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翎姐姐无奈地领着我往艺馆走去,我下意识回头,那抹苍蓝的身影果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他到最后还是没有问我,我变成罗刹的原因。
回到艺馆,天未亮,依旧睡不着觉。
我想了想,翻了镜子出来。心里默念了几句,便见头顶漆黑的长发逐渐被染成雪白。眼睛也成了血红色,比不上风间那种宝石一般的澄澈,反而污浊成一片。
而后,便听见身后的声音:“你果然变成罗刹了。”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我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垂下眼睑:“是啊。”
“雪村纲道?”他开口。变若水如今只有两个地方存在,新选组与雪村纲道。我与新选组的关系,说远不远,说亲不亲,但是也断不会用变若水来害我。这样便只剩下了雪村纲道,想来是他自己本身鬼的血脉稀薄,却想要变成鬼,便拿了我做实验。
他抱着手臂靠在窗柩上,问我:“要离开?”
我点头。都已经出现罗刹这种最明显的征兆了,便是想要说服自己都成了奢望。或许我以前还曾抱有幻想,那么如今,任何的侥幸心里,都只能叫做自欺欺人了。
于是我转身,双手拢袖,上身平伏在地上,是最庄重的礼节:“可以带我走吗?就在今夜。”
他半晌没有作声,我便一直伏在地上。最终,一只手伸过来,扶起我:“罗刹发作过了?”他双眼平淡,就像对一个陌生人。
我点头,与他拉远距离。
当夜,我身上只带着两支簪子离开了。一支是紫洋给我的,一支是我送给紫洋然后土方还给我的。桌子上留着一只香囊和一封信,信是给芝桂姐姐的,香囊是给几松的。
其实,在几松离开的那一日,我便将珠花送给了她。
如此一来,祇园之中,再没有明河这个人。只是对不起老师,将明河这个名字也就此决断了。
我不知道风间将我带到了哪里,只是四面都是树林罢了。这样也好,我本身也不便再出现于世。这屋子大约原本是什么祠堂,打扫一下也可以住人。
远离了炮火,远离了世俗。换下了繁复的十二单,头上仅挽着当年风间给我的梅花白玉簪。我想,原本这样的生活就更加适合我。
风间说,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幕府不过是临死之前最后的挣扎,只是可惜了新选组……不得不说,他终于开始承认新选组了。
而幕府灭亡,老师的夙愿也就达成了。风间已经在准备从萨摩那里抽身了,似乎报恩也报的差不多了。天雾和不知火来的时候会稍许热闹一些,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不知火甚至拽着我教我射击。
后来,几松也有来看过我。她的肚子微微鼓着,想来是桂那小子不懈努力的成果。不过,桂真的很忙,于是她也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不断支持着桂。如今的几松,已然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但是见到我的时候,一如当年那个用手绢捂住我的手指的少女。
我将所有的情报网全都交给了她,这对于她或者是桂都是非常重要的。她的眼眶红红的,一直到我着手赶人,也依旧是一步三回头地不愿离去。
但是,依旧会有几只鸽子,飞过密密的树海来到我住的地方。大抵都是报告一些新选组的动向,例如风间又跑去西本愿寺抢人,例如冲田总司肺痨病的厉害,例如新选组搬进了不动堂村作为新的屯所,又例如雪村小白兔跑去艺馆找我,却只见到一群女人红着眼眶。我一笑置之,继续窝在被子里蒙头大睡。
我大概是在等,等战争的结束,然后跑去斗南。
虽然那里极为寒冷,但是据说梅花却开的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小17最终还是离开了艺馆……其实我很喜欢艺馆那群女人,或者说我喜欢的女人的类型,都出现在了艺馆(笑
芸者虽然受人尊敬,但是她们也是那个时代最可怜的女子。
终夜
一场梦的时间,是我曾经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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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的症状又发生了好几次,但是忍着忍着,似乎也没有了一开始那种整个人都扭曲了一般的疼痛感。有时候疼完了,就睁着眼睛看那结着厚厚蛛网的屋顶。一开始,每日半夜狂风怒号,树影横斜让我心惊胆战;而如今,我终于可以面不改色连灯都不打,晚上一个人跑出去看星星了。
除了有的时候会出现野兽毒虫,这里其实是非常安全的。
油小路事变之后,伊东甲子太郎被击杀,斋藤一归队,却是作为纪洲蕃公用人三蒲休太郎的警卫留在天满屋;次月,藤堂平助对外宣布死亡。但是我是知道的,就连数年之前那位山南敬助此时都完好地在新选组里头晃荡,作为多年战友的藤堂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让他死去。
不过,只是变成了不人不鬼的罗刹而已。
这祠堂旁边有一圈枯树,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找天雾借了园艺册子研究,却是满满的梅花树。北风一吹,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在苍劲的枝头上,俏丽的紧。
为了生存,我也学着生火。大爷送我来的时候心情好,顺手点了对柴火。我瞧着他的动作暗暗记下,日后在祠堂的灶上实践的时候,居然也被我弄起了点点火星。
不过最后,还是央着他弄了火折子来。
我在灶的后面发现了一些字迹。一遍一遍地刻,再一遍一遍地抹掉,最后用碳粉彻底抹干净了。只可惜,这么多年下来,碳粉剥落倒是让字迹更加明显。是两句娟秀的俳句,落款倒是让我倍感亲切。
——雪姬。
母亲曾说,父亲当年为了迎娶他,一向乖顺的父亲居然与祖母争执了起来。而那之前,从极北之地而来的母亲,便是远远地住在一片梅林之中。人家金屋藏娇,但是为了母亲不被强势的祖母发现,父亲便愣是狠心将她送远了。一直到后来,祖母妥协,才热热闹闹地将那白雪仙子给迎下了山。
而如今我才知道,我是自始至终都踩着母亲的影子的。
我没有问风间,他说的战争马上结束,那个马上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也没有提议提前带我去斗南。虽然我们都知道,即使从未用过罗刹的力量,但是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想来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某日醒来的时候,我在祠堂外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如若是曾经的明河,自然是看也不看就直接走过去的。只是,如今我只有一个人呆在祠堂,想着上几日在册子上看来的草药,我打算去附近找找。
兔子受的是刀伤,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让我想起雪村千鹤。我拢着袖子,抱起兔子,记清楚路线,便离开了祠堂。
那几味药都是冬天生长的,倒是便宜了这只兔子。毛茸茸的,我抱着倒也暖和。不知道埋头走了多久,终于眼尖地看到那味开红花的草药,凑过去采摘的时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红花。
而是撒上了血液,染成了红色罢了。
我抬眼,怔怔地看着前方。到处是尸体横陈,鲜血与断裂的长刀到处都是。怀中的兔子瑟瑟发抖,我一边喃喃着:“莫怕,莫怕。”一边转身往回走。
然而,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边树丛里发出的声音:“谁!”而后,一把长刀就直直地刺了过来。
我傻傻地转头,只来得及抱紧怀中的兔子。然而刀的主人忽然动作一转,长刀从我颊边擦过,刺中了我身后。
我颤颤地回头,居然是一个装死的伤兵。而此时,他是真的倒地不起了。
“斋藤君?怎么在这里?”我看着长刀的主人,习惯性地微笑。
“明河夫人……”他怔怔地,似乎不敢相信什么一般。我抬手,露出怀中的兔子脑袋,解释道:“我只是在这山上隐居,打算出来找几味药罢了。”
“说起来,你们是在打仗?”我看见他身后的新选组队员,应该都是三番队的。各个身上沾血,打着绷带,一副恶战的模样。
他点头,皱眉道:“你快点离开,这里马上又要战斗了。”
我微笑:“好。”这里的血腥味对我刺激太大,我已经感到身体有些难受。不再多说什么,就要抱着兔子往外走,忽然听见外面的声音。
“队长,敌人,敌人又来了!”探路的队员连忙冲过来,看也不看我一眼。
斋藤一皱起了眉头。我抿唇,笑道:“需要我帮忙吗?”我顿了顿,接口道:“斋藤君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也就让我报答一次吧。如若你不放心,半个时辰之后没有敌人出现,我就在那个岔路口等你如何?”
说完,只是抱着兔子,施施然走出了树林。
果不其然,再往前走了两步便遇到了来人,是天雾与风间。
“你怎么跑出来了?”风间皱起了眉头,看着我身边的尸体。
我无辜地指了指怀中更加无辜的兔子:“说起来,你有伤药吗?”
他瞪我,我看他。天雾沉稳地开口:“十七小姐,可有看到其他人吗?”
我摇了摇头:“我一路找草药到这里啦,别说人了,连活物也没有。喏,你也看见了,如果我有遇到活人,还能站在这里吗?”
心脏又开始剧烈收缩,我努力保持微笑。风间一眼就看了出来,最终回头吩咐:“你们往那条路过去。”他指的是另外一条路。那些士兵自然是不待见我,只是军令如山,应了声便往那边跑去。
我怀抱一松,兔子便掉在了地上。我扶着一旁的树干,这可怜的梅树被砍的枝桠错落,但是那几朵梅花依旧傲然绽放。我对他的微笑开始僵硬:“你也该走了吧。”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扔了什么东西在我面前,道:“再过几日我们就该收手了,我就带你去斗南。”
我微笑说:“好。”
天雾点了点头,便与风间迅速消失在那条路上。
我微笑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力地靠在树下。
可是啊,我大概已经支撑不到去斗南的时候了。
满眼都是梅花。玉骨冰肌不染尘,便是溅上了鲜血也依旧那么美丽。
“果然,大白天不应该起来的。”我嘟囔着。虽然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大片的火烧云在山头绽放,恰如同打翻的染缸,将我的皮肤也染红了。
“好困啊。”兔子在我身边不断地用仅剩的腿跳动,黑亮的眼睛看着我,然后一下子跳到我的身上。我抬起手,抚摸着它的毛,一如同小时候奶娘抚摸我的模样。
兔子的耳朵动了动,缩到我的怀里。我听到道路那头传来的声音,染血的浅葱色羽织,在见到我的时候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我小声地笑道:“呐,不是说了半个时辰嘛。他们刚走,你可要小心了。”
斋藤一看着我,抿唇:“队员已经先回屯所支援了。我带你走……我送你回去。”
我对他微笑,点头道:“只是,走太多路没有力气了。”他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丝丝笑容,蹲下身:“你指路。”
我说好,伏在他背上。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但是也带着缕缕梅花的清香。原来是几瓣梅花瓣,飘落在他深蓝的头发上。
我在他耳边说:“一直向前走就是……说起来,斋藤君可曾后悔过?”
即使我没有点明,他依然明白我在指什么。微微摇头,随着他的步履轻晃,我恍若入梦。“不曾。”他说。
我笑了起来,轻轻闭上双眼:“呐,一君,我有些困,让我睡一下吧,一下就好。”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带着一丝窃喜,如同发现宝藏的孩童。
他耳廓微红,轻轻点头。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猛然回头。
背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是一件绣满了梅花的和服,以及和服中的一只雪白的兔子。似乎很是茫然,兔子张大着眼睛,盯着他。
一阵风吹来,吹落满枝的梅花。夹带着一点一点细细的灰烬,如同十二月的飘雪,一同逝向远方。
“睡吧。”他低声说,像是害怕吵醒了什么。
“睡醒的时候,战争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大家挺住,这还不是结局(握拳!
此文是HE是HE(请默念
不过我觉得,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毕竟,一君在土方线里,是死在应庆三年四月,而鸟羽伏见在一月。也就是说,一君本就只有三个月好活了(泪目
大家一起鄙视O社那烂剧本吧!
咳,还有几章。那啥,弱弱地问一句,有人要看番外吗……要谁的|||
拂晓
经过十七夜的风雪,我终于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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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鹤,好了没有啊!”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雪村千鹤穿着校服站在镜子面前,一遍一遍地检查有没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自家的青梅竹马在楼下不止一遍地叫唤了,也就听到父亲和蔼的声音:“诶呀平助君又来叫我家千鹤啊,只是那丫头动作一向很慢,真是辛苦平助君了。”
哼,什么叫做动作一向很慢啊。千鹤有些气鼓鼓地背起书包,抬头一看挂钟差点没被吓坏了。“居然已经是这个点了,父亲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她匆匆奔下楼,只够随手将一只三明治塞在口袋里。雪村纲道拢着袖子笑容可掬状:“平助君不是一直在提醒你吗诶哟你跑慢点摔着了怎么办……”因为距离的拉开,声音渐渐消失了。
“要是被风纪委员逮住就惨了。”藤堂平助拉着雪村千鹤的手,熟门熟路地从几条小道里拐了出去。忽然听到耳边一个凉凉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悠闲感:“诶呀,这不是平助和小千鹤嘛。又要迟到了哦。”语调上扬,仿佛他此刻并没有与他们一同奔跑一般。
“啊啊啊居然遇上了冲田前辈,今天铁定要迟到了。”藤堂平助开始泪奔,脚下生风如同此时正是体育祭的百米冲刺。只可惜永仓新八不在场,否则那位狂热的体育老师一定会毫不犹豫将藤堂平助拉入体育部的。
冲田一脸委屈:“什么叫做遇见我就铁定迟到啊。”然后,一脸希冀地看向雪村千鹤:“呐呐小千鹤,想要知道开学最大的新闻吗?只此一家哦。”
忽略了一旁藤堂平助不断的“啊啊冲田前辈你又在土方老师的办公室里装窃听器了这是不道德的土方老师会抓狂的”的吐槽,雪村千鹤乖乖地点头:“最大的新闻?”
冲田满意地点头:“这个学期会有转学生转进来哦。”
“冲田前辈……”藤堂忽然无力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吐槽才好:“转学生这种事情很平常啊……”
冲田笑嘻嘻地晃了晃手指:“不过这位是风间千景那个家伙亲自去迎接的哦。”
“诶,那位风间前辈?”雪村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想到了那位风间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