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伤心。”
止刚要回答,就被屋内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瞳孔微缩。原本约定好今天来做扫尾工作,结果发现屋内大变样,地板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所有装饰品都摆设好了,俨然已经完成为一处私人王国。尽管早就和这些东西朝夕相对,可此刻见到它们古灵精怪地排列好的样子,还是新鲜又震撼;止有些惊讶,“你都做完了?”
呗单手□□裤袋,另手拿出一段指骨放到嘴边,“锵~,惊吓作战成功。”说着微微张口,含住了那根指骨、在齿间缓缓地磨着。
止看着那根指骨,又想起刚才他用手指扣住自己手指的情景,觉得有些诡异,又有些萌。
见她盯住他咯吱咯吱咬骨头,他把指骨拉出来一点,“要吃吗?”
“不要。”她倏地生出一种和在用咬骨磨牙的什么宠物讲话的错觉,“难得特意推掉部活跑来帮你收尾,结果全被你提前做完了。之前特意跟室友说好会晚点回去,她正好可以带客人回来,现在我反而不能回去打扰了,这下要怎么打发时间?”
咔嚓一声将嘴里的脆骨咬断,呗伸出舌头、舔去了唇钉旁边的少许骨渣。“跟我去散步。”
【再后来呢?】
那天过后,止不止一次这样想。
【如果没有走那条路的话,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本来说好晃去呗相熟的朋友的店里坐一会儿,结果两人在路上却发现了一处被涂鸦得乱七八糟的大广告牌。原本的公益广告被嚣张的涂鸦完全遮盖——一个巨大的粉红色蘑菇柱状物体,下面赫然写着sex toy专卖和号码。呗一下子就在这个恶魔一样的涂鸦前迈不动步了,无机质的眸里似乎透出了光。端详了一会儿,他又回头好奇地看了看止。
就看到身穿归整套装的女子大学生,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邪恶涂绘,眼风飘来飘去,似乎还在认真研究着粉红蘑菇上的经络……
没有看到对方对着这只超巨大粉红生殖器官露出不好意思的脸,呗反而一下子浑身散发出“这个,有点好玩”的信息素,“我要不要也来做个广告呢……”
止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来玩”的脸,反手指了指墙角没被带走的作案工具(一地的喷漆罐)。
连头发丝都充满了艺术细胞的呗先生,登时站在原地Pika Pika发起了光来。
……
一个多小时后,站在墙头望风的止听到身后传来的呗的声音:“好了。”
她转过身,就看到呗抬手指着广告牌上的超巨大面具涂鸦、献宝似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过比较罕见的是,这个一向表情欠奉的萌货居然还带着一脸慢腾腾的笑。
止跳下墙,左右看了看,“很不错啊。怎么只做了半面?”
呗指了指手上的喷漆罐,“另外半边给你玩。”他仍是噙着笑的,笑容配上那对空洞的眼有些悚、又神奇地有些迷人。
被这种悚迷人惹到,止还是不动声色,完全常态地接过喷漆罐,“那换你去望风。”
呗乖乖转身离开,准备去蹲墙头望风。倏地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便回头看去。……结果就看到止在脱上衣。
她刚才接过喷漆的那只手手掌已经染上了些许漆色,所以她就只用一只手脱外罩的西服。过程相当有意思,就见她肩膀又软又快地一折,一边手臂已经快速从袖管抽了出来,又去拉另只袖管。沾了喷漆的手握成拳,到脱下来时白西装连一个点都没弄污。
又看到这种厉害技能,呗立刻惊奇地立正不动了。——结果她脱完上衣,居然开始脱里面的衬衣了。
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啊哦”了一声。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已经把衬衣脱了下来,只剩里面的内衣。
呗又权衡了一下,还是吹了个口哨。“作画癖好?”
“没那种癖好,只是不想把衣服弄脏而已。”说着她利索地一拉拉链,裙子也脱掉了(……)。又把搭在臂弯的衣服递给他,“帮我拿一下。”说完摇着喷漆罐开始摇摇摇。摇了两下见呗还没有挪窝的意思,略奇怪:“干嘛?出去望风啊。”
呗抱着衣服,有点委屈地扑闪了一下眼睛:“……不继续脱了吗?”
☆、前夜
就像呗预料中的(?)一样,自己这个新认识一个多月的小伙伴果然脱掉了好有看头。因为不能够描写脖子以下所以略去一切危险部位,呗把重点放在了他觉得有趣的、又微妙地并不很色的地方——这只雌性食尸鬼,浑身没有一点瑕疵、就像瓷人,和“装饰多到吓人”的他呈鲜明对比,浑身干净到吓人;上面脱到只剩内衣,脚上那双白色短靴却还是穿着的,鞋跟的高度让小腿绷起漂亮的线条,白色软皮将将包住脚踝、掩不住踝骨微微隆起的形状,联系到她的洁癖便充满了一种略古怪的萌感。
在这种惬意的心情下,他便很自然地问出来:“……不继续脱了吗?”
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足足静了一秒半。呗的眼睛里都快跳出星星了,结果止完全淡定,回道:“在想什么好事?”
呗眼睛里的星星嘤地熄灭了,“一点都不亲切……”见那边止已经开始摇着喷漆喷墙,腻白手臂上沾染星星点点颜料格外醒目,又追加点评:“宁愿弄脏身体也不想弄脏衣服,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洁癖啊,止君。”
闻言止停住了摇喷漆的手,刚想说什么先皱眉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回头接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茬:“你的衣服借我吧,有点冷。”
呗呆了一下。
就这样呆了一会儿……又是一个一会儿……他单手拈住单衣下摆,慢腾腾地撩了起来。
他只穿了一件短袖薄单衣,里面什么都没有。衣摆被拈起翻过,匀速慢慢卷起……先是露出因弓背而骨棱鲜明、线条微绷的小腹,继而是胸口大片的漂亮刺青。挂在他手腕小臂上的手环、皮扣等小物因他的动作叮铃铃相碰,声如其人似的暧昧不清。
在星火似的灯光下看这一幕,就更加动人。
止双眼的焦距微微朦胧了一些,眸光沉沉地漾出柔腻的审美趣味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就像一幅每一次展开内容都截然不同、意趣却又都一样讨喜的画,让人忍不住期待他还没表露出的那些面貌。
她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抖了抖就往身上穿。比想的还要宽松,随便兜头一罩质料柔软的衣服就顺利滑下来套在了身上。她拉了拉衣襟调整了一下,没想到这种超复杂的衣服上身质感居然意外良好,“谢了。”
呗轻飘飘地答:“不客气……”放空地打量了她两圈,挠了挠下巴,“那我也可以穿止君的衣服吗~”
本来他只是打算普通意义上地恶作剧问答一下,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止根本没有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这一个月来我都在免费帮你装修,你还想一点报酬都不付吗?”她掂了掂手上的喷漆罐,眼风在他赤衤果的上身扫来扫去,“当然是什么都不能穿。”
呗:“……~!”
没等他想好怎么答对,她已经转身走向广告牌那里开始继续作业。
呗只好默默地跳上围墙、默默地蹲在墙头,手肘支住膝盖望着下面忙碌中的大室内设计师。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刷一下存在感:“稍微,有点害羞啊。”
止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继续忙。
广告牌上呗的杰作是半面巨大面具,到了牌子中间一条纵列分界线便戛然而止,意图呼之欲出:让她去画右边半面。她正在认真地在脑海中描绘图案,也就无视了墙头喵喵叫的男人。
等她开始下手,身后那一位又开始喵喵叫了:“真的不能穿吗~”
这次她头都没回:“不行。”
呗不接话了。单手拎起止的衬衫放到面前,他仰头盯住这件在夜风中摆动的轻薄衣物,仿佛想要观察研究出什么结论似的一脸认真……尔后微合了眼帘、耸起鼻子嗅了嗅。
复又睁开眼,用一种已经找到了答案的语气说道:“止君,是很讨年轻男人喜欢的类型啊。”
“……”止挑起眉,回头看向他。“你是经常出差的上班族饲养的家猫吗?”
这种生动形象的意会系比喻让呗立刻安静下来,头顶冒出一个带着波浪线的萌萌叹号。
……
粉红色的可疑蘑菇被酷炫的对称面具取代,正下方打上了“HySy ArtMask Studio”的LOGO,娟秀字母被围在工整日炎图腾中间,和面具店门口的一模一样。
——呗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广告牌,再一次整个人发起光来。他转头想和战友交流一下胜利感想,结果看到那边止正在扯起衣摆慢慢擦着手臂上还未全干的颜料……这件衣服还是他刚买不久的……
“……”好想逃避嘤。
擦完手臂,止把衣服脱下来甩了甩,递给呗:“喏。”
呗接过自己的衣服搭在肩上,然后把臂弯里止的衬衫抖了抖冲着她的方向展开,一副服务到家的样子。后者愣了一下就走过去接受服务了——就着呗的手把衬衫穿上,止正扣着第一粒扣子,颈后男人纤瘦的手就绕了过来,快速地帮她整理了一下领口。
等她把扣子系完了,他就又不紧不慢展开手里的套装外套,非常熟练工种地再一次帮她穿上。接着开始困扰地研究起自己已经被颜料弄得不成样子的上衣……不管是站姿走姿都闲闲地好看的这个男人,就连做这种歪着头研究污渍的小动作,浑身上下的线条也是挑不出一点错来的好看。
止看着他这三板斧,转了转眼珠。外表是视觉系,一举一动却是绅士力爆表的雅致从容,真是磨人的反差萌。
就这样两人一边走回干道,一边穿衣服(?)。正整理着上衣的女人和还赤着上身的男人,乍一看活像刚从事完什么可疑活动(?),偏偏当事人还在很日常地聊着天。
静到没声音的夜晚,路灯把两只亚人种的影子拉长又拉长……配合着这幅有点se情却又不那么se情的画面,气氛有点暧昧却又不那么暧昧,越发地微妙起来。
……
“真是特别的……相遇方式……”
金木露出有些不好的表情,看着面前发光中的呗,又看看一旁已经开始擦拭杯具的的止。“所以就是在垃圾山巧遇,然后又因为谈得来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朋友吗……缘分还真是奇妙……”
也只有在垃圾山事件的后续掐了没播的情况下金木才能说出这种话了。止一边表情微妙地想着,一边小心地把手里的杯子轻轻放回陈列架,又抖了抖手上的软布,“我出去找块趁手点的家伙,这玩意太粗糙了。”
金木露出了敬畏的眼神,默默地目送止的背影,等她出去后,才语气复杂地说:“……只要是涉及到让某种东西变干净的学问,大概就没有止小姐更执着的了。”
呗认真地点点头,“超奇怪的洁癖~干净到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Ghoul。”
好大一个猫系地图炮,金木想笑又拼命忍住了。“这么说起来,我至今还没看到过止小姐吃……嗯……的样子……因为太社会人了,有时候还真的会不知不觉忘了她是喰种这件事……”
“‘嗯(省略号)的样子’,是指猎食状态吗?”
不要特意把他的话中间的间停特意换算成“省略号”这个词念出来啊。金木彬不住嘴角颤了颤,“呃,是……”
“别说是金木君了,在这里的人大概多数都没有看过?”呗伸出食指扣了扣下巴,盯住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唔……没错,咖啡厅的大家,全部都没看过。”
金木被Shock出了不明觉厉的表情。
呗余光看到他的表情,眼球骨碌一转,立刻散发出奇妙的愉快气场,转头冲他轻声细语地道:“我看过哦。”
“诶!?”
伸手一指自己的眼睛,呗慢慢睁大双眼,又重复了一遍。
“我看过哦。”仿佛小朋友炫耀玩具一样的口气,“再告诉你一个绝密情报。止君吃东西的时候,眼睛,非常可爱……哦。”
就在呗“哦”X2的同时,另一边走廊上的止突然打了个喷嚏。
人已经走了出来,脑子里却还想着刚才和金木聊起的话题,记忆继续跑火车似的往前翻啊翻……她放慢了步子,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思绪也跟着放空了。
刚才回忆到哪里了?对了,就是那件事发生的那个晚上……两个人作案完毕、涂鸦完公益广告牌之后,一起返回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她的住所离得太远,所以两人一起返回了面具店……真是史上第一的错误决定啊。
……
因为止的住所离得太远,所以两人一起返回了面具店。身上和头发上的颜料都需要清洗,两人猜拳决定店后隔间使用盥洗室的次序,呗成功猜赢,于是最终结果是止先去(……)。
呗只好乖乖地挂着一脸“又被欺负了”的表情在外面等。期间百无聊赖实在坐不住,于是溜出去散了一圈步。回来之后发现盥洗室灯还亮着,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些许残余的热腾腾水雾,门口还搭着他的浴巾,显然被止随便扯来用了。他扯了扯被颜料黏在一起的发梢,稍稍考虑一下便溜溜达达走进了浴室,决定先把自己洗干净再说。
快洗到尾声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开关抽屉的声音。呗关掉水喉甩了甩湿淋淋的头毛,朝着外面探出头去。外面没有开灯,只依稀能看到工作台旁边止模糊不清的背影。于是问候一下:“你回来了啊。”
止头也没回地应了,弯下腰似乎是在找什么,“吹风机呢?”
呗重新拧开水喉,一头扎进水里噗噜噗噜:“被我弄坏了~”
“怎么弄坏的?”
“想拆开来看看里面,结果……”
“……”
止不接茬了,继续叮叮当当地翻着什么。
五分钟后,呗甩着半湿的头毛带着一身惹气走出盥洗室时,被眼前的情景短暂地震了一下。
工作台旁边的台灯已经被止摸到打开了。台面上的素描和半成品都被她整理归类好放在了一边,腾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又像是筑起一个暂时可栖息的巢;女人穿着还带潮气的白衬衫和套裙坐在桌面上,单手撑住桌沿,光着的双脚以一种自然地节奏悬空静止着;她微微抬着头,视线放空地着落在天花板倒吊的马头上,长发披散下来,还在一滴一滴地滴水,把衬衫泅出一道道湿痕,几缕湿发贴在前额,水珠便顺着鼻尖滚下来。但这场面并不如何香艳,而有一种带着些水汽的干净。
当然了,如果除去她此刻正在做的事来说的话。
他出来时,她正巧把一小块血淋淋的什么东西放进嘴。
听到他出来的响动声,她回过头,猩红的赫瞳直勾勾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