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开门”连忙的抽回手,像是终于得到解脱似的,火欢慌不择路的逃开了,及至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她又一次愣在了那里。
“小爱”她喃喃的唤了一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见面。
“欢欢,我听说他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不介意吧?”
门外,张小爱一脸婉约的笑着,笑容里没有一丝勉强,却在扭头的瞬间成功的挡住了那一抹黯然。
“不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正好你来了,陪他吧,我回去看看小宝。”说完,不等张小爱说话,火欢慌不迭的走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张小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默默的掩上房门,在看到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身体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将手中的花篮放在桌上,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始终是那抹淡淡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看见她,易少轩脸上的笑成功的僵在了那里,对于张小爱,没有爱也没有怨,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到目前为止,你还是我的丈夫,丈夫受伤了,做妻子的来看看,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张小爱淡淡的笑了,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想了半天,缓缓的脱下来放在了桌上。
“今天,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什么意思?”她的这一举动倒是让易少轩愣住了,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六年他始终都不曾认真的看过她。
“等你伤好后,我们去离婚吧,这样拖下去,对你,对我,对欢欢都不好,我还想趁着我年轻的时候去好好的享受一下人生,这些年我荒废了太多的时间。”
二十岁到二十六岁,人生最美好的几年光景,她全花在了他的身上,可是到头来除了伤的体无完肤,她一无所得,可是剩下的岁月她不想再虚度了。
“小爱”看着她异乎寻常的举动,易少轩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知道吗?这还是第一次你用这种声音唤我的名字,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呢。”
将散落下来的发拢到耳后,张小爱突然笑了起来,可嘴角的那一抹苦涩没能逃过易少轩的眼睛。
“对不起”
这一生是他辜负了她。
“因为对象是欢欢,所以我才放手的,她是一个好女孩,好好对她,如果你让她掉一滴眼泪的话,我不会饶过你的。”
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有一道晶莹的液体在缓缓地流淌着,像是眼前笼上了一层雾气,背过身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转过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又是那抹荡漾的笑。
“我知道,谢谢你。”
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她,易少轩突然笑了。
“笑什么?笑我太幼稚吗?”
斜睨了他一眼,张小爱拿起桌上的一颗苹果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不是,你长大了,我不明白,你和火欢是那种个性和家世都差异很大的两个人,为什么你们还能成为好朋友?”
“或许这就是个性互补吧。”
坐在那里,张小爱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和火欢的一些趣事,说到兴起时,还捂着嘴忍不住哈哈大笑,整个凝重的气氛也在这样的笑声中一点点的融解。
第一次发现这样心无芥蒂的谈心竟也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只是心中依然有一种涩涩的痛,这样好的男人,她用了全部力气去爱的男人却不是属于她的。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过去了两个小时,这还是自他们结婚后,独自共处呆在一起最长的时候,可是没人知道,他们这两个小时聊得全是同一个人。
“你休息吧,我要走了。”
看看外面的夜色氤氲,张小爱笑着站了起来,事已至此,她已经不再强求。
“要不要让叶旋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留下一抹淡然的笑意,张小爱转身走了出去。
当门在眼前缓缓合拢,一道长长的叹息从紧闭的门缝里一点一点的渗了进来。
**********
两个礼拜后,在易少轩的软磨硬泡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他终于出院了。
那一天,似乎连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轻轻柔柔的吹打在人的身上,就像是情人的手缓缓地抚过,暖暖的感觉,很舒服。
“先送你们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办。”坐在车子上,易少轩轻声说道,看向他们的眼神高深莫测。
“你又要干什么?伤还没好就要乖乖的在家里呆着,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信不信我再把你丢到医院去。”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火欢将视线转向了窗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昨天和小爱见面的画面。
她说,这些年她是真的累了,所以她决定放手,让她好好珍惜那个男人;
她说,有些事可以勉强,但有些事绝对不能勉强,只是这句话她知道的太晚了;
她说,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们总归还是朋友,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说,欢欢,你一定要幸福,连同我的幸福在一起加倍的幸福;
……
她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是自己只是傻傻的坐在那里,只因她根本就没有开口的资格,是她,小爱最好的朋友一手毁掉了她的幸福。
“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你这样我可是会吃醋哦。”
强行的将她的脸扭过来,在看到她红通通的眸子时,易少轩一下子愣住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静静的凝视了他许久,火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易少轩,你让我变成了一个罪人,小爱心中永远的罪人。”
“罪人?”喃喃的咀嚼着这两个字,易少轩突然笑了起来,“就算是犯罪,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人也是我,如果下地狱,放心我了,还有我在下面垫着呢。”
“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来开这种玩笑。”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火欢没好气的说道,有的时候真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本来就少根筋。
“行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她,那我们就好好的过日子吧,我们过得好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将她环在怀里,易少轩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所有的情,所有的债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就算是惩罚,老天爷也是会惩罚他的吧,惟愿她也能遇到一个好男人,然后幸福快乐的过完余下的一生。
那天下午,他们平静而友好的办理了离婚手续,当手中的红本变成绿本的时候,转身的那一刹那,一滴泪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腮际滑落。
“小爱”
将手帕递到她面前,易少轩的声音内疚而无奈。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可以勉强,但是爱情不可以,勉强捆绑在一起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我没事”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使劲的擦拭着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张小爱笑了,很苦涩的一抹笑,有着莫名的哀伤。
“走吧,一起喝杯咖啡吧。”
说完,易少轩率先向门外走去。
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那挺拔伟岸的身影,张小爱突然愣住了。
当初就是因为爱上了这个背影所以才慢慢的爱上他的吧,往事如烟,一晃,六年就这么过去了,六年的伤痛早已让她疲惫和麻木,可是在一个人的夜里,心还是会痛,痛的想要窒息。
夕阳的余晖给整片天际都晕染出一抹美轮美奂的风景,微风轻拂过脸庞,有着一种惬意的感觉。
咖啡厅里,他们面对面的坐着,相对却又无言。
“打算以后做什么?”良久,还是易少轩率先打破了沉默。
“看看再说吧,想先出去进修一段时间,你也知道设计一直都是我的最爱,只不过最近这几年却荒废下来了,我想趁这段时间都补回来。”
张小爱淡淡的说着,轻啜着杯中的咖啡,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异乎寻常的平静。
“也好,人活着总要有点寄托,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易少轩轻声说道,她这样越是平静,他就觉得心中对她的愧疚越深,如果她真的大吼大叫,哪怕是大哭一场,他的心里都会好受一点。
“好”深深的吸进一口气,抬头看向他,张小爱突然笑了,“不用觉得欠我的,你什么都不欠,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要嫁给你,或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行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再说了,你是欢欢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们也做朋友吧。”
举杯示意,易少轩缓缓地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
最后一丝晚霞将整个天际都染上了一种如梦似幻的颜色,那一丝如血般的残阳映红了小爱的大半边脸。
“好了,在天黑以前我们说再见吧。”
说完,张小爱站了起来,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以前都是我看着你的背影,这次,你看着我走吧。”
最后一瞥,她拿着包包转身离去,留给他的只是一抹纤细的背影。
一个人坐了很久,易少轩才站起来,脸上有着一种莫名的惆怅。按理说他现在应该高兴的放鞭炮大肆庆祝才对,可是心头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般让人觉得窒息。
走出咖啡厅,深深的吸了一口那抹沁凉的空气,他转身打开车门上了车,一路风驰电掣之后,车子稳稳的停靠在了别墅门口。
屋子里,方美玲和火欢面对面的坐着,一个气的怒发冲冠,一个仍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你说,到底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儿子?”
第N+1次方美玲问出了这句话,在她的认知里,钱就是万能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我最后说一次,我要的你付不起,所以,你不要再说了。”
斜睨了她一眼,火欢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对于这个老巫婆,她是连半点说话的**都没有。
相比这个妄自尊大的老巫婆来说,易少轩显然好的太多。
“你说什么?”方美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鄙夷的看着她,“小丫头,你的胃口倒是不小,我可警告你,这次我好言相劝,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你在威胁我吗?对不起,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我还真不吃你这一套。”
撇了撇嘴,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火欢懒洋洋的站了起来,“如果你打算继续等,你请便吧,我困了,先去睡了。”
说完,她转身向楼上走去,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方美玲当场就发飙了。
“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几个字就这样轻飘飘的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脚步一下子顿住了,转过身,火欢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凝。
“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我说错了吗?还有啊,就连你那宝贝儿子说不定也是来路不明的野种,赖在我儿子头上,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以为你打的那个如意算盘我不知道,火欢,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
深深的吸进了一口气,火欢强自压抑住了心头的愤怒,“看在你都老的快要进棺材的份上,我这次不和你计较,但是你最好给我记住,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下次再这么说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还能这么好脾气了。”
“贱人,你咒我。”
下一刻,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到了火欢的脸上。
偌大的房间里登时一片死寂,清晰的巴掌印就这样一根不落的显现在了她的脸上。
推开门看见这一幕,易少轩一下子愣住了,紧跟着一道咆哮声就这样传来——
“妈,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是不是想看着我死?是不是那样你就高兴了?”
“混账”
回身又是一巴掌,方美玲的脸色登时红中带上了一抹紫,一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还真是长见识了,背着我离婚,这样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我们集团带来多少损失?”
“离婚?”听到她的话,火欢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易少轩,你真的离婚了?”
野鸡也能变凤凰
“这下你满意了吧?”方美玲一脸鄙夷的看着她,“火欢,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像你这样目中无人,一点规矩都不懂的货色,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就别想踏进我们易家的大门。”
“易少轩,你是不是真的和小爱离婚了?”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火欢的声调陡的提高了好几度,原来小爱说的离开就是这个意思,原来他说的会给她一个交待就是这个意思,别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她像个傻瓜似的被蒙在鼓里。
一时间,失望、愧疚、自责……无数种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头顶,脸色在瞬息间变了数变,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好几步,直到身子抵住墙壁才勉强站住了。
“欢欢,你听我说。”
看着她,易少轩急急的欲上前辩解,却在看到她冷漠而疏离的眼神后定住了步子。
“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啊,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现在又来惺惺作态,你俗不俗?”
站在一旁,方美玲一脸鄙夷的说道,瞧瞧她那副像是死了人的样子,听到他们离婚,她应该大肆的放鞭炮庆祝才对啊。
“妈,够了,你还有完没完?”
易少轩忍不住吼了一声,他已经够乱了,她又何必在这里火上浇油。
“臭小子,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吼你妈,我白养活你了。”方美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指着火欢,哪里还有半点贵妇人的样子,整个就是一泼妇。
“贱人,都是你把我儿子给教成这样的。”
“妈,够了。”
说话间,易少轩将她连拖带拽的带了出去。
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死一般的寂静,静的甚至都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顺着墙壁,火欢的身子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他们离婚了。
他们竟然真的离婚了。
小爱要怎么办?
她又该怎么办?
推开门走进来,易少轩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慢慢的走过去,将她轻轻的护在怀里,脸上的表情纷繁复杂。
“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小爱她……爱你啊。”
靠在他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火欢喃喃的说着,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愧疚和自责如同潮水般向她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可是我爱的人是你啊”
用力的将她搂紧,易少轩也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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