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满脸幸福地说道:“姐姐,你看我哪里像过得不好的样子?忘了跟你讲了,我这肚子里又有一个了,快两个月了。”说完,她轻轻地摸着肚子。
莲恩突然觉得全身发冷,问道:“又有了?从我离开周家再见到你开始,你似乎总是在怀孕生子。这样的生活你快乐吗?”
“姐姐,我挺快乐的呀,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怎么会不快乐呢?”
“你确定他是全心全意爱着你,没有隐瞒过你任何事吗?”
归雁笑着说道:“你是说周佳凤去省城找过瑞安的事吧?我已经听媚姨娘说了,他不跟我讲也是不想让我操心,再说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我相信瑞安是全心全意爱着我的。”
莲恩知道她会错意了,决定不告诉她关于对唐展鹏的猜测,心道:你现在那么幸福快乐,我又何忍让真相把这份和谐打破呢。
归雁送别了莲恩,得知唐瑞安在花园里,便前去寻找。走到一排花圃后,听到唐瑞琪的声音,归雁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唐瑞安说道:“周小姐已经猜到展鹏是雁生的,今天她不说穿,不代表她日后不会说。”归雁犹如五雷轰顶,怒火中烧,冲出花圃,全身抖着却说不出话来,瞪了两个惊愕的人一眼,转身跑开。
真相2
雁回到房里,把门反锁上,任凭唐瑞安在外面苦苦哀求,始终不愿开门。她想不到唐瑞安会将亲身骨肉拱手送人,现在忆起当时,觉得他的眼泪是多么地虚伪,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让她不明不白地承受丧子之痛!最后,是欢欢揪心地哭声让归雁打开了房门。归雁抱过欢欢,哄了两下,欢欢便不哭了,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时嗯嗯啊啊地跟归雁说话。归雁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地流。唐瑞安想要解释安慰,刚开口便被归雁瞪了回去,只好低着头站在一旁,等她消气。
美贞走了进来摈退了下人,也让唐瑞安先出去,关了房门,跪到归雁面前。归雁冷眼看着,并不做声。
美贞泪眼婆娑,低声说道:“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计谋的,你要怪就怪我吧,瑞琪和三弟也是出于无奈。”
“你为何要这样待我?你起来,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可怜样,弄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你要跪就跪到正堂去,我受不起!”
美贞依旧跪着不动,颤声乞求道:“三弟妹,我求求你,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捅开来,到时候不只是长辈,连你也会觉得难堪的!”
归雁冷哼一声,问道:“我要回我亲生的儿子,有何难堪?”
美贞站起来,坐到一边,幽幽地说:“三弟妹,事到如今我就都告诉你吧。瑞琪是在辛亥革命之前就已经回了国的,他和一同回国的几个同学参加了武昌起义,受了很重的伤。一年后,他们三兄弟一起回了衡城。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嫁给瑞琪做妻子,瑞琪却死活不同意。我不明白他出国前对我信誓旦旦,回了国为何就变了心,几次寻死未果。二弟见我如此,便告诉我,瑞琪其实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我没有因此放弃嫁给瑞琪的念头,我告诉他,我眼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做他的妻子。他选择让我做他的妻子。洞房花烛夜,我才发现,他不仅仅是没有了生育能力,他还丧失了男欢女爱的能力。三弟妹,你想得到吗?我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归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美贞抹一把泪,继续说道:“尽管如此,我依然没有后悔嫁给他,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并且苦苦想着要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拥有一个孩子,打消大娘为他纳妾的想法。当我发现你怀孕却不自知的时候,我便跟大娘说我怀孕了,其实我那时候并没有想到有何办法能让你的孩子变成我的孩子。正当瑞琪为我的行为和想法大为恼火时,你和三弟却突然要去省城,这便给了我一个机会。”
“你是何时对我有这样的心机的?”
“你们大婚前,我曾带三弟去过山庙。我从你的装扮就看出你不是周莲恩,三弟却没有看出来,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与你成婚。”
归雁气得牙齿打颤,“原来我还没进府,你就计算起我来了,你对我的好,原来都是为了要夺我的孩子!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从省城回来以后,你就刻意疏远我,还不让我跟展鹏亲近!你们!你们就是拿我不是周莲恩,是个下人胚子来要胁瑞安的?”
美贞急急摇头辩解道:“没有!瑞琪受伤那会儿三弟也在省城,当时他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听到我怀孕的时候他也很诧异,所以找过瑞琪,不用我们要胁他,就凭着他对瑞琪的感情,他也会同意这个事情的。只是后来他试探过你,听到你可能不会愿意,矛盾了很久以后才这么做的。三弟妹,如果你实在不能原谅,想要回孩子,我,我也拦不住。可是你要想想,爸爸心脏不好,姑妈身体也不是很好,我妈又只有瑞琪一个孩子,他们承受得住吗?”
瞪了一眼一个劲抹眼泪的美贞,归雁心里恨又似乎不那么理直气壮。她想起来,刚到省城听说莲恩已经找到李建文以后的那几天,自己是又喜又悲的,有些魂不守舍,好像是有那么一次,唐瑞安同她讲他的一个朋友的事,讲了一长串,好像是关于生养的事情,最后问了她一句如果她是那个姐姐,会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妹妹。她当时根本没有在意听,自然没有听明白,只是在他重复问她时敷衍地回答说,自己的孩子哪里有给别人的道理,全然没有想到他是意有所指。如果当时她认真听了,她定不会这样回答的。
归雁道:“我不同意,只要你们去寻,难道就寻不到同意的?”
“是能寻到同意的,可是长大后不像唐家人,岂不是坐实了我不愿给瑞琪生养的传闻?到时候瑞琪若想护我只能把实情说出来,我不想让他被人另眼相待。”
归雁不再吭声,美贞见此,心想归雁应该是心软了,怕自己再多说会让她反感,于是迈着小脚离开。
美贞前脚刚走,唐瑞安后脚就进到屋里来。归雁恨恨地斜眼瞅着他,问道:“她,周莲恩,我的姐姐,是何时又是如何知道展鹏是我的孩子的?”
“今天她来看你,在花园里看到大哥,又看到展鹏有几分像你,才想起你生产那晚,她去看你,恰好看到大哥提着篮子离开便猜测到的,可能并不肯定,就没敢跟你说。”
归雁夹着哭声说道:“难怪她今天总是话里有话的,可是她居然不跟我实讲。我一直把她当亲姐姐的!”
唐瑞安赶紧安慰道:“周小姐不说定有她的思量,这件事情只能怪我,不能怪她。”
归雁纠结了一个晚上,清早起来便告诉唐瑞安,她要回上沙岭,去给许氏上香,并且拒绝了让他陪同或让莲恩陪同的要求,只让双喜护送。
去了五日后,归雁还没有回来,唐瑞安急了,跑去找莲恩,并将归雁回上沙岭的原因告诉了她。莲恩听了很着急,决定马上回上沙岭一趟。刚出门,归雁就风尘仆仆地跑来,紧紧地抱着她。
“姐姐,我不怪你了,我不生你的气了。我终于明白,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心疼我,不想让真相伤害到我。姐姐,如果有一天,你也发现我隐瞒了你一些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会的,我们是姐妹,我们的心永远是在一起的!”莲恩拍拍归雁的后背,心里叹道:我的傻妹妹!
归雁跟莲恩聊了几句李氏的近况,便跟着唐瑞安回去。回到唐家,她原谅了唐瑞安,也没有将孩子要回来。唐瑞安既高兴也纳闷,不明白她为何回上沙岭几天突然就变得那么豁达,这么快就能放下这个事情,但总归是一场风浪平息了,也没有多去追问。
归雁的事情刚刚落幕没几天,丁保安跑回来告诉莲恩,李肃秋带着一个排的近卫队在回衡城的路上,遭到了伏击,整个排的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全部四散。李肃秋受伤不知去向,他在附近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莲恩心急如焚,跟着丁保安带人在出事附近又搜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一筹莫展的时候,府邸的士兵来报,李肃秋已经回府。
火速回到李家的莲恩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正堂里坐在高堂上的那个有着鹰一样眼睛的银发老人给惊呆。这个男人,莲恩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他就是王大强,当年的土匪头子,残害李家满门,害死她母亲的凶手。莲恩听不到李肃秋跟他说什么,也看不到丁保安把他扶下去,她只看到了李家冲天的火光,母亲血淋淋的后背和苍白的脸!
良久,莲恩才轻飘飘地问:“他是谁?”
“他是我父亲,叫王大强,他当年是逃荒到衡城,饿昏在路边被我祖父和母亲救下,后入赘到我家的,所以我随母姓,跟李建武是同族。”
“那么说,你是我仇人的儿子!”
李肃秋不语,胸膛上的伤似乎很痛,他扶着椅子坐下来,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滑落。
片刻沉静后,莲恩突然狂笑起来,“李肃秋?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告诉我,你说要娶我却一直不娶我,就是因为你知道你是我仇人的儿子,所以你不敢娶我对不对?你的凶残,你这双鹰一样的眼睛,都是王大强传给你的!哈哈哈!李肃秋,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到今天了?我好恨,我好恨我自己,怎么会对你这样的男人动情?李肃秋,爱上你是我的耻辱!最大的耻辱!”莲恩瘫软在地,欲哭无泪。
李肃秋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茶几边沿,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痛苦地说:“对不起,我们没想过伤害你母亲,那是个意外。”
“意外?李家上下六十余口也是意外?”
“我家跟他家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到底有多大仇恨,要让你用六十余口命来抵?”
“牛头山坳里的三间木屋就是我母亲和我父亲亲手盖的,坳里的三亩瓜地原本也是我家的,我们一家其乐融融,虽不富裕但也知足。可是在我出生两个月后,李建武便出生了,我母亲被强行做了他的奶娘。来年正月,李建武身上挂的铜锁不见了,他们便说是我娘偷的,将我娘活活打死,还将我们一家人赶出了牛头山坳,夺走了那三亩瓜地。我祖父和父亲找他家理论,我祖父被他家的下人打死,我父亲被打成重伤,右耳失聪,而我六岁的哥哥也被打残了脑子,至今还是个孩子心性!我母亲的一个堂哥将我们一家人给捡了回去,并且偷偷把我祖父和母亲葬在了牛头山上。我父亲伤好后便带我们兄弟去深山里投靠了当年逃荒路上结拜的一个大哥,做了土匪。而那帮土匪里,有过半数是同我家一样受过李建武家欺凌走投无路的。一年以后,他家的长工,就是丁叔,带着丁婶也跑到了山里,并且告诉我父亲,李建武的铜锁根本没丢,在惩罚我母亲前,下人就已经在他的换洗衣服里找到。我们是凶残,可他们又有多善良?我哥哥当时只有六岁,他们竟然拿木棒对着他一顿乱打!莲恩,我和我父亲心里那根毒刺有多深,你永远也体会不到,特别是我父亲,天天看着自己的儿了慢慢长高长壮,心志却始终只有几岁,白天傻呵呵地,晚上却老是做恶梦,梦里总哭喊着不要打不要打,醒来就是哭喊着妈妈疼妈妈疼!莲恩,你能了解他那二十三年的岁月里有多痛苦吗?不把它连根拔起,根本解不了我们的痛!”
“你的毒刺拔了,可是我的生活却被你毁了!你可知道你父亲同样是我心里那根毒刺!”
李肃秋掏出手枪,放到茶几上,“用我的命来拔那根刺吧!”
莲恩迫不及待地爬起来,一把拿起手枪,颤抖着对准李肃秋的头。李肃秋痛苦地闭上眼睛,等着受死,却只听到浑厚的枪声和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诧异地睁开眼,眼里闪烁着惊喜地光芒。
“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死的!我要让你痛苦地慢慢地死!方解我心头之恨!”恨恨地说完,莲恩转身欲走。
“莲恩,我的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来拿,但请你一定把枪口对着我的头,不要对着我的心脏。”
莲恩诧异回头。
李立秋用手指着自己的心道:“这里满满都是你,请你让它完完整整的。”莲恩心里的酸痛瞬间涌上喉咙,不等眼泪滑落,迅速奔出厅堂。
真相3
莲恩没有离开李府,她告诉自己,她要留在这里报仇。在荷花池边,她见到了李肃春。他有着成年人的相貌和身材,眼睛却黑白清明,单纯而又无辜,把她当作新的玩伴,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妹妹地欢叫着,每叫一声,莲恩的心就像被针扎一下,细细地流血。王大强没有认出莲恩,却以为她将是他未来的媳妇,那双鹰一样的不再犀利的有些混浊的眼睛里缓缓流淌出无尽的慈爱,落在莲恩眼里,却只有厌恶。
莲恩真心陪伴李肃春玩耍,假意讨好王大强,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李肃秋痛苦不堪。这是莲恩想要的结果,心却隐隐作痛。
转眼便到端午。莲恩在亲手包的粽子里放下鼠药,放到锅里蒸上。药是明目张胆买回来的,李肃秋一定会知道,但等他赶回来的的时候,他的父亲一定已经死了。她想他一定会很痛苦,但她不会看到,因为她也会吃粽子。两条命是远远抵不了当年那场罪孽的,但她能做的想做的却只有这么多。
莲恩叹息一声,想去荷花池边再看一眼。荷花池里满池的翠波荡漾,几个粉粉的小小的花骨朵探出头来娇滴滴地。凉亭里,王大强正坐在石凳上发呆,莲恩走过去,坐到栏岩上。
“莲恩,莲花美吗?”
“美!”
“她也说莲花美。”
“谁?”
“莲花。”
“莲花?”莲恩突然想起来,这是王大强和她的母亲许氏共同认识的人的名字。
“二十一年前的正月,我带领兄弟去抢上沙岭李家的迎亲队伍。但打探的弟兄弄错了,实际上不是李家,只是李家说的媒而已。新郎我也认识,会些拳脚功夫,新娘家的送亲宾客里也有几个有几下子。我见形势不妙,就下令随便抢到一些赶快撤。其中有个弟兄说,干脆把新娘子抢了,让她进山给几个孩子当先生,识些字。于是我就杀到花轿里,抢了新娘便赶快撤。当时我还纳闷呢,抢东西的时候新郎拼命似地护,我抢了新娘,他倒没有死命追上来。回到山里揭了喜帕才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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