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笑道:“这么说来这高屋敬一还真是买卖人,他让小九来中国和海关打通关系,咱们能眼看着丫头为难不帮忙?这不就等于花一份工钱雇了咱们一大堆人吗?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吃亏。”
“唉,各有所求呗。”海叔道:“咱孩子有份好工作就成,其他的就无所谓了,帮帮忙就帮帮忙。”
“海关咱也不认识人啊。”范胖子咂咂嘴道:“咋帮?”
“这事倒是不用担心。”海叔道:“我和王老板说好了,他帮着联系了海关的安副关长。”
“王老板?”我奇道:“他盖房子集资,我们哥俩刚在他那儿回来,也没听他说过这事啊。”
“前几天孩子还没回来我就和王老板说过了。”海叔道:“就定在明天了,明天晚上请安副关长吃饭。小九和他一个日本同事去,我还有点儿不放心,你们哥俩陪着去一个吧,帮着敲敲边鼓、说说好话。”
“我可不去。”范胖子撇嘴道:“我看那些当官的就来气,我去了还兴许把好事搅合黄了。你叫于子乾去吧。”
我心说这可实在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海叔这老头把小九送去日本念书,再加上找工作,都是尽了全力。现在工作有了,还担心自己闺女做不好。我忙说道:“成,我陪着去。不就是送钱、陪喝酒、说好话吗?既然是王老板帮着联系的,他也不能怎么为难咱。”
山海楼大酒店,顾名思义,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那是应有尽有,在我们市也算头一排的饭店了。江湖传闻是副市长出钱给二奶开的,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市政府有会议、有接待,就一准来这里消费。我和范胖子不管有钱没钱,早就习惯了地沟油盒饭和那些路边的小店,这市政府专用酒店却是头一次来。
我和小九被服务员领着直接往酒店三楼走,山海楼装修得富丽堂皇那自不必说,连每个包房都不设编号,以世界各地的名山大川为名。服务员一推门,我们进了名为“地中海”的包房。
原来包房的名字和包房里的装修还是相得益彰,整间屋子都是地中海式装潢,让人从心里透着清凉。圆桌旁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人见我和小九进屋赶忙站起身来鞠了个躬,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一字一板的说道:“晚上好,我是麻仓浩。”
来之前听小九说过,这麻仓浩是和她从日本一起来的同事,也是负责和海关打交道的。我连忙也和他点头问好,心说也难为这日本人,入乡随俗,既然到了我大天朝,就免不了和官老爷打交道。
我们三个坐在包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无非是向他们打听打听日本的风土人情。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包房的门一开,服务员让进一个人来。
这人四十七八岁不到五十的模样,一米八的个头,身材消瘦,头发向后背着,发线略微有些高。要说长相也还就算不错,年轻时也勉强是个帅哥。只是有些驼背,脖子向前抻着。
那麻仓浩第一个站起身来,鞠躬道:“安副关长辛苦了。”我和小九一听说这就是王老板给联系的安副关长,也赶忙起身点头招呼。
“老王好大的架子啊。”安副关长倒是不客气,自己找了个主座一坐,撇嘴说道:“说请我吃饭,他自己却不来,这算什么事啊。”
既然海叔特意让我跟来,我就得发挥我的作用啊。我连忙赔笑道:“王老板最近开发新区,忙得是脚打脑后勺,实实在在是抽不出时间了,我替他给您赔个不是。”
“哈哈。”安副关长打了个哈哈道:“他忙?就他忙?我就闲着?”
“您看您这话说的。”我又道:“您这不也是百忙之中赏我们脸了吗?一般的哪能请到您大驾光临?咱们这是日本公司,也算国际友人不是?给咱们市招商引资,您这也算为人民服务了。”
说心里话,这些话说得我自己心里都恶心。但是没办法,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这不求人家呢嘛。还真别说,我这些话安副关长听得倒是很受用,点点头道:“嗯,算你个年轻人会说话。都别慎着了,上菜吧。”
服务员穿梭于包房之中,转眼间杯盘罗列就上了满满一桌酒席。我把服务员打发出去,不用他们布菜倒酒。我亲自拿起酒瓶给安副关长斟了一杯道:“我这妹子不容易,千辛万苦才到了这家日本公司打工,结果还被派回来联系进出口。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懂,今后全靠安副关长关照。”
那麻仓浩也连忙又起身鞠躬道:“请多关照。”
安副关长爱答不理的“吧嗒吧嗒”吃了几口菜,抿了一口酒。眼睛贼溜溜的瞄了瞄小九,慢声慢语的说道:“海关是国家的大门,说白了我们就是看大门的。你们还真别瞧不起这看大门的,这门是开是关、怎么开怎么关、开多大留多大,那都是我们这看大门的说了算。”
“那是、那是。”我连连点头称是。
安副关长又道:“既然是王老板介绍你们来的,我就和你们明说。海关要找你们进出口的麻烦,那就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的事。你们几十万件商品往外运,我就说你商标不合格,你咋办?挨件换商标?累死你!”
“我们都找到您这儿了,绝对不会遇见这问题了。”我边说边朝麻仓浩使了个眼色,麻仓浩从身边椅子上拿起一个小黑皮包,双手放在安副关长面前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拜托了。”
小九从小就去日本念书,基本没见过天朝吃请送礼的这一套,也只好勉强道:“王老板既然让我们来求您,我们对您就是完全信任,事情怎么办全听您的。”
“嗯。”安副关长扫了一眼黑皮包,忽然一把拉住小九的手,色眯眯的说道:“只要是你来求我,我肯定给你们办。”
☆、五。缠身
小九被安副关长这么一抓实在是惊慌失措,急忙把手抽了回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麻仓浩满脸尴尬,我不由得暗暗咬牙。
那安副关长却满不在乎,一伸手搭在了小九的肩头,斜楞着眼睛道:“刚才我还以为你们几个年轻人会说话、会办事,难道王老板介绍来的是三个愣头青?这点儿事也不懂?”
小九身子一歪要摆脱开安副关长这只咸猪手,哪成想安副关长趁着手臂下落的空当又在她腰上摸了一把。
我强忍怒火,嘴上说道:“安副关长,您看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的,就很给我们面子了。您要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我解决不了的王老板也一定能给您办到。我这妹子刚从学校毕业,您可别吓着她。”
“哈哈。”安副关长脸色一变,打了个哈哈道:“我想和这小妹妹交个朋友怎么就吓着她了?就你们这样的还想办事?他老王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精了吧?跟你们说实话,每天求我的人排着大队,我也不见得有空理他。有什么要求我也犯不着跟你们提,算了,当我没来过吧。”说罢竟然连桌上装着钱的皮包都不拿,起身就走。
这安副关长要是走了,我们的事就算全砸,小九盯着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见着那麻仓浩连连鞠躬也挡不住安副关长的去路,我牙一咬心一横,冷冷的说道:“好,您大关长既然不给面子,我们也没办法。临走之前我有两句话想请教请教。”
安副关长本已走到门口,听我这话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要问什么?”
我不紧不慢点了根烟,缓缓道:“敢问您家里近半年可有一个女人过世?”
安副关长微微一愣,随口道:“是又怎么样?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答他这茬,继续说道:“这女人可是四十多岁年纪?长发披肩?左脸上有个痦子?”
安副关长猛然间脸色大变,返身走回桌边,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嘿嘿。”我冷笑道:“这半年来大关长可是觉得颈背酸麻直不起腰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安副关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拧眉立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悠然道:“你害了一条人命,就不怕人家回来找你报仇吗?”
“胡说八道!”安副关长五官移位,“啪”的一声猛拍桌子,转身又要走。
我断喝一声道:“那女鬼此时此刻就骑在你的肩上!你还想要命吗!!!?”
听我这一声大喝,安副关长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脖颈子,脸上肌肉跳了几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隐约间我见他浑身瑟瑟发抖。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我右手掐了个勘鬼决,几句咒语念罢,包房内电灯“滋拉滋拉”闪了几下骤然熄灭。满屋阴风阵阵彻骨生寒,只见安副关长肩头上蓝光一闪,一个女鬼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缓缓落下,脸色铁青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立于安副关长面前。
安副关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嘴巴张了一下,喉头中“咕咕”响了几声,体似筛糠,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松右手散勘鬼决,转眼间包房里电灯又亮,女鬼也不见了踪影。
我嘿嘿一笑道:“行了安大关长,我该问的都问完了,您请便吧,别耽误我们吃菜喝酒。”
其实自从安副关长进屋我见他驼背伸脖就难免觉得奇怪,私下里一个通目见鬼咒看得明明白白,原来他肩头骑着一个长发披肩、左脸上有个痦子的女鬼。既然有冤鬼缠身,他就自然是害人家的凶手。我眼见着我们所求之事就要化为泡影,索性拼一把拿这事诈他一诈。谁料想我一语中的,全部猜了个正着。
到了这时候,我再怎么往外轰,安副关长也不可能走了。他哆哆嗦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头回脑四下张望,生怕身后有鬼取他性命。他一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就往嘴里送,酒杯随着他的身子有节奏的颤抖,一杯酒喝到嘴里的最多剩下一半。
我笑眯眯的一语不发,小九和麻仓浩也惊得目瞪口呆。
“鬼还在我肩上吗?”安副关长用变了调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向我问道:“我。。。。。。我该怎么办?”
“我刚才一个勘鬼决也问明白了,你杀前妻娶小三,过得倒是逍遥自在。”我学着安副关长刚才说的话道:“我也实话告诉你,每天求我抓鬼驱魔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也都排着队等着呢。解决你这问题本也是我举手之劳的事,可惜我没那个时间啊。。。。。。”
安副关长连喝两杯酒,脸上泛起一片紫红。他定了定神,说道:“兄弟,你大哥刚才那是在跟你开玩笑,王老板介绍你们来的,你们的事大哥能不管吗?咱们两家都看王老板面子,大哥给你们公司撑腰,海关保你们通行无阻。可你大哥这事,你总得给想个办法处理了吧?”
刚才还趾高气扬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转眼间称兄道弟就变成了孙子。我心说这可真是,只要你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任凭多大的官,瞬间都能变成一条狗。人家别的国家选票在全体老百姓手里,就等于全体老百姓都抓住了官员的小辫子。咱大天朝升官发财全凭领导一句话,狗官的小辫子都攥在领导手里,所以他们只当领导的孙子,见了老百姓自然是鱼肉乡里了。正所谓有选票有尊严,没选票没尊严。实在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人人都能抓住官员的小辫子。
既然我现在“小辫子”在手,理所当然要尝一尝当家做主的感觉。所以我哈哈一笑道:“咱平民老百姓咋干和大关长称兄道弟?不敢当啊不敢当。区区一条人命、一个女鬼又能怎样?照样挡不住您大关长升官发财。行了,我妹子这工作大不了不要了,您这就请回吧。”
“兄弟。”安副关长满脸至诚,一把拉住我的手道:“我家你大侄子年纪还小,还等着你大哥来养,我这条命可丢不得。刚才我酒后乱性说的那些胡话你就当我放屁了,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个忙你还得帮。”
看着这位转瞬间判若两人的安副关长,我真的怀疑现在这些当官的都上过演员培训班。一个个说哭就能哭,说笑就能笑,摇尾乞怜与作威作福转换得得心应手。
说归说骂归骂,现实里还是小九的工作更重要一些。事终究还得办,想到这里我手腕子一翻甩脱了安副关长的手道:“冤鬼缠身不立即要了你的性命,这是摆明了人家要让你活受罪慢慢的死。”
安副关长听我说到这里,忍不住脸上的肌肉又跳了几下。
我继续说道:“可这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画符抓鬼本来就是我吃饭的买卖,对付个把冤鬼,那也是举手之劳的事。”
“谢谢兄弟了、谢谢兄弟了。”安副关长连连抱拳作揖。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摆摆手道:“可这冤鬼是被你害死的亡妻,人家堂堂正正的找你寻仇,我们三清的门人弟子怎能逆天而行从中作梗?”
“那。。。。。。”安副关长听我这么一说脸色越发惨白,抖声道:“那怎么办?”
“你回去老老实实的依法办理我妹子公司的进出口海关手续,别找茬为难。”我手指点着桌子说道:“我做七七四十九天超度法事,超度亡魂升天也就是了。”
“四十九天!?”安副关长咽了口吐沫道:“得这么长时间?我。。。。。。我还能挺那么长时间吗?她。。。。。。他不是在我肩头。。。。。。”说罢下意识的又抹了抹后脖颈子。
“信不信我随你。”我哼了一声道:“你当我平白无故的愿意搭这么多时间在你身上?”
“信、信、信”安副关长点头如同鸡扦碎米,口中连连说道:“那就拜托兄弟了!海关的事包在大哥身上。”
“嗯。”我点点头道:“你也不用打什么包票,反正你要是耍什么花样,自由那女鬼找你算账!”
安副关长走了,他还真懂事,桌子上送他的钱他却没敢再拿。我心说海叔交给我的任务好歹也算是完成了,忍不住长长的出了口气。
“子乾哥。”小九一脸疑惑的问道:“真要给那安副关长做四十九天法事。”
我哈哈一笑道:“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就他那个德行,值得咱们做四十多天法事吗?我一是怕他不给咱们办事,故意说得麻烦一些。再来也是那个狗官杀妻害命罪有应得,让他多遭几天罪。我说小九,你可是海叔的女儿,难不成没学到海叔的手艺?”
还不等小九答话,那麻仓浩忽然站起身来,朝我鞠躬道:“麻仓浩有一件大事求您相助!”
☆、六。请求
“要我帮忙?”我多少有些纳闷,这不是和安副关长说得好好的吗?麻仓浩还有什么事用得上我?刚才和那安副关长唇枪舌战东拉西扯说了半天,满桌子的才我还一口没吃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