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以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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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以千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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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记得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我只求你一件事,只要你办到,我的所有遗产,就是你的了。”

陆迁城当时刚刚从英国回来,看人的目光仍旧带着难以亲近的冷冽,在对上这个千里迢迢将他遣回的父亲时,更是嫌恶得紧。他看着自己被父亲握住的手,眉头紧锁,“什么?”

父亲的眼神异常柔和,这样的他让陆迁城觉得陌生,他喘着气说:“帮我照顾我和她的女儿。只要得到我送给他们的一对芯帘和田玉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也能得到……”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踏出病房的一瞬间,他停住了,“陆老先生,”漠然地回过头看着那个曾经独领风骚如今却风烛残年的父亲,“你后悔过么?”

父亲闭上眼,嘴角浅浅地勾起,不再说话。

……

陆迁城打开箱子,里面寂静地躺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封老旧的书信,上面插着漂亮的翎羽,款式是英式的中世纪书信,封口是红色的泥印,经过长时间的风干,已经稀稀落落成离散的褐色。他拿起来嗅了嗅,依稀记得这个是陆太后家专用的白芷香气的泥印,那貌似是……父母亲当时的定情信物。

他无奈地笑了笑,衔起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竟是自己儿时,在英国特伦特河畔与秋一起学画油画的照片。那天,是自己五岁生日,穿着brian老公爵送给自己的一身皇家金色制服,和秋在特伦特河畔跟着老师写生。

他再拿起信封,揭开后缓缓将信封里的信纸拿出来,信纸烧了一角,他仔细辨认了下上面的内容,估计是青涩时期借用的情诗,飘逸的英文书写着泰戈尔的《飞鸟与鱼》,他本想一笑置之,却不想看着看着,手指也跟着颤抖。

“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Is not you have never been in my heart

But using one's indifferent heart

To dig an instant Moon river for the one who loves you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要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这恐怕是,他写给陆太后的诗吧,看得出应该是犹豫来犹豫去也没送出手,甚至想过烧掉的情诗……呵,当时年少,爱过便是爱过,即使岁月在感情上划了多少道痕,还是有原来的模样。如果让陆太后知道,也许少不了一顿嚎啕大哭了。

他拿起信纸,举到安神烛的火光上,看着它逐渐点燃,在偌大的屋子里开始恣意地焚烧,最终化成一股飘渺的白烟和墨黑的灰烬。

他和莫以唯,谁又是飞鸟,谁又是鱼?

忽地,内线被接通,秘书的声音略微有些急躁:

“陆先生,有位女士想要见您,好像是那天送照片来的那位,请问是否接见?”

陆迁城收回眼里的从容,“让她进来。”

秘书踌躇了会儿,继续问:“那是在待客厅还是……”

“直接来我办公室。”

秘书有点惊讶,但还是低低应了一声:“是。”

他转身走到酒柜前,略过一群从各式各样的拍卖会上盘下来的高级瓶装的葡萄酒,将放在最里头的摩当豪杰酒庄的葡萄酒拿出来,再认真挑出了一个精致灵巧的专制高脚杯,走向沙发,开瓶斟酒。

门打开的时候他并不惊讶这个人居然知道他的密码,似乎早就料到了般冷静。

踏进来的纤足上穿着红色的高跟鞋,尖细的跟踩在雪白的地毯上落出厚实的响动,她鹅蛋般的脸上被墨镜遮住了大半,精巧的嘴唇上画了薄薄一层红,却同样惊艳妖娆。

范月宁看着眼前的陆迁城,倒酒的动作流畅而华贵,犹如二十世纪中的皇家贵族,浑身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王者气息。他淡漠的表情是世界上最优雅的艺术品,时时透露着非凡的魅力。

她笑出来,随意地指了指他的加密门,“我只是随意一试,便进来了,没想到你用的真的是我的‘忌日’,看来你还真是个念旧的人啊,陆迁城。”

他将酒斟好,轻轻晃了晃,才抬眼看向她,“坐。”

范月宁摘下墨镜,露出狐狸般俏丽的眼睛,她走过去,垫着下巴细细地打量他,“你和五年前一样,一点没变,真是赏心悦目,怪不得把那姓莫的小姑娘迷得七荤八素。”

他将酒推过去,“这是你的酒杯,还有,我记得你当初说过喜欢这款酒,我答应要送你,却一直没有机会。”

范月宁接过酒,笑得更加灿烂,“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便再无一点瓜葛了,是么?”见他只是拿着酒杯晃动并不言语,她算是知晓他的意思了,于是站起来,走向他,轻轻抚上他的脸,“我把你为我设计的婚纱送给她了,很适合她。”从那天起,她早就下定了决心,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陆迁城瞥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所以呢?”

“我回来,只是为了看看你。”她的眼神布满一片沉重的遗憾,“我因为你失去了全部的家人,你现在也失去了所爱的人,我们扯平,原谅我需要这样一点恶作剧,才能抚平我失去家人的心情。再见了,我曾经的爱人。”然后上前吻了吻他的眼角才重新戴上墨镜,走向门口,打算离开。

他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对不起。”

范月宁顿住,垂着的手缓缓捏成拳,“你变了,变得真温柔……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在你以为失去我的时候,你也曾像现在这么难过么?”

陆迁城看着酒杯里略微起了些许涟漪的白色液体,浑浊得犹如现在自己的心情那般。须臾后,他才应道:“……没有。”

他突然明白,原来在一个人想要断掉一切的时候,连撒谎也变得轻而易举。莫以唯,你呢?会不会因为想要和他断开,骗了他什么呢?

范月宁无奈地点点头,“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叔叔和品言的照顾……莫以唯是个好姑娘,我很羡慕她。”说完,便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就如同五年前那样消失了一般,就如同,根本不曾出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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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以唯坐在韩移的办公室里发呆,笔在纸张上点来点去,本要总结的图表最终被她划得潦草而混乱。

好像怀孕以后就变得非常嗜睡,她现在每天都昏昏沉沉,而且能吃得不得了。没了陆迁城,她养自己都变得吃力了……

韩移和秦秘书走进来时,一抬头便看见她摇摇欲坠的头在空中荡来荡去,秦秘书喊了一声“天”,吓得想赶紧过去把这个傻丫头叫醒,谁知刚跨出一步便被韩移伸出手臂拦住了,她侧过脸去看他的表情,更惊恐了。

工作起来不是人的韩移韩大总裁居然在笑……唉,果然是差别待遇……

韩移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秦秘书接到信号,便鞠着躬战战兢兢地退出去了。

他眼看着秦秘书出去后,才笑眯眯地跑过去端详莫以唯睡着的模样,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头,“丫头,丫头,醒醒,太阳晒到你的宝宝了。”

莫以唯被他推着推着,迷迷糊糊便醒了,听见他念叨了句“宝宝”惊得猛地一抬头,撞上韩移秀色可餐的下巴,痛得两人咬牙切齿。

韩移揉着下巴,白她一眼,“上班时间睡觉,你倒是有那个胆子,不怕我开了你。”

她的表情立马变得谄媚,“别啊老板,我现在没你不能活了。”

他一听就心花怒放起来,“真的?真的真的?”

莫以唯拼命点头,“当然了,”说着便摆起手指头算起来,“我现在每天开支都好多,你要是开除我我就没有生活来源了,住的地方也是问题,姚娴那里再住下去就瞒不住了……真头疼。”

“你没告诉他们你离婚了?”他看着她点头,表情有些失落,“你就是对他念念不忘。”

她没理他,继续算计,“今天,得把放在陆先生那里的行李拿回来……一想到要见陆先生,我就有点怵,我就不该对他撒谎,我怕我会露馅……”

“说真的,你为什么,要坚决跟他离婚?”

“我和他,不合适,再这样下去我会越来越难受,不如早点分开。”

韩移将她桌子上完全没处理过的文件拿过来一点一点地看,圈圈点点,“如果你真心要离开他,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可以送你去,帮你壮壮胆。如果姚娴那里住不下去,可以暂时住我家,”他

撑着下巴格外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里有浓厚的情丝在游荡,“丫头……你要不要,试着和我在一起看看。”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我怀的,可是你最讨厌的男人的孩子啊,你受得了么?”

他却突然大笑起来,表情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没关系,只要下一个是我的就好了。”

莫以唯看着他,无奈地跟着笑起来,“开什么玩笑呢你。”

他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这些细枝末节里,就像暖人心扉的风,缓缓吹拂过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面对这样一个比太阳还耀眼的人,她该怎么办?

40

40、chapter。39 。。。

韩移开着车,转头瞥了一眼动作有些诡异的人,挑起眉,“Miss莫,你安定一点别乱动,不然我没办法专注地开车。”

莫以唯被点名批评后立刻收回不停地在车前挡玻璃上肆虐的手,收紧安全带,表情窘迫而尴尬,“我坐你的车有点……心虚……这个玻璃安全么?”当初仅被她一个石块就砸出裂口来的车前挡玻璃真的结实?

“那坐谁的车安全?陆迁城的?”发现自己有些酸意后,他收起略微不满的情绪,说:“我开车的技术还算过硬,只要没那么多无聊的人往它上面扔石头,我们就算安全。”

她不满地撅起嘴,“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能絮叨了……我现在工资卡都在你手上,你还天天摧残我的愧疚感,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媳妇一样能说实在不是好事……”

韩移哈哈一笑,调侃起来:“那你来当大丈夫,养我如何?”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很不对劲,每天在莫以唯耳边唠叨来嘱咐去,除了常常恶趣味地提醒她挡风玻璃,还有些生活上的琐事,的确有些不够干练。不过只怪她天天丢三落四糊里糊涂,作为他的助理失职至此,他没跟她计较,她倒是先嫌弃起他来,真是哭笑不得。

她小心地打量他一眼,品牌加身,宝饰罗列,肤若凝脂,一定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天天美容做SPA。“哪个富婆能养得起你啊?”

“我可以吃少一点,”他算了算,十分正经道:“一天一顿也成,每顿半饱就行。”

莫以唯看他表情十分认真,顿时便来了闹玩的兴致,“怎么可以?贵人应贵养,你养尊处优惯了,怎么能天天跟我餐风露宿吃苦受罪?”

“那不要紧。”他转向莫以唯,笑意从容,桀骜不羁。“只要你真的愿意,我就寸步不离。”

他眼里依旧有宠溺到极致的深情,绵延到她心里去点开片片涟漪。她别过脸去不看他,神色染了些佯装无所谓的狼狈。“好吧,我输了,跟你开玩笑果然不明智,你脸皮厚得没下限……”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似心虚那般匿进了沉默里。

韩移看她尴尬,无奈地叹气。每次说到关键处,她就转移话题。他本是相当会体恤人的,一到这种时候往往他也会说些什么不正经的来缓解气氛,但今天的他莫名地不想再多说话,只是敛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心开车。

莫以唯也不语,就在她期盼着快到陆迁城家时,他忽地开了口:

“你想不想他?”

她愣了愣,眼睑微低,“好像……有点。”

他无奈,“呵,谢谢你那么委婉。”

“肚子里有个宝宝是个很奇妙的过程,每个时段的感觉都不一样,”她抚着小腹,“今天宝宝就三个月大了,我想让他见一见爸爸,说不定以后也没机会了。”

韩移淡淡地应着“嗯”,然后将车泊在路边,和她一起下了车,他看着她对着曾经的爱巢发呆,表情顿时黯淡下去。犹豫了一会儿他喊了声“丫头”便走过去。

莫以唯听到后转过身,接着便被猝不及防地被一双长长的手臂牵住肩膀,她云里雾里地被拉进了他怀里,但却没有贴近,他只是上前了些,然后在她额前烙下了个浅浅的吻,声音淡然而伤感:

“见他一面后,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吗?”

她眼睛不知为何晕了一圈隐约的红,他对她好她都知道,这样的他实在叫她不知如何是好……默了半晌后,她笑了笑,避开他的话题,低声说了句“我还是自己进去吧,谢谢你陪我来,待会儿行李就拜托你了……”然后埋着头撤出了他的臂弯,不敢让韩移看见她近乎慌乱的模样,她抹了抹脸,大步朝那个曾经的家走过去。

陆迁城站在窗口前,墨绿色的眼眸在浮动的雪白帷帘后若隐若现,阳光洒在地上,将他的影子拖得冗长笔挺,映在他敞开的衬衫前裸/露的脖颈和锁骨上,透出一层细密而白皙的色泽,落在他眼底,却驱不散聚集成堆的乌云。

她回身的瞬间,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尽收在他眼里,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那种矛盾的神情,让他恨不得立刻毁灭一切,尤其是让她出现这种神情的始作俑者——韩移。

在她心里,韩移已经是什么样的地位了?他想知道……

莫以唯盯着门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这个门的指纹识别系统还能不能认出自己,陆迁城会不会,已经把对自己的指纹给删了……?

就在她踟蹰不前起了一脑门的汗时,门缝忽地一启,然后缓缓地开了。她顺着张得越来越大的门缝望进去,陆迁城俊美而苍白的脸慢慢在自己的眼界里铺展开来,令人不由得一阵心颤。

她又开始紧张了……果然只有他,能让自己这样心跳紊乱。

他朝屋里扬了扬手臂,“行李已经打包好了,进来吧。”

莫以唯低低应了一声,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去,本来想问行李放在哪儿,却猛地发现他的身影有些摇晃不稳,她反射性地就要上前扶他,但才迈出去一步,手尚未碰到他的手臂,便缩了回来。她皱着眉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陆迁城停滞住脚步,他很想告诉她,是,他不舒服,大脑就像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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