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彼此喜爱,却因着种种自己无法看破的问题,堵死在胡同。
思谭只知道,她如果不大胆去爱,日后想爱便没有时间了。
一把将玉佩塞在纪晓芙手中,思谭道:“爱你所爱,定是无怨无悔。”
纪晓芙捏着那块玉佩,神色虽悲戚,但朝思谭看来一眼,却凌厉非常:“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处境!局外看戏,雾里看花!你如何能懂甚么是爱!!”
思谭不禁也来了脾气,上前道:“我是不了解你的处境!但我知道当局者迷。我不懂爱?是,我是不懂。我只懂怎么去照顾他,去温暖他!他开心我就开心,他不开心我就变着法让他开心;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断胳膊断腿都不重要,我能看清我的心,他能看清他的心,仅此足够!!!”
纪晓芙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盯着思谭似乎不可置信,眼里却迷茫幻烁。
她能看清她的心吗?她能吗???
“你……爱着谁?”纪晓芙看着思谭,眼圈微红。
思谭忽而一笑,顿时如繁花次第开遍,似锦烂漫。
“自然是该被我所爱的人。”
纪晓芙复又低头看着玉佩不语,指尖细细摩娑,再抬起头,所有神色不在,如往常般坚韧冲和。
“你毁倚天剑,是为甚么。”纪晓芙问出的一句话,石破天惊。
思谭此刻却出奇冷静,虽诧异纪晓芙思考能力,但依然面不改色一字一句告诉纪晓芙:“我不求他可以重新行走江湖,但也要让他放下执念,同我偕老余生。”
纪晓芙沉默半晌,抬眸对思谭道:“是俞三侠罢。”
她其实也不过是讹诈思谭,却未曾想真的是她。看来那甚么天鹰教的确是做了思谭替罪羊。
思谭微微一笑,答道:“是他。”
“我虽然不知道你毁倚天剑和俞三侠其中有什么关系,但我既然能猜到是你,不乏别人。”
思谭顿了顿,还是老老实实告诉纪晓芙:“倚天剑中,有一秘籍,我以此恢复武功才能去汝阳王府夺黑玉断续膏。你……要告诉灭绝师太,可否等到他伤势好转再说?我不想……”
“我并没有说要告诉师父!”纪晓芙咬唇道:“你知我一件秘密,我知你一件,望你守口如瓶。”
思谭一愣,她万没想到纪晓芙会包庇她,虽说她知晓她的事,但从没想过用此事要挟。
“我并没有想用你的事来换取你包庇,是做过的事,绝不会否认。”思谭深吸一口气说。
纪晓芙怔然。
“你难道想离开俞三侠?”
“不!我不想!”
纪晓芙苦涩笑道:“这不就是了。我也不想离开他,但我和他注定会分开,何不多做点好事,留你们一对。”
思谭知晓她口中的“他”,是杨逍。
“我和锦仪师妹受师命来武当,正是求张真人赐玄铁以补倚天剑,午时便离开。你……以后还是少在峨眉出现罢……”
思谭点点头,道:“自然。晓芙师姐,我既然已习过剑中秘籍,拿着此物再无用处,你还是将其带回峨眉罢。”思谭从怀中摸出九阴真经递给纪晓芙,反正她已是烂熟于心,再拿着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如何心安。
纪晓芙没想到思谭会将此还回,不禁道:“师父问我此物由来,该如何说辞?”
思谭突然打了个响指说:“晓芙师姐,再等我片刻!”话音刚落人便不见了。
纪晓芙又一次看着思谭气喘吁吁回来时,再给她的不是玉佩,而是一部兵书了。
“你……将此二物带……给灭绝师太,她若问起是谁给你的,你说不知道……便是了……”思谭上气不接下气,又道:“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纪晓芙将东西揣好,道:“说罢。”
“告诉灭绝师太罢,武功本就是用来传于后世光耀门楣,她守着这秘籍不传,如何能让峨眉功夫更上一层楼?另一部兵书,乃是岳飞生前所着,依我看来还是比不得《孙子兵法》,但其中见解可以一观,我留这些无用,交与灭绝师太更为稳妥。”
灭绝此人虽然食古不化,认定正便是正,邪便是邪,但正因如此,这兵法交给她才能放心。
纪晓芙复杂的看了眼思谭,才问道:“你为何不将秘籍留给武当?”
“张真人推德至道创招制武,乾坤,阴阳,太极皆领悟其高深玄奥,这天下武功,武当日后必属大乘!”思谭一直都很崇拜敬佩张三丰,他能创下太极这门武学,创下与少林齐名的武当,他的道心悟心都是思谭尚望的,现在的武当还不壮大,但日后的辉煌旁人怎会得知。
纪晓芙道:“看来你很推崇武当?”
“不,我是热爱这里。”由衷的热爱这里土地,这里一草一木,这里的人。
纪晓芙顿了顿,沉声道:“就此别过罢……后会有期。”
思谭笑道:“还是无期吧!”
隐隐觉得,一切,都在无形中回到正轨。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
二十三
思谭目送纪晓芙离开,心里突然觉得释担。
自从打乱原本的剧情开始,她其实都难以安枕。她不知道影响事迹的改变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动荡,时刻提心吊胆。
她又会不会毫无痕迹的离开?
思谭根本不敢细想,她从来都不会自找烦恼,明日忧愁明日且说。
纪晓芙的身影早已不见,思谭这才转身欲走,廊下立着一人,不禁让思谭怔然留步。
思谭微一沉神,上前行礼道:“张真人。”
也不知张三丰来此多久,思谭心里微微忐忑,先前那话可不要被他听了去啊……
张三丰笑眯眯的一摸胡子道:“思谭不用多礼。近来于武当住的可生习惯?”
“是思谭这么多年住的最习惯的地方。”思谭笑答。
张三丰听罢貌似很高兴思谭这么说,道:“那思谭一直留在武当如何?”
思谭愣住,着实被张三丰这话惊讶到了。
“唉,如果思谭不愿,那就只能是岱岩无缘了。”张三丰望着槐树慨然道。
思谭这一下算是完全懂了,登时红霞满面,感情你老是来说媒不成?!
“张、张真人……我……”
“思谭不必多说,你既不愿武当绝无相逼……”张三丰捋着胡子说的真挚。思谭一听急了,她什么还没表态啊!
“思谭没有不愿!”
张三丰顿时得逞般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思谭从前便听闻张三丰为人诙谐,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
张三丰笑了笑,才语重心长说:“思谭可决定了?有些事若是不能坚守,还是莫要应的轻易。”
思谭怎会不知他意思,俞岱岩身残,她给他希望,给他陪伴。若是无疾而终,到最后伤害的人只能是他。
但是……
“此生若不坚守,那在人世也无意义了。”思谭淡淡开口,却是真心诚挚。
张三丰震恸,良久方看着思谭道:“方才,岱岩亦同我说过同样的话。”叹气笑说:“如此,我便放心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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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蝉鸣聒噪,天气越发闷热。
思谭摇着扇子给俞岱岩扇风,道:“你这屋子冬天倒好,暖和。夏天气流不通,怕是得闷着。”
俞岱岩闭着眼浅寐说:“无妨。”
思谭一搁扇子:“你这会儿是‘无妨’,我给你扇着风。等我不给你扇了,还不是像蒸包子似的!”
思谭见他额上起了蒙蒙汗珠,心下不忍的很,用袖子擦干执起扇子又摇了起来。“看吧,真的应了那句睡着不动也要出汗!”思谭嘟哝道。
俞岱岩终于笑了出来,睁开眼道:“今年确实暑气重了些。”
思谭伸手摸他背下,一片汗湿。俞岱岩一愣,还是觉得窘然,移开眼神不说话。思谭看他这样,不由凑近笑道:“三哥,你又害羞啦?”
俞岱岩无奈的看向思谭道:“思谭……”
“叭叽”的在俞岱岩脸上亲了口,思谭洋洋自得道:“你就可劲儿羞涩罢!我豪迈就行!”
俞岱岩满眼笑意的看着思谭,想了想道:“思谭,你如今在漳州可还有什么旁系亲戚?我遣人去……拜会罢。”提亲两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思谭一震,她当时顺口胡诹她是漳州人,家中独女,母亲早逝,由父亲一人带大。后来经历一场大火,只剩她一人。随后被何足道所救,结成师徒。
“我……也记不得了……怕是没有的。”思谭吞吐道。如果可以,她真的什么也不想骗他。可她的来历,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怎么说的通?
俞岱岩不疑有他,只道是思谭想起往事难受,道:“没事的……以后我们在一起。”
思谭将头埋进他怀里,心中复杂百味。
突然好想念父亲。
那个在隆冬大雪的夜晚,依着自行车等她上完自习回家的人,那个在最困难的时候将米留给她自己啃馒头的人……
思谭从前家境并不好,自从她母亲死后得了一笔赔偿金才渐渐富庶。她一直不喜她的父亲,对他总是冷淡,因为她心里总是觉得父亲不爱母亲。可是她一直都错的离谱。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到她终于明白这个道理时,物是人非,四顾之下只剩茫然。父亲如今也年过半百了,如今自己无缘无故到了这里,还不知愁白了多少发……
“思谭?怎么了!!?”俞岱岩觉得怀中一片冰凉,察觉思谭情绪不对急急问道。
思谭抬头吸吸鼻子,红着眼摇头。
俞岱岩心下一紧,声音也令厉许多:“到底出了何事?!”
思谭带着浓浓鼻音说:“没甚么……只是突然想起父亲了……很想很想他……”思谭不禁陷入回忆,将心里的事一点点讲给他听:“父亲从前是小学老师……也就是私塾先生,后来因为得罪了……几个乡绅,处处被打压,只得辞去。母亲在那时患了病,无钱医治而逝世,后来父亲靠着卖他字画赚钱,家境才逐渐宽裕……”
思谭看着俞岱岩伤心道:“从前我没有好好对待父亲……他劳碌半生为我付出甚多我却不知回报,没能让他安享天年……三哥,我是不是很不孝!?”
俞岱岩摇摇头,定定的对思谭说:“有的事当初做的时候未觉是错,后来才发现失误,但只要能改变便是大幸。思谭,你没有不孝,只是懂得太晚,人非圣贤。想必令尊泉下有知,亦会畅然。”
思谭觉得很幸运。
能在心中郁结时,有一个知心人陪伴身侧,说话开解,便是最温暖的事。
“三哥,你真的是朵花!一朵解语花!”思谭抱着俞岱岩手臂笑道。
俞岱岩失笑,道:“这么快就好了?”
思谭颇为得意道:“明日有忧明日愁!”
无意看着俞岱岩胸前湿了一片,想到是自己杰作,思谭还是过意不去,站起身对俞岱岩道:“我去给你烧水,洗澡换身衣服睡罢!”
俞岱岩意料之中的红了脸,思谭哈哈一笑说:“你想的美,我去找怀远过来!”说完蹦蹦跳跳出了门。
俞岱岩目送思谭离开,唇边笑意久久不散。
他和她,不知什么时候起,总是特有的默契。爱,温情,阳光,欢喜一直相伴。俞岱岩愈发觉得,往昔一昧将此情拒绝,是多么愚蠢?尝到幸福的滋味,如何再肯丢弃,再肯放手?
如果再让他选择,他宁愿自私。
思谭很思念她的亲人……
俞岱岩心神一动,一直都是思谭照顾他,他何尝不想让她快乐。
思谭坐在灶边烧水,看着跳动的火苗心思万千。
她好久都没有再回想以往的事,俞岱岩问的一句话,又将她心底的那根刺拔了出来。
她……始终不是这里的人。但她绝不希望自己是这里的过客。
这里有她爱的,仰慕的,欣赏的人。往事不可忆,今事不可追。她就算再如何想念以往,心底,却还是不愿离开这里。人心就是这么奇怪,明明那里才是生她养她的故乡,可就是想留在这里,留在这个不知是梦是真的地方。
柴火燃的噼噼啪啪,汗水淌进眼里,涩辣无比。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教她如何相信这些都是虚无?她还是在害怕。
害怕梦醒之后,什么也没留下。害怕某天毫无征兆的又回去。
记得当年便是不知不觉,睁眼便成为另一个人,满身是伤的来到这里。又会不会不知不觉离开这里?
思谭不敢再想,不敢细想。只要一想到可能永远离开他,便如鲠在喉,呼吸都难受。
自欺欺人的时光终于过去。
有的事,终究不能拖延。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分道扬镳
二十四
决定去大都的前晚,思谭才吞吞吐吐告诉俞岱岩她要离开的事,可是后者的表现很显然……
“三哥,我保证速去速回的……”思谭摇着俞岱岩胳膊,但又不敢用力。
俞岱岩抿着唇不言语。
“三哥,我这一去是有要事……是我师父当年吩咐我必须做的事啊……”
“三哥,昆仑派嘛……其实离湖北还是很近的……”
“三哥,我回来给你惊喜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啊……”
思谭简直不敢相信,俞岱岩竟然不理他,当即眼圈一红道:“你不要我了!!”
俞岱岩这才睁开眼看向她,眼神哀柔疼惜。
“思谭……不是我不同意你离开,只是你一人独行,如何教我放心?”俞岱岩叹气。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更不想她离开他。
思谭眨了眨眼说:“我如从前那样,扮男装行走。”
“不行!你男装也很……惹眼。”
思谭微微高兴,但转眼咬牙道:“我扮乞丐总行了罢!?”
俞岱岩看她一眼,压根儿不说话。
思谭败下阵来,只得摇他手臂耍赖:“三哥……我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江湖上还是能自保的……你放心可好?三哥……三哥……”眼见俞岱岩神色有所松动,思谭一不做二不休,咬唇说:“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
回来我们就成婚……
我们就成婚……成婚……
俞岱岩当场呆愣,心中百感汹涌,半天回不过神。
思谭趁他发愣,低头吻了下去,唇齿相接,情意缠绵悱恻,爱到极致。
思谭将鼻尖抵在俞岱岩鼻尖,脸上红的滴血,沙哑着问:“三哥,我去去可好?”
俞岱岩尚在云端雾霭,愣愣的“嗯”了一声。
思谭顿时嘴角一翘,又响亮的“叭叽”一口,道:“我就知道三哥你最好!”
俞岱岩这才反应过来答应了什么,只怪美色迷人,一时间又是懊恼又是喜悦。
毕竟,她说了回来后成婚啊……
俞岱岩看看天色,对思谭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罢。”
思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了句“等等我”,便出门离去。俞岱岩不懂思谭在卖什么关子,疑惑之下只得老实等着。
思谭风风火火撞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