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的身影出现在男人的视野中:“什么事?”
男人立刻放下关于莫莱尔的疑问,向阿诺德转述了公爵的发言。
阿诺德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们的任务照旧。”
情报人员只负责舆论引导,如果打起来,就混在人群里撤退。
男人领命而去,阿诺德的命令和他料想的一样,如果阿诺德没有亲临现场,作为最高指挥的他也会做出相同的判断。
为了这样一场冲突暴露大量情报人员得不偿失。
自己的判断和上司相同,男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感到了敬佩和心悸。
阿诺德不因为个人感情影响工作,这令人敬佩,但如果自己是他的亲人,即使理性上能接受,感性上仍无法原谅他的无情。
明明因为不放心要到近处看着,却什么也不做。男人行为的矛盾,以及矛盾行为透露出的克制,让情报人员很是唏嘘。
随即他又想到了出现在房间里的莫莱尔,不管她是怎么上去的,和阿诺德同处一室竟然能那么放松随意……情报人员由衷的感到敬佩。
“埃琳娜?”不知道自己被同事佩服了的女人问令人敬佩的男人,“她在轮船工厂?”
“在教堂。”男人回答。
阿诺德说着从衣架上取下外套:“乔托在公爵府发现了有关奴隶贸易的文件,当时时间仓促,没能找到所有相关的东西,但现在,公爵在这里。”
莫莱尔会意:“您要再去趟公爵府找全相关的东西?”
女人摘下围裙跟着男人往外走:“您怎么能肯定开战后公爵会留在这儿看着?”
“佩丝·卡特是贵族,G在平民中威望很高,公爵自卫队都是平民出身,又惯于服从贵族。公爵必须在这里当个吉祥物——鼓舞士气。”
“我可没见过这么不可爱的吉祥物。”
莫莱尔跟着阿诺德下了楼,发觉男人在往马厩走:“等等,您就打算这样骑着马到公爵府去吗?太招摇了!”
阿诺德翻身上马,对莫莱尔伸出手:“上来。”
莫莱尔:“……您这是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纨绔贵族招摇过市吗?!”这样说着的女人把手交给阿诺德,由着他把自己扯上马。姑娘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您这是在利用我!”
“跟着我的指挥走。”
青色火焰燃烧起来,马匹不安的动了动,阿诺德一甩鞭子:“带路。”
莫莱尔一拉缰绳,马匹向着某个方向飞驰而去,密集的枪声被他们甩在身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回头。
没必要担心,因为即使担心,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留在那里的同伴身边同样有着可靠的同伴。
莫莱尔酒馆的伙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老板娘:“都这种时候了,您还记着酒?”
年轻的酒保差点吼破音了,一开始是被阿诺德用马车送回来,再是和阿诺德一起进小酒馆吃晚饭,然后男人半夜来找她过夜,今天则是同骑一匹马回来。
回来之后第一件是就是问准备送到公爵府的酒送了没。
这种时候还想什么酒,难道不该关心轮船工厂中那些贫民们的命运吗?
作为有良知的西西里人,不该和从事奴隶贸易的公爵彻底划清界限吗?!
因为抱上了贵族大腿所以完全站在贵族的立场上了吗?!
情报人员的工作是成功的,从工厂那儿流传过来的消息煽动了留守酒馆的伙计的情绪,在激烈的反抗情绪中,酒馆伙计完全没有意识到,就算是站在贵族的立场上,在公爵忧心女儿安危的时候积极热情地往他庄园里送酒水,也不是多么合适的行为。
伙计同样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也不全是因为反感,也有部分因素是出于对莫莱尔安全的担心。
如果他能冷静下来想一想,他就会发现和阿诺德走近后的老板娘对大家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莫莱尔并不是攀上高枝就看不起曾经朋友的势利女人,这也是为什么在阿诺德出现后,人们对莫莱尔的态度没有太大改变的原因。
同样的,如果他能冷静想一想,就会发现阿诺德并没有和西西里公爵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可惜没有如果,当莫莱尔一个人赶着马车离开酒馆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伙计愿意和她一起去。他们担心着老板娘一个人会不会出事,但更胜一筹的是对莫莱尔的失望和不解。
当莫莱尔赶着马车驶上大道,骑着马的贵族从岔道出现,骑士一般守在破旧的送货马车边时,不解和失望变成了愤怒。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得挣钱吃饭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质疑声,莫莱尔轻轻的,用着无所谓的口吻,这样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就要保持不了日更了……
上一章说的“我看见了你”,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嘿,我看上你了,一起来谈个恋爱怎么样?
——哦,好的呀,我看着你也觉得不错呢!
↑多么销魂的翻译(今天的作者依然不清醒)
☆、晚祷的钟声
莫莱尔的自我辩解除了阿诺德之外谁也没听见,但男人正是最不需要她解释的那个。以阿诺德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去安慰莫莱尔,而老板娘除了念叨了一句之外,也没有别的失落的表现。
情报人员总会受到不明真相者的责怪与非难,莫莱尔在这方面的经历浅薄,虽然酒馆老板娘的工作让她练就了几乎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可这份坚强与无所谓,不是用来对付亲近的人的,日夜相处的酒馆同事责怪自己唾骂自己,莫莱尔小小的难受了下,但很快她就释怀了。
一方面,作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作为一名有严厉上司的情报人员,莫莱尔接受过严苛的系统训练,另一方面,女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自认为是正确的。
“阿诺德先生,我有点儿为自己感到自豪了呢。”
莫莱尔轻声说。
阿诺德理所当然的没有回答。
交火仅在轮船工厂附近,前往公爵府的路上一片平静,驾着马车的老板娘和骑着马的贵族没有对话,莫莱尔觉得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送的最安静的一趟货了。
这也是公爵府的下人们接到的最贵重的一趟货,贵重的当然不是莫莱尔的那车酒,而是跟着马车一起来的那位贵族。
作为西西里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公爵府每天都要接待形形色色的贵族,即使阿诺德竭尽所能地避开交际,但时不时拜访下公爵还是必须的,公爵府的佣人们还是认识他的。
佣人们诚惶诚恐地询问他前来的原因,阿诺德瞥了眼马车上的女人作为回答。
感受到男人的目光,正和负责厨房事宜的下人们交接货物的酒馆老板娘抽空回头看了眼,铂金贵族神色平静,和他一起望过来的佣人哆嗦着嘴唇,脸色都白了。
莫莱尔无辜地看着那名佣人,想了想,尽可能矜持地说:“顺路就一起过来了。”
佣人在心里咆哮。
上帝啊,什么叫做“顺路就一起过来了”?!就算走的确实是同一条路同一个方向,但骑着马的贵族和赶着车的老板娘走在一块儿不觉得违和吗!他们远远看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算真的顺路,到公爵府附近就是极限吧?贵族走正门,老板娘走后门……为什么贵族也要跟着到后门来?!
这路顺得连没脑子的双头犬都不信!
就算是宣誓所有权也没必要寸步不离,他们不过是公爵府底层的佣人,莫莱尔老板娘也不是柔弱的小姑娘,根本不会被欺负,到底为什么要跟来?!
哆嗦着的佣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晾在一边的阿诺德没在意他的失礼,根本没下马的贵族冲莫莱尔点了下头,一拉马缰转身出了乱哄哄的后院。
顺路?开什么玩笑,分明是为了莫莱尔特地跑一趟。
一院子的下人都不知以什么表情面对莫莱尔了。
好容易搬完了酒,他们忙不迭的把莫莱尔送了出去。
一来是阿诺德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二来他们的主人公爵心情相当不好,无论酒馆老板娘和贵族的交往多让他们震惊,他们也得保持安静,绝对不能兴致勃勃地八卦。
莫莱尔赶着马车往回走,到了某个岔路口扯了扯马缰,上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
和前往公爵府走的大路相比,这条岔路更加幽静。
没走多久,莫莱尔就看见了阿诺德。男人把马栓在一棵树上,自己则靠在旁边的另一棵树上,看上去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我以为您会先走。”莫莱尔下了马车,走到男人面前。
阿诺德没有就莫莱尔的话做出回应,男人问:“会骑马吗?”
莫莱尔回答:“会。”
男人点了点头,立刻有牵着马的人从路旁的树林中走出来,那人把马缰交到莫莱尔手中,坐上马车,赶着马往莫莱尔酒馆的方向去了。
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莫莱尔这才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阿诺德微微颔首,随即他解下拴马的绳子,翻身骑上去,莫莱尔也跟着骑上马,不等她挥动马鞭,胯。下的马匹自己跟着阿诺德的那匹马跑了起来。
两匹马离开道路,踏进树林,在一片遮天蔽日的绿色中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停在了一座荒废小农庄外。
阿诺德把马拴在爬满苔藓的篱笆上,莫莱尔跟着做,什么都没问。杂草丛生的农庄小屋摇摇欲坠,大门的把手上却没有灰尘,年久失修的小屋中显然另有玄机,莫莱尔猜测,这里恐怕是阿诺德的一个秘密基地。
看得见灵魂的女人确定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情报人员驻守,于是她进一步猜测,这是阿诺德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在及腰高的杂草中行走,拍死一只叮在自己手背上的飞虫,终于拧开大门进入室内,莫莱尔忍不住道:“阿诺德先生,您的品味——”
阿诺德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莫莱尔:“……好吧,我什么都没说。”
男人带着她走过布满灰尘的客厅,走过狭窄昏暗的走廊,走进杂乱肮脏的厨房,进入湿滑的地下室——
地下室靠地处开着天窗,现在是中午,阳光明媚,不点火把也能看清室内的东西,全部都是横放着的酒桶,小的只有啤酒杯大,大的能塞进人。
阿诺德推开其中一只大酒桶的的桶盖——桶盖上端和桶身钉在一起,一旦阿诺德放手,桶盖又会落回原处。
这只酒桶并不是靠墙放置的,然而本该是它底板的地方却连接着一条黑漆漆的甬道。
莫莱尔:“虽然这样确实很有迷惑性,但通道在酒桶里面……阿诺德先生,您是在借此讽刺什么,还是纯粹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
“莫莱尔,动动你的脑子,这座庄园废弃的时间比我到西西里的时间早得多。”
屋内地板上的灰尘很厚,明显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的积累,地面上没有太多新鲜脚印,如果地道是阿诺德派人挖掘的,必然会留下施工的痕迹。
男人问:“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
莫莱尔:“知道。”女人仿佛明白了什么,“这里离剧院不算远。”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我撑不住日更了……
酒桶连接地道的梗来自一款逃脱游戏,中文翻译好像是黑暗沼泽庄园,有兴趣可以去搜搜看,画面相当精致。
☆、晚祷的钟声
阿诺德显然之前已经来过,酒桶后的甬道口放着火把。
铂金色头发的男人正撑着酒桶盖,让地下室的光线透桶内,莫莱尔钻进去,点燃了火把。
火光亮起的同时阿诺德松开了桶盖,男人也了钻进来,莫莱尔站在向下的第一级台阶上等他,男人进来后接过她手上的火把,走在前面带路。
藏在酒桶中的入口很小,但深埋于山体中的甬道却意外的开阔,石头砌出的工整通道里也非常干燥,没有山体水的渗入,甚至连苔藓都很难看到,如果不是地面积累的灰尘,莫莱尔很难相信这条通道已经存在了许多年。
地道岔路极多,每个岔路口的墙壁上都刻着字母缩写,考虑到它们出现的地方,应当是路标,莫莱尔回忆着附近的地名,却始终没法把任何一个地名和缩写对照起来,上帝知道,她已经考虑了好些现在已经废弃不用的地名了。
女人努力地对照着地名,男人带头在前面走着,他在出现岔道的地方表现得非常果断,没多久就带着莫莱尔踏上了向上的阶梯,阶梯尽头是扇与地面垂直的门,莫莱尔听到那扇门后有动静。
走在前面的阿诺德侧身靠到墙上,抬起手往下一压,示意莫莱尔安静。
莫莱尔学着他靠到了另一边的墙上。
男人熄灭了火把。
“阿诺德先生?塞西莉亚?”那扇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曼德克。”
话音落下,那头传来了搬动东西的声音。
“到您的庄园里了吗?”
莫莱尔的问题才出口,尽头的门就被打开了。
外面的光透进来,莫莱尔这才发现自己以为是门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称之为一块隔板,这个出口藏在衣柜里,而这个衣柜在——
莫莱尔环顾四周:“您的卧室?”
阿诺德:“我很少住在这儿。”
男人委婉地解释了为什么自己没发现衣橱后的密道。
莫莱尔帮着曼德克把衣橱的后挡板放回去,顺手揉了把孩子的脑袋,六七岁的孩子长得飞快,莫莱尔觉得自己现在不多揉揉以后就没机会揉了。
曼德克炫耀似的低声对莫莱尔说:“这条通道是我发现的。”
没等莫莱尔问,曼德克自己解释起来:“我和年轻的女佣们玩捉迷藏——”孩子语速飞快,借着躲在柜子里的几秒钟告诉莫莱尔自己为什么会进入阿诺德的卧室。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里曼德克没忘了为下人们开脱,“严肃的主人不在,佣人稍微放肆些也没什么不是吗?”
小少年说话老气横秋,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我发现这后面是空的,好奇仔细研究了下。”
也只有孩子会躲进衣柜,因好奇而发现藏在衣柜中的小秘密了。
“我的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晚饭后见。”
跳出衣柜,曼德克就忙不迭地向莫莱尔告别,他向阿诺德行了一礼,飞快地跑开了。
曼德克离开后,阿诺德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张纸直接铺在床上摊开:“我有个有趣的发现。”
“从您口中听到‘有趣’这个词十分令人惊奇。”女人的这句话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承接句,她要说的在后面,“更令人惊奇的是,您居然任由曼德克随意进出您的卧室。”
阿诺德平静地回答:“我说过,我很少住在这儿。”
所以这里也没有什么机密的东西不能让别人看。
莫莱尔:“至少我不觉得您会这么纵容我。”
“如果我允许你随意进出,你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