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记忆中已经死去的女人啪一下摔在雪地里。
他们计划中的那几条路果然都被封死了,唯一的选择只剩下翻越埃特纳。为了躲避山脚下神出鬼没的追兵,他们只能往上爬。
埃特纳是喷发频繁的活火山,越往上植被越稀疏,被岩浆涂抹过的地面平坦,马匹勉强能走。但同样因为植被稀疏与地面平坦,缺少障碍物,山上的风比地面上的不知凛冽多少,又因为海拔高,温度本就低,风一吹,准备不充分的犹太人一下倒下不少。
聚居区缺乏食物,青壮年队伍的成员其实都不怎么健壮,有死气火焰保护的莫莱尔虽然是个女人,撑得时间反而比大多数男人长。
一开始她还能想法设法用幻术为大家提供热量——死气火焰幻化出来的东西是可以当实物用的,但到后来她实在撑不住了,为了节约体力,连脸上的幻术都撤掉了,反正大家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着,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也没人发现她的变化。
女人摇摇晃晃地从雪地里爬起来,身边的艾伯特伸手扶了她一把,年轻的犹太人是整个队伍中体力最好的,上山后还没有出现过体力透支的情况。
“你还好吗?”
莫莱尔轻微的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白雪反射的阳光太强烈让人睁不开眼,又或许是因为累过头了,近在咫尺的艾伯特看上去比以往更模糊了。
“没事。”女人简短的回答了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低头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被说萌萌哒了!被扔地雷了!我有点小激动呢_(:з」∠)_
谢谢moon的地雷~
☆、目盲
山中的跋涉艰难缓慢,海上的战争激烈持久。在世界大战的影响下,西西里各黑手党间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波云诡谲中,乔托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了。有时候外出巡视,乔托会在人们的交谈中听到一些消息,德军在联军的猛烈攻势下频频受挫,孤立无援的战争机器已现颓势,延续了一年的战争或许将要迎来终结。岛屿上驻守的德军因为其他地区同僚们的失利也渐渐没了锐气,当然本土黑手党对他们的抵制功不可没。
有人乐观的说战争结束后西西里将会迎来和平与安稳。
也有人说,战争结束后,各黑手党没了牵制,彼此间的争夺、倾轧恐怕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峰,西西里离宁静的日子还远着呢。
街头巷尾,酒馆咖啡店,每一个地方都有人或热切或漠然地讨论着战争,然后叹口气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战争赋予平民百姓的是更沉重的税款,等同于生离死别的强制征兵。可再不愿意,该交的税还得交,该送走的人还得送他离开,这到底是为了他们的国家,虽然这个国家或许并未让他们感到过多少幸福,多少自豪。
人类真的很奇妙,他们可以随口说着自己的国家如何如何不好,却难以忍受侵略者哪怕一个轻蔑的眼神。
被逼迫到极限,再懦弱低微的人也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所以战场上总有让人落泪的英勇故事。但如果那些压迫仍与你有一墙之隔,想法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能忍则忍,能过下去,就将就着过吧。
战争阴云笼罩下,西西里人身上依然带着一股奇妙的悠闲,港口酒馆依然熙熙攘攘,乔托经过的时候,看见莫莱尔酒馆的招牌总会有那么一两秒的停顿。
物是人非,年轻的金发首领每每看见那个熟悉的招牌总会有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去喝一杯了,乔托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害怕的,害怕进去后想到莫莱尔,想到阿诺德,进而想到另一些在复杂的局势中下落不明或者已经确认死亡的故友。
消息断断续续的传来,阿诺德乘坐的那艘军舰已经沉没,但在沉没前它短暂地躲入了一支德国舰队中,或许阿诺德在那个时候转移到了其他船只上,已经安全的回到了德国,或者……已经秘密地返回了西西里。
犹太人已经离开了。不同于海上的阿诺德,西西里境内的消息乔托非常清楚,在冬日将尽的一天凌晨,东海岸一艘严重超载的货轮将犹太人送了出去。
“乔托先生,您要的东西。”
一个孩子敲门进了办公室,把一只信封递给彭格列首领。
乔托也不避讳,当着孩子的面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起来,读完内容后,他把信纸塞回信封收入抽屉,然后对等在一边的孩子温和地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去吃饭吗,曼德克?”
“好的。”曼德克点点头,十岁孩子的举止做派完全像个大人了。
莫莱尔安排他在逃亡途中安抚惊悸不安的犹太孩子,他很好的做到了,犹太孩子安安稳稳地乘船出港,曼德克却留了下来。孩子们的总负责人就是和彭格列方面的联络人,犹太孩子们开始登船,联络人把曼德克带到一边,交给了彭格列派来的人,说是莫莱尔的安排。曼德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看彭格列方面有人来接也就信了,来人是门外顾问的成员,在犹太人走后说是奉阿诺德的命令带他去乔托那儿。
金发首领看着被带来的孩子初时有些愣怔,后来试探性地喊了声:“曼德克?”
没有外人在,曼德克撤去幻术,脸色很不好:“是我。”
他明白自己是被莫莱尔骗了——或许假装一无所知,只是执行命令的犹太人也是帮凶——女人让他去照看孩子是把他从自己身边支开的借口,她的最终目的是让曼德克到达彭格列,从而再次被保护起来。
少年很生气,但没法发脾气,一来乔托是局外人,向他发脾气没道理,二来在护送犹太孩子的途中曼德克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到底太小,没法和大人们硬碰硬,跟在莫莱尔身边只有拖后腿的份,跟着犹太孩子去海外,自己能帮上的忙也很有限。
当他得知阿诺德也被迫离开西西里,心里的怨气几乎被消磨光,只剩下无奈了,强大如阿诺德尚且身不由己,何况他呢?
垂头丧气的曼德克在彭格列呆了下来,在一群西方人里显得非常奇特——不,在东方人里大概也是相当奇特——的朝利雨月总喜欢逗他玩。乔托乐见其成,更因为朝利总找曼德克玩,也就不额外注意这个故友拜托给他的孩子。
结果有一天当他有事找曼德克的时候,部下告诉他小家伙被朝利派了任务出去收集情报了。
乔托先是一愣,后来无奈苦笑。
曼德克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自此以后,乔托不再把他当做需要保护的孩子,而是彭格列的一员。
乔托带着曼德克去餐厅的时候正是饭点,餐厅中正端着盘子取食物的一群孩子看见曼德克都围了过来。少年超越年龄的稳重让他很快获得了这群孩子的好感,同时因为孩子们的感染,曼德克身上也渐渐多了些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力。
乔托笑笑,把曼德克留给孩子们,自己去了成年人那边。
等阿诺德和塞西莉亚回来看见曼德克,大概会感到吃惊吧。
乔托坚信他失去联系的朋友们好好的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金发青年将目光投向窗外,视野的尽头湛蓝的天空与大海相接。
炮声不绝于耳,舰体剧烈摇晃着,船舱狭小的房间里,阿诺德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他不是海军,对于船体长时间的剧烈颠簸难免不适。
炮弹在水中爆炸的沉闷声响透过船壁在狭小的房间中回荡,军舰猛地一颤,倾斜过一个可怕的角度,炮弹爆炸的地方离这艘船很近。
阿诺德微微睁了睁眼,浓而密的睫毛下,光芒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架空历史,虽然提到了世界大战和德国反犹……但千万不要代入二战啊!请跟我默念,没有飞机没有飞机没有飞机,还没有电没有电没有电!!!!(洗脑了没?还没的话我们继续……)
☆、目盲
晚饭后曼德克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房间一角,双手相握,抵住下巴,然后闭上眼睛。
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少年有饭后祈祷的习惯,当他从莫莱尔和阿诺德双双离开西西里的打击中走出来,他就没有一天中断过饭后祷告的习惯。但事实上这只是伪装,曼德克不信教,从不祈祷。
他闭上眼睛是为了集中精神,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灵魂感知上。亲眼看到比信奉虚无缥缈的上帝更让人安心。
莫莱尔和曼德克就他们共同的能力有过讨论,随着年龄的增长,女人透视灵魂的力量一点点削弱,所能感知的范围最多两百米。但曼德克不同,在山庄时,他的感知能覆盖山庄以及山庄周围半公里的区域,在到达彭格列后,因为担心两个大人,少年进一步训练着自己,到一年后的现在,曼德克地感知范围进一步扩大,因为莫莱尔不在,严守着自己秘密的少年并不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儿。
但曼德克知道这个范围恐怕大得惊人,因为他看见了莫莱尔和阿诺德。
他熟悉的那两团灵魂因遥远而显得模糊不清,但它们确实仍然在燃烧,散发出生命的温暖来。
曼德克发现属于阿诺德的那团光芒正缓慢地以迂回的路线靠近西西里,少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在战争局势倾向盟军的当下,德军垂死挣扎般疯狂反扑,欧洲战场上胜利的曙光已经升起,西西里城区密集的房屋间满布着枪声,为了把驻扎的德军赶下大海,巷战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黎明前的黑暗最混乱,曼德克对阿诺德的归来既兴奋又紧张。阿诺德和莫莱尔给了他新的生活,虽然告诫着自己不能太过依赖他们,但在彭格列的一年中,虽然身处热闹的大家庭,曼德克仍时不时感到孤独,那两个给予他新生活的人在他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曼德克很高兴阿诺德能回来,同时也担心男人在这个时候回来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战争教会了曼德克等待与忍耐,虽然知道再见同战争的结束一样指日可待,但在阿诺德现身前,他决定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
曼德克关注着阿诺德和莫莱尔,彭格列同样想方设法打听着他们的消息。和莫莱尔有关的犹太人不是已经死亡,就是已经离开,他们抓不到任何与女人有关的线索,塞西莉亚·莫莱尔从他们的视线中彻底消失。至于阿诺德,因为战争需要,西西里黑手党密切监视着德军的行动,甚至多次截获了他们内部文件,但阿诺德的名字始终没有出现。
“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蓝宝这样说。
然而就在他说了这话后没多久,乔托在一份死亡名单上看到了阿诺德的名字。男人乘坐的舰艇在英吉利海峡被击沉,舰艇上活着的士兵都被英方俘虏,死亡名单是在确认了存活者后发出的。死亡在战争中不可避免,这份名单在各种军事命令中显得无关紧要,它被整理发出的时候,离舰艇的沉没已经有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乔托得到消息后沉默了很久,在同伴不安的呼唤中,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年前男人离开时说的话——不管听到什么有关我的消息,都不要相信。
乔托把阿诺德的话转述给其他同伴,彭格列的高层们并未因此感到振奋,阿诺德再有能力也无法操控战争的走向,这个消息,恐怕不是阿诺德口中的消息。
“要告诉曼德克吗?”有人问。
乔托摇摇头:“不。”
斯佩多提出了反对意见:“告诉他吧,别忘了他是谁教出的孩子,我们瞒不住他的。”
乔托愣了一下,苦笑着点了点头:“朝利你……不,还是我去告诉他吧。”
曼德克表现得很平静,乔托小心翼翼地把噩耗告诉他后,少年只是呆了呆,然后说:“阿诺德还活着,相信我。”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此后的时间里,只要一有空曼德克就跑去港口眺望。
乔托只能随他去,彭格列其他成员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大家都觉得这个佯装平静的少年已经悲伤到快要崩溃。
曼德克在他们的眼神中觉得非常委屈,为什么不能多给阿诺德一点信心呢?他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
可少年又怎么能责怪他们,那些怜悯视线背后有着温暖的善意,而残酷的战争确实已经夺取了太多强大的人的生命。
所以当那个做了伪装的陌生身影出现在港口时,内心五味陈杂的少年想也没想扑过去搂住了他。
阿诺德浑身一僵,他带走的雾属性戒指在回西西里途中不堪重负的破碎了,现在他手上的是莫莱尔原来的那枚第一批仿制品,有瑕疵的产品难以承受男人太过激烈的死气火焰,阿诺德用起来颇有些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最后一枚戒指也弄碎,幻术上难免有漏洞,但换下了长风衣,用水手的衣服帽子伪装了自己的阿诺德也绝不可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阿诺德可以躲开曼德克,但男人没有,他认出了曼德克,即使少年纯熟的用幻术伪装着自己。
看见那个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小小身影,阿诺德心里突然一软,所以他没有躲。
两人不约而同的把自己伪装成深色皮肤的西西里劳工,站在一起简直就像一对父子。
阿诺德拍了拍曼德克的背,纵容了孩子无声的宣泄:“我回来了,走吧。”
看得见灵魂的曼德克带着阿诺德成功避开巡逻成员进入了彭格列庄园,敲开了金发首领的办公室门。
身高原因,乔托先是看了阿诺德,阿诺德维持着幻术伪装,陌生的男人让彭格列首领表情茫然。
因为是在庄园内,乔托不担心有人混进来——即使真的来者不善,乔托也有足够的能力及时应对,陌生人没有对他释放丝毫敌意,于是乔托只是茫然。
茫然的表情略显呆滞,呆滞凸显出这位年轻首领身上残留的天真,面前的乔托和记忆中的金发青年别无两样,阿诺德忽然有些感慨,一年过去,乔托·彭格列一点没变。
茫然的乔托望向曼德克寻求答案,视线在少年牵着阿诺德衣角的手上一顿,然后投向少年的脸,老成少年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自豪,兴奋,还有不由自主透出的依赖。
乔托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陌生人:“你是——”
阿诺德撤去幻术,摘下遮去大半张脸的帽子:“好久不见,乔托。”
金发首领绕过办公桌给了阿诺德一个结实的拥抱:“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持续掉线中ing……
周六周日作者要带着更新一起去陪寂寞的女主,所以更新君也要掉线了呢_(:з」∠)_
☆、目盲
阿诺德的回归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门外顾问一如既往的稳定运转着,但基层成员们隐约觉得,部门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