神相令主也是大家错爱。”
“参见令主!”释空和尚一脸肃然,躬身行礼。
我连忙上前搀起,道:“大师多礼了!”
“理所应当!”释空和尚道:“项山派名列神相令十九家门派之中,所有弟子当归神相令主节制调遣,今见令主风采,敢不仰慕拜服?”
我还是连连摆手谦让。
太爷爷捋须而笑,道:“江湖代有才人,各领风骚,我离村子并未有多久,术界就多了个神相令,多了个神相令主!甫一知之,我吃惊实在是不小!不过,这倒也不太出乎我的意料。出我意料的是,太虚子那老妖还有青冢生这老鬼居然都还活着!我这个当年的逍遥道真却是半点也不知情啊。只可惜太虚子一辈子机关算尽,到头来依旧是妖性不改,甫一出山,便落缧绁!唉……都是一时人物,虽然道不同,志不合,但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我也是唏嘘不已啊。”
“太爷爷,您根本不用替他伤感!”江灵道:“他差点害死元方哥哥!弄了个破镜子,摆了个阵法,叫做什么镜花水月,几乎把天下间的成名人物都圈了进去。”
“那也不是出来了嘛!”太爷爷笑道:“还有那镜子也不是破镜子,听说被元方得了去,真是好造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已。”我道:“太爷爷,你不是远赴西域去了吗?怎么却在这里闭关?还说等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爷爷正要说话,释空和尚道:“令主,道长,江姑娘,时辰也不早了,要不咱们还是一边吃饭,一边叙旧?”
“好!”太爷爷道:“释空小和尚,我知道你们项山寺里的人最爱鼓捣吃的喝的,今天就把你们看家的手段给老道拿出来!还有,把守成小秃驴亲自炮制的桂花酿给我起出来!”
我诧异道:“守成大师还酿酒?”
释空和尚连忙解释道:“专一款待客人用的。”
“放你的秃驴屁!”太爷爷骂道:“守成小秃驴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一贯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释空和尚被骂,也不敢反驳,只是在一旁讪笑。
太爷爷道:“我老道近日来苦苦闭关,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虽然有益于修行,但是却苦了口腹!这晚上,我得跟我重孙子喝个天昏地暗!”
“这……”释空和尚一脸难为情。
“怎么?”太爷爷两眼一翻,瞪着怪目道:“心疼守成小秃驴的酒?你真是不晓事!那小秃驴平素里想使劲儿巴结老道我,还苦无门道!喝了他的酒,那是他天大的造化,他能美得睡不着觉!要是他知道这事儿是你办的,那项山寺以后的主持可就是你的了!你不信?要不我把守成小秃驴叫出来,当面跟你讲清楚?”
“啊?哦!不,不用。”释空和尚连连摇头,道:“弟子怎敢不信道长的话!这就去准备素斋好酒,这就去准备。”
“这还差不多。”太爷爷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我在一旁暗笑不止,这倚老卖老果然是有市场,守成那样的老和尚,也被叫做小秃驴,释空和尚更是唯唯诺诺,吃你们的,喝你们的,还得巴结。这人啊,这理啊,真个是从何说起……
我们跟着释空和尚走,江灵拉着太爷爷的胳膊,一口一个“太爷爷”喊得比我还亲热,道:“您还不知道吧,弘道叔叔、弘德叔叔、弘慎叔叔、元媛都在附近呢,要不要把他们都叫过来陪您?”
“他们都在啊。”太爷爷沉吟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弘道太闷,弘德又太聒噪,这俩兄弟的性子都不好。弘慎这个小娃娃从小就是个伶俐鬼,专一钻风打探消息,跟我是不挨边的,坐也坐不到一起去。至于元媛,小女娃娃,叫过来干嘛?还是元方好,不闷也不噪,恰到好处,有点随我的性子,我就爱找他。”
我笑了笑道:“只不过也不能喝的太久,老爸他们还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我和灵儿晚上还得回去。免得他们着急,太爷爷,你跟我们一道?”
太爷爷一挥手:“这些琐事待会儿再说!”
待坐到餐桌旁吃饭的时候,我才算是领略了项山寺素斋的绝妙。
饭菜刚盛上来,乍一看,竟然还有荤菜,鱼呀,鸡呀,兔呀,竟然都有,把我吓了一跳,酿酒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说是素斋,居然还有肉,这也太……
旁边,太爷爷已经大快朵颐,吃的津津有味了,江灵也动了筷子,我就忍不住夹了个鸡块尝了尝,结果那看起来是鸡块的东西吃到嘴里后竟然是豆腐!
但是那豆腐做的实在不像是豆腐,不但样子不像,味道也不像,居然有肉香味。这是怎么做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其余的鸡、鸭、鱼、兔都是如此,有的是用素火腿做的,有的是用面粉做的,有的是用米做的,总之,出人意料,我顿时觉得刚才释空和尚的话实在是没有吹嘘。
那桂花酿也果然是好酒,泥封甫一启开,便有一股浓郁的桂花酒香扑鼻而来,其色微黄,状若琥珀,这一香一色入鼻入眼,我登时馋虫大起,满口流涎。
太爷爷已经迫不及待勾了一杯,仰面喝尽,我也连忙去品,果然是入口清凉,下喉幽和,绵柔醇厚,回味悠长,好酒!
刹那间推杯换盏,各自尽兴,太爷爷终于开说正事,道:“元方,你们都来这里做什么?”
“为了血金乌之宫。”
太爷爷点点头,道:“又有人失踪了吧?”
我诧异道:“您知道?”
“当然。”太爷爷道:“血金乌之宫的邪术只要不绝,必然还会有人受害。你当我来这里是干什么?我去西域数月之久,辗转千里,奔波无止,才隐约探知这些妖人恐怕已经不在西域了。”
我道:“无着子和御灵子曾经出现在洛阳。”
“不但是他们两个。”太爷爷道:“我说的是整个血金乌之宫。他们全都在此!”
“啊?”我和江灵面面相觑,江灵道:“都在这里?他们敢?”
“就是大家都以为他们不敢,所以他们才敢。”太爷爷道:“中原历史源远流长,玄门五脉几乎尽数起源于此,数千年来,衍生出的术界门派也是不可胜数,可以说整个中原是天下间术界最繁荣昌盛的地方,就你的神相令来说,几乎有半数都在中原地带,这里就是你的地盘!按理说,血金乌之宫是不敢来的。”
江灵点点头道:“对呀。”
太爷爷笑了笑,道:“灯下黑知道吗?点一根蜡烛,能照亮整个屋子,但唯独蜡烛之下,有一道黑影,这就是灯下黑,越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就越发现不了。”
我登时恍然,道:“怪不得五大队、九大队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我调集神相令各门各派四处打探,也全无消息,因为大家全都把注意力放在别处了,反而忽略了自己周边!”
“不错。”太爷爷道:“所以我回来了。”
江灵道:“发现他们人了没有?”
“没有。”太爷爷摇摇头道:“血玲珑是何等样人?算起来,她的年纪是昔年五行六极诵中人最长的,谁的弯弯肠子也没有她多。更兼她的命术已经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以符咒、命丹做术,最善隐藏行迹,岂能骤然让人发现?我之所以来项山,一是因为怀疑血玲珑在中原,此地便属中原,一旦有事,往来方便;二是因为此处另有一处地界异常危险,恐被血玲珑利用;三是因为守成小秃驴在,可以来此盘桓,明察暗访。”
“哦。太爷爷口中的危险地界可是龙王湖?”
“非也。”太爷爷道:“我还未发觉龙王湖有甚可怕之处,只是龙王湖西北三十余里有一处元、明时期的隐世庄园,过虎口。”
“过虎口?这是个什么地方?”
“村子,山村,村中之人尽是元末明初山术界高手后裔。”
“哦?”
“世称灭尸虎家。”
“那地方有什么危险?”
“那地方并不危险,危险的是那地方有一尸。”
“什么尸?”
“元末明初,陈家叛贼陈玄忍、血金乌之宫宫主血无涯,以邪术起出的千年僵尸王!被神相陈丹聪锁镇于此!”
、第五三四章 屠魔世族
我大吃一惊,悚然而起,盯着太爷爷,许久才道:“那个千年僵尸王居然没有被完全消灭?”
“没有。”太爷爷摇头道:“昔年朱元璋身边第一谋士刘伯温为了削弱元朝大将王保保的势力,尤其是解决掉王保保身边的术界异能人士,便携陈丹聪生母前往陈家,陈丹聪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