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案时间调查过吗?”
“我们专门调查了他那天是否有作案时间。这情况还没有向他本人核实。我们秘密走访了那天晚上出席该庆祝会的信徒,可是那教会的信徒与常人不同,非常难以调查。那信徒说,他所在教会固若金汤,凡是不利于教会的事情绝对不说。
“要了解真相不是容易的事情。由于我们对于该教会实施的侦查是秘密进行的,了解真相的难度也就更大。他是否有作案时间这一点还不是很清楚。”
“接着说。”
“接下来,通过调查还了解到,该教会在战败后从事砂糖黑市交易被M警署立案侦查过。结果,该教会的神父没有被抓获,而是日本信徒承担全部罪行来警方自首。但是把两年前该教会所属新桥Y教堂的黑市交易案联系起来分析,我认为该教会从战争结束以来一直在从事非法黑市交易。
“目前,专案组正在调查该情况。根据我们的分析,世律子在来往于东京和香港的国际航班上担任空姐,也应该与毒品有关联。”
“是贩毒?”
“是的。是将香港和广东的毒品运到日本境内。但这还是推测,并没有核实。分析该教会所属Y教堂的美元黑市交易案,不能说该教会没有从事贩毒的可能。战争结束以后没多久,该教会就已经开始从事黑市交易,不仅砂糖,还有其他救援物资。”
“原来如此,那可以假设。”
“部长,刚才说的那些推测,目前我正在让侦查员调查。但眼下燃眉之急的是,如果他逃走了,那将前功尽弃。我建议最好把托鲁培库的情况通知出入境管理部门。”
“好!”青山部长赞成该建议。
“过去我一直认为神父是比较特殊的人,在侦查中要小心翼翼,但是现在对方开溜了,相反就给了我放开手脚的机会了。”
“是的,我们警方反而就容易开展侦查工作了。考虑到神父是特殊的人,侦查起来如履薄冰。既然形势这样了,我们就可以全力以赴了。侦查员们一直在发牢骚,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可以杨眉吐气了。”
“可是。以什么名义通知出入境管理部门?”
“凑巧是偷渡嫌疑犯,以这个名义通知他们行吗?”
“哦,不管采用什么方法都行。明确通知他们托鲁培库是偷渡嫌疑犯和杀害空姐嫌疑犯,你看怎样?”
“行。那么,我立即去办理通知手续。”
“好。”青山部长把手合在一起说。
“过去只有船,还比较简单,如今有飞机这棘手的交通工具,倘若罪犯乘飞机逃跑,那我们只能是束手无策,因此,最好提前采取措施!我刚才问过日航和外航,都说购票登记上没有出现托鲁培库的姓名。但是,有可能用其他名字登记,所以通知出入境管理部门要越快越好。”
新田科长向部长敬礼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
五天后的一个傍晚,S报社的佐野记者很早就回家了。他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但这跟刑事侦查部部长和刑事侦查一科科长之间的商量毫无关系。
佐野回到公寓是晚上七点左右,妻子吃了一惊:“啊呀,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
每当发生大案、要案,社会部记者一般七到十天回不了家。平日里往往也是半夜十二点多回家,一些有小孩的记者,因为这种作息时间常常发牢骚。
“怎么啦?”有时候偶尔早回来,反倒让妻子担心起来,误以为丈夫患病了。
“最近什么新闻也没有,看来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佐野脱去西服换上睡衣随随便便地躺下。
“哎呀,太好了,我现在就给你弄吃的,你先洗个澡好吗?”妻子满脸愉快的表情。
“好,照你说的做!”
其实,今天回家路上有朋友邀请去酒店,但他今天没有心思喝酒就告别朋友回家了。他在妻子的提议下去了浴室,浸泡在浴池里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平时是去报社浴室洗澡,是和印刷部以及发行部的职员在一起。还是家里的浴池好,有远离报社悠闲自在的轻松感。
空姐凶杀案搁浅了,专案组几乎一点动静也没有,各报社也都静悄悄的。
回到房间里,妻子端上生鱼片,他夹起生鱼片蘸上作料送到嘴里说:“啊!太好吃了!”他把浴巾交给妻子。
“你因为好久没在家里吃了!如果每晚都这样让你吃,那就太铺张浪费了。”
从窗户朝外看,对面楼房的窗户都亮着灯光。回来迟的时候,这些窗户里几乎都熄灯了。看到这么热闹的窗景,佐野为自己没有晚回家而感到满意。佐野喜欢慢慢喝,快到晚上九点的时候,酒足饭饱了。
他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恐怖片,于是立刻换了一个频道。他是专门追踪报道案件的记者,对于这种节目毫无兴趣。这时,荧屏上播放的是武打片。
“你就那么喜欢武打片?”妻子收拾完桌上的餐具,坐到他旁边说,“嗯,真像个小孩!”
这种武打片里好在没有罪恶,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到被妻子摇醒的时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这时,电视画面已换成了演奏会节目,好像是妻子换的频道,指挥的肢体语言非常有趣,佐野爬起来看了一会儿。
“你太疲劳了,睡吧!”妻子劝说完便躺下了。
“再看一会儿。”虽说刚才只睡了半个小时,但也算是打了一会儿盹,暂时没有了睡意。指挥像阿修罗那样转动着双手和脑袋的样子,他觉得非常有趣。可惜的是,没过多久演奏会就结束了。他打算关掉电视机,不料荧屏上出现了《现代表情》几个字,紧接着响起了音乐。
于是,佐野缩回打算关电视机的手。他喜欢这档节目,《现代表情》是观察目前社会各阶层的实际状况后进行评论,基本上是根据采访实况拍摄而成的写实纪录片,所涉及的问题多而深刻。当他正在猜想今天报道的内容时,荧屏上出现了写有《不良外国人》的标题。佐野不由得瞪大眼睛。
画面很有趣,从各种角度捕捉在日本的外国人的实际状态,日本似乎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外国租界,外国人频繁进出于夜总合、酒吧和神秘的大厦。这是经过编辑的适当剪辑,在加上解说播放的。看这部纪实片,佐野连眼睛都没眨。最后是出入境管理部门播放公告,荧屏上出现附有照片的外国人一览表。
“这些照片上的外国人目前受到警察当局的怀疑,都是有可能逃住境外的通缉犯。出入境管理部门将严密监视他们的出境……”
外国人照片播出后配有解说。面面上,诈骗和伤害等罪名与相应的外国人照片随着摄像镜头移动相继播出。
其实,播出这张通缉一览表不是政府行为,与当局把日本犯罪嫌疑人照片作为最近侦查对象张贴的性质不一样,而是作为备忘照片贴在出入境柜台内让审核官记住特征。有时候遇事去采访的电视台记者,偶尔把它拍摄在摄像机里,仅此而已。
镜头不停地让不良外国人的照片一张张出现在荧屏上,最后当一张照片出现时突然停止移动了。照片上的外国男子年轻而又英俊,脸上表情和蔼可亲。
“这名外国人叫托鲁培库,是古里艾鲁莫教堂神父,于五年前偷渡到日本,目前作为杀害空姐的犯罪嫌疑人正被侦查。”佐野听到该解说和看到这张照片后,忽地从床上跳起来。妻子好像说了什么,但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迅速换上西装,拨腿就往外跑。
佐野打电话到青山部长的家,对方正在通电话,接着打到新田科长的家,对方也在通电话,他急得在公共电话亭里直跺脚。这两家电话都在通话,显然是报社打的。
佐野看了电视,就像知道了谁是杀害空姐的凶手那样,无疑,其他报社也看了电视。
隔了一分钟,他又把电话打到刑事侦查部部长青山家,还在通话,他突然觉得传到耳朵里的忙音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他重新打电话到侦查一科科长家,那里也在通话。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再一次把电话打到这两家,结果还是跟刚才相同。
也许,他俩感到麻烦,从电话机上摘下了听筒。总之,继续待在这里是一无所获,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哪怕一分钟也不能再待了。
他不再指望电话,冲出电话亭,正巧驶来一辆出租车,他赶紧招手。
“去哪里?”
“去目黑。”
“先生,对不起!”
“为什么?”
“今天的公里数已经跑完了,我的车库在浅草,现在要回去!”
“哎,请无论如何帮帮我的忙好吗?有急救病人!”
“请原谅!”话还没说完,司机就把车开走了。
后来又有三四辆出租车经过,但上面都有乘客。
佐野跑了起来,终于遇上一辆空车,司机没说二话就让他上了车。
“请开快些。”平时一乘上出租车,他便叮嘱司机,开慢点,别出交通事故。可是这一回尽管担心安全,也还是让司机加大油门。
司机用了二十三分钟就将出租车开到了目黑深处。
“就在这里停车!”
佐野付了车费后看了一眼前方,那里已经停有一长排采访车,约有七八辆之多。在他那辆出租车车灯的照射下,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车辆上都挂有报社的红色旗帜。但是,他这一回没有让出租车开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巷子里,以浴室为目标寻找藤泽警官的家,因为他那幢不大的平房就在浴室背后,平房的周围光线暗,仅他家的门口亮着灯。他不声不响地推开玻璃格子门,玄关内侧狭小的换鞋间里摆满了鞋子,无可奈何,只好把鞋子脱在玻璃格子门外,光着脚丫踩在别人的鞋子上走进玄关。
榻榻米会客厅里挤满了人,几乎都是佐野认识的记者。他悄悄地坐在大家背后,藤泽警官身着和服就坐在里面,他稍有点秃的额头在灯光映照下,表情悠闲自得。
他和记者们之间的交谈好像有一段时间了,但看他的说话表情,交谈的时间好像也并不怎么长。佐野是在看了电视后还来的,应该没用多少时间,各报社记者好像都是同时赶来的。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听到。”藤泽警官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嘴上叼着烟。
“可是电视里明明白白地报道了哟!这与平时的发布形式相同,应该可以告诉我们吧!”
“真不凑巧,我家还没有电视机呢!所以我不知道是否有那样的消息。”藤泽警官满不在乎地说。
“你怎么那么说话!藤泽官,我们是晚辈,请你只说一句,教会神父跟本案的关系很深吗?”
“确切地说,我不知道关系是深还是浅。”
“把犯罪嫌疑人逼到这种境地的大概是你藤泽警官吧?!只有你才能做到!”
“你再吹捧我也没用,我还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去问我的上司吧!”
“青山部长和新田科长都不出面!”
“是吗!他们值得同情!但我被你们缠住可算是倒大霉了!”
“出入境管理部门不可能随意在电视上公布那样的消息。他们是根据警视厅的委托让电视台播报的。藤泽警官连这已经公开的情况也要装糊涂,太不讲情面了!”
“不管说什么,反正我是不知道。好了,好了,你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我太太已经在隔壁打哈欠了。”藤泽警官说。
坐在靠近门口的佐野挺直腰板,正在口袋里找烟。
第二天,警视厅因电视台发布了出入境管理部门的消息而变得门庭若市,异常热闹。各报社记者蜂拥而入,挤得刑事侦查部部长的办公室水泄不通。他们表示愤怒,说警视厅把案件侦查情况一直隐瞒到现在,报社被警察当局耍了。
从新闻记者的角度来看,警方关于空姐凶杀案的侦查工作似乎搁浅了,专案组没有明确的侦查目标。刑事侦查一科科长向新闻记者团公布情况时也明确说过,侦查工作没有新的进展。出乎记者意料的是,案件侦查竟然进展到如此明了的阶段,警方已经在通缉古里艾鲁莫教堂神父,不仅把他定为空姐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并且还通过电视向社会公布这一消息。
更令记者们气愤的是,他们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着交地被警方耍弄了,同时也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惭愧,编辑部的同仁也感到脸上无光。警视厅把侦查情况保密到现在,是故意蒙骗报社。不过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是,警方对于各报社一视同仁,记者们全都一无所知地彼蒙住了眼睛。
部长办公室里坐着新田科长和青山部长,不用说,记者们的提问非常激烈,可是青山部长的回答转弯抹角地回避,在被问到关键地方时则强调说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应该说那消息是警视厅通知出入境管理部门的。”大家不约而同地把问题集中到这一点上。
在案件侦查阶段有许多情况是不能公布的,这也得到了记者们的谅解,但像这样封闭式保密,让记者们气愤。报社在警视厅破案方面也作出过不少贡献,可以说成绩斐然。警方依靠新闻媒体的力量和请求媒体帮助也有过无数次,但是报社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警方完完全全地扔在一边。
“有关电视播报的情况,大家对我们警方有误解。那是根据我们警方的委托,主要是要求出入境管理部门提高警惕,但是希望大家别误解,那并不是公开侦查情况,只是电视台随意拍摄和随意解释而已。并不是警察当局已经确定神父为犯罪嫌疑人进行追捕。”
“但是警方委托出入境管理部门警惕是担心他逃注国外,这不就是把他定为犯罪嫌疑人了吗?”记者团追问。
“误解为犯罪嫌疑人是出入境管理部门的过失,警方从来就没有过那样的通缉方法。警方只是把该神父列为空姐凶杀案参考人,因为有许多问题想请他回答。如果他不吭声离开日本,就会给我们办案带来困难,为此采取了避免上述情况发生的措施。”
“你说他是参考人,我想参考人是有程度的。托鲁培库神父究竟是什么程度的参考人?”
“被害人世津子小姐作为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信徒,一直去该教会,还在达米尔那幼儿园担任过女教师。这情况大家清楚。作为警方,想从我们认为与世津子有相当密切关系的托鲁培库神父那里了解情况。那只是警方为了解世津子生活和推断出罪犯是谁,决没有说神父就是该案犯罪嫌疑人。”
“那你们是否对神父展开了讯问?”
“哦,还没有。”
“那是依据什么理由?”
“直到最近才觉得有必要把神父列为参考人了解情况,但是迄今为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