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错蹲下身体,轻轻把虎尔赤的头托起来,放在他胳膊上,摸着背毛安慰着它:“格格走了,我不能再没有你。”虎尔赤伸出舌头,舔了舔萧错的手,把头从他胳膊上移开,又趴在了格格死亡的地方。
王妈往虎尔赤嘴里塞吃的,塞进去,掉出来,再塞进去,又掉出来,直到它缓缓地把头扭在一边。王妈转过身去,偷偷抹泪。萧错弯下腰,轻轻抱起虎尔赤,慢慢放在车里后,他放弃了去耶那村找巴图,迅速奔往动物医院。
医生说拉布拉多猎犬,性格十分顽固,主人死了,它会选择自杀。萧错带着虎尔赤跑遍所有动物医院,他只想它能活下来,可每个医生都是这样和他说:“这只狗已经不行了,在我这儿只是多维持几天呼吸,多受几天罪。”
医生建议安乐死,但被萧错拒绝了。他不断叮嘱虎尔赤,要坚持活下去,直到他找到凶手,叫虎尔赤一口咬死他。虎尔赤不做声,只是看着萧错。萧错抹了把泪,事实根本不留给他难过的空隙,因为他很清楚,以何晓筝与狄康的判断能力,应该很快就会怀疑巴图。如果巴图真的参与这场阴谋,很快就会成为案件的替死鬼。而狄康那傻小子,只知道破案,根本不知道格格死亡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怎么办?必须要在狄康到之前找到巴图。可萧错看着奄奄一息的虎尔赤,实在不忍心离开。
巴图被拘留后,狄康见何晓筝的脸色发白,决定先送她回家休息。两人刚刚出了公安局门口,只听“嘎”的一声,面前停了一辆崭新的悍马。
何晓筝所见到的悍马H6,是以H2为母体,量身定制的六轮四驱豪华越野车。车前50%除了门侧的H6标志外,和H2没有什么差异。但这辆H6在街上的现象,就比较有趣,很多人迎头过来,不会有太大反应,但当他们看到侧面后,绝对会驻足,并且把目光跟随车的后半部运动。总之,这辆悍马H6在街上确实很招摇,几乎被车周围能见度以内的所有视觉“抚摸”。
少时,从车里下来一位鼻梁架镜、身套西装的男人。很明显,他的精心装扮,给何晓筝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何晓筝立即从车上下来,扑了过去,大声喊了句:“哥,怎么是你。”
“我刚从日本回来,爸叫我接你下班,看你那脸色,又几天没睡觉了?”说话的是何震林,西装革履,又飙着悍马,尤其地显赫。他对着车里的狄康打了个招呼,又递了根烟,毕竟他们就快成一家人了。
狄康对这匹悍马,却是一副特不屑的表情。因为这是狄清为婚后度蜜月而改装的悍马,车身比H2长出了1米左右。当然,狄清为这100公分的奢华,多付出一百多万人民币。在节俭惯了的狄康眼里,何震林的铜臭味并没有萧错的古董味闻得顺鼻子,虽然他抛弃了狄清,但狄康似乎从来没怪过他。
“案子不破,没法睡觉,一闭眼就看到死者挣扎。”何晓筝跟狄康告别,坐进何震林的悍马里,扫了一眼悍马内部,三色光纤灯、镀铬顶篷、香槟酒杯、冰柜、胡桃木吧台和转角皮沙发的豪华越野车,绝对是能让何晓筝咋舌的物种,她问:“不是说,婚后才开新车吗?”
何震林笑了笑,说:“狄清的那辆车被扣。”何晓筝又问:“你的那辆老雅阁呢?我有本人类学的书,找不到了,我估计掉那车的后备厢里了。”何震林随口即说:“那辆破车,我给卖了。”何晓筝当下皱眉道:“卖了?那我的书呢?”
“改天我再给你买一本。”
“那书上我做了很多笔记的,就这么搭给你了?那雅阁不是说好给猴渣的吗?等他出来,不缠死你才怪。”
“你放心,奔驰车刚上路就出事,而且还沾着萧楚格的血,我估计狄清不会再碰那车,肯定会无限期借给猴渣开的。所以,我留着那破车也没什么意思。对了,萧楚格的案子怎么样了?我听爸说,她死得很惨。”何震林启动车子,狄康随后跟上,可能是开惯小车的缘故,何震林驾驶这么个大家伙,还不太顺手,却被狄康超在前面。
“她死得很惨,支离破碎,线索很多,可一个目击证人都找不到。萧楚格出事那天,你要是从葬狗坡走就好了,也许能提供些线索。”
“你知道,我最讨厌葬狗坡那条路,每次去机场,我都宁愿多烧点汽油,绕红丹河走。”何震林说着拿出一个精美盒子,递给何晓筝看,“akoya珍珠配钻首饰,你看漂亮吗?”何晓筝接过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惊叹道:“真漂亮,你去日本就是为了给狄清订购这个?”何震林脸露饱经沧桑的表情,说:“算卦的曾经说过,我的感情线太清晰,这辈子就能爱一个人。所以,这套akoya珍珠配钻首饰是为狄清量身定做的,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就是说连我都没有吗?”
何震林听言,立刻感受到他人的嫉妒,更得意了,开着悍马就好像行驶在云端之上,很快和狄康并驾齐驱。“我想不通,像你这样貌美如花、赛西施的抢手货,怎么会找哥要首饰?”何晓筝非常尴尬地说:“抢手?早就是在学校里的事了,自从我上了班就滞销了。”何震林神秘一笑:“我想这与你战斗经验不足有关,看在你是我妹妹的分儿上,我就破例给你指点一二。”
何晓筝摆出一副你这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的口气问道:“你给我支着?”
何震林清了清嗓子,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说:“虽然你这职业问题很大,但也不用太担心,毕竟破锅自有破锅盖,烂鬼自有烂女爱,你眼前就有只企鹅,你干吗还傻等北极熊?”
何晓筝不解,忙问:“什么意思?”
何震林一副忧心忡忡悲天怜人的样子对何晓筝说:“什么意思?就是同事之间恋个爱,明白吗?”何晓筝的笑容猛地僵住,一脸严肃地说道:“从人类学的角度上说,同事之间是不可以的。”
“人类学还有这方面的讲究?”
“高效的工作场所要建立在简单的人际关系上。否则天天暧昧,眼神放电,工作就会没有进展。”
何震林朝窗外斜了斜眼,目光落在了狄康的车子上:“等他玩够了枪,迟早要回去做狄氏总裁的。你要知道,狄中秋就这么一个儿子,机会就在你眼前,等到人比黄花瘦的时候,什么都晚了……”何晓筝狠狠地打断何震林的话,并摆出一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样儿,说:“好不容易接我一次,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呢?”
“怎么叫胡言乱语,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诚恳,太老实,不会撒谎,一撒谎我就头痛,从小就这样……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那个研究动物的初恋情人啊?啊……你怎么掐我呀,轻点轻点……”
“开门,我要下车。”再看何晓筝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想咬谁一口。
“不行,这么大了还使小孩子脾气,爸叫我一定把你弄回家。”何震林不但没有停车,反而加速了。可何震林并不知道,在街口的转弯处,有一摊积水,他飞似的冲了过去,弄得后面酒吧的杯架上就不断地传来干杯的声音。接而,便传来一阵骂声:“嘿,瞎眼睛开车啊,喷我家孩子一脑袋水。”
何晓筝朝外一看,街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被溅得满头是水,急忙叫何震林停车,抽了几张纸巾,边给那孩子擦水,边道歉说:“真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擦擦。要不,我去店里买身衣服给他换上?”那女人见何晓筝满脸歉意,又那么客气,也就作罢,带着孩子走了,临走时丢了句话:“没事,就是水脏了点,也不伤孩子。”
女人带着孩子走了,何晓筝却愣在地上,她看着地上的积水,反复地回想刚才水花溅起的过程,心中忽闪一计,对着车里的何震林喊道:“哥,我站在这儿,你把车倒回去,再轧一次这摊积水。”
何震林从车里探出头来,脸上充满惊奇神色,问道:“你疯了?你要知道,这可是庞然大物。”何晓筝双眉一竖,脸现怒容,随即收敛:“我没疯,你快点轧,速度快点。”
何震林素知这何晓筝行事喜欢出人意料,不守规则。只好将车后倒,加速后,从积水上轧了过去,水立即喷了何晓筝一身。何晓筝抹干净了脸,在脑袋里来回想了数遍水流喷溅的过程,她反复设想,如果碾压的不是水,而是石子的话,那么……何晓筝不敢往下想了,这么多天的苦思,居然被这汪积水给破了,真是寻觅天下,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突然跑到何震林面前,喊了一声:“哥,谢谢你,我终于找到凶手了。”
“你在说什么?难道我是凶手?”何震林顿时一愣,神色慌张地看着何晓筝。何晓筝并没有理会何震林的话,她立即掏出手机,给狄康打了过去:“狄康,豆豆不是巴图孙子射死的,是张友和杀死了豆豆。给你五分钟立即归队,在交警大队碰头,寻找凶器。”
“啊?去交警大队寻找凶器?”这又是什么结论,狄康拿着电话,吃了一惊,可又不得不信,立刻掉转车头,赶往交警大队。
第八十二章 飞来横祸
谭彪见到王二哭丧,这才得知巴图出事,心里一连串的只叫:不妙。立即给龙叔打了个电话,说巴图蹲局子了。龙叔在电话里冷冷地说道:“找个人给他递句话:如果管不好舌头,我们替他管。”
谭彪又听巴图老婆说,老嘎乌链子在狄康手上。连骂了巴图的老婆半天,说缺钱到他这儿支应一声便罢,为什么非要去抢萧错的东西。萧错是何等人物,他的东西你能要得?
巴图的老婆说,萧家宅大东西老,随便出个夜壶都是民国以前的,你想那萧错成天带着的传家宝,该有多值钱啊?谭彪怒气冲天,又无法发作,只好给巴图老婆些钱,叫她暂时离开耶那村。
狄康赶到交警大队,在张友和的货车下面找到了何晓筝。何晓筝啪啪照了几张照片后,叫狄康把车轮胎卸掉带走。
何晓筝在轮胎花纹的凹槽里,取出一小块碎石,指着轮胎对狄康说:“你能想象出,它是怎么成为死亡之环的吗?”狄康听后,脸色诧异,又仔细端详一番,才自言自语说道,“轮胎:是张友和大货车上的。碎石:是葬狗坡马路上的,应该是张友和开车行驶经过葬狗坡时,嵌入轮胎里的。”
何晓筝早已想明此节,不禁哑然失笑:“要是有节目拿这种知识搞竞答,你就会拿个大奖,提前退休回家。”狄康似懂非懂,一怔之下,随即省悟:“我退休后会怀念你的幽默风趣的,还有你绝佳的观察力。但是,法官可不管推想有多完美,他们需要证据。”
“我们会从这里找到答案。”何晓筝收敛笑容,在电脑里调出两块石头,一边掉换角度进行对比,一边对狄康说:“这两块石头,一块是在张友和轮胎里取出来的,一块是我们在葬狗坡,通过弹道轨迹而找到的贯穿豆豆脑袋的碎石。经过反复接点,我发现,这两块石头的断裂面有吻合点,互相咬合。”
狄康看着屏幕,脑中突然一跳醒转,指着相互吻合的碎石,说:“这两块石头,是同一块石头,一分为二的?老实说,我对这一连串的线索,根本完全摸不着头绪。只是觉得,应该能在豆豆这起命案里挖出萧楚格的死亡过程。”
何晓筝点了点头,又调出一块石头,说:“你再看这块石头,是从豆豆的口袋里发现的。我开始以为,这块石头是豆豆自己玩弹弓用的,现在看来我错了。你看这里,是豆豆胳膊下面的淤伤。为此,我们要感谢那些老鼠没有啃食到这里。”
狄康看了后说:“伤痕很浅,虽然是蓄意,但不能致命。”何晓筝又将豆豆口袋里的那块石头形状按压在伤痕上,说:“不大不小,正好吻合。”狄康诧异:“豆豆拿自己的石头,砸自己的身体?”
“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这块石头虽然在豆豆的口袋里,但它上面却没有豆豆的指纹,只有巴图孙子的指纹。豆豆压根就没碰过这块石头,可石头怎么会在他口袋里呢?”
“是射进去的,这点毫无疑问。”狄康在电脑上,重建了几次巴图孙子的射击过程,说,“从豆豆背后和腋下的伤痕来看,巴图的孙子并无攻击他头部的意图。这块石头,是从巴图孙子的弹弓发射出来的,击中了豆豆的腋下。我们知道,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射出的石头威力并不是很大,石头射在豆豆的衣服上后,没有足够的力量反弹出去,只能顺着衣服滑落,结果,掉进他的口袋里。”
何晓筝看着狄康,出神半晌,才敢说话:“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巴图孙子射出的石头,并没有击中豆豆的脑袋。”
狄康再看轮胎时,恍然一惊,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随即喜意充塞胸臆,他说:“在巴图孙子射出这块石头的同时,张友和的大货车从马路上驶过,他自身患有狭窄空间恐惧症,在葬狗坡特殊的地形下,产生了轻微恐惧,于是大货车在下坡和转弯地段还处于疾行状态。十几吨的车碾压在石子上,就发生了崩裂,一半嵌入轮胎凹槽里,另一半则被汽车轮胎碾压崩飞,就像高速飞行的子弹一样射穿了豆豆的脑袋。”
何晓筝点头赞同,从电脑里调出豆豆的颅骨,说道:“死者的射入口是在太阳穴处,这个位置是颅顶骨、颧骨、蝶骨及颞骨的交会之处,此处是颅骨骨板最薄弱的部位,也是骨质脆弱的部位。你再看射出口,在颅骨顶骨处。婴儿出生时,由于颅骨骨化尚未完成,头部会有两块没有骨质的‘天窗’,医学上称为‘囟门’。豆豆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处在儿童顶骨发育期,根本无法抵御这种高速飞行物。石头在贯穿豆豆脑袋时,留下了紫红色砂砾泥。这完全符合豆豆贯穿伤洞穿轨迹和现场血迹喷溅形态。”
“碎石踢开了没有锁的门,从天窗飞了出去。”狄康长吁一口气,思绪终于从一团混乱中,逐渐清晰出来,“碎石穿越了头颅两片最薄弱区,形成了贯穿伤口,这样正好符合弹道轨迹,符合没有射击高度,也符合穿透物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鬼说法。”
何晓筝此时已无怀疑,同时也明白了个道理:“碎石从豆豆的顶骨飞出,落入草丛。造成巴图的误解,他以为豆豆是被自己孙子射死的。于是,就脱了衣服将豆豆裹住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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