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托想起了汤姆,想起青年党决定要绑架朝利雨月的那天,他在贫民窟的小石屋里曾说过的话。当时的汤姆别无选择,而乔托明白他们还拥有另一个选择。
可是现在,阿诺德在提醒他,赛弗诺拉也在提醒他。那所谓的另一个选择,也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乔托捧住酒杯的双手渐渐收拢了手指,他慢慢地、冷静地告诉G,同时也告诉自己:“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G透过唇齿间溢出的烟雾沉默地看着他。他的脑筋没有乔托那么好使,从过去到现在,也并不是乔托所说的每一件事他都能理解。因此其实在更多的时候,G选择无条件相信乔托。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不过G有的时候也能用自己的思维方式为此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如果是你这种家伙来做首领,”他习惯性地靠向椅背,将一只胳膊反搭上去,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地向后梳了一下脸侧的红发,嘴里叼着烟卷发音含糊不清:“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你从小到大什么疯狂的事没干过?”
乔托听了他的反问忍不住一愣,侧过脸来眨眨眼看看他,忽然就咧嘴笑了。
“谢谢,G。”
G把烟头摁进了烟灰缸里。
“……不要说什么谢谢,我没在安慰你。”
没把好友语气生硬的解释当回事,乔托笑着伸手拿走了G正要点燃的第二根烟卷,不再重复地提醒他别碰太多尼古丁,他知道那并不管用。
“在那之前,我们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来做准备。”继续着没有说完的话题,乔托随意地拆开了裹得粗糙的烟卷,把里头的烟草全都撒进了烟灰缸内,“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自卫队需要一个小型黑手党家族的庇护。”
G目视着他的动作,眉角跳了跳:“小型黑手党家族?”
“嗯。”乔托点头,停顿了片刻,“西蒙家族。”
前一秒还在脑内搜寻合适的小家族,听见乔托口中的家族名称后G诧异地睁大双眼,紧接着又屏息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科扎特?西蒙,西蒙家族。看来那种表面老实实际却疯狂得叫人没法理解的家伙都聚在一块了。
“是科扎特的提议。”乔托嘴边的笑容淡了不少,“我一开始只打算找到一个以我现在的能力能够控制住的小家族,让自卫队打着家族私有军队的名号活动。科扎特的这个提议会让他承受很大的风险,老实说我并不赞成。可这个提议的确能够降低整个自卫队所面临的风险。”
与其去寻求一个陌生人的庇佑,不如让值得信任的兄弟来为他们提供保护。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用在这里恰好合适,G当然也能够明白。
他在脑海里将那个平时总喜欢和镇上的青年们一样穿着面料便宜而粗糙的衬衫跟马甲、还曾经一边洗着西兰花一边诚实地承认自己有点儿害怕阿诺德的红发青年,也是直到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的资产比乔托还要多,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人:“我记得他在佛罗伦萨那边除了工厂以外还有在做其他生意和投资。”
“科扎特还有好友在佛罗伦萨市政府担任要职。”乔托点了点头补充。
“……”G突然有些明白乔托广交朋友的好处了。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G的表情,乔托知道是时候做一个总结了;“他确实有条件成立一个家族。”
这算是打消了G所有的顾虑。他轻“啧”一声,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上方的红发。“算了,随便你们怎么做……”放弃这个让自己头疼的话题,G短叹一口气,“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谈谈,乔托。”
直觉已经告诉了乔托他想要说什么:“是上次火炎的那件事吗?”
“啊,没错。”G瞥他一眼,“你自己难道都不紧张么?”
“抱歉,吓到你了,G。”乔托态度诚恳地承认了错误,转而又松了口气似的笑起来,歪了歪脑袋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笑容单纯而无辜:“其实比起紧张,我更庆幸你当时没有拿水泼我。”
“……”G觉得自己当时真该拿水泼他,那么他的脑子或许就不会被那团火给烧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2014。1。4
乔托: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赛弗诺拉:别以为你这个老板还能做多久!
乔托(笑):没关系,我正打算让科扎特来做老板。
赛弗诺拉:……什么?
乔托:反正最后钱还是我的。
赛弗诺拉:……(一张桌子抡过去)
太神奇了,我日更了一万。
希望开学前都冲着这个劲头更新下去。
今后不能熬夜了,十一点前得睡觉,所以晚安~
捉虫,顺便丢个原创文的试吃来,只是试吃啦,在《SSS讲堂》最后一章里,求试吃
☆、军火
乔治·埃斯波西托坐在布鲁尼庄园城堡书房的红木软椅上。他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西西里岛六月闷热的天气却让他失去了享用它的欲望。他窝在软椅内,不断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着额角冒出来的细密汗珠,烦躁地抖动着他两条肥壮的腿。
今年已经五十三岁的乔治不再像二十多年前端着枪走上战场时那样身强力壮,自从开始替卢多维克·切尔涅干活,日渐富裕的生活就令他患上了肥胖症,臃肿肥胖的身体甚至让他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他不得不每天服用各种药物来抑制由此引发的糖尿病和高血压,这不仅使他心烦意乱,还花了雇佣他的卢多维克不少钱。
乔治并不缺少自知之明,作为一个即将退休的律师,对于卢多维克来说他的利用价值就只剩下那颗聪明的脑袋——他是卢多维克的军师,至今为止替他办成过不少大事。这也是乔治这天会造访布鲁尼庄园的原因:他不喜欢同贵族打交道,要知道在两西西里王朝还没有结束以前他就曾在某个贵族的庄园里工作,那段日子已经让他受够了贵族们虚伪做作的嘴脸,可他推脱不了卢多维克交代给他的工作。
书房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乔治停止了双腿的抖动,他拉了拉自己的领结,把手帕塞进了西装外套胸口的口袋里,两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稍稍坐直了身体,试图站起来,但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似乎非常艰难,因此赶在走进书房的弥涅耳瓦·布鲁尼注意到他叫人尴尬的动作以前,他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继续坐在那儿等待她朝他走来。
“早上好,埃斯波西托先生。”穿着军装的棕发女人没有介意他稍嫌失礼的举动,她主动走上前来同他握了手,才在小圆桌旁的另一张软椅前坐下,手肘撑着椅把的边缘,翘起一条腿来,自然地将交叠的双手搁在了膝盖前,微笑着看向乔治的脸:“那么,这一次切尔涅先生有什么话要请您转达给我?”
面对那些说话总喜欢绕弯子的贵族时乔治总是满腹牢骚,他不得不承认比起从前他遇见过的那些贵族,弥涅耳瓦·布鲁尼单刀直入的态度令他相对十分满意。“只是一点,善意的提醒。”乔治半张着嘴大喘了一口气,他的头脑有些发晕,但他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状态,稍微挪动身体凑近了小圆桌,“据我所知,青年党当初从军火商那儿购得的那批军备至今下落不明,布鲁尼公爵。这或许不能提起您的兴趣,毕竟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在青年党潜逃的时候被他们一并带离了意大利。但我们接到了一点儿风声,”
他的脸刚好停在了那杯红茶的上方,上窜的热气喷向了他的眼镜,在镜片外留下一层薄薄的水雾。乔治抿了抿嘴,笨拙地摘下他的眼镜,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手帕擦拭镜片,转过头努力睁大他那双眼皮浮肿而又目光呆滞的眼睛望向弥涅耳瓦,“就在上个月,西西里岛有一伙人刚从吉留罗涅家族那里买到了一批数量不少的军火。”
弥涅耳瓦·布鲁尼挑了挑眉。重新戴上了眼镜,乔治摇了摇头,抬起脸来直视弥涅耳瓦灰蓝色的双眼:“也许您该去确认一下,这对您来说并不是难事。”
棕发女人收起停在他身上的视线,将目光挪向自己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并没有马上给他答复。
确认?事实上没这个必要,弥涅耳瓦很清楚。活动在西西里的政客现在都已经全部在她的掌控之中,一旦他们有所动作,她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而切尔涅家族获得情报的方式与她不同,他们得到的军备情报通常来自于他们安排在西西里各个港口的眼线,因为他们得时刻提防着仍留在西西里的某些小黑手党家族。但要确认一批军备的来源和去向对于切尔涅家族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因此乔治所谓“善意的提醒”实际上只是想要利用布鲁尼家族的情报网来锁定切尔涅家族的敌人。
弥涅耳瓦可以选择对此敷衍了事,不过卢多维克·切尔涅现在已经通过她在西西里岛的石油开发计划成了她的合作人,她不得不考虑为卢多维克提供一定程度的帮助。
“好的。”想到这一点,她慢条斯理地翘起了嘴角露出笑容,对上乔治的视线,朝他微微点头以表感激:“我明白了,托斯波西托先生。这件事我会尽快查清楚,非常感谢您的提醒。”
乔治将手帕塞回口袋里,满是松弛肌肉的脸瞧上去就像一只哈巴狗的脑袋,即使年纪已老也没法让他对自己的长相不那么在意,因此他匆忙看了一眼这个可以称得上是美人的女公爵,勉强笑了笑,尽快与她道别,离开了布鲁尼庄园。
等到目送着女仆将他送出庄园城堡,站在楼梯扶手旁的弥涅耳瓦才脸色不大好看地稍微抬高了下巴,冲着一楼抬高了音量:“茜拉·维多,两分钟之内到书房来。”接着便转身回到书房,一手托腮坐到了她喜爱的那张软椅上,微眯起双眼一边思考一边等待那个金发碧眼姑娘的到来。
茜拉·维多很快敲响了书房的门,她将门打开了一条不宽的缝,灵活地钻了进来,站得笔直地对弥涅耳瓦行了个军礼:“长官,有什么吩咐?”“我要知道吉留罗涅家族近两个月内所有的军火交易,”弥涅耳瓦搭在椅把上的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椅把,“两个星期以后把结果给我。”
金发碧眼的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翡翠色的眼睛。
“噢,您在开玩笑吗,长官?”她夸张地瞪大双眼看看棕发女人,然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摇头,口吻略显遗憾:“这我可弄不到手,您知道我不负责军火商的情报。”
“你们获取情报的方法还少么?信件、图纸、电报……还有更多。把我的原话转达给你那个坏脾气的上司,他不可能办不到。”弥涅耳瓦没有耐心跟她周旋,她面不改色地与她对视,语气平平地补充:“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哪儿,除非你想让自己的舌头来两颗子弹。”
“好吧,我知道了,长官。”茜拉摊了摊手,飞快地转了一下她漂亮的碧眼,“另外,有件事我想我需要向您汇报。卡纳瓦罗上尉……噢,现在已经是卡纳瓦罗少校,他提前抵达西西里了。”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弥涅耳瓦抬眼望她,等待下文。
“他想见您一面。”金发女人总算不再卖关子,眨眨眼,丝毫不掩饰眼底的狡黠:“秘密地。”
弥涅耳瓦敲击着椅把的食指顿住了动作。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乔托正身处萨蒂西玛教堂。赶上了礼拜日的休息时间,他跟前来教堂做礼拜的墨西拿居民们一同坐在讲道厅的长椅上,听着神父的讲道。这天为他们进行讲道的是纳克尔,他是萨蒂西玛教堂教会里最年轻的一位神父,却比任何一位老神父都更能够调动虔诚教徒们的热情,仿佛让讲道变成了一种神圣的仪式。
乔托安静地坐在讲道厅最后一排长椅的边缘,身旁只留有一个空位。他不像其他大多数居民一样不约而同地呼喊着重复一遍纳克尔的讲道,比起以这种方式接近上帝,他更乐意看着人们满怀希望的模样。
站在讲台上的纳克尔神情激动,这与他平时稳重寡言的个性很不一样。乔托知道纳克尔从小在萨蒂西玛教会长大,有着出色的讲道天赋。他热爱拳击,曾坚持拒绝留在教堂工作,可自从他在一次拳击比试中失手杀死了对手,原本热情开朗的性格就经历了一次巨大的转变,他还因此决定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上帝,以此来赎罪。只有在纳克尔讲道的时候,乔托才能在纳克尔身上看见从前的他。
身后不远处的讲道厅大门似乎被什么人悄悄推开,乔托听得到细微的动静。很快,来人就坐上了乔托身边的空位,掐灭手里的烟头,好像考虑了两秒,最终没有将它随手扔在地上,而是继续捏在手里。乔托提起唇角笑了笑,却没有转过脸去看他,继续听着纳克尔的讲道。
身旁的人对宗教可不是那么感兴趣,他沉默地听了良久,终于还是没法继续忍耐,主动压低声音开了口:“你下午也不需要去布鲁尼庄园?”
“雨月学习意大利语的速度很快,我的工作已经比以前轻松多了。”乔托微笑着解释完,才转头瞧了瞧他,“我以为你会先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G。”
他们的小声交谈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听着讲台上纳克尔的讲道,包括纳克尔自己也在全神贯注地进行着这项工作。这就是乔托挑在这儿同G碰头的原因。
“路上碰到了点小麻烦。”抓了抓自己火红的头发,G随口应付了过去,“你要找的人我已经联系到了。今天晚上九点,在巴托酒馆。”他说完,还是忍不住皱着眉问乔托:“你确定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辛苦了。”像是因为他带来的消息而感到高兴,乔托眨了眨眼一笑,往后倾了倾身体倚上长椅的椅背,顺势拍拍红发青年的肩膀:“别担心,我能解决。”
他能解决?一个切尔涅家族名下一支军队里的副指挥官?G可不这么认为。他不能让乔托这么冒险,所以在保持沉默的同时他已经决定今晚要潜伏在那附近以防万一。为了掩饰自己的想法,G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一直忘了问你,那几批货你是怎么安排的?他们在港口有眼线,如果再让雅典娜(弥涅耳瓦)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我们迟早会暴露。”
他没有明白地说出来“那批货”和“他们”指的是什么,但乔托知道他说的是自卫队一个月前从北意大利运进的枪械和火药,还有切尔涅家族。的确就像G所说的,乔托在与吉留罗涅家族的军火商做交易时就考虑到了政府对于吉留罗涅家族的监控——没错,其他黑手党家族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吉留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