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达米尔那幼儿园工作的想法了不起!”他严肃地说,“为上帝工作是我们的首选职业,你的想法了不起。”
她的拒绝,让他高兴和放心。如果应聘空祖的首要条件是英语,这或许能让朗卡斯特改变原来的想法。她英语不过关,不能胜任空姐,当然也就不能担任所谓的“鸽子”了。他沉浸在得意之中,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好吧,我劝你当空姐的想法就到这里为止。亲爱的,你即便稍稍离开我一会儿,我也会感到伤心的。我只是为你考虑才提这一建议的。对不起,你就当我没说过。”
“我非常理解你的好意。谢谢!”她表示谢意,但是似乎没有心思接受他的吻,任凭他充满激情的嘴唇在自己的脸上、额上和脖子上狂吻。她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机会离自己远去,似乎是惆怅,似乎是内心的摇曳。这些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第二天晚上,他开车来到朗卡斯特的房间。在他转达世津子拒绝应聘空姐以后,朗卡斯特很不高兴,表情比他俩任何一次见面都差。
朗卡斯特向来相彬有礼,像商人那样会应酬,态度和蔼。在教会看来他是重要人物,虽说使用的是商人语言,可其坚定的信念包含在顺口柔软的语言里。
他温文尔雅,就连笑的时侯也决不出声。他的笑脸,似乎在向古里艾鲁莫教堂的神父们传达他强烈的意志。
托鲁培库记得毕里艾神父嘴里曾漏出这么一句话,那是从朗卡斯特那儿回教堂的路上:“那家伙可怕!”
当时,他没那么认为。其实,旁人并非能看出朗卡斯特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不过,理解毕里艾神父当时那番话的意思并没花很长时间。不久,他开始单独与朗卡斯特接触。他真正感到了可怕,是随着见面次数增多而渐渐明白的。
朗卡斯特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家伙。从外表看上去着装整洁,发型讲究,绅士风度。可是,那对大拥挤里射出的是毛骨悚然的目光。
此刻,朗卡斯特的那种目光咄咄逼人。不知朗卡斯特是否听完了他的转达,表情变得阴险极了,于是他的脸色也随之发生变化,不知该怎么办。
“我们需要‘鸽子’!”朗卡斯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踱方步一边大声吼叫,“这句话我已经跟你说过,托鲁培库先生。”
“是说过的。”他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回答,“所以,我按你的吩咐对世津子说了。”
“你肯定没有对她说有关‘鸽子’使命的话吧?”
“那是当然的,朗卡斯特先生。”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踱方步的朗卡斯特。
“你没有对她说,因为那是只有我们才能知道的秘密。”朗卡斯特慢吞吞地说,“可是,‘鸽子’的人选只有世津子。我是这样想的。”
“但是……”他正想说什么,被朗卡斯特的手势打断:“你别说了,还是听我说!她为了对你的爱会为我们保密的。只要你让地那么做,她肯定会忠实执行。是吧,托鲁培库。”
“那倒是的。”他把双手合在一起。
“所以,答案应该很简单。世津子是担任我们‘鸽子’的最佳人选。”
他诚惶诚恐地答道:“但是,朗卡斯特先生,她没有英语基础。这不是日本航空公司招聘,而是外国航空公司招聘空姐。她也说无法胜任加工作。不会英语,考试是不可能通过的吧?”
朗卡斯特还在踱着方步,眼朝地面似乎在听自己走路的脚步声,但脸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他走到托鲁培库坐的椅子跟前,冷不防停住脚步。
瞧那架势,朗卡斯特不像商人,而像行政长官那样,耸起肩膀说:“只要是我推荐的,航空公司考试就一定能过关。”
“你推荐就能合格?”他惊讶地抬起脸望着朗卡斯特,只见他嘴角边挂着微笑。
“能合格。这世界上,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那家航空公司里有我的生死弟兄,并且他还是公司的高层干部。凡是我推荐的,他都会高抬贵手的。至于酬金,我已经准备好了。”朗卡斯特又在他面前耸了耸肩。“别对我说不信,托鲁培库先生。”对方的视线笔直地射向他的眼睛。
“不,要是你推荐,我相信能合格。朗卡斯特先生。”他受不了对方的犀利目光。
“你也是那样想的?我干过许多大事。为了自己的目的,别人干不了的事情我也能一一办到。例如,把我讨厌的人……”朗卡斯特刚说到这里又突然耸起肩膀,“不,你是神父,我就不说了。”
朗卡斯特又继续踱起方步来:“总之,我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凡自己办不到的就请别人按我想的去做。世津子说她英语不行,但考试不会有困难。你也许听说这次应聘空姐的人数很多,考试严格,可能有许多人落榜。但是只要是我推荐,不幸落榜的名单中间应该不会有世津子。只有我才能下这么肯定的结论。”
托鲁培库说不出话来,不知如何是好。
“我重复一下我说的内容。我需要‘鸽子’。这就是我现在的目的。要使买卖顺利,就必须配备自由来住于东京和香港之间的运输‘鸽’,因此迫切需要你的世津子。航空公司那里的考试,你不用操心。我的朋友是高层干部,同时我还会事先与国家民航管理局打招呼,那里的一个权力人物是我事业的支持者。”
朗卡斯特信誓旦旦地说,让托鲁培库哑口无言屈服了。
托鲁培库驾驶雷诺轿车朝江原康子家驶去。天色很晚了,去朗卡斯持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加之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到江原康子家时快接近半夜了。牧羊犬听到脚步声便开始吼叫,但听到斥责声后又变得乖顺老实了。
他断定毕里艾神父肯定在屋里,果然树林里停放着那辆熟悉的轿车。听到犬叫声,里面人理应知道有人来了。他不打算敲门,但里面没有人出来开门,只好敲门。
这时,窥视窗里亮起了灯,只有江原康子的脸出现在玻璃内侧。
“是托鲁培库先生?”江原康子一下认出他来。
“是的。”
江原康子缩回脸去,朝外开门。
“毕里艾神父来过吗?”他知道毕里艾神父来了,但必须这样间一下,因为时间太晚了。
“他在这儿,请进。”
江原康子身着华丽的睡衣,平时一直在充满神秘的住宅里不外出。屋里除必要的房间外,其余的都不让别人看。噢!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到毕里艾神父也身着睡衣,顿感耀眼而赶紧视线朝下。
“到我这里来!”毕里艾神父愉快地喊道,“怎么这么晚啊?”毕里艾神父躺在安乐椅上,那模样俨如在自己家那样轻松自在。
“我刚从朗卡斯特那里来。”他恭敬地坐在椅子上,这是因为对毕里艾神父和江原康子的穿着感到拘束。但是,毕里艾神父和江原康子根本就没有拘束感。
“他对你说什么了?”毕里艾神父支起胳膊肘儿,跷起二郎腿正在抽烟。
狭小的房间里烟雾弥漫。巴奇里奥教会没有特别规定禁止抽烟,但是神父们不抽烟是不成文的规定。断绝所有的人之欲望,是该教会的规定。唯独抽烟暂时没有被列入禁止范围,但在别人面前还是很介意的。
教会里有年轻信徒进进出出,神校里有青少年在学习。考虑到对他们的影响,教会和神校通常都规定神父不准抽烟。毕里艾神父频频抽烟,是贪婪品尝打破禁欲规定的愉快滋味。不仅抽烟已经证明,和江原康子都身着睡衣也已经证明。语言爽快和表情爽朗都是以证明。
“朗卡斯特先生约你去那里,有什么重要事?”毕里艾神父靠在安乐椅上问。
“他想让世津子当空姐。”他详细介绍了朗卡斯特的提案。
毕里艾神父侧着脸听完,微笑地表态说:“好主意!我也赞成。托鲁培库,世津子小姐一走能成为空姐。那家伙真能出好主意。一想到你的世津子小姐能像鸟那样在东京和香港之间飞行,我就觉得高兴。”
毕里艾神父说的那家伙是指朗卡斯特。从说话的表情来看,似乎早已得知和赞成朗卡斯特的这一计划。
一个冬天的晴朗早晨,托鲁培库驾驶蓝色雷诺轿车来到大片树林前面,那里面是崇高的神殿。上班族急匆匆地朝着车站走去,他停下车后打量周围,可是她还没有出现。他尽可能把车停在不显眼的地方,坐在车里等她。匆匆朝车站赶路的人们并没怎么注意他,都忙着赶路。 现在,他已经被免去幼儿园的传教工作,专职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会计工作。所以,这等候场所是他和她每天早晨唯一见面的地方。她乘坐叔叔的车经过这里,然后再上他的车去幼儿园。他俩平时见面的那家情人宾馆也在这附近。
他坐在车里看《圣经》。这时耳边传来到车声,走下车的姑娘是身穿崭新藏青色风衣的世津子。他眼睛朝着车内后视镜,看着映入镜里的世津子正在与叔叔挥手告别。叔叔看上去约五十多岁,翩翩的绅士风度。
据她说,叔叔是某公司高层干部,从白发和红光满面的脸上可以看到那种威严。
叔叔的车渐渐远去消失了,路上只剩下她。当看到托鲁培库的车时,她便走到跟前。这时,他才伸出手示意。
她今晨的浓妆使脸蛋变得格外漂亮,风衣下边裸露出两条纤细的长腿。
“太漂亮了!”他赞美说。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下车为她打开车门,随后上车握住方向盘。
车沿着平缓宽敞、两侧有银杏树的下坡道奔驰。银杏树高高耸立,树上的枯叶已经在飘落。
“昨晚没有睡着。”她对坐在边上的他说,“我担心白天没有精力。”
“别担心。”他一边驾车一边安慰说,“请静下心来参加考试,你一定能考上的。”
今天是世津子参加航空公司招聘空姐考试的日子。起初因为英语不行拒绝考试,但经不住托鲁培库的再次劝说,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去参加考试。其实,空姐这一职业曾经深深地吸引过她。
此刻,车向闹市中心驶去。“对不起,承蒙你特地送我去考试。”她表示由衷的谢意。
“我一直在向上帝祈祷,希望你能考上。”
“如果真能考上就好了!可我已经说道好多遍,对英语实在是没有信心,觉得难度太大。”
“别担心,别担心。”他鼓励她。
片刻,车驶到闹市中心的繁华交叉路口。那家外国航空公司的大厦就矗立在街角上,世津子走到大门口。
“别紧张,请认真地考!”托鲁培库给了她考试前最后的安慰和鼓励。
“谢谢,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会尽最大努力去考的。”
送走她后,他驾车沿来路返回,适中发现路边有一座公共电话亨,便停下车朝那里走去。
“是朗卡斯特先生吗?我是托鲁培库。”
“早上好,神父先生。”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苦涩。
“我刚才送世津子去航空公司考试了,请多多关照。”
“明白了,用不着担心。她的情绪怎么样?”
“她说对外语没有信心,还是担心的模样。”
“精神状态好吗?”
“我一直在鼓励她。”
“那太好了。托鲁培库先生,接下来看我的。”
傍晚,托鲁培库又驾车来到航空公司门口,等待世津子出来。
没等上半小时,只见一群年轻姑娘从那家公司的大厦里拥出,全都是应聘空姐参加考试的。高挑的个头,漂亮的身材……世津子夹杂在她们中间一起出来。这时,无论怎么用偏袒的眼光看世津子,总觉得她稍稍差了一点,尤其是个头比别人矮。
他举起手,她发现了他,于是一边注意着左右两侧的来往车辆,一边快步从电车道对面朝他走来,脸上气色不错,可惜不怎么有精神。
“怎么样?世津子小姐。”
她默默地摇摇脑袋:“肯定不行,我没有希望了。”
他皱起眉头:“是不是考砸了?”
“英语考试太难了,我肯定通不过。可你不知道,其他人都考得很好。”
那天晚上,托鲁培库去了朗卡斯特的公富。
“进来!”他跟在朗卡斯特身后一声不吭地走进房间。
房间里的桌子旁边已经坐着一个日本人,由于太突然,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直愣愣地望着朗卡斯特的脸。
“我来介绍一下,托鲁培库。”
朗卡斯特朝着那男子,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体胖个矮,短平头发型,脸色红润,好像刚喝过酒,托鲁培库判断不出对方年龄。
“他叫冈村正一,是我的客户。”接着,朗卡斯特把托鲁培库介绍给对方。冈村正一向他致意,眯起眼睛笑嘻嘻的。
“他是我的好友,在一起合作了很长时间。在他面前不管说什么都行,托鲁培库先生,别拘束,说说你的事情吧!”
不用说,他俩交谈时用的是母语。冈村正一是听不明白谈话内容的。
“我今天去航空公司接她了,现在非常担心考试结果。”
“原来为这担心,她觉得如何?”
“好像不行。她说英语过不了关。情绪很悲观。”
“是说考试不行?”
朗卡斯特的表情很平静,愉快地吐着烟雾,连眼睛也眯成一条缝:“这是我经过周密思考制走的方案。在你来之前我早就打过招呼了。即便世津子交白卷,对方也能帮助我实现她的理想。”
朗卡斯特站起来,一手夹着烟,一手则搭在托鲁培库的肩膀上;“托鲁培库先生,前期工作我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了。也只有靠你了。你的世津子小姐不久要去香港了吧?自由自在地指挥那只‘鸽子’是你的事情。明白了吗?托鲁培库先生。”
托鲁培库像孩子似地站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的模佯,朗卡斯特不由得大声笑了,随后在他身边来回地走了两三次。
“对不起,失礼了。”他对于自己刚才的笑表示歉意,“世津子小姐的事情,你就放心吧!不过,我必须进一步把这个客人的情况介绍给你。他叫冈村先生。”
朗卡斯特手指着冈村用日语说:“他原来是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信徒。”
他大吃一惊,不由得打量起冈村正一的脸来,但是没有一点印象。在做弥撒的时候,许多日本人聚集在一起,无法记住每一张脸。
“神父先生,其实,教会里的情况,包括您托鲁培库神父我都清楚。我是您还没来教会之前的信徒。是啊,如果是毕里艾神父,他肯定走非常了解我。不,就连你们的分会长也理应了解我。我是八年前被他们赶出教会的。”冈村正一脸上浮现出的微笑里没有恶意。
这日本人是以前被赶出教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