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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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雪-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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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一笑怪叫道:“老子怕你个女娃子不成!便是你将武当派的那个相好小子也带来助阵,老子也不惧。”他见何以言和武当派一路前来,便口不择言,随意乱编一气。不过韦一笑也留了个心眼,只提宋青书,没说武当五侠一起上之类的大话。
何以言脸颊涨红,冷笑道:“出言不逊,死有余辜!”手已按在腰间剑柄。
张无忌忙闪身挡在她面前,恳切求道:“何姑娘息怒,韦法王无心之言,还请莫要动手。”何以言将手放下,顿足叹道:“这人伤势为何还不痊愈!”一转身出了屋子。
韦一笑连连摇头,道:“张公子,你瞧这昆仑派的女娃子有什么好!一句话说得不合心意,便要教人‘死有余辜’。何况她和武当派的小子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你还是早早换一个罢!嘿嘿,女人可不是越美貌越好的,否则将来要大大受苦。”说着眼光瞟向一边杨不悔。
张无忌涨红了脸,连连摇手道:“韦法王误会了,我对何姑娘绝没有一点不敬的心思。”杨不悔抿着嘴,瞅着神态窘迫的张无忌直笑。
便在此时,忽听得东面远远传来一阵阵尖利的哨子之声,正是光明顶山下有警的讯号。杨逍和韦一笑一怔,均想:“难道六大派输得不服,去而复返么?”但脸上都显得若无其事。
杨逍道:“昨天吃的人参还好么?小昭,你再到药室去取些,给张大侠煎汤喝。”只听西面、南面同时哨子声大作。张无忌道:“是外敌来攻么?”韦一笑道:“本教和天鹰教不乏好手,张大侠不必挂心,谅小小几个毛贼,何足道哉!”
片刻之间,哨子声已近了不少,显然来敌难挡。杨逍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韦兄在这里陪着张大侠。嘿嘿,明教难道就此一蹶不振,人人都可来欺侮了?”他虽伤得动弹不得,但言语中仍是充满着豪气。张无忌寻思:“少林、峨嵋这些名门正派,决不会不顾信义,重来寻仇。来者多半是残忍奸恶之辈。光明顶上所有高手人人重伤,这七八天中没一人能养好伤势,决计难以抵挡外敌,倘若强自出战,只有枉送了性命。”
突然间门外脚步声急,一个人闯了进来,满脸血污,胸口插着一柄短刀,叫道:“敌人从三面……攻上山来……弟兄们抵敌……不住……”韦一笑问道:“甚么敌人?”那人手指室外,想要说话,突然向前摔倒,就此死去。但听得传警呼援的哨声,此起彼落,显是情势急迫。
忽然又有两人奔进室来,杨逍认得当先一人是洪水旗的掌旗副使,只见他全身浴血,脸色犹如鬼魅,但仍颇为镇定,微微躬身,禀道:“张大侠、杨左使、韦法王,山下来攻的是巨鲸帮、海沙派、神拳门各路人物。”杨逍双眉一轩,哼了一声,道:“这些幺魔小丑,也欺上门来了吗?”那掌旗副使道:“敌人本来也不厉害,只不过咱们兄弟多数有伤在身……”他说到这里,冷谦周颠等五散人分别由人抬了进来。周颠气呼呼的大叫:“好丐帮,勾结了三门帮、巫山帮来乘火打劫,我周颠只要有一口气在,跟他们永世没完……”他话犹未了,殷天正、殷野王父子撑着木杖,走进室来。殷天正道:“无忌孩儿莫要担心,他娘的‘五凤刀’和‘断魂枪’这两个小小门派,还能把咱们怎样了?”
这些人中,杨逍在明教中位望最尊、殷天正是天鹰教的教主、彭莹玉最富智计,这三人生平不知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每每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但眼前的局势实是已陷绝境,人人重伤之下,敌人大举来攻,其他的帮会门派倒也罢了,丐帮却号称江湖上第一大帮,帮内能人众多,声势着实不小,眼看着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当初张无忌固然是单打独斗胜了六大派,因此解厄,只是这些趁火打劫的江湖帮派却绝不会同他们讲甚么规矩,因此此番几乎是在劫难逃插翅难飞。
张无忌环视屋中,只见众人也都在望着他,张无忌突然想起一事,冲口而出,叫道:“咱们快到秘道中暂且躲避,敌人未必能发觉。就算发觉了,一时也不易攻入。”他想到此法,自觉是眼前最佳的方策,语言甚是兴奋,不料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附和,似乎都认为此法绝不可行。
张无忌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暂且避祸,待伤愈之后再和敌人一决雌雄,也不算是堕了威风。”
杨逍道:“张大侠此法诚然极妙。”转头向小昭道:“小昭,你扶张大侠到秘道去。”张无忌道:“大伙儿一齐去啊!”杨逍道:“你请先去,我们随后便来。”张无忌听他语气,知他们决不会来,不过是要自己躲避而已,朗声说道:“各位前辈,我虽非贵教中人,但和贵教共过一场患难,总该算得是生死之交。难道我就贪生怕死,能撇下各位,自行前去避难?”
杨逍道:“张大侠有所不知,明教历代传下严规,这光明顶上的秘道,除了教主之外,本教教众谁也不许闯入,擅进者死。你和小昭不属本教,不必守此规矩。”
——
何以言走出不远,亦是听闻哨声尖锐,她正待前去查看,忽然背后一人叫道:“何姑娘莫要乱走!”却是辛然纵轻功奔来,仍然有些一瘸一拐,脸色焦急。
何以言抚剑一笑,道:“有人来袭,贵教众人手不足,我去瞧瞧。”辛然急叫道:“何姑娘莫去!你伤势才好,又内力全无,岂不是危险么!”何以言脸色一沉,道:“谁和你说我内力全失的!”辛然一噎,低声道:“在下悄悄打听得来,张公子并未告诉他人。”小心地瞧了瞧她脸色。
何以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她也懒得分辩,道:“好罢,我不凑合了。你们随意。”转身便要走。
忽然一名教众奔来,大声道:“辛旗使,何姑娘,张教主命你们赶紧过去。”辛然奇道:“甚么……难道是张公子肯做咱们教主了?”何以言一笑,跟着那名教众过去,随口说道:“你们倒实诚,张无忌救了你们,便请他做教主。只可惜……”她想说这小子不是当教主的料子,骤然被推上台,固然一时半刻无碍,将来必然生乱。不过很快便到了众人集会处,于是她也不多言。
其时张无忌被众人簇拥中间,见何以言走进,忙道:“咱们先去秘道权避一时。”诸人虽然不语,却都望了何以言一眼,心想,小昭纵然不是本教之人,也是教主身边丫鬟,这女子是昆仑派掌门之女,乃是咱们仇敌,怎可也一般带入本教秘道?只是他们虽心中不愉,怎奈此乃教主亲口发令,也无可奈何。
何以言脸色微沉,低声道:“我不便同去,此时就要下山,你们自去便是。我非贵教中人,那些乌合之众也不敢如何。”她剑换右手,便要出门。张无忌闪身拦住,急道:“事急从权,何姑娘莫要推辞,那些人不顾廉耻前来围攻,正是奸恶之徒,怎可信得!便是你说了身份,他们也未必容得。”
何以言冷然道:“他们奈何不得我。”执意不肯。
杨逍忽然道:“何姑娘,咱们也算是共过患难,便同去何妨?教主一心担忧你安危,莫拂了他心意。”那外面只听得隐隐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是光明顶上道路崎岖,地势险峻,一处处关隘均有铁闸石门,明教虽无猛烈抵抗,来攻者却也不易迅速掩至。加之明教名头素响,来袭敌人心存忌惮,未敢贸然深入,但听这厮杀之声,却总是在一步步的逼进。偶然远处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号呼之声,显是明教教众竭力御敌,以致惨遭屠戮。
张无忌说服不得她,无计可施,低声道:“何姑娘,得罪了!”伸手便去点何以言穴道,何以言身子微侧避过,虽然面沉若水,却语气回转,“罢了,此次便承你情。”退了一步站好。何以言性格果断,最厌纠缠不休,既然不能独自离去,那么随去秘道也无不可。
杨逍当即传令,撤回守御各处的教众,命洪水、烈火二旗断后,其余各人,退入秘道。命天鹰教教众先退,跟着是天地风雷四门,光明顶上诸般职事人员,锐金、巨木、厚土三旗,五散人和韦一笑等先后退入。待张无忌和杨逍退入不久,洪水旗诸人分别进来,东西两面已是火光烛天。这场火越烧越旺,烈火旗人众手执喷筒,不断喷射西域特产的石油。那石油近火即燃,最是厉害不过,来攻的各门派人数虽多,却畏火不敢逼近,只是四面团团围住,不令明教人众漏网。烈火旗人众进入秘道后关上闸门。不久房舍倒塌,将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
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熄,光明顶是明教总坛所在,百余年的经营,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尽成焦土。来攻敌人待火势略熄,到火场中翻寻时,见到不少明教徒战死者的尸首,皆已烧成焦炭,面目不可辨认,只道明教教众宁死不降,人人自焚而死,杨逍、韦一笑等都已命丧火场之中。
天鹰教与明教人众按着秘道地图,分别入住一间间石室。此时已然深入地底,上面虽然烈火熊熊,在秘道中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也丝毫不觉炎热。众人带足了粮食清水,便一两个月不出去也不致饥渴。明教和天鹰教人众各旗归旗、各坛归坛,肃静无声。众人均知这秘道是向来不许擅入的圣地,承蒙教主恩典,才得入来避难,因此谁也不敢任意走动。
何以言静坐一间石室中,闭目调息,绝足不出石门。一者她内功初臻极境,虽有明悟,还未绝顶,尚需慢慢水磨工夫;二来她非明教中人,还是自觉避嫌的好。因此这几日张无忌相助众人疗伤,细叙阳顶天之事,她都一概不曾与闻。张无忌几番过来瞧她,何以言也都拒绝,只劝他既然做了人家教主,便好生办事,莫管其他。
这日,忽然杨不悔过来,道:“何姊姊,无忌哥哥说咱们可以出去了。”何以言睁目起身,她身上犹自穿着那一袭男装,秀发绾了个书生髻,身材修长,气质英华,竟是雌雄莫辩的美貌。
众人进秘道时是从杨不悔闺房的通道而入,这次出去,走的却是侧门,以便通往后山。张无忌推开阻门巨石,当先出去,待众人走尽,又将巨石推上。何以言走在最后,不禁伸手轻推掂量一下这巨石分量,微微一笑也便跟上。
众人出得秘道,生怕惊动了敌人,连咳嗽之声也是半点全无。张无忌站在一块大石之上。月光泻将下来,只见天鹰教人众排在西首宾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神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五坛,各有统率,整整齐齐的排着。东首是明教五旗: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领本旗弟兄,分五行方位站定。中间是杨逍属下天、地、风、雷四门门主所统的光明顶众教。那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子教众;地字门所属是女子教众;风字门是释家道家等出家人;雷字门则是西域番邦人氏的教众。
虽然连日激战,五旗四门无不伤残甚众,但此刻人人精神振奋。青翼蝠王韦一笑及冷谦等五散人站在张无忌身后卫护。人人肃静,只候教主令下。张无忌缓缓说道:“敌人来攻本教重地,咱们虽要善罢,亦已不得。但本人实不愿多所杀伤,务希各位体念此意。天鹰教由殷教主率领,自西攻击。五行旗由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总领,自东攻击。杨左使率领天字门、地字门,自北攻击。五散人率领风字门、雷字门,自南攻击。韦蝠王与本人居中策应。”众人一齐躬身应命。
张无忌左手一挥,低声道:“去罢!”四队教众分从东南西北四方包围光明顶。
何以言上前道:“我留下无益,这便走了。”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保重,有缘再见。”单人独剑,顷刻便去得远了。

惶然兮莫知

此时已经距离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半月有余,何以言背了包裹水囊,在沙漠中披星踏月前行。她此时内功大成,真气流转生生不息,脚下轻快,丝毫不觉疲累。
她离了光明顶,独自一人,那先前忽略的危机感却越觉强烈起来。何以言停下脚步,转头四顾,只见大漠银沙漫漫,寂静无声,只是那种心惊肉跳之感,丝毫不觉减轻。她心中惊疑不定,放缓了脚步,细细回想一路上是否有着不妥之处,且灵觉全力展开,感受周围动静。
忽然,何以言闻见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似若随风飘来,她寻迹追去,发现一丛矮树。何以言信手砍下半截小树干,运足真力向沙中搠去,那沙子柔软,果然下藏有物,何以言以掌力震飞浮沙,竟见那沙下尸体穿着昆仑派服色,且尸首重叠,显然不止一人。
何以言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一双手却冰凉潮湿,抖个不停。她跳下坑中,也不顾尸首污秽,只全力挖掘,将那一具具尸身都从坑里扔上来。花了半日,终于全部挖出,共有一十六具尸首,皆是昆仑派弟子。
何以言从沙坑中跳出来,身上头上皆是沙子,狼狈不堪,好在她未曾发现何太冲尸首,稍微松了一口气。那夜晚的凉风一吹,何以言才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是泪。
何以言双手交握,自言自语道:“不要慌,爹爹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她反复念了数遍,定了定神,开始细细查看四周异处。
此番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事后明教再次受袭,而六大派亦是同时在沙漠中遭到伏击,显然这事后定有他方势力。何以言苦笑一声,能有此魄力,竟将中原武林尽收毂中。只怕对方早已潜伏多年,在江湖各派中皆都布下棋子,伺机挑拨,从中渔利!
何以言忽然听见东北方向几声鹰鸣,抬头一看,只见四五头兀鹰正在空中盘旋,不时俯冲,立又疾飞而上,羽毛纷飞,显然是被下方什么东西击中,吃了大亏。何以言心知那边必然有人,立刻纵起轻功,疾奔而去。
那边原是一个大沙谷,足有十余丈深,那沙谷深处伏着一个人,身穿武当蓝色道服,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何以言死死咬着唇,却并不立刻跳进去救人,而是绕着沙谷转了一圈,凝神细听,确定此处再无其他人存在。她随手捻了几枚铁莲子,待那兀鹰再次俯冲时,便将那鸟儿一一打下。这才纵身跳进沙谷中。那沙甚柔软,容易陷落。何以言走近几步,那人面目朝下,低声呻吟。
何以言低声道:“是殷六侠么?”那人“唔”了一声欲待翻身,却无力挪动。何以言跃到他身边,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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