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则上分配给设在日本的各教堂等分支机构,运输是日本政府认可的。”
“但是,田岛和几个商人以及店主共谋砂糖黑节交易是事实。”
“我们教会不知道这情况。田岛确实是信徒,但我们没有委托他把砂糖拿到黑市上交易。”毕里艾神父斩钉截铁地说,“在中途进行黑市交易,是他自己决定的。我们是不允许他们这么做的。”
“照这么说,”警官为慎重起见,问道,“田岛私吞教会砂糖后自己处置,是这样吧?”
“可以像您那样解释。”
这两名在教堂门口长时间等侯的警官,听了这样的回答后只得先返回警署。
第二章 新来的神父
他们走后,毕里艾神父从车库开出雷诺轿车去了日本某高官住宅。
平日里,他广泛与日本上流贵妇人交往,很有人缘。
那幢高官住宅坐落在缓缀的坡道适中,大门高雅别致。
毕里艾神父把雷诺轿车停在围墙边上,走进大门后,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玄关。一路上,从花坛飘来一股股浓浓的花香。
进屋传达的女佣人立刻把毕里艾神父请进客厅。
从事神职的神父,不管什么时候来访都受到这家的欢迎。夫人立刻出来迎接。她早就被毕里艾神父尊称为“日本典型的贵妇人”,她还把这称呼吹嘘给别人听。
夫人年过半百,但肤色白净,瘦而精神,高贵典雅。
“夫人。”毕里艾神父一看到夫人,连忙弯腰行礼,那模样眼看就要下跪。
“我们的信仰出了危机,请帮帮教会,务请您和您的先生鼎力相助。”
“神父,出什么事了?”
毕里艾神父一五一十地叙述了砂糖事件。
不用说,他把那情况解释为不是为个人利益而是为巴奇里奥教会的传教筹措必要的资金。巴奇里奥教会下属古里艾鲁莫教堂,前几年因发生火灾损失惨重,为了恢复需要筹集资金。眼下受到巴奇里奥教会设在各国分会的同情,为物资缺乏的日本分会到处奔走,以砂糖为救援物资捐赠给了巴奇里奥教会在日本的分会。该分会所属古里艾鲁莫教堂把砂糖分送到下属各教堂和学院,但是其中行为不轨的日本人为中饱私囊,私吞砂糖后拿到黑市上进行交易。
夫人脸上流露出同情的表情。
毕里艾神父在解释的过程中,不忘恰到好处地插入《圣经》上的话,对信徒说话,让信徒接受自己观点是需要把握时机的,而适当运用《圣经》里的句子是能收到很好效果的。在这种场合,说话人可以使自己成为正确理论的传教士,让对方把自己的理论视为真理而陶醉。
“可是,”毕里艾神父画了一个十字后对夫人说,“那个蛮不讲理的日本人使我们教会受到牵连,而日本警方为了取缔黑市交易却怀疑我们教会。不用说,我们教会根本就没做什么亏心事,这是正当渠道进口的物资,我们是根据神的旨意把它们分给各地教堂。日本警方也许会过分猜疑而否定我们的说法。”
毕里艾神父说了一番具有威慑力的话。强调他的信念,自始至终把振兴巴奇里奥教会放在首位的,不允许日本叛徒的卑劣行为损害教会在信徒心目中的权威,
“现在,巴奇里奥教会已经进入重要历史时刻,您也知道,我会扎比艾鲁先师来日本传教迄今已有五百年历史,说句实话,我会的传教历史比其他会短,现在必须反省,必须采用灵活的形式传教。这节骨眼上发生这样棘手的问题,给我们接下来的发展带来莫大困难。”
毕里艾神父诚恳地说完,最后请求夫人说:“鉴于这一情况,我会拜托夫人和您的先生设法稳妥地解决这一问题。为了古里艾鲁莫教堂,为了巴奇里奥教会,无论如何得借助您和您先生的力量。”
夫人的先生,在日本的地位仅次于司法行政最高长官。毕里艾神父狼狈来访,也是想利用他手中的权力。毕里艾神父时而面带微笑,时而表情沉痛,脸部表情非常丰富,不断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不断把手放在额头上画着十字。
“明白了。”夫人点头说道,“我也是信徒,听了您说的这番话非常感动,不能因为这么小的事情造成社会对古里艾鲁莫教堂的误解。假若到那种程度那就太可怕了,我立即转告我的先生,请他妥善处理。”
夫人充满自信,丈夫与自己都是同一宗教的信徒,并且深深爱着自己。夫妻俩感情甚笃的事迹,经常被新闻记者报道。
谈话结束后,夫人安慰毕里艾神父并招待他用餐。
毕里艾神父在女性中间有人缘,说得再确切一点,是他嘴甜主动讨好女性。由于工作上的方便,使他可以与许多女性见面。他把这当作愉快的交往。为使她们了解该教会的崇高教义,他可以脱口而出地举比早己熟记的《圣经》里的句子。在营造崇高的氛围方面,他非常拿手。女人们沉浸在宗教的氛围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口若悬河说教的毕里艾神父,微微张着嘴似乎陶醉了。对毕里艾神父来说,最喜欢看女人这种神态。
不仅如此,毕里艾神父具有相当学识,外表看上去也很有气质。他到处吹嘘自己翻译《圣经》相诗等,还通读过日本难懂的哲学书,使得日本上流阶层的夫人都敬佩他丰富的学识。
这位高官夫人也喜欢毕里艾神父,神父称她为“日本典型的贵妇人”,而她称毕里艾神父是“从事神职的代表人物。”
这恰与藤原时代的贵妇人相同,都依附于学识渊博的神父。现代贵妇人的闪心就像中世纪的女人们那样喜欢有学问的神父,陶醉于有学问的西方神父。但是,从事神职的日本神父大凡没有这种人缘。这种贵妇人信徒就像大多数上流夫人那样,比起接触日本神父,更喜欢接触外国神父,还引以为自豪。
且说,毕里艾神父听了高官夫人的允诺后放下心来,开始为夫人权福:“……幸运的夫人,我们巴奇里奥教会的所有神父在烦恼的时候依赖夫人,请夫人鼎力相助,因此,我们也请求仁慈的上帝保佑夫人。”
毕里艾神父起身告辞,高宫夫人送他到门口。
神父神清气爽,驾驶着雷诺轿车离开了。
拜访很成功,一切都很顺利。
高官夫人和她丈夫一定会妥善处理砂糖事件,帮助古里艾鲁莫教堂平安度过这场风波。高官夫人的丈夫在日本警方高官中有朋友和熟人,因此那两个刑事侦查警官的调查,不久将以毫无意义的古里艾鲁莫教堂之行而告终。
毕里艾神父在漫长的公路上驾车奔驰,终于来到他熟悉的地方。这里是掩人耳目的幽静场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驶入这—带,他就仿佛觉得自己的身心从神那儿解脱了。像平时那样,他把车隐蔽在茂密的树丛里,悄悄地走到大门口。
“谁?”听到低沉的敲门声,住宅玻璃窗内侧出现了女人朝外窥探的脸。
不用回答,门立刻从里面朝外推开。毕里艾神父走进屋里,江原康子满面笑容地迎接他。
“从哪里回来?”江原康子偎依在神父的肩膀上说。
毕里艾神父张开双手耸起肩说:“出现麻烦了,我是拜访了中村夫人后回来的。”
“麻烦?”
江原康子抬起头看着神父的高鼻子。此刻,他脸上是西方人特有的大惊小怪的表情,
“日本人中间出叛徒了。”他毫无保留地说。
“叛徒?”
“是的,运砂糖途中有人向警察告密!”
“真的吗?”江原康子满脸惊讶地注视着神父。
“谁?”她用担心的眼神紧盯着毕里艾神父。
“名字不知道,真是个伤脑筋的家伙。今天,警视厅派刑事侦查警官来调查了。”
江原康子不由得环视自己的家,隔扇里面像仓库那样堆满了令人但心的物资。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她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
“不必担心。”神父安慰说。
“已经拜托中村夫人了,她认真听了我说的情况,会帮我妥善处理的。”毕里艾神父双手抱住江原康子的肩。
“不会有事吗?”江原康子的脸上还是不放心的表情,“警察该不会来这里吧?真糟糕!”
“你就放心吧!”神父按住她的肩说,“中村夫人跟我们是站在一起的,并且一定会帮我把这件事处理得与教会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警察绝对不会来这里。”
毕里艾神父为了宽江原康子的心,紧紧抱住她的肩膀并将她挪到自己坐的长沙发上。
江原康子虽说微胖,但毕里艾神父身体结实,像抱孩子那样把她抱起来。她在神父的手臂里一边挣扎,一边把自己的脚架在神父的膝益上。
“不必担心。”神父把嘴凑到江原康子的耳边小声说
“肯走不会有事?”她再次确认。
“不会有事。”神父笑着答道,接着用力抱住江原康子,用嘴吻遍她的脸颊。吻也完全像画十字那样,从额头吻到鼻子,再分别吻其两颊。江原康子转过身体发出像平时的声音。
桌上放有拉丁语《圣经》原著和书写稿纸。
毕里艾神父抱起江原康子走进她的卧室,《圣经》的翻译工作只得等到他俩狂热般的做爱结束后才开始。
突然,屋外响起牧羊犬的吼叫声,正在脱黑色圣装的毕里艾神父皱起眉头,露出不放心的表情。
江原康子把厚厚的窗帘拉开一条小缝朝外打量,接着转过脸望着毕里艾神父,脸上堆满了笑。
没有担心的事情,只是行人从她家的栅栏边上路过。
几天过去了,毕里艾神父和戈鲁基神父从古里艾鲁莫教堂驱车来到涩谷教堂,田岛喜太郎被带到他俩的面前。
说服工作已于一小时之前就开始了。戈鲁基神父与毕里艾神父用特别善良的眼神和蔼可亲的态度跟田岛交谈。
“田岛。”戈鲁基神父说,“为了教会,你能不能为我们作牺牲?”
田岛脸朝下,不太愿意听他们说的这些话,脸色红扑扑的,因激动处在亢奋状态之中。
“我拜托了中村夫人,但顽固的警方就是不认可。”毕里艾神父像诅咒警视厅似的画了个十字,“他们说一定要交出从事黑市交易的罪犯,否则就不结案。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我们的神圣事业。今天,我又被中村夫人喊去了。夫人是这么说的。砂糖是最麻烦的统购统销物资,不可能私下了结。只要交一个人给警方,就可设法平息这起风波。上叛徒的当是你的不幸,能否下决心承但责任是你对宗教的奉献。”
戈鲁基神父在一旁插嘴:“我们宗教的历史是遭受迫害的历史,但我们的前辈在那种迫害下一直忍受到今天,也不知有多少殉教徒为保护宗教甘愿赴汤蹈火。田岛!今天,我们教会面临危难。怎么样,你也当一回殉教徒好吗?”
田岛抬起脸。“明白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下走决心的神情,“我也是信徒,我们日本人只要受到委托是不会拒绝的。”
“好。”毕里艾神父和戈鲁基神父感激得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田岛!你真的答应了?”他俩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神父先生,我从来不说假话。”田岛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说,“因为,教会的神父里是不能有罪人的吧?!”
“罪人?”毕里艾神父反问。
“不说了。总之,我去警视厅投案自首该行了吧?我去!我是接受教会的委托,即便背上‘前科’两个字也心甘情愿。”
“前科?”
“哦,你们可能不明白。”田岛觉得解释是麻烦事,摇摇脑袋说,“总之,我不会给教会添麻烦的,请放心吧!”
田岛抬起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模样,比起身材高大的神父们来仿佛要高出许多。
毕里艾神父庄重地回了个十字,嘴里低吟起让仁慈的上帝保佑田岛的话夹。
戈鲁基神父见状也模仿毕里艾神父的样,为田岛的生命永远祝福。
他们对日本信徒很少有过这种行为。
祈祷完毕,他们把田岛送到教堂门外。
“田岛!你记住了吧?古里艾鲁莫教堂与砂糖的黑市交易无关,那是你擅自干的!”毕里艾神父友善地拍了拍田岛的肩膀,在耳边小声叮嘱道。
“神父先生,您即便不叮嘱,我也知道该怎么说。”
信徒田岛宫太郎耸起肩膀大踏步地走了,西斜的太阳在地上给他画了一个细长的投影。
两个神父脸上终于浮现出完全放心的表情,拖着长下摆的黑色圣装并肩朝教堂大门里走去。
这时,他俩突然遇上一年轻学生。
“神父,碰上什么事了?”学生托鲁培库用漂亮的蓝色眼眸看着他俩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托鲁培库,我们只是把坏家伙赶出了教堂。”毕里艾神父耸起双肩一边淡淡地笑一边说,戈鲁基神父还愤怒地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
砂糖黑市交易风波就这样顺利地平息了,古里艾鲁莫教堂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许多信徒不知道其中原委,连做梦都没有想过曾经有过这样的风波。
教会,原本是和平与圣洁的象征、是寻求心理平静的场所。信徒们相信,神父们的脸上是永远祥和的微笑,教会内部永远充满温馨与和平的气氛,并且永远不变地保持下去。
马鲁旦分会长感谢毕里艾神父:“毕里艾神父,托你的福。”事实上,在接受警方调查的时候,分会长也感到焦急,脸色非常不好。’
“不用谢,分会长先生,那不是我的力量,而是中村夫人的力量,她丈夫在日本政府里握有大权。”毕里艾神父两手交叉放在脑前,谦虚地答道。
“尽管那样,还是托你的福。”分会长摇摇头说,“如果你不认识中村夫人就不会有这种化险为夷的局面。”
“分会长先生,这是上帝指引的路。”毕里艾神父不在乎分会长话里夹带的讽刺,不露声色地说。接着,他像平时那样闭上眼睛画了一个十字。
“你有学问,可以吸引日本知识妇女的心。这我没说错吧?”分会长背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毕里艾神父说。
“也不全是这样。但是,日本妇女因为我能看懂她们国家的哲学书而感到吃惊。”
“日本知识妇女非常喜欢你那样的长处。哎,叫什么来着,你上次给我介绍的一位夫人。”
“是高山夫人吗?”毕里艾神父转动着眼珠回忆。
“是的,就是那名字。我呀,日本人名字就是听五遍也记不住。”
“高山夫人是半世纪前自杀身亡的著名思想家的外甥女,也是贵族。”
“是的。类似那样的夫人部喜欢你,这是好事情。教会有那样阶层的妇女加盟和参与,传教方面就能收效快。因为,普通的日本人还是很尊敬贵族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