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后,他自觉的包揽下碗筷,不是因为今日,而是犹记那时她已搬来一阵,而他的元气在外人看来已回复大半,可她依旧好像天经地义地帮他准备一日三餐,不时还兼顾打扫偌大的工藤宅,终于在他看着哈佛的化工博士对家务也是出人意料的娴熟惊叹时,被冰蓝的眸子扫到,背脊随即发寒,“我,我去洗碗……!”不自觉的装出奋勇的样子,谁知到了厨房才忆起自己从未沾手过这类家务,但终是胆寒她冷冷的视线,于是竟奇迹的在最后熟练掌握了这项劳动技艺。
不过,就是今日想来仍觉好笑,天才样的高中生侦探,却在开始学洗碗的时候,以每天敲碎10个碗的速度败家,可她倒乐得督学,边无视他少见的挫败的眼神边轻笑“没关系,继续加油,反正不是博士家的碗。”这样的女人,真是败给她了,不自觉地,他任劳任怨时嘴角再次上扬。是不是只有到了离别,才能惊觉平日点滴的珍贵?决意离开的他终是没有继续细想,只是这日,他的笑确是少见的多,而且多是念起她时。
可是,在洗完澡路过此处的哀看来,许是因为他即将和天使重逢,由而才异样的愉快起来。想到这,不忍再折磨自己,回房熄灯,即使今夜无眠。
“?”回到楼上,新一觉得诧异,隔壁的她居然也有熄灯比他早的时候,而当他拧开自己卧室的门后,床边整齐摆放的换洗衣物还有整理好的自己的行李箱让他良久无言,闭着眼把自己仰面扔倒在床上,脑海中有什么即将豁然开朗,但终究,又被他逃开。
忽然想起餐桌上她交付他的信,是什么?他隐约觉得明白,又不敢确定。滞滞地摩挲许久,终于横下心,拆开,里面却只是一张薄薄的纸——
直飞大阪的机票,明天最早的那一班。
就在她无言的从书房转身后,她亲自整理好他离开所必需的物品,还从网上最快地订好了送他离开的飞机,她默默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他能疾驰到爱人的身边,同时也是无可避免的飞离她的身边。
祝你幸福,永远的拍档。
信封的里面,隐秘的探出几个端秀的字。
他知道此去他许是不回,她亦知道,可是却只是如此作别,如此,便已足够。
谢谢你,灰原。
最终他捏着她的留言沉沉睡去。
而诸如此类太多的举动,他终无力探究。
本来,6天后,是他们的婚礼,她,灰原哀将嫁与他,江户川柯南。
10年,他们患难与共。
在几成绝境的杯户饭店,因为他,幸有他,她九死一生;在雪夜几乎窒息的保险柜,因为她,幸有她,他逃过一劫。
10年来,他们互相扶携。
他说“我有点担心所以就来看看……”那个他陪着的午夜她正发着烧昏睡,梦里全是他的影子,终于醒来却见他竟令人安心的在她身边;她说“如果我们真的身在险境,答应我,不要管我,放弃我”宴会上神奇的蛋糕使他们奇迹地恢复真身,却也招来了黑色的阴霾,她于是反复的告知,而他断然拒绝。
10年,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十年,又有几个十年能有幸与心意相通的人不离不弃默契相伴,明明,再一个眨眼,他们也许就真的能执手共度余生,那个他们向上帝偷来的后半生。
可是,人,终不可以太过贪心吗?他们的那一个十年,本就不应存在,所以既然已经透支,就必须用余下的来偿还?所以,最后的最后她亲自送他走,她,宫野志保送他,工藤新一,回到明明已缺席了他们那个十年的天使身边。因为她自认恶魔,于是自卑到无暇去奢望另一种可能,只认定骑士应该和公主在一起。因为他自以为,青梅竹马有应该继续童话的责任,却忘记所谓童话,王子才是公主的身边人,骑士,只是保护的义务。
但到底,但到底,他们还是错过,不论是否本拥有的无限可能,可能终究只是可能,现实是他离开了,而随后她亦选择了离开。
奇迹,会再出现吗?会吗?
也许,连亲爱的上帝,也未必握有答案……
次日清晨,大阪国际机场。
其实,从东京到大阪,新干线也很快,本来,两地相隔的也不是非常非常的遥远。可是这次坐上飞机,即使是很短暂的旅途,却仍让工藤新一生出似乎是飞过了一个世纪的错觉,或者还夹杂着飞过一个世界的感觉。
因为自己很少乘飞机的缘故吧。携着那个清冷的女子准备的行李,穿过机场大厅的时候,他这样想着。
其实,人在需要理由的时候,理由总是异常好找的。
直到某些个避无可避的时候,才可能觉悟,不是吗?
因为人自己,是最好骗的啊。
“喂,服部……?”在数条消息无回后,他终于一个电话拨过去。
“哈…?哪~位~?”电话居然意料外的有人接,不是在故意躲我吗?
可是,“恩?怎么这个声音这么像工藤?恩…不可能是那小子,那小子不是……,不过也不一定,恩,还是确认下好……”却听到电话那头明显带着睡意的含糊的关西腔碎碎念不断。终于,三根黑线出现在某侦探的额头。
“服部——!”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哈~?!真的是工藤啊?!我现在很忙,过会给你电话”果然,耳朵被摧残后,口齿清楚很多。但是……
“现在是早上6点半,而且今天很不巧还是周六,可以告诉我你除了睡觉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可以忙吗?”
“哈哈哈,其实,其实……其实……我,我在加班!”恩,大阪的侦探也是有智商的。
“哦,原来如此,那你可以告诉我,现在你家二楼阳台上的长得跟煤炭一样的家伙是谁么?”
“喂喂!什么煤炭啊,我的肤色比你那种小白脸一样的健康多了……呀,糟糕。”自知失言,某人开始在春日暖风中汗如雨下。
“兰在哪?”他的声音陡地低沉下去。
“兰?不知道。”这边的关西腔也出奇的沉稳。
“服部,我是个侦探。”少见的,居然听见工藤的声音中也会透出疲倦,但是,不可以,大阪的少年垂下头,依旧坚决道,
“我不知道。”
“我知道兰在这里,不要戏弄我”虽然声音很轻,却隐隐有丝愠气。
“工藤?”听出对方的怒意,但是“抱歉工藤,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大阪的少年无可奈何的叹息。
“兰是在婚礼进行中途落跑的,”无视对方的无可奉告,工藤自顾自的开始叙述,“那是4个月前。然后她离开了日本,直到一星期前才回来,而她在日本除了父母和朋友,没有其他依靠,本来,出了这样的事,她不会再回去让父母伤心,而说到朋友,除了园子,就只有你们家和叶”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她现在就在你们家一楼的客房里。而之于5个月前,你们让灰原告诉我的消息,很显然是你们合起来骗我们的假消息,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不打算追究了,所以,好了,你……”却被硬生生打断。
“因为兰。是兰,她要求的。”
原本的胜券在握在眨眼间逆转。
“什么?兰?!不可能……”声音因为激动掺杂进颤抖。再自认镇静的侦探,也似乎突然处于了失去理智的边缘。“怎么可能……”
“其实她在10年前,你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你是柯南,也是工藤新一的事。……”
真相铺开。
原来早在十年前,天使已经猜透,但终是没有点破,因为潜意识里的不愿相信,也是期待等待的少年能再奇迹的出现,抚平心中的猜忌。可最终等来的却是,柯南的离开,和少年10年的再未出现,虽然有偶尔的电邮,但天使并不愚钝,拜托学长简单的查了下IP地址,就知道,他在英国,柯南也在的地方。
于是用十年,不是忘记,而是埋葬,把从前的记忆埋葬,把他——她爱了17年的他彻底的埋葬在过去的记忆里,从此,不愿念起。
“……10年,她很痛苦,终于,等她重新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你们却又回来了,在她婚礼的前一个月。”
正常人的生活?她很痛苦?他静静的听着好友的娓娓道来,道来他没有参与的她的十年。因为那个步步紧逼的组织,当年的他们难道不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才选择离开?而如今,终于他们被准许回来,却是如此……?
“工藤,你在我家楼下对吧,但是今天……恩,也许,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明天下午可以么?”许是于心不忍,多年的好友,终于松口。
“哦,好,谢谢你,服部”他却只是机械性的回答。然后挂断。
春末的大阪,没有漫天飞舞的樱花,也不见夏日祭的喧哗。走在清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只觉得似是迷梦未醒,难道不是吗?连这个世界也没有醒来,自己又怎么敢说已经清醒?
对于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个人,你是他的整个世界。耳边似乎响起某个熟悉的冷冷的声音,呐,知道吗?哀,我已经不再是她的世界了。
当然再不堪,背负侦探之名,他仍是分得出现实与虚幻,只是下意识,习惯在困惑迷茫难过等等但凡自己不能独自肩负的时候找她,即使在他诉说时,她只是默默无声的坐在一旁,但是仿佛只要看到她冰蓝的眸,他就可以安心,至少能够冷静。因为我们是拍档吧。他曾这样自圆其说。
于是此刻,虽然知道她不在,仍是习惯的,喃喃。
呵,哀,也许我们不只是伙伴。
他似乎豁然开朗——恩,是知己吧。
可仍是错开。
终究,他仍是没有想及,说那句话时的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第二日。
大阪著名的玫瑰公园,新一与兰约见的地方。
相约的地点,和多年前一样,是兰选的。
本来,新一听到服部在电话里突然提到“玫瑰”二字时,以为是自己的听力问题,可经再三确认无误后,竟在听筒那头突然沉默起来。
“喂,工藤?”不解好友的意外的沉静,服部转念开起了玩笑“喂喂,工藤,你小子不至于激动到说不出话来了吧”简单的他以为,玫瑰,就是转机。
“呐,服部,知道玫瑰的花语吗?”听出了好友的弦外之音,新一凄凄地笑笑。
可是,大阪的少年无法看到,于是兴致勃勃地开始细数“一朵玫瑰象征独一无二,三朵是我爱你,十朵是十全十美,还有九十九朵当然是象征天长地久啦。”
“那么无数朵和零朵呢?”新一对那头轻快的回答不置可否,又问。
“哈?许许多多和一朵也没有?”黝黑的少年不甚理解,试探地问“是说明很有钱和很小气吗?”
……
“哈哈哈……服部,你果然很有想象力啊”听到如此的回答,新一终于笑道。“算了,没事了,服部,谢谢你。”
“恩?哦,拜~”
但一放下电话,新一的脸上立马再次被悲伤覆盖,背靠墙,无力感逐步蔓延。
原来,笑真的比哭难,适才最后的强装的欢笑似乎已将他所剩无几的气力吞噬殆尽。
酒店的房间。
新一正竭心准备着下午的赴约。这似乎是第一次呢,他居然会这般的特意,念起十年前,次次精心筹措的她总是在他们约会时埋怨他的漫不经心,而以案件黔首的他也次次虚心保证又再次次疏忽推脱。直到那天约会时,他不经意地撇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绝对不会有下次了”他才恍然兰那些啰嗦叮咛背后的心意。
“新一……”那时的兰泪影浮动,眼中却溢满了幸福。
而后来,果真没有了下次。
但原因却是,工藤新一成了江户川柯南。
即使现在,他仍清楚的记得自己那时在心中暗下的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再见她的伤心的眼泪。而后来,也果然以另一种方式如愿。
因为工藤新一常年消失,只有柯南目睹她的担忧与难过,柯南无法承担新一从前的诺言。所以,新一许下的心愿,自是实现——以工藤新一的身份现身时并没有感受到毛利兰的心碎。即使是因为,无暇顾及。
沉溺过去,时光恍若飞逝。
他到底是不得不回到现实。
打开行李,那个清冷的女子果是将一切安排妥当。
他要找的衣服,正躺在上层。
——蓝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红色的领结。十年前的帝丹校服。
其实,他明明未与她说,她却到底是遂了他的心。
其实,是因为,她想将那个十年悉数还给他们,将十年前的他,完美的还给天使,让一切营造出他似乎从未离开的的幻象。虽然假象终究无法成真,但是那套校服却意外的依旧合身,工藤新一身着着,居然也萌生出他并不了解的、她所求的、那一刻错觉。
典雅的米色套裙正装,漆黑的长发由精制的发簪盘在脑后,略施淡妆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十年后的毛利兰,继承了当年妃英里的一切,至少看起来的确如此。
而至于今天的装束和公园绝对的格格不入,兰心知肚明,但是算作任性也好,她衣着如此的来,只是想做个正式的告别,和他和从前,彻底的说再见,再也不见。
因为,不想牵绊他。
从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他们不在一个世界,新一是那么优秀到耀眼,自己却是这么的普通,不起眼。呐,新一,知道吗,有你这样的青梅竹马,我已经很满足。十年前,当你决定把一切对我隐瞒的时候起,我们的距离就渐渐拉开,到了十年后的今天,我又怎么可以再将你拉回我这个狭小的世界?你终究是渴望在广阔的蓝天自在飞翔的雄鹰,所以我放你自由。我不会再用等待束缚你的羽翼。
即使我会心痛得沉入暗无天日的海底。
“兰,抱歉,我来晚了。”当他穿着十年前的帝丹的校服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竟出现了时光倒流的幻觉,这样的他的话语,在昨日的岁月里,不记得听了多少次,而每次——
“没关系”她总是如此的温柔的笑。“柯南,好久不见”可这次终究有所不同。即使他与十年前看来并无二异——时光在他身上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却正是这种不着痕迹,令他们再无可能,因为,时间对她的一视同仁。她的命运之轮早已抛下他的开始独自转动。
而听见她淡定地喊他柯南,新一突然无言,凝视着现在的兰,他陡然觉得他们的距离好远,缓缓垂首,良久“兰,不,其实……”但他仍是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他欠她一个解释。
却被她打断,“柯南这次打算回来多久呢?”,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面对午夜梦回中一直熟悉的脸,她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