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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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为病-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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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但拨了简明电话,还打给妹妹罗世华,“我猜测冬冬可能会需要长期照顾。世华,这段时间你要帮哥的忙……”

简明零零碎碎地讲完,问凌励:“照你看,冬冬会是什么情况?”

凌励带着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是说苏曼,竟然把一个八岁的孩子锁在储藏室一整夜?”

简明摇头,摇头,再摇头,马尾都快被她摇散了,衷恳:“求求你,别跟我提苏曼,我不想知道她,我就想知道,我儿子会怎么样,阿励……”她喉咙哽住,无法顺利表达,望着车窗外,尽力不给医生看到她即将崩溃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与天下脆弱的母亲无异,“冬冬要是有事,我真不知道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凌励车子加速,稳健端方,“等见到冬冬再说,你现在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先休息会儿。”按照简明的叙述看,凌励觉得,冬冬的状况不容乐观,暗自唏嘘,他曾很多次设想过见到冬冬的情形,但没有一款设想会是现在这样,竟是去见一个病孩子。

车到罗世哲的楼下,罗世华停车的车位边,凌励也停车,几乎同时下来,凌励先打招呼:“罗小姐。”

乍见凌励,罗世华愣愣,随即见到简明,有所悟,对简明道:“我听我哥说了冬冬的情况……”

凌励拎着背包,与两位忧心如焚的女士一起上楼。罗世哲家的门开着,冬冬的房间,罗世哲开着手提电脑在冬冬床前,给儿子放《汽车总动员》,那是冬冬一直很喜欢的卡通片,苏曼和芳姐都在旁立定,三个人轮番跟冬冬说话。可那孩子半睁着眼睛,烧得脸通红,嘴唇发干,简明一见就喊:“怎么不给他喝水?”

罗世哲见简明如见救星一般,“不行,我们喂不进去,你来试试。”几个大人围在孩子床前,简明叫冬冬,“你怎么了?妈妈来了?跟妈妈说话好不好?”

冬冬恍若未闻,身体微微颤抖,然后,小床一侧,有未能被棉质床单全部吸收的尿液滴出来。简明一把撩开被子,冬冬的裤子被濡湿大片,他一无所觉,还是半阖着眼睛,目光似穿透众k,不知落在哪里。

活生生乍见此景,全都傻住了。只有凌励沉静自若,打开他的挎包,手套、听诊器等等一件件取出,给孩子做检查。

简明瞬间万念成灰,一个母亲教会孩子上厕所、说话、走路,要付出多少时间与心血?可所有的心血可以一夜之间被砸得稀巴烂,哭都哭不出来。她扶着床头,身子发软,阵阵晕眩,罗世哲搀扶住她,“简明,你冷静点,我会给冬冬找最好的医生来。”

凌励执著听诊器,温和,镇定,不容置疑,“简明,你是妈妈,你过来,握着冬冬的手,我要看看他会不会给你反应。”

一句话,提醒简明,她挣开罗世哲撞到冬冬床前,握着儿子的手,“冬冬,妈妈在这儿……”

世华被亲侄儿的现状给震得半天无法回魂,她还记得大学放假期间,来看冬冬,那会儿冬冬八个月,被简明带得很好,小肉团般。世华抱着侄儿说:“瞧这一身幸福又甜蜜的肉褶子……”

每次放假来看兄嫂,冬冬都会长大一点,他会走,会笑,会说话,天真可爱,聪明伶俐……现在是怎样?屎尿失禁?罗世华的表情和神色,逐渐杀气腾腾,骇人的目光锁住苏曼,“是你?是你把他关在储藏室一个晚上?”

苏曼终究理亏,“世华,听我解释……”

“你解释?你解释个屁,你他妈算老几?你有什么权利关他……”罗世华对苏曼冲过去,一巴掌招呼她脸上,“我要杀了你……”

苏曼为着家族的生意,为着她的家庭和感情,本已心力交瘁,她的自制力也濒临崩溃,哪堪小姑子这番刺激,何况与这小姑子向来别扭不合,再说刚才罗世哲抱着前妻是什么态度?把她放眼里了吗?几处不如意加在一起,也爆发了,回手扇世华一巴掌,罗世华用足力气再狠狠扇回去.紧跟着两个互不相让的女人揪头发挠脸孔厮打于一处。罗世哲拦都拦不住,凭他的见识和阅历,尔虞我诈耍耍心眼还可以,如此生吞活剥的娘们打架,还真头次见,没撕扯开老婆和妹妹,自己还挨了几下。

简明和凌励对此视若无睹。医生让简明给冬冬找干净的裤子换上,把他的工具又都收了起来,简明胆战心惊又满怀希望,像望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冬冬怎么样?”

“有点脱水,赶紧去医院。”凌励利落有致,自己的包给简明,“拿着。”抓起床头薄毯把冬冬包住,抱起来,冲打得热火朝天的那一群喊,“罗小姐?”

罗世华气喘吁吁暂且停下,罗世哲箍住苏曼让她莫再动手,一起望着凌励。凌励说:“罗小姐,麻烦你收拾些冬冬需要用的东西送到医院来好吗?”

“好!”罗世华答应,“芳姐,你帮我。”

罗世哲忙不迭放开苏曼,过来抢儿子,“把冬冬放下,我会带他去医院。”

凌励退半步躲开他,“哦,不行,罗行长,冬冬在这间屋子里有被虐待的迹象,如果诉诸法律的话,你作为户主,应该与孩子保持距离。”

罗世哲因刚拉架的缘故,向来风度翩翩的衣着发型都有几分凌乱,看上去颇为狼狈,再说,什么叫虐待儿子?气急败坏,“凌主任,你要搞搞清楚,这是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家事。”他望着凌励的眼神表明,关你这傻逼屁事?

凌励淡淡静静,回应:“对,所以我只是带他去医院,提告的人肯定不是我。”

罗世哲懒得理他,想把儿子抢回来,简明拦住,很轻的两个字:“够了。”罗世哲瞅着简明冰晶莹,一双冷到接近冰点的眼睛,再也动弹不得。简明护着凌励,默契十足,出门而去。

凌励一路开车,用手机联络医院做准备。简明坐在后座抱着烧得浑身发烫的儿子,听见凌约精神科主任出诊,并说了冬冬的情况,他中文英文夹杂叙述,大多是简明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简明很想问,冬冬到底怎么了,可她发现,她竟然不敢问,万一问出个她根本无法承受的结果,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冬冬会一直这样吗?要不要带着孩子去死呢?那种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可怕念头突然蹿进脑子里,简明脸颊贴着冬冬火烫的额头,闭上眼睛,自我建设。不,一定没那么绝望,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冬冬最喜欢什么?”凌励忽然问。

简明坐好,眼泪咽下去,“冬冬最喜欢画画,折纸,还有做手工。”

“动手能力不错。”凌励像是在闲聊。

“是。”

凌励的车子,风驰电掣,人却稳如泰山,说:“我们会先给冬冬退烧,其余慢慢再说。”他叮咛,“简明,你是妈妈,冬冬最信任你,你不能垮,这不用我提醒你吧?”

简明答应,“我知道。”

凌励笑,清清浅浅,却暖如春风,“嗯,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做得到。”

“冬冬会有事吗?”简明终于鼓起勇气问。

“他发热应该问题不大,就是昨晚着凉了,其余必须听其他专家的建议。”凌励道,“我是内分泌科的医生,冬冬的病况不在我的专业范围,他需要一个精神科医生。”

精神科医生?简明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号啕出来,这个词语让她受不了,但她必须面对的一切,让她已经没有受不了的权利,也没有撑不住的余地。

进了医院,冬冬被凌励直接抱进精神科而不是儿内科,最好的单间病房。冬冬一进去,护士医生团团围上,该做的各项检查,包括X光和B超,尽量在不移动病人的情况下完成,在最快的时间内,点滴吊起来补水退热。

简明光盯着儿子,等想起来去办住院手续时,凌励拦住,“这件事情不应该你操心,让苏曼和罗世哲处理。”他换冬冬额上的冰袋,动作轻软温柔,嘴里竞咬牙切齿迸出一句,“告他们,告到倾家荡产。”

简明却笑,一脸苍凉,“别怪我没出息,我现在只想着怎么让冬冬好起来,其余管不了。”凌励揽住简明的肩,正想拥住她安慰,他约的老专家到了,一头白发,进屋就喊:“阿励……”

凌励迎上前,“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

紧跟着,罗世哲兄妹和苏曼也都到了,拎着冬冬的应用之物,竞满满一大箱,吃穿用度到玩具画册一应俱全。只希望孩子看到平素自己喜欢的东西能有点反应,可冬冬还是那个样子,半睁着眼睛,像是打定主意与世隔绝,魂游天外。专家要给冬冬做检查,家属回避,都在病房外待着,世华哭咧咧拖着简明,“冬冬会不会好?”

简明摇头,“不知道。”顿了顿,“会好的。”随即泪下,靠进世华怀里,“我害怕。”

世华哭,“我也怕……”两个姑娘相拥饮泣,跟着落泪的是罗世哲,他毫不犹豫,放开怀抱,把哭成一团的两个女人的头按在肩上。这是一家人,即便中间横着多少仇怨纠葛,任是恨海情天相隔,却仍是密不可分,牢不可破,他们之间有连接血肉的纽带。冬冬,这是苏曼和凌励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改变的的事实。这一刻,他们只能在旁边站着。

凌励的手机响,这时候来电话相扰的多半是凌康,还以为二爷此夜能收了简明,跟着瞎高兴,都没睡,谁知这人没收成,还出一大变故。文娟听二爷电话里把事情始末简要地讲了一遍,让凌励把手机给简明,说要跟简明讲几句,给她点支持和鼓励。

凌励叫抱着世华哭得惨兮兮的简明,寻常语气,“来,嫂子的电话。”

简明放开世华,到一边听电话,电话里文娟总是那么热情明朗,一如夏日晴空的气场,“简明啊,别怕,嫂子在这儿,这一大家子人也在这儿,不会让你和冬冬有事的。嫂子和你大哥比你们多活几年,见的比你们多,你信嫂子,冬冬这孩子多半就是受了惊吓刺激,一时想不开,你多陪陪他,跟他说说话,你是亲妈,冬冬最挂念你的,你的话,孩子一定信。慢慢就好了,别哭啊,你最乖,最懂事……”

简明头抵着墙,握住手机,哭得一句都应不上文娟。凌励贴墙站在简明的边上,看着这姑娘,只着件单薄的米白色小外套,瘦瘦的肩膀,因为哭泣轻颤着,像风雨中蝴蝶的羽翼,不期然记起,上次,在这附近的小花园长椅上,她哭得惨透,泪眼模糊,对他说:“我那时候想,我得记住这个人,把钱还给他,还要谢谢他把七零八落的我从泥地里扶起来。”一瞬间,凌励眼圈也红透,从简明手上拿过手机,“嫂子,我会照顾她的,你们早点休息。”听文娟说早上会来看简明和冬冬,把住哪间病房告诉他们,收线。揽过简明,到长椅上坐,扶着她的头,掏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她脸上的泪,劝:“我们得坚强点对不对?”

简明点点头。

凌励又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含辛茹苦。”

简明还是点点头。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找杯热茶来,”凌励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简明身上,听到简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简爱。”没明白,“嗯?”

简明已经平静下来,“人活着,就是为了含辛茹苦。电影《简爱》里的对白。”

凌励笑了,是,这个时候,不适合笑,不过,他还是笑了,喟叹:“简明,说起来我们差十岁,可居然没代沟呢。”

:  简明,她果真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脾性,一句老电影的对白也能救到她,笑道:“我想’我除了需要一杯热茶,还需要些洗漱用品,得在这儿呆段日子了。”

.  “这是我的地盘,想在这儿混,记得拜山头。”凌励边说边站起来,走到苏曼跟前.掏出住院的单据,“罗太太,麻烦你了。”

苏曼疲倦,“好的。”她一直独自站在这儿,没人跟她说过话,这会儿拿着住院单据独自去办理。

r?  凌励跟简明说:“我去买点东西。”

’这么晚,哪家店营业啊?”

“附近有seven…Eleven。”凌励察觉简明的不安,“我开车去很快的。”

“等下那位教授会出来。”简明明显不想凌励离开。

“我去吧。”罗世哲又恢复了往日稍嫌傲慢的清高和冷静,“凌主任,需要什么?。”

有人去更好,凌励还不放心把简明留给这些家伙照顾呢,说:”一些热饮,简明需要的洗漱    …用品,还有,冬冬可能也需要一些纸尿裤。”

“好。”罗世哲答应归答应,倒没马上去办,瞅瞅简明,“我想明天给冬冬转院,另家医院的精神科要好一些。”

“可他们教授不在。”凌励提醒,“我联系过,去澳洲参加会议,一个星期后才回来。”

简明压根没理罗世哲,只是叫世华到她旁边坐。

罗世哲抿抿嘴角,“好,我等等就回来。”

老专家从病房出来,说冬冬的康复机会很大,但不确定这个痊愈期是多久。至于冬冬的尿失禁,那是个误会,并非失禁,只是憋不住了,“发现他异常之后,有人带孩子去过洗手间吗?,,确实没有,“有时候,遭遇挫折时突发的自闭也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细致耐心的关爱、呵护、陪伴对他会有帮助,但这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现在还不能确定。”白头发的老专家,用干净的手指翻阅病历,嘀咕句,“二婚啊……”问眼前站着的一群人,“谁是孩子的妈妈?。

简明答应:“我是。”

“在他身边,多陪着他,让他知道你在。他感受到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就会慢慢走出来。,,“嗯,我会的。”简明拼命点头。

“让他多休息,保证睡眠,加强营养和抵抗力……”

凌励送走专家,到护士站要了两块干净的毛巾,过热水后拧半干,回病房递给简明和世华擦脸,安慰:“就当是重来一次吧,教他怎么说话、走路、上厕所,叫爸爸妈妈。,,无奈之下,只能接受现实,简明道:“往好处想吧,我会尽力。”

世华挨着简明坐下,说:“我会和你一起帮冬冬。”

简明握住世华的手,衷心,“谢谢。”

凌励研究完洗手间,轻手轻脚出来,压低声音,“简明,洗手间还挺干净的,冷热水齐全,洗浴方便,这儿的条件可比我那一亩三分地强。等等我给你找张简易床来,这段时间孩子是离不开你的。今晚先凑合凑合,等明天找时间,我送你回住处,拿点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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