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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是谁?”梨阳眉毛一立:“怎么听着就是一个奴才?”
“是……”王夫人无言。
“夫人,贾政代这位王夫人向母磕头赔罪,正跪在外面。”太师府的婆子进来回话:“并跪求夫人消气,打今儿起定不敢亏了林姑娘,若是今日随了夫人去,日后同林公舅兄妹婿没脸再熟络,同朝为官,相见亦是尴尬。这位王夫人,不管是有心或是无意,也定要家规处置的!”
太师夫人思虑了半刻,道:“嗯……算还是个有明理儿的人!那珠子既赏了没脸的下人,便是污了珠子,我自当使人拿回去销毁,梨阳!”
“娘。”莫梨阳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你那挂也不要带了,日后皇上问起,给个说辞也就罢了,我自信得过老太太并政公会整肃府中,否则,追查起来,我也不会掩护!由你怎么跟皇上去说……”太师夫人道:“不如哪日把你那宝贝的不得了的红珊瑚珠送来给你妹妹,只当是弥补了。”
“是,娘!”梨阳当即从手腕上摘下珠串,用力一扯,珠子散落一地,四散开来。太师府的丫头忙蹲下捡起收好。
“来了有些时候,也该回府了。玉儿,”太师夫人将黛玉抱在怀中劝慰:“若是过的不好,自当告诉我。何时想回南,也只管告诉我,过些日子便接你去府里住。”林如海说雪雁是高手,安全想来无虞。
“恩!”黛玉点点头,道:“谢夫人怜爱,黛玉今儿失礼了。”她很想走,只今日若是这般走了,外祖母一定会伤心难过,她又不忍心……
“还叫夫人,不如也叫娘!”梨阳没能接走黛玉,遗憾的要命,赶紧拉关系。
“莫急,别吓坏了你妹妹!”太师夫人道,又哄了黛玉好一阵子,方才起身。
“好妹妹。我改天再来看你!若是还有人敢欺负你,姐姐给你出气!”梨阳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同太师夫人离开了贾府。
众人一路送出二院,眼瞅着轿子仪仗离开,黛玉再也撑不住,软了身子,看样子是气大了,紫鹃与雪雁吓的忙唤,众人乱作一团。贾母搂着哭天抢地的叫太医,邢夫人并尤氏亲自叫婆子抬来躺椅,可卿急忙带路。
闹闹哄哄将黛玉送到贾母房中卧室,放下帘子等太医诊治,方出来陪贾母,贾政急的径直往里走,唬的女眷忙跑到后面宝玉那里坐。贾母坐在外间榻上抹眼泪,王夫人还跪在哪里。
“啪”的一巴掌打翻了王夫人,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滚去祠堂思过!”贾政今日也丢了不小的脸,不过跪着求情总是好过惊动圣上。
王夫人捂着脸哭着起身退了出去。
“母亲……”贾政拱手行礼。
“待玉儿稳当些,找个日子我必要跟你说说。如今玉儿背后有靠山,不是你那混账老婆能动的,教她把那心思收一收!”
“是,母亲!孰重孰轻,儿子晓得。”贾政拎了拎袖子,一手背了,一手捋着胡子。
“启禀老太太,二老爷,薛家一行还在前厅等候,二太太去祠堂了,二奶奶请老太太示下,该如何安置。”
“薛家?”贾母当即收了眼泪,眉目凌厉了起来:“我还没死!”
“母亲息怒!我安排人送薛家回薛府去!那个贱妇干的好事!”贾政躲薛蟠的事不是一两日了,已经告诫过王夫人不要插手,惹上了就是个烂摊子,回了话转身便走。
“政儿。”贾母唤道。
“是!”贾政回身拱手:“母亲还有何吩咐?”
“罢了,你老婆是吃准了先斩后奏。薛家人来了,到底不能撵出去,王子腾好歹还是薛太太和你太太的兄长,先安置在梨香院好了,莫让那个混账薛蟠跟宝玉走动。”贾母另外盘算着一些事情,道:“叫人去袭人那里把御赐的珠串取回,让凤丫头好生放置了明日给太师傅送过去,甭等着人家来取了,御赐之物,谨慎些好。若是当真闹到了圣上那里,切切一口咬定都是误会!赏赐也是误会,是管家太太混忘记了……太师府那边也要给个说法,好生赔罪,就说痛打了一顿,关了进祠堂半年就好,希望能消了太师夫人的气。还有,你哪日找个空闲来我这叙话。”
“老太太,王太医到了。”琉璃通报。
“快快,还不快请进来!”贾母一叠声的唤道,起身也要去卧房看了。
“儿子告辞了!”贾政见太医来了,也算放了心,离开屋子去宝玉那里。
朦朦胧胧间,黛玉觉得自己浑身都虚脱了,只睡了一个更次就睡不着了,一股子药香弥漫在屋子内。努力起身,还是软软的没有力气,一动,牵得五脏六腑都痛,仍不住咳嗽起来。王太医把了脉后,开出方子,便移回了碧纱阁内间。
“姑娘!姑娘怎么不睡了?”紫鹃披了衣裳急忙来到床边,将帐子卷起半挂:“姑娘,身子可感觉好些了?雪雁,快掌灯。”说着,将软垫竖起扶黛玉靠了。
不多时,碧纱阁内明晃晃的亮了起来,几个丫头忙前忙后熏屋子端药,春纤去前面回禀贾母了。没多久,鸳鸯琥珀琉璃三人扶着贾母赶到碧纱阁,听说黛玉稳当了,赶紧来看。
“嗯,这药味道好,王太医不愧是行家里手。”贾母拄着拐杖匆匆来到屋内。一眼瞥见了靠在床边的黛玉,发髻松挽,两缕垂落腮边,面色惨淡,樱唇失了鲜艳,到底是气的不轻。
“丫头啊。”贾母坐在床边,摸摸脸,摸摸手,心疼的要命,道:“你二舅母她们都知错了,切莫往心里去才好。”
“老太太,赶明儿让琏二哥哥送黛玉回去吧……”话音未落,眼泪无声的划过脸颊。在林家,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如今是有家没法子回,不知道爹爹为何还没有信到。只来探望外祖母便已经惹了别人不悦,如何还能呆下去。
“玉儿不要说傻话,好好的。外祖母啊,就盼着你快些好起来呢。”贾母擦了擦眼。
“若我没来,便不会有这些之事,连累外祖母替我操心了……”黛玉未进食,又受病痛折磨,气若游丝,只泪却不断。
“莫要哭了,哭的我心肺齐痛。日后玉儿一切事宜,我定亲自过问,玉儿只要安心将养,早日好起来才是!”贾母劝道。
010 莫府
“姑娘,老太太这般惦记,切莫再说回南之事,没得让老太太担心。姑娘且安心将养,老太太在,姑娘切莫有什么顾虑。”紫鹃端了药来吹温,舀起喂黛玉。贾母赞同的点了点头。
黛玉默默将头偏向里面,不吃药,也不言声,只皱眉哭泣。
贾母又劝解会子,已夜半三更,再三嘱咐丫头婆子们一定小心,自回去休息了。
太师府中,莫太师板着脸坐在那里,刚听了妻女的叙述,气得他胡子都要竖起来了。都道那贾府是四大家族中最显赫不过的,虽然这些年逐渐的没落,到底还是袭着国公的爵位,拿着俸禄。竟干出了贪没一个林姑娘钱物的事,说出来真是丢死人。林公与贾敏就这么一个女儿,竟被他们算计上了,若是有个好歹,简直愧对林公的信任。
“如此状况,好歹该先把林姑娘接回来才是。”莫太师结果女儿递来的茶杯,埋怨夫人。
“爹您那是没看见,贾家老太太哭的要死要活的,一口气上不来就要过去了,倒像是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那个贾政还跪在门口磕头求情。我见着林妹妹倒是十分愿意走的,只是太过重感情,不舍得那个装可怜的贾老太太罢了,可当时也没法细说,只能先回来了。”莫梨阳轻轻为父亲捶着肩膀。她已换了家常打扮,发髻随意攒了两枚珠花,穿着红色的薄袄,倒是像一枚小辣椒,火辣辣的:“要是顺了我的意思!立刻绑了治她个欺君!可娘的意思我明白,接不走妹妹,闹的大了,贾家人都仇视妹妹,万一动点手脚,可就麻烦了!这个帐,我早晚是要算的!”
“看林公信上的意思,说玉儿快要到京时,贾老太太的信便到了南边,里面为那个贾宝玉提亲呢,林公哪里同意,即回信商议要女儿呆些时日便接回去。同写了几封家书给玉儿,却一直没得到回信,想是被贾府扣下了,玉儿恐怕还蒙在鼓里。”莫夫人皱眉:“如此一来,林公那边公务繁多不得脱身,信中也不敢太过严词,若是就此与贾家闹破,对玉儿又无益,毕竟人还在那里。这才快鸽递信赶来求助于咱们。”
“难道是要让妹妹与那个什么贾宝玉朝夕相处,让人落了口实,便可强压着林家低头了?这个贾老太太,看她一心维护妹妹的模样,看来一早就算计好了的!骗了妹妹过来,实是可恶!”梨阳斥道,手上不觉用力。
“梨阳,你是要敲死爹爹我么?”莫皓勋赶紧侧开身子。
“哎呀,爹……”梨阳摇着父亲:“谁知道那个什么贾宝玉是个什么货色,妹妹生的那么美,万一生出个不测可怎么办!辜负了林叔的重托,我真想让她给我做嫂子呢!”
“她年纪小你几岁,如何你竟愿做她的小姑?那个自不必担心,林公说雪雁可保玉儿安危的。”与林家结亲,莫夫人倒是满意,在门当户对上无可挑剔,今日又亲见了黛玉一面,更是打定了主意,打趣道。
“妹妹年纪虽小,见识颇多,更是出口成章,还会背诗呢!背的是……我又忘了。”梨阳为太师之女,却素来不擅舞文弄墨,偏又很向往,觉得读书的女子都很有见识。
“林姑娘果真不错?”莫太师也欢喜起来。
“的确,比其先母有过之而而无不及,只看萧儿与蓝儿哪个更有福气。”莫夫人夫人有深意的一笑。
“这,咳咳,都是过去的事了么……”莫皓勋有点尴尬。
“我又没说什么。”莫夫人强忍住笑。
“是啊,爹爹当年也很威风啊,不是有个什么金陵王家的小姐,喏,就是现在九省检点王子腾的妹子,还托心腹嬷嬷给爹爹偷送过荷包,后知道莫家求了贾敏,还不死心……”梨阳八卦着小时候从年老嬷嬷那里听来的绯闻,笑成一朵花,说到这里忽戛然而止。
“娘,王子腾有几个妹子?”梨阳像是有了重大发现,回来的轿子里,她细问了母亲贾家王夫人的身世。结果,两条线索合在一块,被她给猜了出来。
“我知道了!”看着爹娘沉默,梨阳直接理解为默认,一脸腹黑的笑,笑的莫家夫妇直发毛。这事,可真是有趣极了!
“老爷,夫人,皇上同大公子二公子一同回府了。”小丫头现跑进来报信。
“他又来干什么?”梨阳一甩袖子,嘴上虽不不饶,心却已经飞出去了:“爹,娘,我去迎哥哥了!”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那个,当初是娘亲使人去贾府求的亲,都以为是我看上的,其实不是我……”莫皓勋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陈述了。
“那王家小姐是事实吧?定亲了以后还有故事呢!”莫夫人唇角含笑,她自然知道丈夫的心在哪,眼前府里三个姨娘,也是莫老太太在世时放的,这么多年虽偶尔太师也去过夜,却终无所出,倒是莫夫人两子一女,没人敢小觑。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什么想法,当初年轻,没想过那么多,随手就把荷包什么的赏了一个嬷嬷,谁成想被梨阳给知道了。”莫皓勋无奈的摇摇头:“莫要闹出事来才好,”
“放心吧,自己女儿几斤几两还不知道?梨阳却是爱闹了些,但没把握的事,还真没见她做过。”而后看着莫皓勋一笑:“像你。”
“哪里像我,像你……”莫皓勋看着夫人,夫妻俩相视而笑,莫夫人道:“看样子又要闹萧儿帮忙去了。”
话说黛玉自那日动了大气,足足修正了大半个月方才平复些。期间,王夫人被贾政强令来坐了坐,颇为尴尬,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无非是为自己开脱,感叹持家难等等。黛玉素来清高,又打定主意离开,除礼数做足也就罢了,却不愿顺着她说。王夫人没占得到便宜,更没得到诸如:日后全凭舅母安排等等可以拿来大做文章的话,忿忿的离开了。不过只听黛玉一心想要回南,王夫人心里方宽慰了些。
没过多久,京城里常为富贵人家说书的女相公皆得了一个新段子,很受欢迎,挨家挨户串堂会献艺。
贾母见黛玉终日抑郁不快,便叫人去外面请些戏班子和女相公来府里伺候。
“去叫姑娘们过来,并着大奶奶和二奶奶!”贾母兴致很高,她本身也是个喜欢玩闹的人,更想藉此来缓解黛玉的心思。
“是!”鸳鸯忙出去吩咐小丫头分头去请了。
没多久,陆陆续续的人都来了,并着宁府几个女人一同,依照次序坐好。
“是先看戏?还是先听书?”贾母慈爱的搂着黛玉,问她的想法。
“都依老祖宗的意思就是了。”黛玉并不是那么感兴趣,却不愿扫了贾母的兴致。
“宝玉回来了!”琥珀打起帘子,宝玉一身紫红毡披风进来,也不见礼,直接跑到贾母身边坐了,笑道:“老太太!今儿有戏听,怎么不叫我!”说着,眼神落在黛玉那里。探春与惜春忙站起身见礼,邢夫人几个指着宝玉说笑着。
黛玉别过脸,用绢子掩了嘴轻轻咳了两下。
“看你!匆忙带了一身冷风,冲了你妹妹又咳嗽。”贾母假装不悦,忍着笑意,道:“去见了你娘来,也叫她也过来乐乐吧,换了衣裳去!”
“哎!”宝玉知道贾母哪里会气,跳起来,向着三春姐妹做了个鬼脸,又跑了出去。
“二太太这些日子一直虔诚礼佛,也该出来走走。”尤氏附和道,邢夫人只笑了笑,不做声。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时猪油蒙了心,礼佛些日子,心里也该清净了的。”贾母看了看黛玉:“咱们玉儿大人大量,姑娘家的尊贵,莫要再气了。”
黛玉知道贾母是在中间做好人,只微微颌首。贾母心中叹了口气,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过敏感,又不懂这大家子家长的难。
“先听段子吧,待会子在外面摆了戏台,再请大老爷他们爷们隔了屏前面听。”贾母吩咐道。
“是!”丫头们应下着人外面搭戏台。正忙活着,林之孝家的很快便引了两个女相公进来了。
待行了礼,贾母笑道:“今儿都有什么好听的?听闻这段日子里,你二人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呢。”
“老太太抬举了!”一个女相公忙道:“回老太太话,今儿要讲的是一出叫做《孽世怨仇》录。”
“唉呦,可是那些武打厮杀的?我这外孙女儿娇贵,可听不得这个!”贾母连连摆手。
“非也非也!”女相公解释道:“却是一出文戏,将的是一个大家闺秀的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