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锋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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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锋镝-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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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杨慕初厉声命令:“那艘船上的东西,要尽快处理掉!”
杨慕次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琢磨着兄长话里的意思,“大哥,三爷说什么了?”
“三爷说,不止日本人对那批货感兴趣。”
没有多余的消息,杨慕次突然意识到,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这个冬天寒冷异常,杨慕次甚至觉得从口中呼出的气都是冷的,雨雪霏霏,不是好兆头。
“阿次,我说过很多遍,你要小心一点。”
杨慕次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行事的。”
“可你还是一个人跑去会那个日本女特工!”杨慕初提高了语调,几近叱责。
杨慕次不服气地反驳,“我不是一个人,我带了人去的!”
“我当然知道你带了人,如果不是阿展替你挡了一枪,你这会儿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杨慕初停顿了片刻,又说:“阿展伤势虽然不重,也要休养几天才行,这些天,我让老九跟着你。”
杨慕次心里一热,垂首应了一声,“是!”
“阿次,这两天,陪我去见见铃木清夫吧!”
杨慕初悠然的语调让杨慕次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突然赶回南京,真的是为了自己?杨慕次的脸上渐渐浮起疑惑的神情,他卸去所有的伪装,抬头凝视杨慕初。
“当然是为了你。”杨慕初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免有些恼怒。
“我怎么知道大哥在想什么?你现在有了孩子,当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好。”杨慕次不愧是百变特工,为了安抚大哥的怒气,甚至故意做出了一种委屈的表情。杨慕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此刻的神态,一种转瞬即逝的可爱,好似一只蝴蝶正立在花瓣上的姿态。明知道弟弟是装的,杨慕初依然很高兴。
“就算有了孩子,也不妨碍我管教你。”
飘飘然一句话,立时打破了杨慕次的伪装。
“逞口舌之快,果然是大哥你的风格!”杨慕次有自知之明,决定少开口为妙。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杨慕次点头,“这个时候去?”
“这个时候大家都不太愿意出门。”
“是。”杨慕次答应了一声,不再多问一个字。
铃木清夫看着桌上厚厚一沓邀请函,两条稀疏的眉毛在额间打了个结。临近春节,黄浦江两岸,又陆陆续续忙碌起来。铃木清夫对这种中国的传统节日并不感兴趣,但是他也明白,这个时候,多半是会热闹些的。
他手上握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穿着和服的女子。一模一样的容貌,露出浅浅的微笑,像春日的樱花插在美人瓶里,不动声色地试探着,诱惑着。
“星野辰子?千叶子?”
他的疑问没有人回答,这对孪生姐妹的档案已经被销毁,如同她们的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凋零。铃木清夫认为,为圣战献身,其实是莫大的荣耀啊。
他按了按桌上的警报铃,泷泽久保立刻走进来,“将军阁下!”
“查的怎么样?”
泷泽久保阴沉的脸就说明了一切,“将军阁下,我奉您的命令从军部调档,但是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唯一可以断定的是,因为杨慕次识破了千叶子少佐与那个军统杀手的关系,致使千叶子少佐被隔离审查,至于军部如何定刑,这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
“如果军事法庭没有宣判死刑的话,这个叫星野辰子的女人为什么要替她妹妹报仇呢?”
“将军阁下,您真的相信杨慕次的证词吗?”
铃木清夫手指着桌上的一个小小药瓶,正是杨慕次交给他的。
“这瓶LSD致幻剂的药瓶上,有陆军中野学校的标记。”
泷泽久保突然插口:“她们姐妹,确实毕业于中野学校的女子特训营。”
铃木清夫沉吟不语,看来杨慕次也猜到了七八分,才把这个难题抛给自己,偏偏自己又答应了,一定给他一个交待。
这件事,岂是那么容易交代的?
“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泷泽久保小心翼翼地问,铃木清夫面上看似平静,但他深知,有人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无论是什么人对杨家下手,目的都不会只是杨家。
铃木清夫沉吟不语,无论查与不查,都很棘手。泷泽久保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拜帖递给他,“杨家送来的。”
“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将军阁下!”泷泽久保急忙开口,想要劝阻,却被铃木清夫用眼神制止住。“你不用多说了,这件事,你暗中调查,不要声张,我会让76号全力配合你。”
这个答案在泷泽久保意料之中,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是铃木清夫行事的准则,何况,他已经被挑衅了不止一次。
“将军阁下,中国战场的情况并不乐观,军部的人,也许并不喜欢我们这个时候在私下里做这些小动作。”
忧心忡忡,肺腑之言,铃木清夫的脸色缓了缓,语调悠长地说:“上海滩是冒险家的乐园,这是一个一旦进入就无法脱身的魔场,所有的人就只有生或者死两种选择,上帝在编制这个故事的时候,没有设定和局。”
“我明白了,将军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收工,我要去打酱油了~~


☆、第 85 章

铃木清夫在自己公馆的客厅里招待了来上门问罪的杨氏兄弟,泛着象牙色的茶几上,青瓷冰冷,清酒明澈。
杨慕次握着小小的酒盅不说话,杨慕初却饶有兴致地品了几杯,尔后叹息道:“青瓷置酒,真是败兴。”
他出口便不是好话,铃木清夫微觉尴尬,咳了几声,勉强挤出笑意,“慕初君是对我有所不满?”
杨慕初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灰色的和服上,深邃的颜色,给人一种很不好的压抑的感觉。他放下酒盅,手指了指身旁的弟弟,说:“饮不完的杯中酒,割不尽的名人头,卧不够的美人膝,销不尽的相思愁。美酒染了杀气,自然败兴。”
铃木清夫一愣,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点头道:“不错,不错,美酒当然不能染上杀气,招待不周,请慕初君见谅。”
杨慕次握着酒盅的手略略顿了顿,他抬起头,深深看了杨慕初一眼,活生生打住了杨慕初即将说出的话。铃木清夫微笑着看着这一幕,静等杨慕初开口。客厅中静悄悄的,只有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机械振动的声音,很有节奏,很有规律。
杨慕初终于开口:“美酒如何?美名又如何?杨某生平不做损己利人之事,舍弟在我心中,如同无价珍宝。铃木先生,这次的事情,不是你一杯酒便能交待的。”
铃木清夫恍然,果然如此。他不动声色,提起酒壶,又给杨氏兄弟续上酒,动作极其优雅。
“久闻慕初君爱弟如命,果然名不虚传。”
杨慕初从他脸上清清楚楚看出了一丝鄙夷之色,淡淡地说:“你若是想笑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大可不必了。杨某重情,铃木先生理应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轻轻出了一口气,目光开始在客厅内游走。面前的茶几上,一角处摆放着一本精装书,杨慕初很熟悉,祸害了他很多年的《曾文正公家书》。
他伸手捞起来翻了几页,看见里面夹着书签,知道这是铃木清夫看的,浅浅一笑,说:“铃木先生也看这本书?”
“这本书很好,我很喜欢。”铃木清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动作,想知道杨慕初此举意欲何为。可惜杨慕初翻了翻,便把书放下了。
“据说重庆的蒋委员长也很喜欢这本书。”
蒋委员长?铃木清夫想起了某张照片上的一个精神焕发的光头,典型的中国式男人,可怕的统治者……一串长笑从他的喉咙里破了出来,“哈哈,这本书上说,做人不能太猖狂。”
杨慕次十分从容地看着杨慕初和铃木清夫你来我去,仿佛一场很不错的皮影戏。听到铃木清夫说“做人不能太猖狂”,他突然将手中的酒盅重重顿在了茶几上,瓷器碰撞的声音,让铃木清夫极为不悦。
“铃木先生,到底是谁在上海滩猖狂无忌,你心知肚明!”
一声怒喝夹杂着火气滚滚而来,铃木清夫倨傲的表情微震,目光便从杨慕初身上偏了过去。
“慕次君,不要动怒。”
“你是想我动武吗?”
一个灼灼逼人,一个云淡风轻,态度迥异,目的相同。
铃木清夫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对杨慕次不无抱歉地说:“慕次君,请你不要动怒,我说过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请你放心。”
杨慕次冷笑,“最好如你所言,否则……”
他语意森森,却没有说出否则会怎么样。
未知的结果,不能随意想象,否则只会让自己滑进恐惧的深渊里。杨慕次觉得,杨慕初的这句话很有道理。
“阿次,不许太放肆。”杨慕初轻飘飘斥责了一句,算是给铃木清夫圆场。
“是,大哥。”
“既然铃木先生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彼此合作,自然要有诚意,你说是不是?”
杨氏兄弟同时站起身,准备告辞,铃木清夫丝毫没有留客的兴致,他把二人送出门后,转身回屋,拿起电话听筒,拨出一个号码。
“去查清楚,星野辰子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觉得会是谁?”杨慕次开着车,问旁边的杨慕初。
“无论是谁,都已经输了先机,不是铃木清夫的对手。”
“其实我猜到了一部分。”
“说说看?”
“你不觉得在铃木清夫身边,有一个人很久没出现了?”
“不只是她。”
“看来大哥已经胸有成竹了?”
“正好相反,我对此一无所知,并且意兴阑珊。”
杨慕次一个急转弯,车拐进一条小巷里。
“怎么了?阿次?”
“没事,你觉得,铃木清夫对付地了那个人?”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铃木清夫也不例外。”
“大哥,我说的不是态度,而是能力。”
“哦,那你觉得,星野辰子背后那个人,能力如何?”
杨慕次想了想,笑了,“迷药,枪击,此人善攻不善防,多了三分赌性,未必是老狐狸的对手。”
杨慕初也笑了,“拭目以待吧。”
杨氏实业的股东大会准备地很充分,杨慕初第一次见识到自己弟弟在社交场上的能力与手段,游刃有余,老练独到,不愧是做惯特工的人,他暗暗佩服。
杨慕次办公室的书桌上摆着一排摊开的账本,上面记录着昨天的股市收盘图形,整齐划一。
“你还真想收购大和药业的股票?”
“最近股市疲软,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杨慕次本来坐在桌后办公,听到兄长的声音,急忙站起来,顺手接过杨慕初递给他的一杯咖啡,“谢谢大哥。”
他喝了一口,温暖浓香的气息渗透到每一个细胞里,是自己最喜欢的黑咖啡。杨慕次将座位让出来给大哥,自己走到窗边,斜倚着窗户,闲闲地品着咖啡。
接连几日阴雪,今天终于放晴了。又是一年年关,风中夹带着的呜呜咽咽声,在这个时候也更为凄厉些,吊祭不至,精魂何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杨慕次的眉头紧了紧,便觉得口中的咖啡更苦了。
街面上因为连日降雪,气温骤降,一些地方被冻住了。从杨慕次办公室的窗户望下去,正好能看见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自家门前扫雪,用炭盆将结冰的路面化开。
杨慕初翻了几页账本,对阿次说:“你已经熟悉了我们的所有资料?”
杨慕次点头:“杨氏名下所有的股票、仓位,甚至操作记录,我全都了然于心。”
杨慕初“啪”地一声合上股票报表本,向后一踢椅子,站起来身来。红木椅子被他的身体带动向后拖去,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的噪音,十分刺耳。杨慕次见状一愣,手中抖了抖,泼出了几滴咖啡。
“大哥,你怎么了?”
“你只看自家的资料吗?”
杨慕次面上露出一丝羞赧之色,抱愧地说:“对不起,大哥,是我疏忽了。但是,我很忙。”
身兼数职,饶是他精力过剩,也不堪这样的工作压力。杨慕初看到弟弟眉目中深藏的倦意,顿时心疼不已,适才的火气跑得一丝不剩。“难为你了,股东大会结束后,你还是回去安心上班吧,公司的事情,交给我。”
“嗯,我明白。”
杨慕次停顿了片刻,又说:“大哥,我还是想和你谈谈股票的事情。”
杨慕初摇头:“等到那只鱼浮出水面时,再谈也不迟。阿次,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过,行事一定要谨慎。”
兄弟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声音清脆而不失力道,杨慕初笑道:“一定是霏雪。”
“总经理,我可以进来吗?”
杨慕次扬声:“进来吧。”
顾霏雪推开门,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了进来。她是杨慕初给弟弟特意配备的秘书,人如其名,雨雪霏霏,是个极其清冷高傲的女子。
“原来董事长也在”,顾霏雪向杨慕初点点头,算是问好。然后转过身子,对杨慕次说:“总经理,有位小姐找你。”
杨家兄弟两人闻言面面相觑,杨慕初忍不住从头到尾把弟弟仔细审视了一番,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是、桃花劫?”
“桃花劫又不是桃花运,大哥,你就不怕我被女鬼缠身?”
“是人是鬼看看不就知道了?霏雪,去请那位小姐上来。”
顾霏雪转身离开,杨慕次看看一脸兴奋、正准备看好戏的兄长,泼了他一盆凉水:“大哥,你也避一避吧,人家是来找我的。”
“你确定安全?”
“大哥,你糊涂了吧?能走到我的办公室里,还具有危险性吗?何况阿展和霏雪都在外面,你不相信我?”
杨慕初笑得十分深邃,踱着步子出去。没过多久,顾霏雪就领着来人进了杨慕次的办公室,然后知趣地离开。
来者不但是人,而且是美人。这是杨慕次对她的第一印象,但是即便如此,杨慕次依然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几乎可以断定,来者不善。
“杨先生,你好。”
“我叫程谦悦,是《新申报》的记者。”
很冰冷的声音,但是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你好,我是杨慕次。”
眼前是一个典型的江南美人,肌理细腻骨肉匀,芙蓉如面柳如眉。在中国的典籍中,这样的容颜应该是幽居空谷,采柏盈掬的,但是,她不一样。杨慕次一晃神,竟在她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同样的决绝,犀利。
“我是沈致秋的妻子。”
程谦悦笑得很淡,如同雾里春山,风中落英。杨慕次终于意识到,她说话的神情,确实像极了沈致秋。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还好没过十二点。次次工作压力大就有人心疼有人送咖啡,可怜滴萧萧都木人疼木人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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