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点头微笑。
待室内只有他们两人,柯南才回头看见了今天的哀。
都说穿着婚纱的女人最美,此言不虚。
哀本就白皙的肤色被淡紫色的薄纱衬托得近乎剔透,而蝴蝶束腰则勾勒出哀玲珑的曲线,雅致的低胸设计,改良后的公主泡泡袖,蓬松的袭地,以及白色流苏的灵活运用,哀似乎隐没在一片迷蒙的薄雾之后,美到不真实。
“你今天很漂亮。”许久,柯南终于蹦出这么几个字。
“谢谢。到底有什么事呢?”哀回以微笑。
“其实,离婚礼开始还有1个小时”黑发的少年艰难的抿了抿唇。
“江户川是想说我要后悔还来得及,是吗?”哀湖蓝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人,脸上看不出情绪。
“诶?”台词被抢,柯南一愣,不自觉地低头,对她的目光似有所避。
静默,在蔓延。
“是的,我想说,其实”终于,他水蓝的眼眸抬起,直视着她的,强迫自己平静地开口“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帮我到这个地步。灰原,虽然我们是伙伴,但是我没有权利逼迫你嫁给你不爱的人。我只是一味的为了自己才利用你的善意勉强你留下来,你现在走吧,现在还来得及,这是你上次扔掉的去洛杉矶的机票,我帮你再定了一张,去你本来想去的地方吧,我没有资格剥夺你的自由……灰,灰原?你怎么了?……”少年终是不再说下去,眼前清冷的女子眼中的泪竟使他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悉数粉碎。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才说是很过分,灰原,你不要哭啊”但见女孩的泪越落越急,止不住的哀伤就这样随着冰冷落下,明明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却硬是没有一丝哽咽的声息,但是那泪滴落在地的仿若心碎的声音,他似乎都听得见。
“不要,我不要。”执拗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柯南以为他听错了,这个伴了他近10年的女子,除了第一次见面为了姐姐,何时有过这样激烈地情绪,何曾这样地哭泣,甚至,哭到了他的心里。
“工藤新一,你真的以为你只是我的伙伴吗?”溢满了晶莹的冰蓝的眼睛盯着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有明白,脑海里,却分明记起从前,
“其实我,是和你相当的18岁呢,你明白吗?”
“因为有你在,因为我们同班,我才能冷静,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嘛”
“偶尔让脑细胞休息,享受一下休闲时光,用脑过度会像博士一样秃头哦。”
“的确,我觉得很抱歉,害得追求真相的你必须不断地欺骗大家,”
“喔?那么摘掉眼睛的你就是假面超人咯?谢了,至少我的心情轻松了点”
“若真是这样,你怎么办?我是来给你打预防针的,如果你感情用事……你现在有三个选择……”
“这种事我来探望你时,看了你的脸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转换一下心情倒也不坏……大海被称为人类的母亲,偶尔来吹吹海风还真不错呢,虽然某人是有点多管闲事”
“不是啦,只是有点吓坏罢了”
“啊,多谢你哦,还会替我担心”
“物品会反映出创作者的心境…你看这些巧克力,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是表情却非常悲伤”
“你不是告诉过我……不要逃避吗?你不是叫我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吗?……而且你还说会保护我对不对?“
“不过我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从一开始见到你就爱上你了,你没注意到吗?假面超人?”
“工藤新一,你真的以为你只是我的伙伴而已吗?”哀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少年终于从记忆中清醒。
面对着眼前瘦弱的人儿的声嘶力竭,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工藤,我是因为爱才答应嫁给你的啊,你这个笨蛋!我爱你啊”
终于,听见了那三个字,柯南看着一步之遥的女孩突然地哭诉,心居然也跟着颤动起来,可是……
“灰原……”他该怎么开口。刻板,传统,他不能允许自己心中还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就再去伤害另一个,尽管他已经伤害了她。
“工藤……”刹那间,面前的女孩在最后呼喊了他一声真名后急急坠倒,旋转的倒下身姿宛若生命之灯枯竭的燕尾蝶。
“灰原!”他几乎是同时伸手抱住了晕倒的她,用自己的额头试探着她的,他下意识地在心里默念她千万不能有事。
幸而上帝终是仁慈,他拥着仍因急火攻心而昏迷地她坐下,仔细地端详着怀中呼吸渐稳的女孩,她的身体怎么会虚弱到这个地步,还是,真的是因为自己于她,太过重要?
他仍旧无法适应这样的思索,这个十年如一日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孩,这个静静聆听他对另一个女子的思念的她,这个在任何危险情况下与他合作无间默契无比的女孩,原来……
他怎会如此愚蠢,直到今日才刚知晓还是由她点破的真相?!
你对她的伤害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工藤新一!
他紧闭着眼无声地咒骂着自己。
你要怎么偿还她对你情谊?
你要怎么才能还清你今世对她的所有亏欠?
工藤新一,你这个混蛋去死吧。
“哀,哀,醒醒,醒醒,没事了吗?”片刻之后,端坐在椅子上的哀渐渐睁开了眼睛,眼前站着的依旧是那个令她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的熟悉的人。
“工藤?”突然忆起了刚才的事,哀不知所措的别过头。
“不,工藤新一已经死了,从今往后,只有江户川柯南,你的江户川柯南。”褐发的人儿闻言,不可置信望向那个有着阳光笑容的少年,却见他正单腿跪地,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轻吻。
“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地求过婚呢,哀,愿意嫁给我吗?”他对她温暖地笑,拿出不知何时藏在口袋里的戒指,璀璨的蓝宝石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切恍若梦境,她竟真的等到了这一刻,这个她以为即使五生五世也不会到来的时刻。突至的幸福伴着晕眩感击中了这个一直在黑暗中寂寞徘徊的女子。
哀觉得整个房间突然明亮起来,隐约间,似乎有着洁白的巨大羽翼的天使在她身边降临。
“愿意。”她轻声应他。羞涩的红霞飞至两颊。
于是,他们再次静静相拥。
哀,如果这样你能幸福,我会竭力履行好我的责任。
工藤,如果这样你能好过,我会竭力扮演好我的角色。
他紧拥着她的时候闭着眼,因为生怕眼神忠实的流露。
而其实,若他睁眼,也许那眸中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情会让她真的动容。
同时,他也能觉察到,怀中的她眼角那滴未干的泪。和她想要掩藏的那朵,1个小时前被摆在礼堂门口的,黑色曼陀罗。
夏季终于携着灼人的热浪和盎然的绿意袭来。
真是个矛盾的季节呢,哀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对着窗外轻叹。
在玄关挑着凉鞋的时候,哀背对着书房里在看小说的黑发男子关照道,“工藤,红子约我见面,我出门了。吃的东西在冰箱里。”
看似正沉浸在情节中的新一闻言应到,“哦,知道了,注意安全。晚的话记得打电话,我去接你。”
然后随着门被轻轻阖上。
他放下了挡在眼前的书。
他们终究还是结了婚,在春末那个被所有人热切祝福的日子里,他们一起在上帝面前用最真挚的的口吻许下誓言,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然后他如他所决意的那样,摒弃了工藤新一的身份,成为她的江户川柯南,温柔体贴,沉稳顾家。
在休假的时候带她游遍日本的名胜古迹,大街小巷,甚至还制定了远至欧洲的旅行计划。
在工作的时候勤奋努力地赚钱养她,并且每天按时回家,加班也绝对会提前打电话。
他在刻苦地扮演着一个好丈夫,从知道真相的那刻起,为了报答她予他的一往情深,他一直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因为他明白即使如此,今生对她,也不足以偿还。
而她似是一直没有察觉他的用心良苦,从婚礼的那时起,就蜕变成一个看来是被幸福感满满包围的小女人,尽情地享受着他的温情,偶尔仍旧任性地耍他,更多的时候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悉心持家。
有时他会望着忙碌在厨房的她的样子出神,脑海里不自觉以为她其实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平凡女子。但过往的现实又残酷的将他拍醒。想到她那被组织幽禁的童年,和他亲手造成的她的心殇。
现在就这样吧,这样就是最好。
在他倾力刻意营造的氛围之下,她终于可以展露出无忧的笑颜,如大多数普通人家的女儿,可是为什么还会不安呢?
新一时常有这样突然的不安。
因为,自始至终,他总觉得心里那个特殊的位置里,兰的身影还是存在。
这样就属于不忠了吧,她已将全部交付,他则还是有所保留,他本能里的正义感于是时刻进行着对他自己的斥责。所以才想要,才想要把更多的更好的他目所及的东西都悉数给她。原来主持正义的侦探骨子里竟是如此狡猾,他自嘲的笑。
但是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明知道,她什么都不求,只望他真心待她,明知道,自己已经欠她到来世都还不起,明知道那个被他执念的人已消失在他的世界,他仍旧只能给她最优越的生活环境,而给不起其他。
但是所幸,现在的她还不曾察觉他内心的那所想的许许多多吧,她每天愉悦的神情是不能伪装的吧,只要现在自己所作能让她扬起真心的笑颜,他也能稍稍心安。她不知情的幸福的笑就是他能心安的最好的良药。
真的对不起呢,哀,真的很抱歉。
只有她不在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轻声叹息,显露出那刻骨的歉疚的表情。
可是自认天才的工藤新一,你真的懂你此刻最真的心情吗?其实你不仅是个混蛋,更是一个十足的笨蛋。
早说过,伪装对这样睿智的他们无效,他再完美的假装在她面前都是绝对的不堪一击,可是并不是说,他能识破她的。
所以他至今苦苦支撑的幻境她其实早就洞悉,但是她没有选择揭穿,她不是侦探,她不需要向世人呈现真相,何况,她在很小就懂得,真相带来的大多是痛苦和悲伤。
所以她竭心配合着他,那个正尽力为她营造幸福感觉的笨蛋,工藤你知道吗?其实只有你的爱,才能让我如临天堂,但也许,直到我真的入了地狱,你也未尝能将它施予我,但幸好,我不是贪心的女人,所以你能这样待我,我已感激不尽。
她对他的爱,太绝望又太无私,所以注定了,聪慧如她,即使明白今世无望,仍是赔尽余生。
知道吗?工藤新一,这个清冷的女子,为了你那片刻的心安,究竟承担了多少,又是多么的辛苦?
明明,她只有这么瘦弱的肩膀啊。
明明,明明。
像一场梦却醒不过来
另一个我在看着我
她问我值不值得为你付出所有
只要一想起你的温柔
就会让我看不清楚你想做的你
没有谁强迫我坚强
我却都忍的住 清醒的孤独
你永远是我的最爱
不管爱你有多难
……
——张韶涵《我的最爱》
当极具张力的歌声突然在房子内响彻,沉思中的新一几乎是立即就被旋律中情绪感染,以致完全没有想及这个声音的出处,直到歌声嘎然而止,他才回过神来,谁知猝不及防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于是循着它,他找到了遗落在卧室的银色手机,哀的手机,原来适才是她新置的彩铃,他神色复杂的听着,不知所措,许久才按下了接听键,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的脑海里仍是缭绕着那迷茫哀伤的女声,还有那些让人听来只觉得心痛的歌词。
“好久不见,sherry”
而当电话那头邪气而冷酷的声音传入耳膜,新一在一刹那清醒,并在同一时刻瞪大了眼睛,满脸是疑惑不可置信,旋即,又一瞬,表情被紧张与焦心取代。
可是这个电话如同鬼魅,就这般突然的被挂断。
空留“嘟嘟嘟”敲击着他的神经。
是GIN的声音,那个化成灰他也认得出的恶魔。刚才他竟然打了她的手机问候她好久不见?!
新一几乎听的见自己的心跳声,这怎么可能?!GIN,还有那个邪恶的乌鸦组织,早在数年前就被FBI击溃,虽然当时他人在英国无法参与,但是赤井和茱蒂不可能骗他。
但事实是就在一分钟前,他又亲耳的听见了GIN的声音;从她的手机上!
吐字清晰就连语调都与十年前无异,这简直就像是恶魔复活的诅咒。
“服部,我有些事……”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的新一拨通了平次的电话。同时在内心暗暗庆幸哀今天出门的匆忙。若是她接了电话,他几乎不敢想象,她会怎样的惊惶,又会怎样的强压下绝望将一切独自背负,那个不可爱的女子,即使是他允诺了的保护,也会执意拒绝的灰原哀。
呐,是时候履行了,我对你的承诺,哀。
“服部,他们又出现了,我想尽快见个面,越快越好。”他的眸子折出冷睿的光,飞快地语速传达了他的急切。
“什么?他们?”那头的关西侦探少见的没有缓过神来,“他们?难道是组织?不可能。”终于明白,却是一副不能相信的语气。
“刚才GIN还打来电话,我不确定他到底想干什么,服部,你明天能到东京吗?我很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动作。”是的,是真的很担心,黑暗重现,第一个要对付的,无疑是她。
“半个小时后可以吗?我正代表大阪府在东京警视厅开会。”子承父业的好友严肃起来。
“好,回见。”新一搁下电话,又打出一个。
随即嘴角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亲爱的宿敌们,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就试图打搅她的生活吗?那么,我只有亲手终结这无际的黑夜,还她日不落的明天。
沉静的眼底终于映出愤怒的火光。
是夜,哀回到家,却发现偌大的工藤宅空空荡荡,他不在。
没有他的房子,果然不能被称之为家呢。她心里生出这样莫名的感触。
本来,夏季的白昼就已漫长,她孤身走入被残阳笼罩的宅子却发现即使是伴着夏日的光芒,这无人的空屋,还是会令她产生有丝丝寒意渗入的感觉,是因为缺了他的温暖吗?
灰原哀,何时你竟这般的离不开他了?若是再这样,最后的最后,你要如何?她在心里默念着,踏入他的书房,被翻了几页的书仍摊在桌上,辛苦你了呢,工藤,《爱因斯坦传》,这样的书,不用猜也知道你拿它来作何用场。
工藤,工藤,她反复念着他的旧时姓氏,明明已经打算配合好他的剧目,却终还是有些任性的独独在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