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这个时候,躺椅边柜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唐棠一听那铃声就知道是唐嘉宁打来的,正要迈步过去接,任非桐已经拿了起来,瞥了一眼之后,直接挂断了。
任非梓登时来了精神:“哎,哥,那是‘嫂子’的手机吧。”
任非桐没理他,他再接再厉:“你干嘛挂她的电话呀,万一人家找她有急事呢?”
任非梓瞥了弟弟一眼,正要开口呢,余光落到墙角,陡然就坐了起来:“唐棠,你醒了?”
唐棠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任非梓眼睛在两人间扫来扫去——自家哥哥刚才那瞬间的表情切换简直绝了,瞬间就从一尊高不可攀的木雕菩萨变成了达菲拉的兄弟。
任非桐尴尬地把手机递还给唐棠:“我看你还在睡,怕吵到你。”
我还在休息可以静音啊!再不济可以接了帮我报个平安啊!
唐棠心里野马奔腾,面上倒是很平静。
“饿了吧?”任非桐还了手机,就跟什么都忘了似的。唐棠点了点头,手指却灵活地按在了手机屏幕上。
电话接通的瞬间,唐仅的哭闹声就先传了过来:“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去找小宝宝!”
唐棠皱起了眉头:“小仅?”
电话那边响起的却是唐嘉宁的声音:“姐姐?”
唐棠“嗯”了一声,唐嘉宁接着道:“你在哪儿,我们来接你回去。”唐棠下意识去看任非桐,他也正看过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唐嘉宁的声音继续在耳畔响起:“你那个男朋友,不管谁打电话过去,没说两句就挂电话。”
他的声音不低,山寨机的扩音效果也够大,任非桐显然也听见了,一声不吭地扭头去看远处的沙滩大海。
唐棠走开两步,压低声音:“他挂你们电话?是不是你们欺负他了?”
唐嘉宁“砰”一声挂了她电话。
唐棠有些讪讪地的,任非桐见她挂了电话,又走了回来,问:“要不要去吃饭?”
唐棠只好点头,收起手机跟着他往楼下走。任非梓想要跟上来,被任非桐狠狠地白了一眼。
任非梓在原地站定,十分不爽地踢了脚椅子:“你就见色忘弟吧你,你看看人家,人家跟你谈恋爱都没忘了自家弟弟呢!”
时近中午,厨房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任非桐领着她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不一会儿就送来了两盅豆腐粥并一些点心。
唐棠吃了两口,主动问他:“嘉宁和你说什么了?”
任非桐瞥了她一眼,摇头:“没有说什么。”
唐棠更加不信,作势又去掏手机:“你不肯说,我去问他。”
任非桐握着她手阻拦:“吃饭吧,我又不是孩子,不会跟他们计较的。”唐棠最受不了他这副忍辱负重地模样,到底还是把电话拨出去了。
唐嘉宁任她拨号,打一次挂一次,唐棠无奈只好跟田欣欣求助。
田欣欣声音轻轻的,简直就像被扼着喉咙挤出来的:“我说你干嘛呢?夜不归宿就算了,打我这儿干嘛,哄你们家那俩小祖宗去呀。”
“我就是想问问……”
“你也真够可以的,不就是给人弟弟过个生日,见见家长么,干嘛挂小仅电话呀,打一个挂一个,最后还让那男的跟嘉宁吵——你弟弟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呀……”
唐棠愕然地抬头去看任非桐,他正低着头慢腾腾地喝着粥,田欣欣声音是小,估计确实没听到,可是……
唐棠无比痛心地想,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弟弟呢?
她也没心思打电话了,挂了电话装模作样喝粥,斟酌着想跟任非桐提提有关两个弟弟的事情。
冷不丁对面冒出来一句:“今天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身体……唐棠想到的瞬间就是前一天夜里的缠绵悱恻和自己的主动努力了。我都这么努力想要过一起长长久久走下去,你却背地里欺负我弟弟,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呀!
唐棠性格里有跟唐仅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明知应该婉转一点询问的,心思还没转完呢,话已经问出来了。
“你干嘛一直挂小仅电话呀?”
任非桐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瓮声瓮气重复道:“我说了,他一直吵着要找你,我怕你休息不好。”
唐棠有点不知怎么接腔了,任非桐的粥已经下去大半碗了,一勺接着一勺,冒着热气的粥跟不用搅拌似的就咽下去了。
唐棠早在上次就觉察到他生气时喜欢拿吃的东西泄愤,仿佛口腔、食道、肠胃都不是自己的一样。赶紧把粥碗拖到了自己面前。
“你别每次都这样,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小仅他们脾气坏我也知道……可他们毕竟是我弟弟呀。”
任非桐看着那碗粥,想得却是另外的事情——这个习惯养成多年,连任非梓都以为他只是味觉迟钝,爱吃刺激性的东西,从不知要阻止一下。
他恐怕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四岁时吃冰沙过头,冻得脸颊青紫,送去医院打吊针。
任家爸妈连同保姆都围着小儿子团团转,谁也没注意到大儿子也吃了一肚子冰水,甚至还引发了牙龈疼痛。
他那时已经知道自己和弟弟在父母心上不同的重量,青着脸看着他们去了医院,独自回了家里,等回了自己的小屋才抬手捂在微微有些浮肿的腮帮子。
那天夜里,他像所有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孩子一样许愿奢望能等到个不需要自己开口就能发觉自己受伤的妈妈,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张籽芸没能让他满意,唐棠倒是在这方面够细心。
可惜她连做(和谐)爱时,手机都不肯关机,两个弟弟的来电连铃声都于别人不同。
任非桐觉得自己大约是饿太久了,得陇望蜀,贪心不足蛇吞象。
☆、第五十二章 风雨入
任非梓孤零零地吃完早饭,下楼时就见他哥哥拿着本书坐阳台那,心不在焉地拿着本书翻啊翻的。
任非梓四下转了一圈,果然找到了拿着手机靠在栏杆边与人喁喁细语的唐棠。看那神情姿态,不用猜也知道电话另一头一定是她那几个魔王似的弟弟。
任非梓回头看了哥哥一眼,皱着眉头踱到他身边:“我说,咱嫂子这也太欺负人了,睡过就忘啊。”
他的声音不轻,任非桐作势要打他肩膀,被他滑溜地躲开了:“就知道欺负我,学学人家!”
任非桐一点儿没有要跟他学习的意思,反倒在唐棠挂了电话之后,主动又狗腿地说:“胃好受了点没有,想不想吃东西了?”
唐棠刚刚阻止他还挺义正言辞的,等轮到自己吃了,还是一贯的又是挑食又是呕吐,就没吃下去几口。
就像她对他的关心一样,一口一句不能乱吃东西,回头就又忙着跟唐嘉宁打电话,生怕真把这个正处在叛逆期的少年气坏了。
任非桐隔着都能听到那句“生气呢?姐姐睡着了,不知道……他也没恶意呀,就是不想打扰我休息嘛……”
就这么翻来覆去没新意的几句解释,她就可以拉拉杂杂跟那俩弟弟唠叨到现在。
厨房又送了点烤好的番薯和土豆过来,任非桐耐心地剥好了皮送到唐棠嘴巴,唐棠就着他的手咬了两口,终于挂了电话,主动要帮他撕土豆的皮。
任非梓看得眼睛都直了,瞪着眼睛噔噔噔下楼,找了冲浪板往海边跑。
秀恩爱,分得快!
任非桐吃了几口小女友剥好的土豆,拉着她在自己怀里坐下来——这时阳光正好,私人海滩边也没多少外人,他便有些肆无忌惮,手都直接摸进了衣服里,小心翼翼地贴在她隆起的肚皮上。
“婚礼你喜欢什么样的,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唐棠靠在他怀里,把脑后勺抵在他肩膀上:“都可以呀,我……”她侧过脸,看到任非桐的表情明显失落了下去。
是呀,婚礼,一辈子的事情,她刚刚却说了“都可以”,随便得像是去超市选几条挂在浴室的毛巾。
唐棠想要改口说我并不是觉得不重要无所谓,话到了嘴边,蓦然又被自己吞咽了下去。
“怎么嫁不重要,嫁什么人才是要紧的,不是吗?”
她自己都有些诧异,这么自然就把这样肉麻的情话说出口了。任非桐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来吻她,唇齿交缠,连贴在她肚皮上的掌心都微微发热。
一吻结束,看外面的沙滩都有些恍惚。
任非桐贴着她的脸叹气:“别这么说话,我会当真的。”
唐棠抬起眼睛,却只看到直挺的鼻梁和有些红润的嘴唇,最难欺骗的就是聪明人,谁都有感受温度的能力。
唐棠主动凑过去亲他紧闭的嘴唇,最后只能说:“他是先来的,还来了那么久,我也在努力忘掉的。”
任非桐“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每次提到崔明舒,任非桐都是这样的反应,唐棠原先以为他只是不高兴,这时才隐约有点明白——这大约就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不能接受,所以干脆连攻击的姿态也不乐意叫人看到,只把大门紧闭,风雨勿入。
唐棠张开五指,将手指与他的扣紧,“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唔?”
唐棠失笑,晃了晃两人扣紧的手指:“奇怪死了——”
任非桐不知要怎么反应,唐棠笑得更厉害,说:“我就喜欢这样奇奇怪怪的人,要是我能早遇到你就好了。”
任非桐终于找回了舌头:“希望比崔明舒还早吗?”
唐棠点头:“是啊,比他还早。”
任非桐当真了,揽着她坐直了身体:“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忘了,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哪里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不知不觉就都认识了。”
那就是日久生情了,任非桐在心里说,“那怎么开始交往的?”
唐棠有些后悔自己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了,却又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动,连她自己都忘不了,他又有什么好办法呢?
“在他家琴房练琴吧,练了有好几个月……”
任非桐拉起她就往外走,唐棠预感不妙:“去哪儿?”
“练琴啊。”任非桐说得理所当然,果然往楼下大厅走。钢琴搬到外面,是为了任非梓表白方便,如今物尽其用了,自然也就老老实实回它原来的地方。
葛芊芊用过的那把白色的小提琴也一起放在边上。
任非桐拉开琴盖,试了试音。
唐棠站边上没动,没阻止他弹琴,也并不去拿小提琴。
任非桐催促,唐棠摇头:“我荒废太久,拉不好了。”任非桐看着她:“我也不是专业的,一样荒废,弹得也不好。”
原来做的不好,也是可以安慰到人的。
唐棠犹豫着拿起琴,架到锁骨上,低头抵住了腮托。任非桐说得对,大家都是一个层次的,反倒少了顾虑;要是崔明舒现在要她拉琴,她敢吗?
光是想象,唐棠就觉得背脊绷紧,冷汗呼之欲出。
她不敢,她敢拒绝他,敢直视他,唯独拉琴……大约这辈子都不敢在他崔明舒面前拉琴了。
任非桐叮叮咚咚地弹了几下,唐棠也跟着拉动琴弓,两种不大和谐的琴音渐渐融合到一起,磕磕碰碰,倒也不算谁埋汰了谁。
。
回到唐家,唐棠主动留下任非桐吃饭,甚至在饭后当着唐嘉宁和唐仅的面挽留他:“太晚了,明天再走吧。”
田欣欣眨巴眼睛,唐仅嘟囔:“沙发很小的,他睡不下。”
唐棠看着小弟弟微笑:“那就跟我睡呀,我的床大——叫姐夫。”
唐嘉宁眼神跟刀子一样直直地刺过来,唐棠就跟没看到似的,低头夹了筷子菜放到任非桐碗里。
任非桐登时有种扬眉吐气,要到名分的错觉,心里飘飘然之后,不免有些得意忘形,竟然夹了一筷子爆炒鱿鱼须放到唐棠碗里。
小宝宝对海腥味异常敏感,唐棠刷地拉开椅子,冲去厕所开始呕吐。
任非桐赶紧跟了过去,高兰帮着绞热毛巾,唐嘉宁瞪着卫生间门,唐仅坐他边上,一脸的忧愁:“哎,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田欣欣一口紫菜汤全喷了出来,“咳咳咳,小仅你都哪儿学的话啊!”
唐仅仍然一脸愁苦:“欣欣姐姐,你们女人都是这么喜新厌旧,有了男人就忘了弟弟的啊?”
田欣欣实在熬不住他顶着那张肥嘟嘟的小脸说出这么老成的话:“你姐这样还喜新厌旧呀,对你还不够好呀?没发现你姐夫都快成醋缸了?”
唐仅撇嘴,还要抱怨,唐嘉宁拿勺子舀了一大勺青豆放进他碗里:“快吃!”唐仅只好低头努力扒饭。
唐棠好不容易从卫生间出来,再没了胃口,摇着头往自己房间去:“你们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再吃。”
高兰无奈地出去了,任非桐却腻着不肯走,唐棠推他:“你不饿呀,快去吃饭。”
任非桐揽着她:“我喜欢跟你一起吃,等你饿了一起。”
唐棠又坐了一会儿,妥协了:“那我喝点粥吧。”
任非桐便起身去厨房炖粥,高兰起身想要帮忙,被他赶了回来。田欣欣吃完饭,蹭到唐棠那根她嘀咕:“啧啧,文武双全,上得厅堂下的厨房呀!”
唐棠笑得有些骄傲。
高兰收拾完碗筷就去补眠了,客厅只有唐仅和唐嘉宁,任非桐设好了时间,就又回来了。
田欣欣当然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随便聊了几句就打着哈欠起身往外走了,就见唐嘉宁正从厨房出来。
唐小房东一脸拽样地回了房间,田欣欣狐疑地看了眼厨房,想想这粥是煮给唐棠的,唐嘉宁肯定不敢乱放什么东西,也就放心了。
任非桐跟唐棠腻了会儿,把粥装碗端了过来,唐棠才尝了一口,就扭头吐掉了:“好咸啊。”
任非桐也尝了尝,果然咸得发苦。他厨艺算不上多好,也不至于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唐棠更是笃定地说:“那俩小子,越来越过分了。”
但她也就这么一说,声音软软的,不像谴责,倒像是撒娇。
任非桐把碗接过来放到一边,“也可能真是我忘了。”
唐棠挨着他靠着:“这都会忘,你想什么呢?”任非桐任由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自己身上:“在想我们的事情,想你。”
“离得那么近,有什么好想的呀。”
任非桐不吭声,只拿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指关节,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转过身来亲她。唐棠嫌弃地偏过头:“好咸。”
任非桐追过去,吻得更加用力,甚至连舌头都伸了进去,半天才把人放开:“你也一样的。”
唐棠抿嘴:“我没有要亲你。”
“我想亲。”
唐棠想要开玩笑说“我不想”,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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