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明玥显得疲惫,脸颊上还带伤。
不该这样的。十三夜抓着她,「。。。她要我而已,让我去。」
「什么?」明玥皱紧眉。
十三夜喘了一下,急促的将她「看到」的部份说了一遍,「让我去!不要再有死伤了。。。」
「住口!我怎么可能让妳跟小曼一样。。。」明玥变色,「妳当我们是谁?强盗抢钱可以给她,抢家人可以给她?不要侮辱我们!」
「但、但是。。。」她哭出来,「都是我害的。。。」
「我叫妳闭嘴。」她气息粗重,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们炸断了几个要道,援军才开不过来,已经在抢修道路了!整个东部。。。几乎没有驻防军队,他们才敢柿子挑软的捏。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不然各路人马看我们软弱,岂不是没了这起又有下一起?」
「把妳献出去?我们脸要摆哪?还有,妳给我记清楚,妳又没做什么,为什么都是妳害的?别逼我把妳五花大绑泡在泉水里清醒!」
十三夜瞪了她一会儿,无力的摀住脸。「。。。我只会拖累你们。」
「谁说的?妳可以帮我照顾师傅。她主阵压力很重。」明玥深呼吸几下,「有万一的时候,妳要保护她。」
她抄起月光,又踏风而去,投身入激战中。
我要保护师傅。十三夜抹去眼泪,握紧怀里的匕首,走到涌泉前。水曜依旧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和泉水同步,显得非常脆弱。
咬着唇,十三夜轻抚胸前的十字架,低声祈祷。
圣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遭逢了无虫军。咽了咽口水,她决定不要烦恼这个。
迟疑的抬头,她发现,在黑暗的虚空中,她又能「阅读」到什么,却不是她想知道的。
庞大的蜈蚣从天而降,那是无数无虫所汇集,宛如天灾般,正在破坏水曜生命维系的结界。
「别想。。。你别想!」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化为愤怒,她对着天灾似的巨大无虫怒吼,「有我在,你别想!」
这是第一次,她自主性的妖化,云从风生的飞腾于空,像是一只愤怒的人身红龙。无视结界的破空而去,并且抓破了无虫的眼睛,让他崩溃了一小部份。
这不是纯粹的「无」。她模模糊糊的领悟到。当无得到智慧和狡诈,就已经渗入了「存在」,也就是相对的「有」。
不再纯粹,就不再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
「fire!」她张口。
熊熊的天火从她嘴里喷涌而出,袭上了巨大的无虫。被烈焰灼烧的无虫发出尖锐的惨叫,反过来卷住十三夜。
天空一片红光,像是天堂的焚毁。
好痛。蜈蚣般的聚合体几乎将她压碎,而汇集的无虫咬得她遍体鳞伤,虽然她的尖刺也穿透聚合体。
她从来没想到会这么痛,她毕竟罕于战斗。但被无数无虫啃噬。。。被焚烧的不过是一小部份,她觉得她会死,被数不清的无虫一点一滴的吃掉。
但聚合体却松开她,发出更尖锐的惨叫。她差点坠落,不纯熟的稳住自己,点点滴滴的血从细小的伤口潸潸而下。
但聚合体却扭曲颤抖,和她接触过的地方腐蚀扩大,像是被浓盐酸泼过。
。。。是我的血吗?她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刚刚她摀住额头,满掌的血。她鼓起余勇,笨拙的扑上去,将血抹在聚合体头上,那只巨大蜈蚣痛苦的摆首,将她撞上北塔,坍塌了一部份的城墙。
好痛,真的好痛。
但她蜿蜒的爬出石堆,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怕无,我不怕。要怕我的是他才对,他怕我的血。我并不是血清制造体,我可以做什么的。
我是怪物,但我也是人,可以做什么而不是等人救的人。
「fire!」她又怒吼的喷出天火,将巨大蜈蚣逼离城墙,然后飞腾于空,有些不稳的。
她觉得虚弱。或许十三夜的血是无虫的克星,但她体内的血有限,而无虫则无穷。所以她不再扑上去,而是在巨大蜈蚣的周围飞绕盘旋,并且不断喷着天火逼退。
但像是无虫看穿了她的念头,巨大蜈蚣开始分解,像是邪恶之雾般笼罩而来。十三夜只能喷着天火对抗,但火力越来越弱,她也开始陷入绝望了。
就在她强迫自己面对自己末日时,突然涌起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强光,像是太阳出现在午夜,照亮了漆黑长空。原本就带有厌旋光性的无虫重新聚集对抗强光,却被巨剑劈碎。
张开六对乌黑翅膀,圣挽住虚弱的十三夜,「抱歉,我来迟了。」
她大大喘口气,不禁泪流。「我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圣想回答,却被巨大蜈蚣撞得一偏,十三夜怒火陡生,尖刺宛如长矛刺穿巨大蜈蚣,并且伸手抓住圣。
他的妖化渐渐消失。真是两难。使用神敌的天赋,他就不能使用圣光,而且会失去理智。使用圣光,他就不能变身。
「妖化我来就好。」十三夜轻轻的说,「你做你该做的事情。」
那一夜,对无虫军来说,都是可怕的一夜。喷着天火的人身红龙和她身上发出严厉白光的圣骑士,不但斩杀了他们神圣的巨大无虫,更气势万钧的在大军之上肆虐。
在残军之前,人身红龙和圣骑静静的看着他们,和妹喜对峙。
「想要我?」十三夜语气宁静,「那就追来吧。」他们悠然往北飞去。
妹喜瞳孔紧缩,命令残军全力追击,没留下一兵一卒。
第八章 无之祸
明玥担忧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水曜。水曜主阵了将近三十六小时,对她来说负担实在太重。但图书分部的有效战力实在太少,她不出战不行,只能让孱弱的师傅这样撑下去。
若不是圣和十三夜引开无虫残军,师傅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图书分部将付出更多人命的代价。
她皱紧眉,重新思考图书分部的战力问题。看起来,得将攻击性法术放进课程中,并且要培养她和师傅以外的主阵人才。不管未来的课程如何安排,攻击和防御都是必须要加强的,而且是当务之急。
但更糟糕、更迫切的问题却不是这个。他们俘虏了重伤的敌军,消灭了若干来不及逃逸的妖异。但医生们却提出绝望的报告,这些俘虏都是带原者,甚至有初步感染现象。他们体内甚至有病毒零的变种,更为凶悍、易于传染,现有的疫苗甚至无效。
审讯官说,俘虏们之前是靠教会提供的「圣水」保持不发作,但他们的「圣水」经过分析令人啼笑皆非,里头含有终止活动的病毒零,像是一个休止符,通知体内的病毒零休眠而已。
所有跟他们接触过的人可能都被感染了,尤其是图书分部全体。
结果图书分部没有毁于战火,却要毁于疫病吗?
俘虏们慢慢变成殭尸,不得不人道毁灭。图书分部的气氛很低沈,即使无虫残军让红十字会击溃,十三夜和圣脱险,也只让他们振奋了一下子。
他们封馆,静待夏夜的医疗小队,已经有心理准备面对自己的末日了。
但等医疗小队抵达,结果却让他们目瞪口呆。他们详细检查之后,困惑的解除警报。
这是怎么回事?
「绿洲现象。别问我,我也不能解释。」领队搔搔头,「你们的圣人或圣女是哪一个?」
明玥呆了一下,她转念,似乎有些明白。但她却说,「我不知道。」
「算了,我放弃。」领队发牢骚,「每个『绿洲』都这么神秘兮兮的。这可是有益全世界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你认为这种『圣女现象』是怎么回事?」明玥问。
领队看了看周围,低声说,「其实这个在我们内部也吵得很凶,有派坚称根本没那回事。但我想,可能是有些人拥有天然的抗体,经由呼吸或唾液散播在他的生活环境。。。动物族群中更明显,我们抓住当中的可能产生抗体的动物,绿洲现象就消失了。但解剖和实验都找不到为什么会产生抗体,真是苦恼。。。」
。。。比较令人苦恼的是你们这群只会切切割割的所谓专家吧?
因为十三夜住在这儿过,所以我们能够抵抗病毒零了?也有可能,在我们当中,就拥有不自觉的「圣人」或「圣女」,所以我们也得到了抗体?
这个谜题一直没有得到解答。但他们和其它绿洲居民不同的是,他们获得的抵抗力几乎是终生的。在疫病横行,几乎绝望的殁世,华文图书分部后来发展成立的「法学院」成了一盏光明而纯净的灯塔,培育出无数术法人才,不但成为红十字会的新血轮,也在科学的发展之外,证明了术法的价值。
此是后话。
***
圣和十三夜且战且走,将残军诱到图书分部北方,旧称宜兰的海岸。就在这里,红十字会的援军正好赶到,在海岸与残军展开一场激战。
兵荒马乱之际,圣和十三夜却被妹喜的分身纠缠不休。虽然说分身的武力不强,圣几乎一刀就能斩杀,但只要本命无恙,分身可以一再重生,简直是不死身。
但她的形影越来越薄弱,到最后简直像是半透明一样。让圣想起那条被吞噬殆尽的无虫。
十三夜对妹喜起防护反应,表示她必定被无侵蚀了。他伤不了妹喜的分身,但十三夜可以。
最后应该是不会死的分身,像是玻璃一样被圣击碎。
十三夜软软的瘫倒,远远近近都是哀号和战呼,还有爆炸声此起彼落。他俯身抱起满身血污、几乎不成人形的十三夜,心底很沉重。
她是无的克星,这确定了。但十三夜只有一个人,有血有肉,寿算有限。而无则无穷无尽。
前途宛如暴风前夕,看不到半丝光亮。
趁着夜色的掩护,他抱着十三夜,悄悄的离开了战场。
***
扛着十三夜,他沿着铁道走,到了被废弃的一个小站。
精疲力尽的政府无力顾及东部的建设,许多小站都被废了,连拆除的经费都挤不出来。
这个小站无人维护,月台残破,连铁轨都没了一大段。极小的候车室和售票处几乎让坍塌的屋顶半埋,连遮风避雨都有困难。
或许外面的民房有保持的比较完整的?十三夜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和营养。剧烈妖化,她又几乎将自己的力量用尽了。
纵跃出残破的车站,圣有些疲倦。早晨的阳光温暖,他抱着全身血污的十三夜坐在阳光下,只留意不让她的脸被晒到。
等候禁咒师半年多,却苦候不至。据说他去了东南亚,和柏人并肩作战。让禁咒师无暇他顾的敌手。。。恐怕是没来亲自抓他们的妹喜本命吧?
回图书分部吗?不好,他们行踪已经曝露。妹喜若遣分身来倒还可以武力以对,若是潜藏在红十字会的无虫教徒呢?名义上,他们是红十字会的人,圣的确是潜逃的要员,十三夜也违反了治愈者保护条款。
师傅若要保住他们,就要跟红十字会对立。
或者也去东南亚?但那边是战区,在见到禁咒师之前,能不能活下来还是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平安抵达呢?
他垂首片刻,决定把这些问题推到一边去。因为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睁开眼睛的十三夜伸出防卫的尖刺,软弱无力又紧张的指向离他们不远的阴影。轻轻的放下十三夜,圣按剑伏低,看着阴影渐渐成形。
像是肮脏果冻的形体蠕动,浮出一张美丽的脸。乌黑的唇带着艳然诡谲的笑,渐渐抖动昂然,凝聚成形。
灰绿皮肤的美女,滴着体液,用诱人的姿态趴在地上,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用诱惑的眼神看着圣。
一只妖异。
「我没有武装,」她的声音甜美到令人难受的程度,「只想谈谈。」
「跟妖异有什么好谈的呢?」圣反问。
「因为我是无的使者。」她撩了撩湿漉漉的长发,「存在于有和无之间,你不觉得妖异是最理想的使者吗?其实,有和无在创世之前就已共存,现在又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你说是吗。。。神敌的圣骑?」
十三夜紧张的抓着圣的外套,喉咙滚着低低的咆哮。他安抚的按了按十三夜的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平静的说,「且听听她说什么。」
「果然睿智。」使者狡黠的笑笑,「我们希望和平。毕竟所有的『有』都消逝,『无』的存在就没有价值了。为何我们不就此停战,共谋这个世界的重建?」
圣睁大了眼睛,荒谬而啼笑皆非的。「阻碍世界重建的难道不是疫病?」
「病毒零是人类实验室的产品,并不是无的主意。」使者眨了眨眼睛。「反过来,疫苗无法对付的变种,无却可以使之休眠。别把无看成毒禽猛兽。。。每个生物诞生的时候,体内就存在着无。。。随着年龄而渐渐增多,直到无取代了有,死亡降临。无的存在是种自然。」
「原本是。」圣凝视着使者,「告诉我,现在的无虫采用哪种社会形态?人类?」
使者轻笑一声,咬着下唇。「人类或众生的社会形态都充满动乱,不够理想。目前我们采取白蚁的社会形态。」
「所以名为使者,妳现在是无的总意志啰?」
「可以这么说。」使者大方的承认,「坦白说, 三界内并没有我的敌手,即使少年真人,或者是麒麟重临,还是只能伤害我亿万之一而已。你们自以为重大牺牲、维系世界的新地维,在我眼中根本就不堪一击。毁灭一切不过是转瞬间罢了。」
「那妳为什么不动手?」圣宁静的看着她。
「因为她已经不是纯粹的无了。」十三夜虚弱的说,「她贪恋存在的滋味,有了智慧和狡诈。。。在无神的时代,她想成为新的神、唯一神。」
使者将目光投向十三夜,充满赞赏。「我当初不该找妹喜合作的。若直接和妳共生,我的目的搞不好早就达成了。那婊子只想着自己的目的,鄙视我如虫蚁。。。但我会进化,远比她想象的快很多很多。」
「不!」十三夜严厉的拒绝,「这世界不需要一个暴虐的唯一神!」
「我想我们有些误会,妳毕竟是个小女孩。」她转头对圣媚笑,「她会听你的。圣骑,你仔细想想,我要求的不过是虚无的崇拜,但战争可以终止,疫病也会消灭。这世界将会步向另一个世纪。。。而不是暮日沉沉的末日。。。」
圣微微一笑,迅如疾雷的拔剑,将妖异斩成两截。「这是我的答案。再说,我们没有立场代表这个世界。」
「愚蠢。」被斩成两截的使者慢慢融化,「和平的手段果然没有任何用处,暴虐还实用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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