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终于到大都了;简直是望穿秋裤啊~~
二十七
大都的闹市,街铺鳞次栉比,行人如织。
思谭坐在酒楼上,手中转着茶杯,望着一座府邸出神。
来大都三天了,汝阳王府的位置早打探清楚,但实在毫无头绪,无从下手。好比有一堆核桃,却没有敲开核桃的工具。
酒楼下行人来来往往,众生芸芸。思谭眼神一瞥,顿时睁大眼伸长脖子朝楼下望去——
只见路中走来三人,左侧那人顶着一脸苦相,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人借了他钱没还,要不就是刚死了老婆;中间那人矮矮瘦瘦,头顶心没一根儿头发,亮蹭蹭的是个秃子;倒是这最后一人,长相颇为端正,身材高大气色精神,唯一不足便是左颊长了颗黑痣,从思谭这角度看去,像是脸上爬着一个屎壳郎。
他们穿着虽普通无异,清一色深灰半袖,不显山不露水,但微有眼色的人便知这三人不寻常。思谭又仔细看了三人长相,大喜过望,抚掌连说:“来的好!来的好!”抬手饮尽杯中茶水,提起剑快步下楼。
好在三人并未走远,思谭装作路人不经意尾随其后。
她若没认错,这三人正是汝阳王府的阿大阿二阿三。那一脸苦相的阿大,忘了是叫东方白还是方东白的用剑高手;别看那阿二是个又矮又挫的秃瓢,但内功深厚非常;不过思谭最注意的还是那个脸上长痣,武承火工头陀,身怀黑玉断续膏的阿三。
这三人虽并肩行走,但一路上不说话不吭声各走各的。三人都是江湖好手,思谭怕被察觉,只好跟在七步开外。
跟着他们七拐八拐,竟来到汝阳王府后门。思谭不敢再跟,只得看他们进了王府。
思谭在后门徘徊半晌,心道今天又浪费了……正欲离开,突然“吱呀”声响,王府后门钻出一老妇人来。
思谭惊咦,不动声色看她想做甚么。
那老妇执了张白纸,弯腰糊了浆糊,利索的张贴在墙上。渐渐有懂字的行人围拢上去,不时指指点点,思谭装作看热闹也凑上去。
细细看了两遍,才明白其中意思。大意就是王府缺人手,招收几个聪明伶俐的子打杂做事。
思谭眼前一亮,心中隐生出一计策来。她何不就此机会混进汝阳王府?到时再要得药岂不更方便?这法子虽说险了点,但的确是快速接近黑玉断续膏的途径。思谭眼珠一转,忙上前对那老妇腆脸道:“老人家,你们王府招几人方够?”
老妇扫了眼思谭,道:“唔,十六个。”
思谭小心翼翼问道:“……你看我如何?”
老妇古怪的看了眼思谭说:“你?!”
“你会做那等子事么!?”
思谭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我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举世无双模范榜样……”
“又不是让你去做妾!”老妇皱眉沉思道:“你叫甚么名字?”
思谭想不到如此顺利,哪管她甚么钱不钱,大喜过望脱口道:“晏思谭!”话音刚落便想给自己两巴掌,怎的说了真名!
老妇冷哼说:“你可想好了!?一签契便不得改!”
思谭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你先在此等候,我去请知总管。”老妇一转身进了王府,少顷出来,对思谭说:“随我来。”
那老妇虽然年纪颇年迈看起来老态龙钟,但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胜过青壮。
思谭跟在她身后,心想:也不知这老太婆跟我比起来,武功孰高孰低?但思谭也只敢想想,不到万不得已,她从来不喜欢和人动手。
一进后门便是一条长廊,朱漆的柱子琉璃绿瓦,雕梁画栋假山平湖自不必多说。
院中四处花卉盛开,姹紫嫣红,夏日特有的炎热也褪去不少。不说王府的主人,单看这园艺建筑也是赏心悦目。
老妇引思谭进了一处房屋,屋中坐着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老妇上前同那胖子说了甚么,胖子不时打量思谭,又对老妇点点头,转过臃肿的身子取了张纸递给老妇。
老妇将纸展开,对思谭道:“签了罢。”
思谭也不迟疑,提笔蘸饱墨汁,假惺惺阅览上面内容。
老妇突然对胖子道:“你去后门看看还有没有人要进府,莫整错过了。”
胖子连忙起身,朝后门走去。看不出来这老妇还挺有威信。
老妇见思谭半天不动笔,皱眉道:“还在磨蹭甚么?”
思谭无奈苦笑,拿起契约,胡乱指了个笔画繁复的道:“唉,我突然忘了这字儿咋念,你知道么?”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搪塞一下刚才的迟不动笔,自己想了半天还是不敢签写真名,但刚才嘴快又报了名字,若是写个假名,那老妇还不起疑。
老妇看着思谭指的那个字,气急败坏道:“问我做甚?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认得!”
思谭精光一闪,状似无意的指着个字道:“这‘双’字写的可真不错!一撇一捺丰神俊秀的很。”
老妇看了一眼,冷淡的嗯了声。
思谭顿时心中石头落地,谁能想到这老太婆原来是个文盲,拖菩萨保佑,抬笔龙飞凤舞签下自己名字,思谭交给她手中。
老妇一目十行看了遍,收起来存放在柜中,上了锁。
正在此时,原先出去的胖子又领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过来,重复刚才思谭的行为。
那老妇看了眼思谭道:“在王府比不得其它地方,少说话多做事,倘若捅了甚么篓子,神仙也救不了你!”
思谭信誓旦旦道:“我绝对中规中矩不惹事。”
那老妇点头又道:“我带你认认王府的路,你可别走错了地方送了命!”
——‖——‖——‖——
老妇自称姓客,其他再不透露。思谭只好唤她客婆婆,就算拗口也认了。
客婆婆领着思谭一路走讲,但都生硬冷漠的很。任思谭怎么嬉皮笑脸也不肯和蔼的笑笑。
“以后王府后院是你待的地方,若没有吩咐你踏足前院,就万万不能去。”
思谭笑道:“嗯,思谭知晓。”
“既然入了王府,做了下人,就把名字改了罢。”
思谭低着头答是,心中却是把她祖宗八代问候翻了:“客婆婆请赐个名罢。”
客婆婆想了想道:“小红?”
思谭咽了咽。
“小玲?”
思谭打了个冷颤。
“还是萍儿?秀芬?翠环……”
思谭脚下一磕,忙道:“翠环!就翠环罢!这名字霸气……”
客婆婆皱眉问道:“霸气?”
“是秀气,秀气才对!”思谭干笑道。
客婆婆也甚为满意自己才高八斗,赞叹道:“翠环这名字一听,便是个伶俐聪慧的丫头!望你对得起这个名字。”
思谭顶着一张哭笑不得的表情,连连道谢。
转过一处花圃,客婆婆突然抬手拦住思谭,低声喝到:“低头!”
思谭赶紧低头,盯着脚尖竖起耳朵。
迎面走来的两人思谭只瞄到一眼,但也隐隐让她心虚。
两人皆灰色长衫,左边一人执鹿头短杖,右边一人持鹤嘴双笔,思谭不敢抬头细看,没想到逛个院子还碰得上这两尊恶神!
没错,这二人正是玄冥二老鹿杖客同鹤笔翁。
两人本就在王府地位极重,瞟都没有瞟客婆婆和思谭,径直朝另一方向走去。
思谭暗暗松了口气,正要抬头,突然见得鹿杖客顿了步子,“咦”了声转过头来。
鹤笔翁见鹿杖客这般,看了看客婆婆惊道:“你连老太婆都看得上?!”
客婆婆亦是高手,听罢鹤笔翁此言大怒,但还是不敢上前争论,可见玄冥二老如今在王府的身份。
鹿杖客呸他一句,走至思谭面前,眼光觑寻,不声不响打量半天。
思谭被鹿杖客看的发毛,脚底蹭蹭寒气上涌,蓦地想起这鹿杖客是个老色鬼,腿都软了,大气不敢出。
“走!”
思谭一惊,手腕被人拉住,力气大的仿佛要将骨头捏碎。
原来是客婆婆实在忍受不了两人,拉起思谭便走。
思谭心头暗暗叫苦,心道:死定了死定了,老色鬼要杀人了……
似乎都感觉到背后阵阵寒气,思谭跟着客婆婆一步都不敢落下。
鹤笔翁看着思谭和客婆婆背影,问道:“哥,你不是要那丫鬟么?”
鹿杖客扫他一眼,道:“你甚么时候能长长脑子,那老太婆阻拦,我难道硬抢不成?”
鹤笔翁不在意道:“就是硬抢又待如何!?”
“所以说你不长脑子!”鹿杖客实在对他这个弟弟的愚钝感到无奈:“这老太婆再不济,她也是王爷的奶妈子,何必为个小小丫鬟同她关系闹僵。”
鹤笔翁恍然大悟,笑道:“还是大哥你想的周到。王爷最近赏了坛好酒,咱们去痛饮一杯?”
鹿杖客摇摇头道:“你还是留将着自个儿喝罢!”
作者有话要说:乖,表霸王~
二十八
第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居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大权,此人智勇双全,骁勇擅战,乃当今朝廷举足轻重不可多得的人物。
玄冥二老一年前投靠察罕特穆尔,以其一身功力及玄冥神掌深得汝阳王器重,鹿杖客为兄,攻于心计兼得好色;鹤笔翁为弟,为人单直极其贪杯。但二人在察罕特穆尔面前甚为收敛,不惜为朝廷驱使。察罕特穆尔广招江湖人士,条件极其优越,贪图名利的人,便趋之若鹜。客婆婆曾是察罕特穆尔奶妈,原名客蒙珠,虽在王府没有职位,但经常代王府办事,不论总管奴仆还是王府门下的武士,都对其敬畏三分。
思谭是不可能知晓这么周全的。她来王府几日,唯一认识的“同行”便是素月。素月在王府两年多,知晓甚多,这消息还是她告诉的。
可知道了这些对思谭也无甚用处,她本就没打算在汝阳王府长期待下去,黑玉断续膏得手便走,哪里管他们八卦。
关键是如何接近阿三,从他手里得药。
硬抢肯定不行,她又不是张无忌张三丰之流,没准儿药没抢到自己被打死了;偷盗也不可能,阿三是谁啊,能指力对指力以大力金刚指破龙爪手的高手高高手。
思谭的九阴真经还未纯熟,何况那本就不全,九阴乃至阴的功夫,同她以往修炼的昆仑九龙飞天心法大相径庭,每次运功都觉得胸闷,再不敢胡乱练习下去。
每天都是煎熬。
她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俞岱岩身边,看着他一天天康复,比什么都重要。得药一事急不得,但也缓不得。她归心似箭,却连阿三面都见不到。对手正如一座大山,压的思谭寸步难行。
素月来找思谭的时候,看见思谭拿着扫帚,坐在廊下,精神恍惚。
“翠环?!你怎么了?”素月就势坐在思谭旁边。
思谭虽然对这名字很厌,但终究只是个代号。没大碍的笑笑:“累了,休息片刻。素月姐,你不是分去偏院了么?”
素月摇摇头叹道:“真不是甚么好地方……”思谭问:“听说偏院住的都是王爷请的上客?怎不是好地方?”
汝阳王府偏院甚广,所招揽的江湖人士若是没有住处,都居在此。故那些想飞上枝头的丫头仆人,都很乐意在那边做工。
思谭最想进去。
但偏院看管森严,其中住的皆为身怀武艺的江湖人,要混进去谈何容易。
素月又恨又怒道:“那算哪门子上客,都是些江湖莽夫才对!”
思谭微讶异问:“这话可怎讲?”
“翠环……你不知那甚么‘劈山刀’王震……他简直……”素月微微红了眼圈,将她方才在偏院被“劈山刀”欺负一事说了出来。“翠环……你说说我可怎办?!偏院不得不去,但那王震……”
思谭看着素月哭哭啼啼,口里安慰心里却想着别的。
“素月姐……那要不我帮你去偏院做活罢?”思谭试探的提议。
素月立即止住哭泣,一把握住思谭双手惊喜道:“如果你帮我的话那就太好了!”
思谭摊手苦笑:“可是我没法子去偏院……”
“这不打紧,你拿着我的牌子去罢!若是有人问起也好说话。”素月从袖中摸出一块青木牌子递给思谭。
这牌子是王府略有资历的仆奴才有,思谭掂了掂,还挺重。
思谭故作迟疑的接过,忐忑道:“就怕客婆婆发现,你我二人到时候……”
素月沉思片刻,抬头说道:“白日你我交换着罢,到酉时我们再换回来?客婆婆哪里能面面管到!”
思谭心里大乐,表面还是很镇定的说:“如此……也可以。”
素月又一一给思谭讲了她白天要做的事情,不过是些传话打扫,思谭还乐的清闲。
第二日,思谭揣着素月的牌子有恃无恐进了偏院。
偏院守卫森严,经常有武士来来往往,其实察罕特穆尔并不是为了防甚么贼人,而是有监视这帮江湖人的用意。
毕竟,听从差遣不是全心归顺。
思谭一路上留心观察,但此处房舍甚多,又七拐八弯,不知阿三到底住在何处。
阿三那种人来无影去无踪,思谭又对他了解甚少,除了干着急别无他法。思谭站在墙边唉声叹气,突然看见走廊上走来一人,那苦头苦脸的样子比她还更胜一筹。
正是阿大。
思谭想起这人应该才刚刚脱离丐帮长老的位置,入汝阳王府不久。虽投靠了汝阳王,但一身江湖义气丝毫未减。他和另两人比起来,品行端正甚许。
思谭对此人也是佩服的,像他这样的高手甘愿隐姓埋名于此,其中复杂,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阿大貌似感受到思谭的目光,突然侧头看向她,顿时呆怔。
思谭悚然,连忙低下头,心砰砰直跳。
原谅她是做贼心虚。
思谭低着头等了片刻,暗道这人该走了,于是撩了撩耳发抬头……霎时愣住。
阿大就站在红瓦走廊下,背后是翠绿墨绿深绿的树叶,身形枯瘦还微微佝偻,皱纹刻在那张苦脸上,深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住思谭,定格。
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的人。
思谭看他神情,哀而无声,几乎欲为他落泪。
阿大看着思谭,神色哀伤飘忽,半晌才回过神,利落的转身离开,顿时方才情绪消失殆尽,不留痕迹。
思谭却望着他背影,握紧双拳。
当初张无忌得到黑玉断续膏是为着赵敏的三个条件,如今赵敏未生,阿大阿二阿三初投靠王府,
那打断阿大阿二他们筋骨,阿三必定会拿药出来!他们三人虽说不是亲兄弟,但也情义深厚,他兄弟受伤,阿三怎会见死不救!?
这虽然是张无忌开始的做法,而且以失败告终。但那是赵敏心狠手辣布下的局,是要挟张无忌的筹码。
难道阿大阿二谁受伤,阿三会不救?她这计谋虽蹩脚,但也是最为可行。
思谭习武至今,虽杀过罪大恶极之人,但从来没做过甚么断骨断筋脉的事来,而今为了俞岱岩,必须如此。
要怪,就怪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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